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魏延吾的‘恐慌’，太尉卻是失笑著說道：

    “算是肯定算到了的，德雷克本非尋常將領，同時還是切爾斯基的臨時執政官，麾下軍隊所需一應物資也基本都是他自供。所以不止是戰事，后勤相關的問題他也熟悉，當然想得到這一點。甚至不止是他，但凡在軍旅混久了的高級將官其實都能想到的。”

    “調防的目的，也不可能是‘分割軍隊’以外的其他事物。一二集團軍分部的調防與穿插，其作用可不只是在孔迪亞起事時阻斷其調動部隊而已。同時也是監視與壓制，好給圣駿堡的烏薩斯皇室抽調拆分第四集團軍提供機會。”

    “在列夫子爵意外身亡之前，孔迪亞雖然因為之前在科西切公爵領的小動作被烏薩斯的皇室弄得挺慘，但還沒到不叛不行的程度。若是他一心采取‘低頭求活’的策略。烏薩斯也拿他沒辦法的。一二集團軍的調動，也遲早要歸位的�！�

    “烏薩斯皇室想要收回三四集團軍軍權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好不容易孔迪亞因為某種原因露出了破綻，給了皇室調動部隊的理由。結果就因為孔迪亞當死烏龜，烏薩斯皇室就只能‘顆粒無收’？沒這個道理，他們肯定會尋求一些其他方面的利益來做‘補償’的�！�

    “從一開始，這些分割與圍困，主要目的就不是為了鎮壓或是逼反孔迪亞——這些反而只是附帶作用而已�！�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第四集團軍內部的軍官已經有相當一部分被圣駿堡給輪換出去，轉而安插了他們的心腹任職。”

    太尉搓著手中節杖的握柄，繼續分析道：

    “孔迪亞反叛與否，并非烏薩斯皇室可以全權掌控的事情。他們之前的分割舉措，主要目的其實是趁機給第四集團軍‘換血’。如今孔迪亞因為斯科沃倫茨克的突發事件不得不起兵反叛，對烏薩斯皇室來說，也不好說是驚喜還是驚嚇···總之肯定也是他們預料之外的事情�！�

    “至于你說那位德雷克少將的反應太快···呵，烏薩斯都已經確定要對孔迪亞下手了，只是動手早晚的區別。德雷克作為皇室在東境扶持的將領，肯定對孔迪亞警惕得緊�！�

    “至于下死手的問題，孔迪亞非法大規模調動部隊，還縱容手下攻擊友軍的糾察隊兵站，有這些理由在，他德雷克有什么不敢下死手的�！�

    “值得一提的是，烏薩斯這回對第四集團軍的‘換血’，還真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椎蟻喚尤恢荒苷{動不到兩成的部隊，這比老夫之前預想得少要太多了···孔迪亞在第四集團軍司令官的位置上可是待了數十年之久，加上舊貴族的支持，他對第四集團軍的掌控力，不該如此羸弱才對�！�

    對于太尉的思慮，魏延吾卻是有些不以為意之態。

    “這很正常吧，大人。烏薩斯最高位階的軍權終歸是握在帝皇費奧爾多的手中，沒有圣駿堡的指令，孔迪亞麾下的士卒哪里敢跟著孔迪亞胡亂搞事？要我說，孔迪亞這次居然能調動約兩成的部隊，已經是非常恐怖的事情了。”

    對于魏延吾的不以為意，太尉卻是沉默了片刻，隨后突然抬頭，微瞇著眼睛，冷聲說道：

    “別在這里裝傻充愣了，‘殿下’。易位而處，你可不要和老夫說你調動不了龍門乃至于當年一些‘舊部’的武裝力量�？椎蟻啚楹文茼斨鵀跛_斯如此大的政治軍事壓力拉起這樣一支規模的部隊，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我理解殿下您想要藏拙的想法，但藏拙也要有個限度···如果連這種事情上都要裝傻充愣，就真的是在侮辱老夫這把老骨頭，還有您當年的那些支持者了。”

    被太尉直接戳穿了自己的心思，魏延吾也不慌亂，只是繼續‘裝傻充楞’——太尉還能因為自己裝傻就上奏給他弟弟，要求治自己的罪嗎？相反，如果自己不小心說錯了話，反而更容易招來禍患。

    至于孔迪亞為何能調動如此規模的部隊，太尉還真沒說錯，魏延吾肯定是能看清內中緣由的。

    泰拉大陸惡劣的通信環境，導致的不止是各個‘城邦’形成了相對獨立的狀態，軍隊也是如此。迫于這種物理環境，各國的統治者對麾下將官——尤其是那些駐地距離中樞遙遠的軍隊將官，都必須賦予足夠高的管理自由度的。

    不然呢？以第四集團軍為例，從他們在烏薩斯東境的駐地到圣駿堡傳個消息，哪怕是速度最快的越野車晝夜不停地行進，估計也要三四天才能跑完一個來回傳遞信息——這還沒考慮圣駿堡中央處理信件和給出新指令的時間。

