禹爸雖然是個老好人，但他也不是個傻子。
在麻友說出她那個侄兒特意過來道歉的話之后，他的臉色鐵青一片，扭頭就拿起了被放在墻邊的掃把打了過去：“滾！趕緊給我滾！”
“老禹，你這是干什么？！”
“叔叔，有話好好說，我真的是來道歉的！”
“……”
門口一陣混亂，鄰居家都被驚動跑了過來，意思意思幫著攔住了禹爸，扭頭朝對方道：“你收收你那點小心思吧，拿人家小清做人情，還想賺兩份紅包，你當人小清是傻子啊？人真要這么好騙，能開公司當老板？”
對方被她把心思直接說了出來也有些尷尬，但能干出這種事情來，根本就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么問題，道：“他們年齡差不多，都沒結婚，認識認識也好，也不是說要馬上結婚，只是認識一下當多個朋友，你說是吧？咱們誰不是這么過來的？”
“誰想跟你認識？也不看看……”禹爸氣不過，難聽的話說了一半，到底還是因為性格又咽了回去。
許女士臉色鐵青，目光朝那三個男的一掃，正要說話，禹清替她把話說了：“哪個是你侄子？”
她起身走到門口，短短十幾米的距離，她走過來，門外幾人沒人敢吭聲。
禹清一眼掃過去，全躲著她的目光，連跟她對視都不敢。
“不是說要交朋友？”禹清反問，“連跟我對視都不敢？”
她這話一說完，其中個子最矮的那個就趕忙看了過來，和禹清對視著，目光閃爍不停。
他朝禹清道：“禹清，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蔣季冬，我們初中三年的同學，初二有一個學期我都坐在你前面……”
禹清挑眉：“你那時候就比我矮啊。”
身高一直是蔣季冬的痛點，從上學開始他就比同齡人矮，長大后相親很多次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被拒絕。
連找工作都有身高要求。
他表情僵硬，甚至隱隱透出憤怒。
可禹清只是平靜的看著他，這種平靜擊潰了蔣季冬的怒意，他瞬間像個漏了氣的氣球，干癟的，無力又有些后悔。
可陪他來的人都不懂他的這些感受，女人還在鼓吹著：“季冬就是矮了點，但人老實，他長這么大一次戀愛都沒有談過，因為他從小就有責任心，要么不談戀愛，談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季冬，你說是吧？”
麻友見蔣季冬愣著，抬手用胳膊肘頂了頂他，讓他別跟個啞巴似的，趕緊開口說說好話。
蔣季冬這會兒思緒已經亂了，只知道愣愣的跟著點頭：“啊，是，是這樣的……我是奔著結婚去的。”
“結婚？”禹清看著他，“你覺得你哪點能讓我跟你結婚？”
麻友以為這事兒能成了，積極說了起來，可翻來覆去也只是夸蔣季冬老實，似乎老實就是天大的優(yōu)點，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男人。
“除了老實就沒有別的優(yōu)點了？”禹清問。
蔣季冬皮膚黑，漲紅了臉都看不出來，他看似在看禹清，實際上目光閃爍著，根本就不敢跟她對視，偶爾眼睛里更是沒有焦點，整個人都是放空的狀態(tài)。
禹清估摸著這人也是個空的。
蔣季冬說：“我會做飯，會做家務，我知道你工作忙，我心疼你，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能好好照顧你，就算是工作上你有什么難題，我也可以為了你去學習，然后幫到你……”
麻友在旁邊點頭夸贊：“你看他都愿意為你做這么多了，多好多有誠意啊。”
禹清：“會做飯？八大菜系會哪個？”
蔣季冬：“什么？”
禹清：“營養(yǎng)師資格證考過了么？”
蔣季冬：“啊？”
禹清：“你有句話說的很對，我每天工作很忙，沒時間顧及自己的身體，所以我得花錢請專人來負責，你連這些都不會，照顧我？還是來害我？你該不會以為往電飯煲里加點米倒杯水，一蓋蓋子插上電再摁一下就叫會做飯吧？”
蔣季冬說不出話來，他說的會做飯確實就是做點家常小菜，能炒熟就已經很厲害了，至于味道？反正熟了就能吃。
“平常吃飯也不用那么講究吧？”麻友打圓場。
