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陳翊南,我想吃……
“你聽說過八秒法則嗎?初遇時兩個人對視不足一秒,那兩人之間便毫無火花,兩秒則是心生好感,三秒可能心生愛慕。如果兩個人對視超過八秒,那就是——墜入愛河。”
——《我與y》
玻璃杯子被溫窈拿在手中,她有些怔愣地坐在位置上。
身旁傳來兩聲輕咳,令她瞬間回神。
溫窈稍一偏頭,便注意到了陳翊南的目光,他正看著自己和……手中的杯子。
“抱歉,我不小心拿錯了杯子。”她趕緊小聲解釋道:“我這就給你換一個新的。”
溫窈拿起左邊桌上空閑的杯子,用熱水燙了一遍后,又斟上了新橙汁。
桌上熱熱鬧鬧的,江楓在和虞眠講趣事,林見月正擱兩人旁邊吃邊聽,并沒有人注意到溫窈這邊的動靜。
她將杯子遞了過去,臉上溫度燙的驚人。
陳翊南伸手接過,彎唇說了聲沒關(guān)系。
拿杯子的間隙,兩人指尖肌膚相撞,冰涼的觸感令溫窈心尖顫了又顫。
似有北海道的細(xì)雪落于指尖,心口,旋即消弭無形。溫度開始緩緩回升了,但涼意殘留著一絲又一絲,分不清是在指尖,還是心口。
兩人左右挨坐著,一時靜默不語。
江楓磕著瓜子,正聽到好玩的事大笑著,目光不經(jīng)意間往兩人這邊一掃,便愣住了。
是他看錯了還是眼花了?
他怎么瞧著陳翊南在剛那一瞬間,眼底似乎有笑意一閃而過。笑意太淡了,他有些不敢確定。
再看陳翊南身旁的溫窈,低著頭在一旁,眼眶紅紅的。
怎么看都像被欺負(fù)了的樣子。
好小子,竟然敢欺負(fù)他窈妹妹!
他越想越不對勁,正準(zhǔn)備挪屁股坐過去斥責(zé),溫窈就忽地站起了身,室內(nèi)一靜,她扔下一句“去一下洗手間”,便走了出去,帶上門時的腳步有些許慌亂。
溫窈走出包間門,才緩緩呼出了一口氣,肩膀也隨之放松了下來。一想到剛才干了什么,她便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屋內(nèi)。
林見月大大咧咧地沒注意到溫窈異常,只當(dāng)是她真的要去洗手間,倒是虞眠望著門口若有所思。
江楓的屁股已經(jīng)從虞眠身側(cè)平移到了陳翊南的右邊,他假意咳了兩聲,嚴(yán)肅道:“陳翊南,你是不是欺負(fù)我窈妹妹了?”
陳翊南眉頭一挑,“什么時候是你窈妹妹了?”
“溫窈和虞眠可是把我期末成績拉高了一大截,要不是她倆,我現(xiàn)在可能還在上那苦逼暑假班,我爸哪能放我出來瀟灑自在。她倆簡直就是我的再生恩師,再說了,窈妹妹這稱呼多親切啊。”
說完,他就意識到了什么,“話說回來,你是不逃避我話題呢?”
回過神來的江楓催促道:“快說!你把我窈妹妹怎么了?”
“你倒是成績提高了,連帶著智商也高了些。”陳翊南提起茶壺,手腕微壓,橙紅色的茶湯從壺中流出,撞在杯壁上發(fā)出輕響,他在想該怎么開口。
總不好說,自己看到了溫窈因吃辣嗆到誤喝了自己杯中的橙汁,然后和她對上了目光。
他微微抿了口茶水,隨便找了一個借口搪塞了過去。
江楓瞅了瞅陳翊南,見身前人對上自己目光毫不慌亂,話語間也不容置疑,便信了他的話。
陳翊南淡笑著放下水杯,說了聲:“我也去趟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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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窈從包間出來,找服務(wù)員問了下洗手間的位置后,朝二樓走廊盡頭走去。
她灑了些涼水在自己兩側(cè)臉頰,看鏡中人的膚色已經(jīng)沒有那么紅潤后才抽出紙巾擦干了手。
這洗手間的大鏡子是正對著這條走廊,洗手間門框上遮擋的布簾已經(jīng)被撩了上去。
溫窈側(cè)身扔紙巾的間隙,廊道內(nèi)的一扇門發(fā)出“吱呀”一聲輕響,有個包間門被打開了。
從門內(nèi)竄出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地在走廊站定,朝后喊了聲:“快點呀,爸爸!”
隨即,便有一個女人挎著男人胳膊走了出來,她環(huán)在他胳膊上的手輕輕松開,男人抱起男孩,笑道:“來了。”
溫窈僵硬地站著,眼睛直直望向鏡子里的人,意識陷入回憶。
與極度驚訝而伴的,更多的是怔愣。
已經(jīng)有二三年
沒見過面的人,就這樣一下子出現(xiàn)在了自己眼前。歲月似乎沒在他臉上留下什么痕跡,一如既往地似她回憶中那般模樣。
她的父親,她的親生父親。
溫方林并沒有注意到走廊盡頭的溫窈,他攜著妻兒朝樓下走去。
溫窈足足怔了半晌,猶豫間,她終于下定決心,快步追了上去。
在她從走廊路過215時,215的房門恰好打開,陳翊南一眼就捕捉到了匆匆而去的熟悉身影。
“爸!”溫窈走下樓梯,趕在溫方林上車前大喊了聲。
由于怕追不上,她跑的很快,此刻呼吸亂了套,她輕輕喘氣平復(fù)。
溫方林剛替兒子將車門關(guān)好,便聽到了身后傳來的一聲呼喚。
他回頭,看見來人驚訝道:“溫窈?”
溫窈只是站著,并沒有上前。她看到溫方林身旁的女人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偏過頭和溫方林說了幾句話。
溫方林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沒事,就是聊幾句,你先上車。”
女人沒多說什么,但被關(guān)上的車門發(fā)出“砰”一聲巨響,暴露了她心中的憤慨。
溫方林朝溫窈這邊走近了幾步,他笑問:“阿窈,你怎么也在這?”
“別叫我阿窈。”溫窈冷冷道。
兩人之間的氣氛安靜一瞬。
“為什么不告而別?”她眼底泛起紅意,伸手指了指車,“為什么要出軌,就因為我是個女孩嗎?”
當(dāng)年她從學(xué)校回到家,溫方林就已經(jīng)離開了,只留下屋內(nèi)的滿地狼藉和正坐在沙發(fā)上捂臉痛哭的女人。
陸文慧向來將自己打扮的一絲不茍,嚴(yán)肅又整潔。那天卻是頭發(fā)散亂,臉上掛滿淚痕。
她記得清楚,那日黃昏,半邊天空火燒般漾滿了似橙似彤的云霞,霞映落日,暮色溫柔,美的似在夢里漂浮。
美夢單薄,冷冰冰的話一擊即碎。
陸文慧對她說:“溫窈,你爸出軌不要你了。”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背著還未卸下的書包,直直坐到了夜幕降臨。
窗外,華燈初上,窗內(nèi),是她麻木的心。
自此,黃昏晚霞雖美,在她心里,卻也不過轉(zhuǎn)瞬即逝。
溫方林搓搓手,解釋著:“不告而別是怕你見到我更傷心。你歲數(shù)小,不明白爸爸的難處。我和你媽離婚,不單單只是一個原因。”
“是怕我傷心還是怕見到我。爸,你心里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吧。”溫窈苦笑了聲,“我歲數(shù)小?可我已經(jīng)初二了啊爸,我不是三歲小孩,分不清黑白,辨不明事理。”
“你口口聲聲說難處,你有難處,可這難道就是你可以出軌的借口嗎?”
“因為他嗎?”
可笑的是,車?yán)锏哪泻⒍家呀?jīng)有五六歲的年紀(jì),溫方林與陸文慧在她初二那年離婚,照這樣算的話,豈不是溫方林早在她小學(xué)時就已經(jīng)出軌了?
溫窈自嘲一笑,當(dāng)初溫方林對她的溫情,如今想來都令她惡心的想吐。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做出的事情,你們輕飄飄的一句離……”說到最后,她哽咽失聲。
一滴淚在溫窈眼角滑落,洇濕了棗紅色地磚。
兩人輕飄飄的離婚,她沒有家了啊。
成年人的任性,憑什么要讓她來買單?她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年紀(jì),明明可以擁有幸福的家庭,明明可以享受美滿的生活。
秉著要為爸媽臉上爭光的目的,她努力知足奮進(jìn),在學(xué)校里表現(xiàn)優(yōu)異,年年都是三好學(xué)生,成績更是沒有掉出過年級前十。到頭來,也不過是她自導(dǎo)自演罷了。
有誰在意過她啊。
就連如今的重組家庭,她都覺得自己像是個客人。她已經(jīng)放棄了融入的想法,她純粹將如今的家里當(dāng)作了自己單純睡覺的場地。
溫方林從口袋抽出張紙巾,遞了過來。他轉(zhuǎn)頭看了眼車?yán)铮瑒竦溃骸靶辛耍瑒e哭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和你母親現(xiàn)在過得不是還不錯,就不要執(zhí)著于過去了。”
女人見他望過來,忙和他招手,催促他離開。
他拿出手機(jī)看了眼時間,開口道:“之前的事,爸爸在這里和你說聲抱歉。這紙巾你拿著擦擦臉,”他將紙巾塞進(jìn)了溫窈手里,“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說罷,頭也沒回地開車離開了,只留下難聞的汽車尾氣在空中飄散。
溫窈哭到脫力,她緩緩蹲下身,淚眼朦朧地望著手里的紙巾。忽地,她將紙巾團(tuán)成一團(tuán),猛地扔了出去。
皺巴巴的紙巾球,在地上滾了幾圈,滾遠(yuǎn)了。
她蹲在陰影里,捂住臉小聲抽噎。她自認(rèn)為自己不是一個容易情緒失控的人,但在今天,在今晚,就容她放肆一回。
溫窈直哭到腿都蹲麻了,才慢慢起身。她擦了擦掛在臉頰上的眼淚,風(fēng)一吹,淚痕便干了,沒有留下什么痕跡。看起來,也只不過是眼眶紅紅的。
不能離開太長時間,要不然虞眠她們會起疑。溫窈站在原地稍緩了緩,頂著腿上殘留的麻意,她彎腰撿起不遠(yuǎn)處的紙巾球,將它放進(jìn)了垃圾桶。
路邊的大燈,在此刻同時亮起。
溫窈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她朝前走去,剛抬腳便愣住了。
男生正站在路燈下,與她隔著兩個燈柱的距離。黃澄澄的燈光打在他的頭頂,將他發(fā)絲暈染成了金黃色。
陳翊南靜靜望著她。
剛被風(fēng)吹干的眼角,忽地又落下一行淚。
溫窈啞著嗓音開口:“陳翊南,我想吃葡萄味棒棒糖。”
第22章 chapter22“那是長庚星,夜……
“世界上所有的川流,最后總會聚集在一起,似乎離別的盡頭總是重逢。不過,我大概是最特殊的一條內(nèi)陸河流,滿地荒蕪,我干涸在了尋找綠洲的路上。”
——《我與y》
月色低沉,夏風(fēng)枯燥。
路燈下,有兩人正坐在路邊木制長椅上。
溫窈掌心安靜躺著一個珍寶珠的葡萄味棒棒糖,紫色糖衣,頂端是大大的黃色品牌Logo。
溫窈將糖衣撕開,還沒放進(jìn)嘴里便聞到了香甜的氣息。她一抬胳膊將它放進(jìn)了嘴里,清爽的葡萄果汁味在口腔炸開,酸酸甜甜的味道令她的心情好了許多。
這個時間點,路上沒有多少行人。只有晚風(fēng)偶爾吹過樹梢,帶來些許沙沙聲響。
“今晚的事……”她猶豫著開口。
“我看到了,抱歉。”陳翊南心里清楚她想問的是什么,他靜默片刻,解釋道:“我出門的時候恰巧看見你在走廊跑過,看你神色有些焦急,以為出了什么事,便跟來了。你放心,我離得遠(yuǎn),沒有聽到什么。”
耳畔傳來的聲音,光是聽著就能感覺到無比溫暖,溫柔的氣息從側(cè)面慢慢將她包圍。
溫窈嘴里咬著棒棒糖,她輕輕扯起唇角,再開口時嗓音里帶著濃濃歉意,“你道什么歉,該抱歉的明明是我,在你生日這天,這么快樂的日子里,讓你看到了這些不好的事情。”
“溫窈。”
“嗯?”