    這種情況下，難不成烏薩斯皇室還要求孔迪亞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打個報告，做個申請，直到圣駿堡批準才可以大膽去做？這要碰上個敵國入侵之類的大事件，三四天的時間傳信，就為了請示‘到底要不要’反擊。等到皇室指令送達的時候，說不定都可以直接給第四集團軍收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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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聯想下烏薩斯的‘好戰屬性’——對他們而言，維持軍隊的戰斗力可能比維持社會秩序都要來得重要（迅速的應變能力很多時候都可以與戰斗力直接劃等號）。所以他們對麾下將官的‘自由賦予’，恐怕會比大炎、維多利亞之類的國家來得還要高一些。

    而既然將官擁有足夠高的自由度，其麾下士卒大部分時候也都是和自己軍隊內的上司打交道，‘認識將軍卻不認識帝王’的案例肯定遍地都是。大部分士兵幾乎一輩子都不會收到第四集團軍各級將官以外的指令，故而孔迪亞及其心腹在士卒眼中的權威等級也是無可比擬的。

    尤其考慮孔迪亞背后真正的支持者是舊貴族而非皇室，軍備物資什么的也多是舊貴族提供。等于說是他們的吃穿用度和俸祿啥的都和皇帝沒啥關系，全是自己的司令提供，那帝王的指令在他們眼中又能有多少權威可言？皇帝和司令之間，他們會如何選擇，基本也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綜上所述，只要孔迪亞想，他甚至可以將第四集團軍打造成自己的‘私軍’——他與他身后的舊貴族們也的確是這樣做的。不然皇室也不會一心想要收回第四集團軍的軍權了。

    以上緣由，但凡是掌過軍的，基本都能有所體會。太尉這個大炎武官的領軍人物當然清楚里面的道道。同理，對于魏延吾這個大炎的‘前太子’，集龍門軍政一體的龍門總督，他要是說自己不知道這些門道，那可真的是在侮辱了解他的人的智商了。

    所以，太尉才會有之前的疑惑——孔迪亞在第四集團軍司令的位置上幾乎呆了半輩子，這么多年的經營成果，最終居然只有不到兩成的士兵選擇和他起事，也著實是有些怪異了···

    不過半年的時間而已，烏薩斯那所謂‘調防分割’的策略，效果該有這么好嗎？

    如果烏薩斯帝皇費奧爾多的手段真有這么優秀，那當年席卷烏薩斯的那場‘大叛亂’，似乎也不該發生了吧？

    那么···變數···到底出在哪里呢？

    “不管怎樣，烏薩斯此次內部發生的這場叛亂戰役，對于我大炎來說，都是一個軍事案例上的絕佳學習對象。”

    “不論是第一時間孔迪亞派遣主力輕裝向東，搶占戰場支點的果斷抉擇，還是那位德雷克少將及時洞察孔迪亞想法，居然迎難而上，主動求戰，斷絕了孔迪亞唯一獲取戰場先機的機會。雙方的策略和應對方式，都堪稱教科書級的軍事調度。”

    “唉，不管我們再怎么嘲諷烏薩斯的殘暴與野蠻，大炎的物質產能又領先烏薩斯多少。至少這些北地蠻子的軍事素養和軍事實力，都是我們必須忌憚的存在啊···”

    “不愧是歷史上幾乎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在打仗或侵略的國家，哪怕是再平庸的將官，那么多實戰經驗的熏陶之下，也足以成為一代名將了。相比之下，我大炎倒是因為承平日久，軍隊將領的水平實在是有些參差不齊···現在老夫到軍營里走一圈，有些年輕人的表現，是真的讓老夫頭痛···”

    “殿下，你在烏薩斯東境的眼線足夠多，還請您替大炎多多關注下那邊的戰況。最好是能拿到一些更深層次的戰事情報�！�

    “如老夫所言，烏薩斯這一戰可以作為我大炎軍事教育中一個絕佳的研究案例。其中不止是孔迪亞和德雷克的策略博弈。三十余場戰役中，要塞攻防戰、郊外野戰、陸行艦的接舷戰等不同種戰役中烏薩斯各軍所作的戰場布置，也都是優秀的學習資料。能為我大炎年輕一代的將領們，提供寶貴的理論經驗。”

    對于太尉的委托，魏延吾自然是點頭應許——這種嚴肅的國家利益話題，他還是不會繼續裝傻的。

    “除此之外，殿下，老夫還有一個請求�！�

    “您經營龍門多年，對烏薩斯東部的政治局勢的了解已經超過了大炎朝堂上的任意一人。所以···老夫想向您詢問，關于烏薩斯第八集團軍的少將德雷克——這個被烏薩斯皇室派到東境來攪動當地局勢，如今已經成為切爾斯基軍政合一的‘烏薩斯新星’，您對他的了解，到底有多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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