禹清沒搭理她，只繼續(xù)看著蔣季冬，明明語調始終是溫和平緩的，卻將蔣季冬壓的喘不上氣。
她道：“你多大？二十五還是二十六？”
禹爸氣鼓鼓道：“他二十九！”
“二十九歲了。”禹清輕點頭，“也是成年人了，你那點心思不會真要我拿到明面上來說吧？我做生意這幾年，能走到現在的地步，什么人沒見過？什么人沒接觸過？你這樣的，太多了，可他們至少比你拿得出手，懂么？”
她才說完，外頭又有車子的聲音由遠及近，禹清家前頭的空地都要停不下了。
車子的就停在外頭，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看見那輛車，陪著蔣季冬來的一個男人忍不住脫口而出：“臥槽！”
車門一開，柳時序從車上下來了，見著這么多人挑了挑眉：“這么晚了你家還有客來？”
柳時序還不知道什么事兒，先去后備箱提了東西才過來，他道：“我聽禹赫那小子說叔叔去醫(yī)院了，沒什么事兒吧？我?guī)Я它c東西過來。”
他也是才回臨川市，不然早該過來了。
柳時序就在臨川市發(fā)展，跟禹清又是發(fā)小，逢年過節(jié)可沒少來看外婆。
村里也有不少人跟外婆打聽過他，但外婆不是那種愛往外說道的，只說是個好孩子，別的一概不多說。
柳時序這會兒一過來，堵在禹家門口的四個人下意識往旁邊讓了讓，蔣季冬更是看向麻友，陪他來的一個人直接問了句：“這誰啊？你不是說她沒男朋友嗎？”
麻友也不確定起來了，結結巴巴：“不……不是男朋友啊，是吧，小清？”
禹清沒說話，柳時序已經過來了，瞇了瞇眼睛，目光在這幾個人身上一掃而過，他也聰明，幾乎立刻猜出了這些人的身份，氣笑了：“現在都可以不顧對方意愿強行上門相親了？”
“哥們，說話別這么難聽……”陪著蔣季冬來的人忍不住出聲。
禹清看過去：“有些實話確實是難聽。”
對方一噎，有些氣怒，還沒發(fā)作，柳時序就道：“現在是法治社會，知道什么是法治社會嗎？要是不知道，我可以幫你們打個電話，請警察過來給你們上上課。”
要是真請了警察過來，事情鬧大了，難看的只會是他們，這么大個地兒，一人一口唾沫就能讓他們難受死。
再加上禹清先前說的那些話已經是在撕扯蔣季冬的面皮了，他早就待不下去了，只是仍舊不甘心，走之前強撐著要替自己找回點面子，他脹著臉道：“禹清，你也少瞧不起人，我是沒你們有錢，但我至少靠自己買了車。”
他今天晚上就是自己開車來的。
那車不貴，兩三萬，還是二手的，但那也是他靠自己買的車，蔣季冬一直因為這件事情很得意，也很有底氣。
禹清沒說話，一個人的能力和品行沒有什么正比關系。
車燈亮起，不知道是因為開車的人技術不好還是別的，車子一瞬間沖了出去，差點撞上禹清停車的車棚。
柳時序嗤笑一聲，好心提醒：“悠著點，但凡蹭上停在里面那輛車，把你這車賣了都不夠賠的。”
這話似乎是刺激到了蔣季冬，他開著車飛快走了。
倒是那麻友還在，看著車離開，她扭頭去看禹清，張嘴想說些什么。
禹清先問了一句：“聽說你孫子讀書挺厲害的，考了個不錯的大學？”
麻友一聽她提起這事兒，那臉上一下笑開了，滿是驕傲和得意：“考上了一本，今年都畢業(yè)工作了，進了個大公司，就市里的……”
說著說著，她看著禹清，突然道：“小清，聽說你是在京市開公司的？你們那也需要人才的吧？我們浩浩倒是可以去給你幫幫忙，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自己人肯定比外人用著放心，他要是在你那里上班，我也放心，他還得叫你一聲姐呢。”
禹清彎了彎唇，道：“哪個公司？說不定我知道？”
麻友哪清楚這些，想了半天想不起來。
禹清道：“你把他聯系方式給我，我親自問他。”
麻友以為她真要把浩浩帶去京市上班，臨川市雖然好，但比起京市肯定還是差了些，而且禹清又是認識的，到時候肯定能給她家浩浩安排個更好的工作。
她歡天喜地把浩浩的聯系方式給了禹清。
禹清收下了。
有了這個插曲，麻友但是沒再惦記蔣季冬那事兒，歡天喜地的走了，打算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自己兒子他們。
這可是她給浩浩說來的好工作。