陳翊南突然叫她,她偏頭看去。
“不開心的話,就不要勉強(qiáng)自己笑了。”他頓了下,“放心,這里不會有你認(rèn)識的人出現(xiàn)。”
溫窈眸色閃爍,他似乎總是能輕而易舉地看透她的偽裝。書上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有時目光交錯瞬間,她總會害怕深藏心底的秘密被他發(fā)現(xiàn)。
相面知微,大概就是如此。
溫窈緊繃著的肩膀漸漸放松下來,她用力將棒棒糖咬碎,口腔里發(fā)出一陣“咯吱”輕響。
“和你講一個故事吧。”她忽然開口道。
“好。”
昏黃的路燈,靜謐的夜,因少了行人往來,而顯得有些蕭瑟的路,直直蔓延到黑暗盡頭。
陳翊南安靜聽著坐在他身旁的女孩娓娓道來。她聲音清軟,因剛哭過的原因,還帶著點啞,像是夏夜極盡纏綿的晚風(fēng),環(huán)繞在他指尖,一圈又一圈。
“我有一個朋友,她在初二那年的某天,被班主任一個電話招呼回了家。因為某些事和人,那天她真的真的很開心,她覺得自己是這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講到這,溫窈手指不自覺收緊,她悄悄用余光掃了眼身旁。可惜的是,陳翊南臉上并沒有什么特殊反應(yīng)。
“不過,幸福的時光美好又短暫。在那天,她回到家后,看到了一地狼藉,玻璃碎片滿地。她的母親哭著對她講述了父親出軌的事情。最開始時,她是不信的,平時疼愛自己的父親怎么會出軌?現(xiàn)實卻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讓她不得不清醒。”
“自那以后,母親性情大變,看向她的目光更是越來越漠視。她為爸媽的愛努力過,奮斗過。然而,如今已經(jīng)學(xué)會了不再在意他人的目光。”
“她只有自己了。”
溫窈苦澀笑笑,這是她第一次和別人分享自己的故事,她習(xí)慣了自己憋在心里。曾經(jīng)這些深埋心底,難堪的,痛苦的過去,今天不知怎的,下意識就說了出來。一直堵在心口的大石,仿佛被人挪開了幾分。
或許,是她知道,身旁人永遠(yuǎn)都是一位合格的聆聽者。
陳翊南安靜了好一會,他捏了捏手上的易拉罐,淺笑道:“按正常的邏輯來講,這個朋友或許真的是你朋友。”
“不過,在經(jīng)歷了一些事情后,我知道,你說的是你自己。”他一語點破。
溫窈抬頭,看見陳翊南垂眸望著自己。漆黑眼眸在燈光下,是透亮的,濕漉的。該去如何形容這雙眼睛呢?
像飛鳥掠過湖面的漣漪。
溫窈心情已經(jīng)好了很多,她唇角微彎,起了玩笑的心思,“學(xué)神就是學(xué)神,腦子轉(zhuǎn)的就是快啊。”
陳翊南挑眉,“那文科第一也不賴啊,蒙我的話一套接一套的,跟解九連環(huán)一樣。”
溫窈知道他說的是自己找借口把他拐來的事情,不由得笑彎了眼眸。
他接著說:“溫窈,每個人的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令自己無可奈何的事情。有時錯不在我們,所以不必懷疑自我。過去的事情木已成舟,與其停留在過去,不如看向未來。”
“……未來。”
“你看那里。”陳翊南抬起胳膊指向夜幕。
西南方向的天幕之上,懸掛著一顆極其明亮的星星。
“那是長庚星,夜空中最亮的星。我相信溫窈同學(xué)的未來,定如它一般璀璨明亮,也祝你可以成為自己心中那顆最亮的星。”
少年語氣真摯,讓她怔愣了好一會兒。
溫窈望著陳翊南利落沉穩(wěn)的側(cè)臉輪廓,漫天繁星下,她的腦海里忽地浮現(xiàn)出一句話:
若世界是個巨大謊言,那你是我唯一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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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有句話你說的不對,”陳翊南收回手,輕輕笑道:“如今你并不是只有自己,除了家人,你還有朋友。”
溫窈垂眸,漆黑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手里的糖被她啃了一半。
“這葡萄味棒棒糖,是我爸經(jīng)常給我買的。小時候,只要我哭鬧,手里就會被他塞一根葡萄味棒棒糖,久而久之便喜歡上了它的味道。不過,在他離開后,我已經(jīng)很久沒吃過了。”
“今天,謝謝你的款待。”她拿著糖棍晃了晃,“你說的對,從今往后,我也可以自己給自己買葡萄味棒棒糖了。”
“是啊,你的生活中又何止只有葡萄這一種味道。”陳翊南站起身,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東西遞了過去。
他手心朝上,緩緩張開手掌。溫窈看到,一根西瓜味棒棒糖靜靜躺在他掌心。
“這是……”她怔了下。
“嘗嘗?”
低沉的嗓音頗具有蠱惑性。
溫窈瞬間明白了陳翊南的意思,她淺笑著拿起,剝開薄薄的糖衣放進(jìn)嘴里。
生活不只有葡萄味,還有西瓜味。
不要害怕,換個口味,也是甜的。
陳翊南的生日會結(jié)束的時間不是很晚,八點左右就散場了。江楓三人不住在附近,選擇了坐公交車回去。
回去路上,溫窈和陳翊南慢慢走著。
她的手里還提著裝禮物的那個紙袋,來時為了怕露餡,仍舊帶了《病隙碎筆》。
走到盡頭一轉(zhuǎn)彎,遠(yuǎn)處的別墅已經(jīng)冒出了頭,明月灣要到了。
別墅圍欄外面的這條路很安靜,透過樹隙望去,圍欄里面的一片空地里還有專屬的兒童游樂區(qū)域,時不時有小朋友玩鬧的笑聲傳來。
“手里的紙袋給我提吧。”陳翊南開口。
“嗯?”
“不是還有書沒還?”
溫窈了然,她笑道:“沒事,我自己去歸還就好。我當(dāng)時是騙你的,其實我已經(jīng)記住路了。”
“給我吧,我離這邊近,你再跑一趟多麻煩。何況,我明天正好要去書店找孟姨。”
溫窈想了想,便不再拒絕,她將手中紙袋遞了過去,“你是去看書嗎?”
“這倒不是,”陳翊南搖搖頭,“明天孟姨的兒子帶著女朋友回來,兩人難得見一次面。所以,孟姨托我?guī)兔φ湛匆粫䞍簳辍!?br />
兩人邊聊邊走,很快就到了明月灣正門口。
溫窈剛想告別,便被陳翊南叫住了。
“稍等我一下,我去拿樣?xùn)|西給你。”他說。
東西?
溫窈心中疑惑,但陳翊南已經(jīng)提著袋子進(jìn)去了。她就站在門口等候,離保安室不遠(yuǎn)。
很快,從保安室里探出了一個頭。
“小姑娘,你是南南的女朋友?”
溫窈聽后,頓時慌張擺手,“不是不是,我們倆就是同學(xué)。”
“這樣啊,”大叔磕了下瓜子,接著說:“你別介意啊,我這人就是比較能嘮,和誰都能嘮上會兒。這小區(qū)里的人都叫我吳叔,你也叫我吳叔就成。”
溫窈看見大叔憨厚地摸了摸頭,她笑道:“沒事的,吳叔。您在這工作很多年了嗎?”
“是啊,我想想啊……”吳叔眼睛望天,認(rèn)真的琢磨了會兒,隨即一拍腦袋,“哎呦算了,歲數(shù)大了記不清。不過啊,這十五年應(yīng)該是有了。”
十五年?那還真是在這里工作了很長時間了。
他見溫窈額頭上有細(xì)汗,忙招呼道:“我這保安室有空調(diào),你離近點能吹到?jīng)鲲L(fēng)。”
溫窈也不好拒絕,這一老一少就在保安室窗戶這聊了起來。
“我聽您叫陳翊南……南南?”
吳叔語氣頗有些感慨:“是,這南南啊,也算是我看著他長大的。當(dāng)年,我剛開始來這里工作時,他外婆就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他呀,就三天兩頭的跑來這里玩。”
“你不知道,這小子小時候有多喜人。眼睛又大,皮膚又白,每次路過我這保安亭,都會大聲喊我一聲吳叔,只可惜他媽媽……”
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話音戛然而止。他擺了擺手,“算了,不提那傷心事。”
吳叔的話,溫窈聽的清楚。陳翊南的媽媽怎么了?
她忽然意識到,江楓也很少提及陳翊南的母親,就連今晚林見月在群里問時,他也只是提了一嘴陳翊南的父親。
在她的印象里,身邊人似乎都沒提起過陳翊南的母親。
除非……
溫窈眉頭輕輕蹙起。
第23章 chapter23愿陳翊南,萬喜萬……
“我的心里住著一個金光燦燦的你,我喜歡你,想要你贏、蓬勃、快樂。”
——《我與y》
陳翊南提著一個紙袋回到大門口,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場景。
女孩的胳膊正輕輕搭在保安室窗口外多余出來的墻上。不知聽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她被逗笑了,一雙漂亮的杏眸驀地彎起。
他走上前,看了眼屋內(nèi),笑道:“吳叔,這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您講了這么多次,還沒講膩歪啊?”
吳叔輕嗐一聲,“新瓶裝舊酒,那滋味是越喝越有的咯!”
“我是說不過您了。”陳翊南無奈道。
吳叔爽朗地笑了兩聲,頗有眼力見地拉上了保安室的窗戶,“你們聊,叔就不打擾了。”
他說完這句話,便重新縮回了屋內(nèi)。臨關(guān)窗前,還對著陳翊南悄悄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想清楚緣
由后,陳翊南不由得挑眉一笑,這誤會真是大了。
有些事情容易越描越黑,他索性也沒過多解釋。
溫窈看著陳翊南遞過來的紙袋,問:“這是……”
“送你的禮物。”
“禮物?”
陳翊南點頭,“看看喜歡嗎?”
溫窈拿出紙袋里的東西,發(fā)現(xiàn)是一本《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還是比較精致的中英文紀(jì)念版,紫色封面,燙金字體。
她拿著書翻看了好幾頁,“我很喜歡,這中英文紀(jì)念版是從哪里買的?我去的大部分書店里都沒見過。”
“前陣子去孟姨那里淘書,就把她新進(jìn)的這本順走了。貨源不多,也就只有這一本。”
“這太珍貴了,我不能要。”溫窈一聽,連忙將書放回了紙袋。
陳翊南搖頭笑笑,“書籍的意義在于閱讀,閱讀賦予其靈魂,那自然是好的書籍配正確的人。”
“也算是,我對你期末成績的獎勵。”怕溫窈心理壓力大,他接著補(bǔ)充道。
獎勵?
溫窈的手摩挲著漂亮的書封,鼻尖微酸。她已經(jīng)忘了上次得到母親的獎勵是什么時候了,只覺得時間已經(jīng)過了好久好久。
這就是被人在乎的感覺嗎?
久違的溫暖涌上心頭。
“謝謝你,陳翊南。”她吸了下鼻子,嘴邊揚起一抹笑意,頗為鄭重道:“下個學(xué)期,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即便夜色朦朧,陳翊南也一眼看到了身前人眼底閃動著的淚花。
當(dāng)溫窈提著紙袋到家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四十左右。和陸文慧招呼了一聲后,她便回了臥室。
她剛坐下,被放在口袋里的手機(jī)就接二連三的震個不停。
林見月:我的天,你們倆知道我見到誰了嗎?!
林見月:你們絕對猜不到!!
虞眠:你樓下小哥哥家的那條可愛旺財?
虞眠:我記得你前幾天還在抱怨好久沒摸它了,甚是懷念啊。
林見月:……
林見月:是人!不是狗!
林見月:欸?阿窈到家沒呀,怎么還沒來信息?
溫窈這才編輯了一條信息發(fā)過去。
溫y:到家了,剛到?jīng)]一會兒。
林見月:阿窈,你快猜猜!
溫y:不會是……你偶像小哥哥?
虞眠:不可能,我看她偶像今天還在趕通告。
林見月見兩人死活猜不中,便公布了答案。
林見月:是駱馳。你們相信嗎?我倆竟然在樓下碰到了!
溫窈和虞眠想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了駱馳是誰。
虞眠:你墻頭?
林見月:對!
林見月:想不到哇,我以為籃球賽一別,就已是最后一面。沒想到,我們兩人的緣分不止于此。
溫窈:所以……
林見月:所以我鼓起勇氣要了他的聯(lián)系方式。
虞眠這下是有些好奇了。
“怎么說的?”
林見月:我說我很喜歡打籃球,有機(jī)會的話想和他討教一二。
虞眠、溫窈:……
不是她倆不信,而是體育課練習(xí)籃球的時候,林見月投十次球,一次不中才是常態(tài)。
從這樣的人嘴里說出喜歡打籃球,兩人是不敢相信的。溫窈似乎都預(yù)料到了結(jié)果,嗯……抓狂的駱馳?
林見月:他后天會去球場打球,等我學(xué)成歸來!
虞眠:蹲
溫窈:蹲蹲
溫窈笑著退出聊天框,這才發(fā)現(xiàn)陳翊南前不久剛給她來了信息,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幾分鐘,彈出的紅點明晃晃的亮在她主界面的置頂位置。
她忙看了眼,是陳翊南在問她有沒有到家。
溫窈報了平安。
對面消息卻是秒回,還附帶了一張圖片。
Cyn:謝謝你送的水杯,我很喜歡。
圖片里的燈光是暖色調(diào),她送的藍(lán)色鯨魚杯子正被擺在木質(zhì)桌面上。杯口被她捏成了有著輕微弧度的波浪形,杯把手處別出心裁,正好是鯨魚的尾巴。
藍(lán)白色調(diào)的水杯,簡約又不失個性。
看起來陳翊南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秘密,此刻心中緊張之余,卻是有些遺憾。
她編輯好兩條信息,發(fā)了過去。
“你喜歡就好。”
“陳翊南,祝你生日快樂!(煙花)”
溫窈嘴角漾起淺淺的笑,她盯著星星瓶看了會,隨即從旁邊抽出一張彩色紙條寫下一行字:
祝十七歲的陳翊南生日快樂!
他說,我是他的朋友。
藍(lán)色細(xì)紙條被她兩下三下疊成了星星,底層鋪滿的星星瓶里,又多了一顆星星。
溫窈關(guān)燈上床,臥室的窗戶半開,輕薄的紗簾也只拉了一半,稍微吹來些晚風(fēng),便輕輕飄起,如水波紋般輕盈。
床上的人翻來覆去沒睡著,深夜的寧靜適合想一些事情。
她想到今晚吳叔說的話,在心中猜測了許多關(guān)于陳翊南母親的事情。
可惜,沒有人能夠給她一個明確的解釋。
她對他,還是不夠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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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暑假結(jié)束的那幾天,趙思誠結(jié)束了工作歸家休息。
趙景旭將近一個月沒見到爸爸,黏人黏的緊。
陸文慧將他從趙思誠身上扒拉下來,“你爸這剛出差回來,讓他好好休息一下,一會兒你再和你爸玩哈,乖寶。”
趙景旭應(yīng)了聲,便跑到客廳去搭積木了。
陸文慧轉(zhuǎn)頭,有些憂慮地問道:“這次回來,休息的時間能長一點吧。”
趙思誠笑道:“這次能休息半個月。”
“那還行,”陸文慧開始給趙思誠捏肩膀,讓他放松一下,“我看你這天天連軸轉(zhuǎn),也不嫌累。咱們開銷不算很大,錢夠花就行。”
“好好,還是我老婆心疼我。我這不得趁著自己還算年輕,多為以后存點錢。以后小旭上學(xué)、工作、娶妻生子,那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嘞!”
陸文慧嘆了口氣,“工作歸工作,這身體你也得注意好好休息。”
趙思誠點點頭,隔了會兒后,他突然道:“對了,明天我?guī)е銈兂鋈ヒ惶恕!?br />
陸文慧疑惑:“什么事啊?”
“這不是我媽想去祈福,非要等我休息的時候帶她去一次。我想著正好一起去,也算出門玩玩。”
“行,那就去遠(yuǎn)山寺吧。能祈福,山上風(fēng)景也漂亮。”
“欸?你也記得和阿窈說一聲,也別天天悶在家里了。”
“知道啦,”陸文慧起身替他關(guān)好臥室門,“你趕緊休息吧!”
隔天一早,趙思誠就駕車來到了城郊遠(yuǎn)山寺。
遠(yuǎn)山寺建立時間已久,香火旺盛。不管靈不靈,都會有人來祈福,求個心安。平日里人會少些,可今日是周末,光是在山下,就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
寺廟建在山頂處,從山腳望去,層層疊疊的綠中冒出零星塔尖。
山不高不陡,正好適合老年人爬。陸文慧扶著婆婆朝山上走去,趙思誠領(lǐng)著趙景旭,溫窈則走在了最后面。
盡管日頭足,但山路上的樹高大茂密,樹枝一層疊一層地交纏在一起,遮蔽了不少陽光,令上山路涼快了不少。
蒼松翠柏間,有古剎若隱若現(xiàn)。
等到達(dá)山頂,最先入目的便是天王殿。天王殿后面是一片很大的空地,中央擺放著一個大香爐,里面插著不少香正在焚燒,白色煙霧不斷從香爐中飄出。
在西邊不遠(yuǎn)處,另有一棵參天蒼樹,上面掛滿了紅綢,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溫窈的目光。
這邊,陸文慧跟著婆婆已經(jīng)在香爐里上好了三根香,正準(zhǔn)備繼續(xù)朝后面的殿宇走去。
溫窈猶豫了下,開口問道:“媽媽,我看見那邊可以祈愿。我能不能去看一眼?”
陸文慧:“你去吧,我們先往后面走,在大雄寶殿門
口那里等你。”
“好,我一會兒就去那里找你。”
溫窈快步走到古樹附近,抬頭看了眼樹上掛的紅綢。旁邊站著一個小沙彌,她朝他彎腰禮貌問道:“小師傅,這里是可以祈愿嗎?”
小沙彌雙手合十,“施主,可是要祈福許愿?”
溫窈點點頭。
小沙彌指了指旁邊放置的木桌,上面放置著不少紅綢,他解釋著:“只需將你的祝福亦或是愿望寫在紅綢上面,掛上樹枝即可。”
溫窈笑著道謝,她坐在桌前提筆。日光透過樹梢灑在她的發(fā)間,灑在紅綢之上。一半在陰影下,一半在光亮間。
她稍想了會,在紅綢上一筆一畫地寫下了幾個字,眉眼間盡是珍重。
她本無神論者,不信神佛。
空氣中彌漫著香火氣息,佛像慈悲,信徒虔誠,她心緒動搖。
若是神佛有靈,可否看看我這一愿。
如若可以,那這一刻,她甘愿成為蕓蕓眾生中的一員,成為神佛的虔誠信徒。
2011年8月28日,天氣晴朗。
遠(yuǎn)山寺祈福古樹的一條空枝椏上多了一條紅綢帶,隨著風(fēng)輕輕飄揚。
仔細(xì)看去,上面寫著一行字:
愿陳翊南,萬喜萬般宜。
第24章 chapter24“溫窈,不許捧殺……
“草稿紙上承載了太多青春的秘密,從繁花盛開的夏季到落葉紛飛的秋季,我的眼睛擁抱了你的背影無數(shù)次。”
——《我與y》
九月份,各個學(xué)校陸陸續(xù)續(xù)開學(xué)。白駒過隙,一年的時光轉(zhuǎn)瞬即逝。
眾人高一年級時的懵懵懂懂褪去,成為了高二學(xué)子,對于很多人而言,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學(xué)習(xí)負(fù)擔(dān)更重了些,娛樂活動更少了些。
一中在高一時不設(shè)置晚自習(xí),但從高二開始,便會開設(shè)晚自習(xí)。學(xué)校要求的是,除特殊情況,每個人都不能缺席。
溫窈算了下時間,等到晚自習(xí)結(jié)束,公交車也已經(jīng)停運了。她便和陸文慧溝通了一番,車庫里的自行車也終于派上了用場。
她在家附近找了個修車的門店,將自行車身上不行的部件全都換了個遍,又將輪胎的氣充足,騎起來輕便了不少。
在得知從高二開始需要每晚上晚自習(xí)后,林見月直接蔫了半天,然后就拿起手機(jī)開始一頓狂戳,不知在和誰瘋狂控訴。
為了讓大家重視到自己高二了,充分擔(dān)起高二的責(zé)任,方媛更是連開了兩晚的班會。小到開學(xué)考的成績,大到未來的人生理想,無話不談。
座位方面,溫窈周圍沒有太大變動。倒是剛開學(xué)時,林見月被調(diào)到了過道對面的斜前方,溫窈的同桌變成了一個戴著眼鏡有些內(nèi)斂的男生。
文科一班的座位是按照成績來分配的,方媛的習(xí)慣是根據(jù)大家的成績來成立同桌間的幫扶小組。所以,虞眠和江楓依舊是同桌。而被調(diào)走的林見月發(fā)憤圖強(qiáng),勢要在下次大考時重新回來。
后來,期中考試結(jié)束,她也真的做到了。
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大家也逐漸適應(yīng)了高二的生活節(jié)奏。
近期有個語文作文競賽,方媛把溫窈和虞眠叫進(jìn)了辦公室。
“我這呢,有個作文競賽,含金量還挺高的,學(xué)校里給的只有三個名額。不論是對以后保送名額的競爭還是參加自主招生計劃,這些都會有一定的輔助作用。你們兩個考不考慮參加?”
兩人對視一眼,答道:“老師,我參加。”
方媛笑笑,遞給兩人報名表,“行,把這表填好,明天之前交給我。”
臨出門前,方媛又叫住了溫窈,“哦對了,溫窈,你一會回教室看看鄭一桐在不在,在的話幫我喊過來。”
“好的,老師。”溫窈乖巧答道,她闔上辦公室的門,回了教室。
“老班怎么突然叫住你了?”虞眠還等在門口。
“她讓我喊一下鄭一桐。除了咱倆,還有一個名額,按名次排,應(yīng)該是她。”
“這樣啊,最近好多競賽。我聽江楓說,過幾天還會有一個什么物理競賽,那個名額還會比咱們這個比賽多一些,老羅已經(jīng)在琢磨人選了。”
“那……”溫窈想了想,問:“陳翊南是不是會參加?”
“應(yīng)該會吧。”
兩人往回走著,正好在走廊里碰見了準(zhǔn)備進(jìn)門的鄭一桐。
溫窈趁去廁所的間隙,悄摸朝理科一班教室內(nèi)看了眼,倒數(shù)第三排的靠窗位置是空的。
不在教室,也不在辦公室。
那去哪了?溫窈思緒飄散。
“啪——”
一聲輕響,在她眼前驟然響起。
溫窈正在走神,猛不丁地打了個激靈。她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陳翊南已經(jīng)站在了自己面前。
剛才是他在自己眼前打了一個響指。
“想什么呢,這么入神?”少年輕笑了聲。
是在想你啊。
溫窈微不可察地聳了下肩,沒敢說出口,歧義太大。雖然,也的確是事實。
“我聽說過陣子會有物理競賽,你要參加嗎?”她不答反問。
本就是玩笑話,陳翊南也沒深究,他答道:“看一下競賽時間,如果和雅思沒沖突的話,那應(yīng)該會參加。”
“雅思?你是準(zhǔn)備出國?”