人一走，禹爸就道：“你還真打算幫她家？”
“幫，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該幫。”禹清垂眸看著手機，手機屏幕上的冷光打在她臉上，叫人捉摸不透她是什么神色。
禹爸到底沒見過禹清在生意場上是什么樣子，還在那里咕噥：“有什么好幫的？她這樣算計你，你還要幫她，你這樣的好心，平常做生意沒少被人欺負吧？”
說著說著他開始嘆氣，眼眶都有些發(fā)紅，但還是背過臉不讓禹清看見：“也是我沒用，這個家都得靠你。”
禹清把編輯好的消息發(fā)送出去，收起手機無奈笑起來：“您這說的什么話？是我自己想創(chuàng)業(yè)，要不是您我哪有資本創(chuàng)業(yè)，再說了，您和我媽能把我養(yǎng)大，送我讀書，讓我二十幾年吃飽穿暖什么都不必擔心，這就是您和我媽最大的本事。”
柳時序幫著許女士放好東西出來，聽見這話也笑道：“這還真是，我媽可沒少念叨您和阿姨厲害，能養(yǎng)出禹清這么好的孩子，我從小可沒少聽我爸媽嘮叨，要不是怕您和阿姨找上門，我媽都想把禹清搶回家當自己孩子養(yǎng)了。”
“那也是小清自己懂事，和我們也沒什么關系？”禹爸道。
但他也知道繼續(xù)這個話題不太好，轉而道：“小序，你也是個好孩子，長得多帥啊，又聰明，又孝順，小清跟你交朋友我們是一直都很放心的……”
要是女婿就更好了。
這句話禹爸沒敢往出說，這么多年他也是看明白了，這兩個孩子都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就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許女士探頭叫他去洗澡睡覺，禹爸應著聲，人已經往樓上走了，走到樓梯拐角又突然停下來，朝柳時序道：“小序，這么晚了，你別回了，就在這里睡下啊，你就睡禹赫那間，還有——”
他話音一轉，氣呼呼朝禹清道：“小清，你不許幫她！”
許女士踩著鞋下來，拍著他趕緊去洗澡：“你少說點吧！孩子有自己的章程，要你操什么心啊？我告訴你，以后都不準去他們家打麻將了！”
“我肯定不去了！以后我都不打了！”禹爸氣道。
等夫妻倆聲音逐漸小了，禹清才收回視線，她給柳時序拿了罐冰鎮(zhèn)小麥汁兒，又給自己拿了一罐，坐在沙發(fā)里，剛喝了一口，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亮了。
她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沒有去拿手機的意思。
柳時序坐在她對面，先問了問禹爸的情況，得知沒什么問題才問起晚上的事情。
禹清三言兩語說了，將啤酒罐往茶幾上放：“有些話，別人說千遍萬遍都不一定有用，可在乎的人說半句就能要她的命。”
兩人也沒多聊，喝完各自手里的啤酒就上了樓，柳時序也不是第一次在禹家留宿，之前睡的都是禹赫的房間，今天也不例外。
第二天一早，禹清吃到了想吃的面，剁碎的肉沫和煎到金黃的雞蛋，還有兩個雞翅，是外婆特意給她留的。
禹清愛吃雞翅，從她有記憶起，家里的雞翅就都是留給她的，哪怕是有別的親戚家小孩在，外婆和許女士也會特意夾出來給她。
她端著碗坐在門口空地上吃著，那小黑狗果然過來了，對禹清和柳時序還有些警惕，可一看見外婆或者許女士就立馬搖著尾巴跟了過去。
“小黑，過來……”柳時序夾了塊肉逗它。
小黑瞅瞅他，又瞅瞅外婆，最后還是選擇跑向了外婆那邊。
柳時序一看，笑起來：“好狗。”
禹清也笑：“是條好狗。”
正說著，小黑主人從村頭那邊晃悠回來了，一過來就沖許女士道：“浩浩一大早從市里回來了。”
“他不是要上班嗎？”禹爸問，“這時候回來干什么？”
想到兩家的事情，他端著碗一下站起來：“干什么？他也想來找事？那孩子以前挺聰明聽話的，怎么現在跟他奶奶一個德行？”
“應該不是。”小黑主人搖頭，“跟他奶奶吵起來了，吵的厲害呢，我剛剛過來的時候他又趕著回市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