溫窈心中難掩驚訝,突然聽到這個消息還有些難以接受。之前她疑惑的事情,瞬間有了答案。
她記得他寒假輔導(dǎo)班時與她做題的差別,也記得他高一這一年里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原來都是在為考雅思做準(zhǔn)備。
“暫時還沒考慮好。不過,考出來總歸沒有壞處。”
溫窈迷迷糊糊地走回教室,她從后門進(jìn)去的,路過江楓身邊時嚇得他差點沒跳起來。
他忙給自己順氣,“不是溫窈,你怎么走路也沒聲,我差點以為是方姐來了。”
“不做虧心事,不怕gui敲門喔。”虞眠頭也沒抬地來了句。
“……”
江楓抓了把頭發(fā),心中發(fā)誓再也不在自習(xí)課偷看手機(jī)了。
沒一會兒,溫窈的后背就被虞眠戳了戳。
“窈兒,你那報名表填完了嗎?”
溫窈翻出空白的報名表,答道:“還沒開始填呢。你先交上去吧,不用等我。”
江楓探過頭來掃了眼,“你倆準(zhǔn)備去參加作文競賽啊?這不巧了。”
“巧什么?”虞眠狐疑道。
溫窈正準(zhǔn)備回頭的動作也一頓。
“按照往年的安排,到時候?qū)W校會把參加競賽的人根據(jù)學(xué)科分類聚集在一起。陳翊南去,你倆再去。這下好了,教室里只剩我和林見月相依為命了。”江楓哀嘆道。
虞眠笑笑:“你是在心里偷著樂吧?”
“怎么可能!”
后面的話,溫窈沒再聽,她的注意里全在江楓剛才說的話里,她不知道一中還有這樣的安排。
溫窈趕在要吃晚飯前把報名表填好了。辦公室的門虛虛開著,有兩根手指的寬度。她正想開門進(jìn)去,便聽到了從屋內(nèi)傳出來的聲音。
這個時間點,屋內(nèi)聽起來還有不少老師在。
有老師問了句:“羅老師,您前幾天不是去探望宋老師了,他老人家的身體還好吧?過幾天抽空我也去看看。”
老羅打趣道:“我看你啊,是想念師母燉的羊肉了吧!”
他接著說:“我看著宋老師精神面貌還挺好的,平時記得及時吃藥,身體應(yīng)該沒什么事。”
有年輕些的老師聽不懂兩人在說什么,便好奇問了句。
“宋老師,就是宋慈生老師,陳翊南他外公。”
這么一提,年輕老師就瞬間明白了。宋老師在北淮是赫赫有名的教育工作者,桃李滿門,下自成蹊。就算是退休了,名氣也沒有減弱,許多被他教過的學(xué)生還經(jīng)常回去看他。
溫窈站在門外,卻是第一次知曉。
陳翊南的外公原來是宋老師,老羅竟還是宋老師的學(xué)生。
門內(nèi)還在交談。
“有這么優(yōu)秀的外公教導(dǎo),陳翊南這棵苗子真是一點都沒長歪。根紅苗正,好少年啊!不像我家那個,整天就知道調(diào)皮搗蛋。”有老師嘆了口氣。
老羅聽
見有人夸自己的學(xué)生,臉上就倍感有面。這話題一展開,他不禁就多說了幾句:“不僅宋老師教導(dǎo)的好,也多虧了他媽媽。宋老師和我講過,在陳翊南小時候,他媽媽啊,有空就帶他讀書旅游,博學(xué)問,長見識。不打壓他的興趣愛好,也尊重孩子的意見。你們說,就光著幾點,能有多少家長真正做到?”
辦公室里有不少老師點頭贊同。
老羅嘆了口氣,溫窈心口被不詳?shù)念A(yù)感圍繞。
“只可惜,他媽媽去世的早。”
聲音伴隨著空調(diào)冷風(fēng)吹出,直吹的溫窈手腳冰涼。
她的心里驀地一慟,不由得睜大了雙眼。
陳翊南的母親竟已……去世了?!
辦公室里安靜的連枚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清楚聽到。
“這是怎么了,這孩子是單親家庭啊?”有老師問了句。
“03那年,他媽媽請纓去往抗擊非典前線,最后因過度勞累和感染疾病不幸犧牲了。”
聽聞這個消息,老師們心情都算不得好,辦公室內(nèi)籠罩著一層凝重氛圍。
而門外,溫窈早已脫力,她靠著墻,慢慢蹲到了地上。手上的報名表被她緊緊攥著,邊緣處已經(jīng)攥出了不少褶皺。
走廊的燈光熄滅,她隱沒于黑暗中,沉默了良久。
生日那天晚上的那些話,她只當(dāng)陳翊南是在勸慰自己,殊不知,原來他也是這么走過來的。
溫窈苦澀一笑,望向走廊的窗戶,玻璃窗被擦得干干凈凈,西南方向,有顆明星高懸于空。
那是長庚星,她知道。
因為有人和她說,她會成為自己心中最亮的那顆星。
但她不希望這個人和自己一樣。
不止于心,他要做就要做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
因為,他值得。
_
晚自習(xí)結(jié)束的鈴聲響起,從上空俯首望去,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散學(xué)人群。
溫窈和陳翊南在校門口與另外三人分別,盡管陳翊南重新回到了景怡園居住,但她和他的家仍舊在同一個方向。
天氣漸漸涼爽,晝夜溫差變大,晚上騎車還會感到些許冷意。
陳翊南叫了溫窈好幾聲,但旁邊人就像失神一般沒有反應(yīng),不得已他只好提高了聲音:“溫窈?”
溫窈立時回神,她忙看向身旁,“怎么了?”
“和你說一聲,那個物理競賽我會參加。”
“那太好了。”溫窈笑道。
陳翊南心中仍有疑惑,他敏銳地發(fā)現(xiàn),今晚溫窈很不在狀態(tài),像是有什么……
“你是有什么心事嗎?”他開口問道。
溫窈心中咯噔一聲,她嘴角扯起一個笑容,盡量不讓自己露餡,“沒有,就是今天課上講的東西,還有很多不明白。”
陳翊南扭過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溫窈心虛地眨了下眼睛。
“欸?你要到家了。”
她直接錯開話題,眼神躲避。
陳翊南收回目光,在溫窈沒注意時,嘴角勾起一個很小的幅度。
演技拙劣。
他在心中評價。
兩人的車子在景怡園大門口前停下。
陳翊南說道:“回去如果再弄不明白知識點,隨時問我。”
“我只要看到,就會回。”
溫窈笑回了句好,她目送著陳翊南離開。
暖黃色燈光斜斜落下,他的身影投在地上。溫窈張開手,輕輕地,溫柔地抱了一下他的影子。
祝好夢。
_
由于各科競賽的比賽時間接近,學(xué)校征用了各個競賽生的晚自習(xí)時間。將他們分科聚集在一起,進(jìn)行培訓(xùn)。
培訓(xùn)的內(nèi)容也大差不差,就是多刷題,多練習(xí)。但像溫窈和虞眠參加的作文競賽倒是和其他科不太一樣,其他人純做卷子,而他們是每天一道作文題目,練習(xí)解題能力和分析能力,提高文筆。
溫窈和虞眠整日在兩棟教學(xué)樓之間奔波,偶爾在路上會碰見陳翊南,卻是連聊天的功夫都沒有。
溫窈和陳翊南每天的唯一聯(lián)系,便是她會在晚上把這一天沒弄懂的數(shù)學(xué)知識點整理到一起來問他。
經(jīng)過兩星期緊鑼密鼓的培訓(xùn),溫窈和虞眠坐上了去往競賽場地的大巴。
作文競賽時間要比陳翊南的物理競賽時間早,兩人時間上正好錯開。等溫窈回來,陳翊南也正好離開。
初次選拔是在各個學(xué)校內(nèi)自己舉辦,畢竟最后決賽名額有限,溫窈這一批人被淘汰掉了不少,鄭一桐就屬于最后一個被淘汰的。
溫窈走進(jìn)了考場,說緊張,肯定是有的。這是她第一次參加這種大規(guī)模的競賽,能進(jìn)入決賽的,都是各個學(xué)校的尖子生,實力必定不扉。
方媛知道競賽難,走之前也沒給溫窈太大壓力,只是鼓勵她,無論結(jié)果如何,盡力就好。
她在心里也是這么對自己說的。
直到鈴聲響起,溫窈才改變了主意。看著試卷上給的題目,她突然就不緊張了。
題目是《換來一個春天》,她只稍想了會兒,心中便有了想法。
溫窈自信落筆,這次她有八成把握可以沖一下一等獎。
一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到了,鈴響,筆落,交卷,一氣呵成。
競賽的成績會在七日后公布,領(lǐng)隊老師又帶著大家回到了學(xué)校。
溫窈路過理科一班,看到陳翊南的位置空蕩蕩的,明顯已經(jīng)離開了。
她看了眼時間,物理競賽還在進(jìn)行中,距離結(jié)束還有二十分鐘左右。
溫窈想了想,還是拿出手機(jī)給陳翊南發(fā)了條祝福語。
溫y:預(yù)祝競賽順利。
她正想把手機(jī)揣進(jìn)兜里,手機(jī)便震動了一聲,有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她心中浮現(xiàn)。
Cyn:謝謝,挺順利的。
溫窈看著消息失笑,還真是。
溫y:提前交卷?
Cyn:對。
溫y:看來這次的競賽題不難,學(xué)神信手拈來。
屏幕那邊,陳翊南無奈笑笑,他發(fā)現(xiàn)溫窈近期似乎越來越喜歡用這個稱呼來叫他,語氣卻又真摯地不像調(diào)侃。
也挺好的,以前是客氣,現(xiàn)在倒多了幾分熟稔。
他想了想,低頭發(fā)了兩條消息。
“不算簡單,多虧我平時做的題夠多夠雜,才沒有那么吃力。”
“溫窈,不許捧殺我。”
溫窈看到最后一句話,耳根處驀地一紅,像是潔白畫布上突然沾染了一抹粉紅顏料。
不過這些,遠(yuǎn)在屏幕對面的人就無從可知了。
溫窈匆匆將手機(jī)塞進(jìn)口袋,朝教室走去。
物理競賽結(jié)束后不久,便是陳翊南去考雅思的時間。隔天,他就飛去了英國。
江楓當(dāng)時還在感慨陳翊南真是個大忙人,也就是他能做到雅思和競賽兩手抓,還能這么游刃有余。
溫窈眼眸彎彎,這次她難得贊同江楓的話。
課間休息時間。
溫窈轉(zhuǎn)頭問道:“陳翊南他,有說哪天回來嗎?”
“欸?你等下,我看一眼。前天問的,我忘記了。”江楓開始扒拉手機(jī),沒一會兒,他抬頭回道:“陳翊南說的日期……就是明天。”
溫窈正想點頭,教室外卻突然有嘈雜聲音傳來。
兩人偏頭看去,方媛恰好敲了敲教室的門,她身后跟著一個穿西裝的年輕男人。
“江楓,過來一下。”
溫窈眉頭輕皺,她轉(zhuǎn)回頭,看見江楓臉色,不由得怔了下。
江楓一貫樂呵呵的,什么事情都不放心上,此刻卻冷了臉。
溫窈看到江楓走了出去,他一只手插在口袋,站在走廊和西裝男人交談。
兩人并沒有交談太長時間,沒一會兒,他便回來了。
江楓進(jìn)門后,先是偷偷朝后看了眼,見西裝男人已經(jīng)走了,這才松了一口氣,緊繃著的肩膀塌了下來。
他坐下說道:“嚇?biāo)牢伊恕!?br />
溫窈疑惑問:“怎么了?”
林見月:“那不會是你爸爸吧?”
虞眠噎了一下,猶豫道:“不可能吧,你爸這么年輕?”
“去去去,都別瞎猜。”江楓無語半晌,“那人是陳翊南他爸爸的助理。”
他接著解釋:“之前也和你們說過,他爸爸不同意他學(xué)醫(yī),想讓他學(xué)金融專業(yè)。兩人的性子一個比一個倔,誰都不讓誰。這不,陳翊南去英國考雅思這件事也沒告訴他爸,他爸爸生意忙,三天兩頭地回不了一次家。”
“都去多久了,這才剛發(fā)現(xiàn)。”
江楓嘟囔了句。
林見月不禁感慨:“南哥可以啊,連叔叔會來找你的事情都算到了。”
“別提了,快嚇?biāo)懒恕N沂中亩际呛梗侣读损W。”
“那怎么樣,他爸爸的助理有沒有起疑?”溫窈問道。
“應(yīng)該……沒有吧?”
第25章 chapter25這一秒,她坐擁晚……
“整個地球上,億個背影間,我和你碰上。我想說你可知,整個地球上,無人可使我更想奔向你。”
——《我與y》
陳翊南回國的那天是周六。
陸文慧帶著趙景旭去了兒童公園,溫窈則自己待在家里寫作業(yè)。
午后的陽光透過輕薄的窗簾灑進(jìn)屋內(nèi),悄悄在滑動的指尖游走,懶散又溫暖。
一套英語卷子做完,溫窈停筆抻了個懶腰,她看了眼桌上的鬧鐘,電子屏幕上顯示的是15時37分。
時間還早,可以再把剩下的數(shù)學(xué)卷子寫完。
溫窈剛寫完選擇題,被放置在一旁的手機(jī)忽然震動不止。她拿起一看,發(fā)現(xiàn)是江楓的來電。
江楓沒有給她打過幾次電話,兩人一般都是用企鵝交流,這是有什么急事?
溫窈滑動綠色按鍵,點了接通。來電鈴聲一停,江楓焦急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溫窈,出事了!”
聽筒對面的聲音聽起來氣喘吁吁,溫窈神色一凜,“怎么了?你別急,慢慢說。”
“今天我是準(zhǔn)備來機(jī)場接陳翊南,然后得知了他那趟航班提前一個小時到達(dá)的消息,人我沒接到。”江楓喘了口氣,接著說:“剛才,他爸爸給我打電話問陳翊南有沒有在我這里,我尋思壞了,兩人八成是吵架了。”
溫窈明白了過來,“你的意思是,陳翊南離家出走了?而且,現(xiàn)在還沒找到人在哪?”
“對,我倆常去的幾個地方我都找了一遍,沒找到人。打電話來想問問你,有沒有頭緒?”
溫窈想了想,迅速捋出了幾個地方,“你別急,我想到幾個地方,現(xiàn)在就去看看他在不在。”
陳翊南能去哪些地方?
對了,拾華書店!
溫窈簡單換了件衣服就趕緊出了門,她按著記憶里的路線找到了拾華書店。
伴隨著熟悉的風(fēng)鈴聲響,門開了。
陳翊南?
溫窈瞬間抬頭望去,神色卻是一黯。
她看到一個扎著低馬尾的女生走了出來,并不是他。
孟姨幫女生推開門,把她笑著送走后,就注意到了臺階下的溫窈。
“你是不是……”
雖說溫窈只來過一次書店,但她卻記得清楚。
陳翊南那小子從來沒帶過其他人來過書店,那晚卻帶了個姑娘來,真是頭一遭。再加上小姑娘長得也清秀可愛,撲面而來的書卷氣,她記得就更清楚了些。
溫窈忙道:“孟姨,是我,我是溫窈。這次來是想問問您,陳翊南在不在書店?”
“他不在書店。這是怎么了?”孟姨見小姑娘神色焦急,不由得心中疑惑。
“那他今天有沒有來過書店?”
“倒也沒有。”
“謝謝孟姨。他的家里出了些事,電話打不通,也找不到他。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孟姨您忙!”溫窈一面揮手,一邊轉(zhuǎn)身走去。
“別著急,這孩子乖,肯定不會亂跑的!”
“好。”
溫窈出了巷口,看著路口來來往往的人群,心中一團(tuán)亂麻。
還能去哪呢?
午后陽光仿佛是一場錯覺,此刻的天灰沉沉的,無端讓人有些喘不上氣。
溫窈倚靠在墻上,望著這山雨欲來般的天氣。很快,她便繼續(xù)朝前走去。有其他地方,她還沒有找過。
另一邊,江楓幾乎要把半個北淮跑遍了。毫不意外地講,快要累斷氣了。
他和虞眠坐在便利店里休息,林見月撩起簾子走進(jìn)來。
兩人目光齊刷刷望去,林見月?lián)u了搖頭。
“沒有,老板說沒見到。”她坐下道。
三人一齊嘆了口氣。
“南哥還能去哪呢?”
“我和陳翊南去過的地方都找遍了,連個影子都沒見到。”江楓絕望仰頭,“要不是叔叔打來電話,我還不知道考雅思的事情已經(jīng)敗露了。”
虞眠偏頭問:“我不理解,陳翊南的爸爸為什么這么抗拒他學(xué)醫(yī),純粹因為想讓他接手公司?”
“這是因為……”江楓坐直身子,語氣頓了下,隨即苦惱地抓了把頭發(fā),“告訴你們倒也無妨,陳翊南他也沒說過這事不能提。但你們可千萬別在他面前提起來,我怕他傷心。”
江楓將陳翊南母親的事跡簡單地講了一通。
“別看陳翊南表面什么事都沒有,我卻覺得他心里挺苦的。”
“南哥的媽媽……原來就是當(dāng)年堅守在抗非前線的一名醫(yī)生啊。”林見月低聲說了句。
便利店內(nèi)一時靜默無言。
一陣電話鈴聲突然打破屋內(nèi)寂靜。
江楓拿出手機(jī)看了眼,是溫窈。
“怎么樣,找到了嗎?”
江楓連忙問,虞眠和林見月也湊近聽著。
“沒有。”
三人神色頓時黯了黯。
“江楓,”溫窈在聽筒對面忽地問了句,“你知道陳翊南媽媽的墓地在哪嗎?”
“香山公墓。”
“好。”
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電話便被掛斷了。
“江楓。”虞眠喊道。
江楓緩緩抬頭,發(fā)現(xiàn)窗外竟下起了雨。
綿綿細(xì)雨自天空飄落,傾斜著打在透明玻璃窗上,留下一道道濕潤水痕。
_
香山公墓是北淮景色最為適宜的一片墓區(qū)。不僅景色秀麗,更是絕佳風(fēng)水福地。
西倚香山,北近遠(yuǎn)山寺,從東望去,還有一片水如明鏡的湖泊。不過,溫窈沒去過,只依稀記得,它似乎叫玉泉湖。
香山公墓離市區(qū)的距離不算很遠(yuǎn),溫窈打了輛出租車來到了墓地門口。
不久前,她跑過兩人曾經(jīng)去過的便利店,并沒有找到人,門口兩人坐過的木質(zhì)長椅落上了幾片葉子。
溫窈盯著愣神,有一個念頭猝不及防地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除了市區(qū)經(jīng)常去的那些地方,他們還有一個地方遺漏了。
她賭他,就在這里。
付完錢后,溫窈撐開傘走進(jìn)墓區(qū)大門。
細(xì)雨如絲,淅淅瀝瀝地落下,打濕了一塊塊水泥灰色的地磚。
溫窈走的很慢,任雨水打在透明傘面,又輕輕滑落。
踏上第五層臺階,視野瞬間變得開闊。
隔著朦朦水霧,她一眼就望見了碑石前面的他。
天與地之間仿佛只剩下兩種顏色,黑與白摻雜著清脆雨鈴響,世界肅穆且沉重。
“啪嗒——”
黑白世界中,一抹蒼翠的綠闖了進(jìn)來,郁郁蔥蔥,勃勃生機(jī)。由細(xì)膩水霧鉤織成的春天,悄悄來到了陳翊南身邊。
多么不合時宜,卻又恰逢其時。
此刻,雨絲紛紛揚揚地舞動著,溫窈的傘向前傾斜,隔絕了落在少年身上的雨。
蹲在地上的人慢慢抬起頭,兩人目光交匯間,溫窈唇角彎起。
“陳翊南,我找到你了。”
眼前,身著綠裙的女孩輕聲說道。
傘下人眸色微動,心中似有萬樹梨花綻開。
風(fēng)傳花信,雨濯秋塵。
“你怎么來了?”陳翊南眼底情緒斂去。
溫窈蹲下身,將一朵白色康乃馨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碑前。
“我們在市區(qū)把你可能去的地方找遍了都沒找到你。”她頓了下,接著說;“我突然想到了這里,就問了一下江楓。也算是,賭對了。”
“抱歉,讓你們擔(dān)心了。”
溫窈搖搖頭,“看見你在這,江楓也就放心了。我已經(jīng)和他說,不用過來了。”
灰色大理石墓碑上貼著一張照片,是一位年輕女人在溫柔笑著。她的黑色頭發(fā)披散在肩膀旁,長相也極其漂亮。
溫窈安靜看了
會,淺笑著說:“你的眼睛,很像你的母親。”
她看到陳翊南偏頭望來,似乎在問她為什么。
“你們兩個人的眼里,都有星星。”
陳翊南不由得一笑,“你是第一個這么說的。”
“老人們總說,人死后會變成天上的星星。雖說毫無科學(xué)依據(jù),卻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是一種人們的美好寄托,一種對死亡的美化。所以我說,你們兩人的眼睛里都有著彼此。”
“陳翊南,阿姨只是換了種方式陪伴你。遠(yuǎn)處吹來的風(fēng),空中飄落的雨,甚至是你手邊的那株花。或許,無一不是她,入目皆是她。”
雨漸漸小了,一陣涼風(fēng)吹過,溫窈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謝謝你的安慰。不過,”陳翊南無奈笑道:“眼下都入秋了,不知道穿厚點?”
他起身脫下外套,微微彎腰,將它罩在了溫窈身上。
“還不是著急找你。”溫窈小聲嘟囔了句。
接著,一股子好聞的薄荷柑橘氣息便將她結(jié)結(jié)實實地包裹住了。她怔愣著被陳翊南拉起身,來人自然地接過她手中雨傘。
“走吧,請你吃飯,聊表歉意。”
唔,看來這是聽到自己嘟囔的話了。
溫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兩人于雨中緩緩踱步向前走去,行至暮色深處。
“你不奇怪我怎么知道你媽媽的事情嗎?”溫窈突然意識到,陳翊南自始至終就沒問她。
“關(guān)于我媽媽的事情,并沒有瞞過什么人。你從旁人那聽說的,我也不覺奇怪。”
溫窈訝然,“我以為你會猜,是江楓告訴我的。”
“是你和我說,你先問的江楓在哪個墓地。”
意思是,她最先出了漏洞。
溫窈夸贊道:“理科生的思維果然縝密。”
“你能找到這里,我也挺驚訝的。”
“溫窈。”
陳翊南忽地駐足叫了她一聲。
溫窈身上還披著他的衣服,此時抬眸疑惑望來。
她問:“怎么了?”
陳翊南彎唇一笑,“溫窈,謝謝你。”
綿綿細(xì)雨不知何時停了,天空的帷幕逐漸揭開,露出的琥珀色黃昏,像糖一樣在很美的遠(yuǎn)方。
溫窈突然就想起了陳奕迅歌詞中的那句話:這一秒坐擁晚霞。
這一秒,她坐擁晚霞。
第26章 chapter26“溫窈,新年快樂……
“那晚,我們一起等到了最后和最初的一天。煙花漫天,施然綻放,我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咚、咚、咚。”
——《我與y》
各科競賽的成績是在周一出來的。
語文課上,方媛拿著單子走進(jìn)教室時,溫窈還不知情。她只是見到方媛臉色不同于以往,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同學(xué)們,競賽成績已經(jīng)出來了。”方媛雙手撐在講臺上,望向臺下眾人。
“讓我們恭喜虞眠同學(xué)獲得了二等獎!”
臺下響起熱烈掌聲,虞眠迎著大家目光起身。面上波瀾不驚,實則心里已翻起驚濤駭浪。她沒有想到自己能取得這樣的好成績,在她的預(yù)期計劃里能取得三等獎就很不錯了。
溫窈淺笑著回頭,朝她豎起一個大拇指。
一旁,就江楓鼓掌鼓的最為熱烈,他露著個大白牙笑著,朝四周都說了個遍,“欸?對對,是我同桌,就是我同桌!”
林見月見狀頗為無語,“大哥,又不是你得獎?”
江楓嘚瑟笑道:“你懂什么,這叫與有榮焉。”
林見月:……
林見月帶著控訴的目光望向虞眠,虞眠趁方媛沒注意到這邊,忙給了江楓后腦勺一個腦瓜崩。
江楓立時回頭,委屈地看過來。
虞眠幽幽說道:“你話太多,該崩。”
“……”
掌聲過后,有人問道:“方姐,這次競賽沒人能得到一等獎嗎?”
這個作文競賽也不是第一次舉辦了,北淮一中的理科實力要偏強(qiáng)一些,往年這種文學(xué)類競賽的一等獎,都被京師一中包攬了,這一憋屈就是好幾年。
方媛笑了下,“誰說沒有,我這不是還沒念完?”
眾人目光齊齊望向方媛手中的那張白紙,似乎要將它看出一個洞。
教室內(nèi)陷入寂靜,只剩下墻上鐘表的走針聲。
滴答……滴答……
很快,溫窈便聽到方媛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傳至耳邊。
“恭喜溫窈同學(xué),獲得了本次作文競賽一等獎!”
“我天……那可是一等獎!”
“國一等獎?牛逼!”
“太厲害了!”
教室里的驚嘆聲不絕于耳,方媛笑著揮揮手示意大家安靜。
“本次作文競賽決賽題目是《換來一個春天》,學(xué)校打印室已經(jīng)在打印溫窈同學(xué)的范文了,一會兒發(fā)到大家手里,你們也學(xué)習(xí)一下。”
“溫窈,下課后和我去辦公室拿一下范文啊。”方媛看向溫窈,見她沒抬頭,不由得又叫了聲。
林見月偏頭戳了戳溫窈胳膊,“窈兒,方姐在叫你。”
“啊……”溫窈先是愣了會,隨即反應(yīng)過來,立刻回道:“好的老師!”
方媛點了下頭,開始正式上課。
溫窈嘆了口氣,她的范文在被批量打印,那豈不是也會發(fā)到陳翊南手里?
有些事情,往往不想發(fā)生,往往卻最可能發(fā)生。
她抱著打印好的作文小心翼翼地走到理科一班門口,正扒著門框悄悄望去,剛一探頭,就撞上了一個人。
溫窈半瞇著眼看到了來人的胸牌:
【2010級理科一班陳翊南】
“……”
幾分鐘前,方媛吩咐她將要發(fā)到理科一班的作文也順便拿走交給他們班的語文課代表。
溫窈乖乖應(yīng)下。此刻,將自己的作文抱在懷里的感覺就像抱著個燙手山芋一般,想扔出去,一了百了。
“溫窈?”
“……正好,你幫我把這些作文交給你們語文課代表發(fā)下去吧,謝了。”溫窈頭都沒抬地迅速說完,不等陳翊南反應(yīng),就將作文一股腦地塞到了他懷里。
接著,轉(zhuǎn)身跑回了教室。一整套動作下來,都不超過一分鐘。
陳翊南站在原地怔愣了兩秒,隨即勾了下唇,輕笑出聲。他伸手翻起倒扣著的作文紙,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側(cè)面姓名欄里清楚地寫著兩個字:溫窈。
剛才身前人奇怪的舉動,不自在的神色,突然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陳翊南望著文科一班的方向,喉間再次溢出一聲低笑,聲音悶而含蓄。
_
過了一段時間,各科競賽成績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的全部公布。
理科一班包攬了不少省獎和國獎,更為出色的是,這次物理競賽的三個特等獎名額被北淮拿到了兩個。
其中一個在北淮附中,另一個就是北淮一中理科一班的陳翊南。
這是時隔三年來,一中再次取得了好成績。老羅在得知消息后,樂得合不攏嘴,連走路都像是在云上飄。
后幾天里,即使班級里有人上課遲到,他都笑瞇瞇地讓人進(jìn)去了,連追責(zé)都沒有。
距離晚飯時間,還有一節(jié)自習(xí)課。趁著休息時間還沒結(jié)束,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在聊天。
江楓翹著二郎腿,用筆輕輕敲了敲桌面,總結(jié)出一個結(jié)論:“實踐果真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biāo)準(zhǔn)。初步檢驗,能讓中年男教師快樂的方法就是多拿幾個獎杯獎狀給他玩。”
虞眠淡淡瞥了眼江楓,“你不如直接報老羅的名號?”
“羅老師為人師表這么多年,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虞眠,你怎么能這么說羅老師?”
虞眠:“江楓,你……”
江楓目光從虞眠桌下正慢慢收緊的拳頭上收回,話音一轉(zhuǎn),笑嘻嘻道:“但這次不一樣,陳翊南得的可是特等獎,幾年出不了一個,羅老師高興到合不攏嘴也是正
常的。”
一旁,林見月說道:“南哥這獎項,明年是不是都可以直接保送了?”
“這估計要看看有沒有他想去的專業(yè)。”
溫窈狀似無意地問了句:“醫(yī)學(xué)專業(yè)?”
“對。”江楓點點頭。
“欸,你們這競賽一結(jié)束,時間就像長了腿一樣,過的飛快。再過不了多久,是不是就要放寒假了?”
一提到這個,林見月就雙目放光。
虞眠:“對,不超半個月。不過,在放寒假之前,我們應(yīng)該還會放一次元旦假期。”
“我有個建議。”
“什么?”溫窈三人同時望向江楓。
“以往我們都是在家跨年,今年不如咱們一起跨年。聽說,市區(qū)大廣場那里還會有煙花秀!”
“真的假的?”
“哥的小道消息,有出錯過嗎?”
林見月眼睛一轉(zhuǎn),對煙花秀甚是心動,“……也不是不能考慮。”
“就算咱們能去,陳翊南也不一定去吧?”虞眠問。
江楓道:“這還不好說,讓溫窈把他騙出來就是了。”
“???”
“不行!”溫窈嚴(yán)詞拒絕。
這事她都干過一次了,往事不堪回首,再一不再二。
江楓打趣道:“逗你的窈妹妹,你那演技可是經(jīng)陳翊南認(rèn)證過的。我怕他一個眼神掃過來,你就露餡了。”
有前車之鑒在那擺著,溫窈覺得江楓這次形容的竟莫名貼切。陳翊南如果看她,她是真的會心虛得很。
于是關(guān)于元旦跨年的活動,就這樣暫且擱置,一切都等江楓問完陳翊南有沒有空再做打算。
在一中,每每接近的吃飯時間時,都會有不少人開始掐表。只待鈴響的那一刻,他們就如離弦的箭一樣竄出教室門。
隨著天氣變冷,跑來跑去吃飯總歸對胃不好,這樣的現(xiàn)象少見了些。但仍舊還是有不人踩著鈴響沖去餐廳,先到先得,想搶一些肉吃。
畢竟,一中伙食的味道還是不錯的。
溫窈教室在一樓,她索性也不急,又學(xué)了一會兒才去吃的飯。
去餐廳的路上會經(jīng)過各個年級的公示欄,高二年級的公示欄前正有兩個人在忙活些什么。
這個點,大家都還在吃飯,路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時不時會經(jīng)過。
溫窈在公示欄前駐足,剛才離得遠(yuǎn),現(xiàn)下離得近了,她這才看清楚了兩個師傅在忙活什么。
她倒是忘了,往年競賽得獎?wù)叨紩诠鈽s榜上張貼照片,是表揚,也是用來激勵其同學(xué)努力奮斗。
公示欄前的兩個人正在將連在一起的照片撕開。溫窈還沒離開,便聽見其中一個人突然“哎呦”了一聲。
他問道:“這撕壞了怎么辦?”
另一個人接過來看了眼,“扔了吧,我看著也沒法用了。旁邊包的隔袋里還有,你再拿張新的貼。”
撕壞的彩印紙照片被人團(tuán)成了一個球隨手扔到了草叢附近,溫窈趁兩人不注意悄悄撿了起來,匆忙塞進(jìn)了校服褲口袋。
傍晚,月明星稀。
二樓的一間臥室內(nèi),一如既往地亮著暖洋洋的燈光。
坐在桌前的人從搭在椅子背上的校服褲口袋里拿出一個紙團(tuán),小心翼翼地展開。
紙團(tuán)褶皺的厲害,溫窈展平后又用直尺在它面上劃了兩三下,照片上男生的面容這才清晰了些。
黃澄澄的燈光下,陳翊南的唇角掛著清淺笑意,一雙漆黑眼眸里卻沒有什么溫度。
當(dāng)時,她戴著眼鏡看的清楚,那兩個師傅撕壞的照片上面是陳翊南,自己這才停住了正準(zhǔn)備離開的步伐,心下也想看看師傅們會不會丟掉。
丟掉是被丟掉了,可惜是團(tuán)成了一個紙團(tuán),上面的這些褶皺估計也沒辦法消下去了。
溫窈嘆了口氣,將陳翊南的彩印照片用紙膠帶細(xì)心地粘在了日記本背面。
不過好在,她也算是擁有了第一張關(guān)于他的照片。
_
2012年1月1日是周日。
元旦遇上周日的結(jié)果就是,一中放了一個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周末假期,且規(guī)定周一開始正常上課。
江楓在計劃好元旦跨年后,就連忙去問了陳翊南。
江楓:問你個事。
Cyn:說。
江楓:今年,要不要一起去跨年?市區(qū)廣場那里還有煙花表演。
Cyn:咱倆?
江楓秒回:咱們兩個大男人有什么好玩的?當(dāng)然還有虞眠她們。
陳翊南稍加思索,編輯好信息發(fā)了過去。
“她們?nèi)齻都去?”
江楓:廢話!唉不是,我怎么感覺你今天的話還挺多的。
陳翊南沒理,只是回了句:可以。
江楓的注意力瞬間被轉(zhuǎn)移了去,忙不迭地去報喜了。
溫窈在得知陳翊南會去的消息時正在外面買東西。她想了想,買了點蔓越莓果干回家。
跨年夜這么重要的日子,她打算親手烤些蔓越莓餅干帶過去。
元旦跨年的時間不早,幾人索性將晚飯時間約在了外面。約定的地方在市中心廣場附近,和溫窈家隔著三四公里的路程。
溫窈穿著奶黃色長款羽絨服,脖頸上圍著淺藍(lán)色圍巾。她的右手縮在衣袖里面提著一個牛皮紙袋,里面裝著四盒她做好的蔓越莓餅干。
溫窈是第一個到的,但沒等多久就來人了。迎著蕭瑟寒風(fēng),隔著茫茫人群,她一眼就認(rèn)出了從路對面走來的高挑身影。
黑色羽絨服里面套了一個灰色連帽衛(wèi)衣,下身穿了條咖色牛仔褲。
就算是一身極為平常的搭配,放在人群里也格外出挑。主要是陳翊南的那張臉,太引人注目了。
陳翊南剛走上路這邊的人行道,就被兩個女生攔住了去路。
溫窈站直身子,攥著袋子的手指不自覺地緊了緊。再三猶豫下,還是往前走近了幾步,正好保持在一個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
“你好,帥哥!打擾一下,請問可以加個聯(lián)系方式嗎?”
溫窈心底咯噔一聲,目光立時望向了陳翊南。
陳翊南往這邊看了一眼,隨即朝兩人搖了搖頭,“不好意思啊,我的朋友還在等我。”
這句話一出,兩人也明白了是拒絕的意思。
溫窈撇過頭唇角輕輕翹起,她感覺這冷風(fēng)似乎變小了些。有人走到她身旁,低聲說道:“走吧。”
沒一會兒,江楓幾人就陸陸續(xù)續(xù)的到了。晚飯過后,恰好十一點多,不早不晚。
但幾人錯估了煙花秀的火爆,等走到大廣場時才發(fā)現(xiàn)來的人竟然還挺多。江楓在前面帶著幾人鉆過人群,終于找到了一個絕佳位置。
十一點四十五分,距離活動開始還有十五分鐘。五人一面吃著蔓越莓餅干,一邊等待著倒計時的到來。
“幸好有溫窈的餅干,要不然等的多無聊啊。”江楓咽下餅干感慨道。
溫窈笑笑:“你們喜歡就好。”
林見月扒拉著江楓和虞眠的胳膊,指了指遠(yuǎn)處,大喊道:“要開始啦!”
遠(yuǎn)處高樓上的霓虹燈驟然亮起,顯現(xiàn)出了一段文字。
【準(zhǔn)備!】
【馬上進(jìn)入跨年倒計時:】
【10、9、8……3、2、1、0】
隨著最后一秒落下,五光十色的煙花在深色天幕上炸開,一朵接一朵,人們的臉龐在霎那間被照亮。
轟鳴聲中,歡呼聲里,有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陳翊南,新年快樂!”
“溫窈,新年快樂。”
第27章 chapter27“還以為你在哭鼻……
“人潮洶涌,感謝相遇。盡管是這樣的結(jié)局,若是可以重來,我堅信,我依舊不會后悔與你相遇。”
——《我與y》
北淮春節(jié)過后下了一場大雪,冬寒卷過長街,又匆匆而過。年輪輕輕轉(zhuǎn)動,冬逝春來,天氣逐漸回暖。
溫窈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好像又長高了幾分。原來長度正好的褲子,現(xiàn)下穿來都有些露腳踝,她估摸著自己可能已經(jīng)到達(dá)了陳翊南的肩膀高度。
早在開學(xué)前,陳翊南就收到了自己的雅思成績。考的很好,拿到了8分的高分。他在學(xué)醫(yī)這條路上,走得一直很堅定。
她都看在眼里。
而對于陳翊南是不是會出國留學(xué)這個問題,她總是下意識逃避,仿佛只要她不在意,時間就能被按下暫停鍵一般,哪怕是走的慢一些呢。
她并非想要困住他。有些鳥兒注定是關(guān)不住的,他們的羽翼閃爍著自由的光輝,陳翊南本就應(yīng)該去往更廣袤的世界。
她只是有些不舍。
“阿窈?”林見月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
“啊、怎么了?”溫窈驟然回神。
“你這幾天怎么了,怎么感覺你總是走神?”
溫窈淡笑了下,“可能是最近休息的不太好。”
“的確,”林見月贊同地點點頭,“這一臨近期中又開始上壓力了,我這幾天都睡得不算舒坦。”
“沒事,考完就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溫窈低低應(yīng)了聲。
“嗯。”
她最近能感覺到,自己處在一個瓶頸期。考第一的壓力很大,下一次考試,下下次考試,她都不敢把握自己還能拿到第一。一邊是老師的期待,一邊是自己對自己的不服輸。
她并不是天賦型選手,可自己面對的很多對手卻天賦甚佳,以至于她只能靠努力來彌補(bǔ)自己的不足,只怕一個稍不注意,便被超越了去。
為期兩天的期中考試落幕,溫窈正趴在桌子上對答案。
“窈兒,你喝飲料嗎?我一會兒去超市,可以給你帶。”
不等溫窈回答,隔壁過道里便傳來一聲驚呼。
“天啊一桐,數(shù)學(xué)最后一道大題你竟然全答對了!”
溫窈心下咯噔一聲,她垂目看向桌子上的試卷。自己的數(shù)學(xué)試卷正好判到了最后一道大題,由于自己的計算失誤,后兩問接連出錯。名次越靠前,越是要分分必爭,但她這一丟就是十分。
醒目的紅刺痛著她的眼。
沒等多久,期中成績就出來了。
她退步了,以往自己能保持在第一名,這次直接退到了第七名,年級排名也掉出了前五十。方媛當(dāng)天就找了自己談話,并沒說什么重話,只是問了下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
當(dāng)溫窈坐回位置時,腦袋還有些暈乎。下節(jié)是自習(xí)課,她靜靜看著窗外愣神,桌洞里的手機(jī)突然瘋狂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是陸文慧,她走到走廊里尋了個安靜處,才點了接通。
“喂?媽媽。”
對面似乎剛到家,她聽到了陸文慧鎖車的聲音。
“我看了你老師發(fā)在家長群里的成績,這次怎么退步這么多,直接從第一名掉到第七名?”
“這次數(shù)學(xué)的最后一道大題,我出現(xiàn)了計算失誤……”
不等她說完,后半段話就被對面直接打斷了,“我不是要聽你出現(xiàn)了什么什么失誤,那人家怎么能做到不失誤呢?我看那個鄭一桐,我記得人家一直在你后面,瞧瞧人家這次直接把你的第一搶了。你趙叔叔給你出錢讓你上輔導(dǎo)班,可不是讓你撒錢玩的……”
溫窈鼻腔發(fā)酸,再抬頭時,眼眶已然泛紅,她強(qiáng)忍著喉頭的酸澀咽下去,暗啞著嗓音說道:“知道了媽媽,我會努力的。”
聽筒那邊還沒說完,她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長久的沉默過后,她突然笑出了聲。
多么可笑,她考了那么多次第一,她不聞不問。這次掉到了第七名,她卻急急忙忙打來了電話。
是她讓他們丟臉了嗎?
走廊的燈光一幀幀滅掉,教室里隱隱傳來翻書聲,晚自習(xí)開始了。但她不想回去,教室像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蒸籠,壓得她喘不過氣。
就這樣不知不覺的,溫窈走到了頂樓。年數(shù)一久,頂樓的聲控?zé)粢膊缓檬沽耍呱蟻矶紱]亮一下。
她知道頂樓有間廢棄教室,里面堆著各種雜物,平時是鎖著的,也沒什么人來。
但今天,這鎖竟然開著虛虛掛在門把手上。
溫窈推門而入,鋪面而來的灰塵令她不受控制的咳嗽了兩聲。借著月光,她也看清了室內(nèi)全貌。
和樓下教室一樣的布局,屋內(nèi)后面堆著許多箱子,靠近窗戶的地方橫七豎八擺放著不少舊桌椅。她在窗戶邊上找了個好一點的椅子,用紙擦了擦灰塵坐下了。
被拉動的窗戶發(fā)出“吱啦——”一聲,上面的五金有些生銹,不太好拉動。溫窈只拉開了一半,她側(cè)著身,胳膊撐在桌面,用右手撐住了頭,斜斜望向窗外。
將圓未圓的明月升到高空,淡淡的灰云遮住了一半的月光,星光稀疏,夜涼如水。望著一直綿延至暮色中的四方燈火,她心中慢慢升騰起一種念頭。
她想離開這里,她想走出去。
家人閑坐,燈火可親,從來與她無關(guān)。她對這個城市的唯一一絲牽掛,不過是陳翊南罷了。
因為他,她才喜歡上了這座城市;因為他,她才覺得生活也沒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忘記了是哪晚,飯桌之上,家里突然討論起了自己的未來。陸文慧覺得以后在當(dāng)?shù)乜家粋公務(wù)員就行,工作穩(wěn)定。趙思誠覺得教師也可以,有長假期。
從始至終,一直到晚飯結(jié)束,都無一人問過她喜歡什么,她想成為什么。
那時她就知道,在這個家里自己從來都是一個陌生的看客,自己的未來還是要把握在自己手里。
她想成為什么樣的人,她想擔(dān)當(dāng)什么職業(yè),這一切的一切,她都會自己做決定。
陳翊南來到這一層時,一眼就注意到了被打開的雜物教室門。他輕輕走到教室門口,坐在窗邊的一抹身影映入眼簾。
熟悉的頭發(fā)與背影。
是溫窈。
他未曾懷疑自己的篤信不疑,只是稍加思索了下,從口袋里拿出手機(jī),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輕點幾下,編輯好一條信息發(fā)了出去。
陳翊南走進(jìn)教室,怕嚇到她,還特意敲了敲門。
溫窈正看著夜空出神,背后就響起了敲門聲。她下意識回頭,同對方目光對視上的瞬間,怔愣在了座位上。
“還以為你在哭鼻子。”來人輕聲說道。
溫窈垂眸,小聲問了句。
“你……怎么來了?”
陳翊南晃了晃手中的鑰匙,“剛才江楓來這里替老師搬東西,忘記鎖門了。他現(xiàn)在沒空上來,就拜托我?guī)退i一下。”
溫窈這才意識到時間不早了。她抬腕看了眼,晚自習(xí)已經(jīng)上課15分鐘了。
“不行,今天老班會去班級轉(zhuǎn)悠,我得……”
她急忙起身朝門口走去,胳膊卻忽地被身后人握住了。
“別急,”陳翊南眼底帶著清淺笑意,“已經(jīng)幫你請過假了。”
溫窈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剛才看到你在這,我已經(jīng)讓江楓幫你找了個借口請好假了。”
“什么借口?”
“肚子不舒服。”
溫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坐下,“謝謝啊。”
說完,自己又忽然輕笑出聲。
陳翊南眉頭一挑。
“我只是沒想到,你也會撒謊。原來,你這樣的好學(xué)生也會撒謊啊。”
陳翊南擦了擦桌前椅子上的灰塵,懶洋洋說道:“是啊,理論與實踐結(jié)合,多虧了溫老師教學(xué)得好,我融會貫通了下。”
溫窈耳根驀地一紅。
她聽出來了,陳翊南是在拿上次她騙他的事情打趣。不過,她的心情的確因為他變好了許多。
“陪我在這坐著,不會影響你學(xué)習(xí)嗎?”
“適當(dāng)?shù)男菹⒎潘桑瑫屪约旱膶W(xué)習(xí)效率提高。”陳翊南望向溫窈,“這句話于你也適用。”
溫窈身體明顯一怔。
“別把自己壓得太緊,會很累,適當(dāng)?shù)穆聛硪矝]關(guān)系。每個人本來就有自己的發(fā)展時區(qū),有些人看似走在你前面,有些人看似走在你后面,但其實每個人在自己的時區(qū)有著自己的路程,你也是。”
“所以,放輕松。在命運為你安排的時區(qū)里,一切都準(zhǔn)時。”
溫窈眸中隱有淚花閃動。
“一次考試失意沒有什么大不了。厚積而薄發(fā),我認(rèn)識的溫窈,不是溫
室春草,又怎會被一次挫折打倒?”
陳翊南的胳膊朝前一撐,溫和笑道:“你說,對不對?”
兩人隔著一張書桌的距離,不遠(yuǎn)不近。月光緩緩灑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月華流轉(zhuǎn),如紗似霧。
溫窈含著淚笑了。
“對。”
她想——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那他的目光將永遠(yuǎn)為自己停留。
寂靜從四面八方將兩人包圍,身旁人輕淺的呼吸聲,她能聽得一清二楚。
“陳翊南。”
“嗯?”
溫窈輕輕開口:“你有沒有聽過飛鳥與魚的故事?”
陳翊南搖了下頭。
她接著說:“飛鳥與魚,一個在空中,一個在水里。是不是怎么看結(jié)局都是背道而馳?”
身旁安靜一瞬,很快,低沉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
“我倒是不這么認(rèn)為,鴻翔鸞起,魚翔淺底,又怎知某時某刻不會在同一片地域相逢?”
溫窈的唇角上揚,這個說法她喜歡。
“你說得對。”
某個困惑了她很久的問題,突然就釋懷了。
那我們就,最高處見。
第28章 chapter28道阻且長,行則將……
“所謂暗戀,不過是想他的念頭消失,又不斷冒出。”
——《我與y》
自那次談話一別,溫窈在學(xué)習(xí)方式上便發(fā)生了一些轉(zhuǎn)變,她不再是埋頭苦學(xué)。對于目前而言,一次成績?nèi)绾尾⒉恢匾匾氖亲约阂槁┭a(bǔ)缺,一次次超越原來的自己。
要繼續(xù)努力,但也要以正確的方式努力。
轉(zhuǎn)眼又是炙熱六月,高三年級迎來人生中的重要轉(zhuǎn)折點——高考。
這也標(biāo)志著高中三年已然過半,作為準(zhǔn)高三生的高二年級,大家雖未明言,心底也都意識到了肩上擔(dān)的責(zé)任之重,意識到自己的前途就在腳下,咫尺之遙。
伴隨著高三生離校,班級里、走廊里、交談的話語中,大家不約而同的暢談起了同一個話題。
關(guān)于前途夢想,大家總是侃侃而談。青春時的我們對未來似乎總是滿懷希翼,永遠(yuǎn)一往直前,永遠(yuǎn)不畏艱險。
聲聲交談中,大家暢談著自己的整個人生規(guī)劃,將各個年齡段劃分得無比清晰。
仿佛是為了應(yīng)和大家此刻的心情,大課間的時候,方媛帶著一沓紙走進(jìn)教室,“來,班長把這個發(fā)下去,一人一張。”
她伸手遞了出去,接著說:“大家也知道,咱們馬上就要高三了。我的計劃呢,是在后墻上創(chuàng)建一個心愿板,來激勵大家為各自的夢想奮斗。發(fā)下去的這張紙上,你們寫好目標(biāo)大學(xué)以及自己最喜歡的一句話,我到時候會將這塊板掛到后墻。”
臨走前,她又叮囑了句:“就這一兩天的時間抽空寫好,班長到時候負(fù)責(zé)收齊拿給我。”
方媛拿來的紙片有很多顏色,發(fā)到溫窈手里的這張是一張藍(lán)色小紙片,顏色淡淡的,像被窗外的藍(lán)色天幕染了顏色。
她看著紙片愣神片刻,自己的目標(biāo)大學(xué)?
她還真沒考慮過。
“方姐和老羅兩人是商量好了吧?”身后忽地傳來江楓的聲音。
林見月疑惑地“啊”了一聲。
“這紙片,前一兩天隔壁理科一班剛整完,和咱們一模一樣。”
林見月噗嗤一笑,“那估計是兩人一起計劃的這個。”
溫窈思緒紛飛,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陳翊南。
他會填哪里?填哪所大學(xué)?
如果學(xué)醫(yī)的話,京大的醫(yī)學(xué)院是不錯。作為全國最高學(xué)府,它每年的分?jǐn)?shù)線自然也很高。不過優(yōu)秀如他,對他來講,這應(yīng)該不算難考。
可惜,她還不行。
她不是沒有了解過京大的分?jǐn)?shù)線,對于目前自己的成績來說還是有一定差距,要考全國最高學(xué)府,她都覺得自己在癡人說夢。
溫窈心中嘆氣,止不住地想知道陳翊南會選擇哪所院校。
或許是老天聽到了她心中所想,當(dāng)天下午,她就看到了陳翊南的心愿紙。
方媛的辦公位置和老羅的辦公位置頭對頭,下午她去辦公室拿語文學(xué)案,一眼就注意到了老羅辦公桌上放的東西。
一塊白板上貼了許多彩色紙片,還沒有完全貼完,桌上還散落著不少彩紙。不論桌上還是白板上,每張彩紙都被人寫了目標(biāo)。
板子上,入眼第一張就是陳翊南寫下的目標(biāo)。他的一手行楷寫的很好看,字體大氣瀟灑,其間自帶鋒芒,溫窈僅一眼便能分辨出來。
此刻的紙上寫的一清二楚,與她猜測的別無二致。
陳翊南果真要考京大。
溫窈懷著一種既忐忑又欣喜的心情回到教室,藍(lán)色紙片靜靜躺在她的書桌上,上面還沒有寫東西。
她斟酌片刻,終于落筆,心愿紙上的空白被兩行字彌補(bǔ)。
目標(biāo)大學(xué):京北大學(xué)
寄語:道阻且長,行則將至。
林見月湊過頭來,驚嘆道:“哇塞窈兒,你要考京北大學(xué)嗎?”
溫窈輕輕點了下頭。
盡管與目標(biāo)還有一截差距,但她仍想拼盡全力試一試。哪怕不是因為陳翊南,這所院校也會出現(xiàn)在她的志愿名單上。
她在心里說過的,要同他頂峰相見。
林見月笑笑接著說:“這不就巧了,我想要去的也在京北。”
“嗯?哪里?”
“京北傳媒大學(xué)的新媒體專業(yè)。我這成績是與京大遙遙無期了,不過嘛,京北的其他學(xué)校我還是可以試試的。”
林見月說完回頭,順便打聽了下虞眠江楓兩人的目標(biāo)院校。
“我呢,想考南陽大學(xué)。”
江楓與林見月異口同聲道:“南陽大學(xué)?”
“啊?”虞眠一臉疑惑,“怎么了?”
“南陽好哇,和京北正靠著呢!”林見月興奮地一把握住虞眠的手,“這樣咱們離得也不算遠(yuǎn)。”
溫窈笑了下,說:“我記得南陽大學(xué)的漢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還不錯。”
“對,我就是看中了它的這個專業(yè)。”
江楓一向喜歡說話,現(xiàn)在倒是出奇的安靜。林見月戳了戳他胳膊,問了句:“你呢,你還沒說呢?”
“啊、我還沒想好。”江楓撓頭笑了下。
虞眠正望著江楓,自然也捕捉到了他嘴邊笑容里的苦意。她的眉頭輕輕蹙起,不懂得他這情緒轉(zhuǎn)變是為何。
江楓注意到了虞眠的目光,掩飾般地沖她笑了笑。
沒過兩天,方媛就將貼滿了彩色紙片的許愿板掛到了教室后面的墻上,和理科一班在同樣的位置。窗外吹來悶熱的夏風(fēng),游走在各張紙片間,風(fēng)一吹,帶起一陣嘩啦啦聲響。
炙熱的夢想在心弦跳動,陽光正好,風(fēng)華正茂,教學(xué)樓外的梧桐依舊枝繁葉茂。
_
期末結(jié)束,八月份來臨。
高三生的假期時間不再和往年一樣漫長,八月剛剛過半,一中的高三學(xué)子就要開學(xué)了。
開學(xué)前兩天的晚上,景怡園的一棟別墅內(nèi)。
“南南,下來吃飯啦!”張媽朝樓上喊道。
張媽是陳家的保姆,來陳家工作有六七年的時間了,也算是看著陳翊南長大的。
陳翊南正在臥室寫卷子,此時停下手中的筆,起身下樓。他下到樓梯的最后一個彎,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餐桌正前方的男人。
平時常穿的一身西裝已經(jīng)被男人脫下,縱是換上居家衣服,眉眼間的銳氣仍不減半分,許是常年浸染在生意場的緣故。
陳翊南走到餐桌旁坐下,沒有靠著男人坐下,而是正好與他隔了一個位置。空下的位置也如兩人的關(guān)系一般,疏遠(yuǎn)著些距離。
張媽將桌子上飯菜的位置稍挪了挪,讓兩個人都可以夾到菜。兩個人誰都不說話,餐廳中的氛圍凝滯。張媽臉上卻沒有什么疑惑的神色,仿佛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一般,但她仍舊沒忍住說了句:“南南,你要不坐到這里來?這邊的菜也能夾到了。”
“沒事張媽,我坐
這里就可以。“陳翊南笑了下,“您也去吃飯吧。”
旁邊傳來一聲冷哼,“連句爸都不知道叫了?”
陳翊南慢條斯理地攪拌著粥,淡淡開口:“食不言,寢不語。這還是你說的。”
張媽看著這兩人,心中無奈地直嘆氣。但這兩人的矛盾也不是一時的,年數(shù)已久,想化解開也不容易。
陳紹揮了揮手,張媽就離開了餐廳。他端起碗吃了口米飯,又說起了容易激起矛盾的話題:“南南,你媽媽去世的早,爸爸不讓你學(xué)醫(yī)的一部分原因……”
“您不用說了,我想好好吃頓飯。”
語氣冷淡地不像是父子交談,倒像是同不認(rèn)識的陌生人交談一樣。
陳紹想了想,于是換了個話題,“有件事我還沒有和你說,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和你一起玩過的那個文婷妹妹?”
陳翊南夾菜的筷子沒停,“不認(rèn)識。”
“蘇文婷,爸爸的好朋友,也就是你蘇叔叔,他小時候還抱過你。”陳紹又仔細(xì)解釋了下。
“…………”
陳翊南的指尖有以下沒一下地點著筷子,陳紹的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可能單純地認(rèn)為他在同自己聊家常。
這個蘇文婷他倒不是真的一點印象沒有,這么多年沒見了,他印象的確不深,甚至都不記得她的模樣,這和不認(rèn)識也沒什么區(qū)別。
“所以呢?”他直接問道。
“你蘇叔叔的女兒高三會來北淮上學(xué),學(xué)校就在你們一中旁邊的那個藝校。我聽說藝校附近的巷子不太安全,反正你文婷妹妹暫住在這個小區(qū),到時候你倆正好一起回家。”
“您的意思是讓我送她一起回家?”
陳紹點了下頭。
陳翊南輕笑出聲,“我要是不呢。”
沒有問過他的意見便自作主張?zhí)嫠铝藳Q定,好一個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
不遠(yuǎn)處的男人將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怒道:“你跑去英國考雅思的事情我還沒有和你追究,如今倒是會處處反駁我了。”
聽到陳紹驟然放大的音量,張媽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好好說,都好好說。先生您別動怒,南南是個聽話的孩子。”
陳紹撈起左手邊的水杯喝了口水,冷著一張臉坐在桌前。
餐廳的氛圍又凝滯在了一起,張媽在一旁勸著,半刻后,陳翊南打破氛圍。
“也不是不可以,ZEROBattleVer.這款最新手辦,明天放我桌子上吧。”
陳翊南說完便上了樓,也不管后面陳紹是何表情。
他能同意的真正原因不是因為想要手辦,手辦只是想讓陳紹出出血。他記得蘇文婷的母親,同自己的母親曾經(jīng)是好友,不過母親工作忙,兩人也不常見面。
正是因為母親好友這層身份,那他,不介意做出妥協(xié)。
第29章 chapter29一根葡萄味棒棒糖……
“本以為畢業(yè)的時候還會有和你的合照,沒想到離別來的總是這樣悄無聲息。”
——《我與y》
北淮一中與北美附中在一條路上,兩個學(xué)校在路兩邊相隔不遠(yuǎn),從高三教學(xué)樓的高層往東望去,就能看到北美附中院內(nèi)的音樂噴泉。
每逢下午一中大課間時分,路對面的北美附中院內(nèi)的音樂噴泉就會隨著廣播上的音樂節(jié)奏涌動,再配合上周圍的燈光,沒少讓一中的學(xué)子羨慕。
一中開學(xué)一周后,蘇文婷轉(zhuǎn)到了北美附中。今晚的飯局是蘇文婷的父親設(shè)下的,為此陳紹特意發(fā)信息叮囑了讓陳翊南放學(xué)就去餐廳。
周五下午,下了第三節(jié)課后,林見月帶頭問起放學(xué)要不要一起去吃米線,問了一圈后就差陳翊南這邊不知道情況,她委托江楓去問問。
江楓應(yīng)下了,此刻剛溜進(jìn)理科一班。
“那家袁記米線是新開的,我路過時看著里面裝潢不錯,感覺很好吃的樣子。正好今天咱們五個有空,一會兒一起去嘗嘗。”林見月已經(jīng)在美滋滋的幻想了,仿佛下一刻自己就已經(jīng)坐在店內(nèi)吃著米線了。
虞眠問了句:“你南哥那邊還不知道什么情況呢?”
“肯定有空的,哪次飯局南哥不陪咱們?nèi)ヂ铩!绷忠娫聸]帶猶豫。
沒多久,江楓就從后門進(jìn)來了。
沒等他坐回椅子上,林見月便問道:“怎么樣?是不是可……”
“今晚他不行。”
“啊?”林見月的話轉(zhuǎn)了個大急彎,“什么意思?!”
江楓解釋道:“聽他說,今晚他爸那邊有個飯局他需要去,推辭不掉。”
“好吧,”林見月遺憾地嘆了口氣,“那就只好下次了。”
溫窈猶豫開口:“所以……咱們是不是不去了?”
“去啊,當(dāng)然去!咱們可以先替南哥去試試水嘛!”
下午放學(xué)后,溫窈先行一步去車棚推了車子,她站在校門口樹蔭下等著林見月幾人出來。
路對面停著輛黑色轎車,車型流暢大氣,車頭標(biāo)志是一個風(fēng)車形狀。
溫窈認(rèn)得的車不多,她記得這輛車好像不便宜,于是便多看了幾眼,其間正好瞅到一個女生上了車。
看她身上穿的校服,應(yīng)該是北美附中的學(xué)生。只有那里的學(xué)生校服更偏學(xué)院風(fēng),女生的白色襯衫上衣還搭配著領(lǐng)帶,下面是個藏青色百褶短裙。
溫窈沒多在意,繼續(xù)望向大門口,半刻后終于看見了林見月幾人推著車子出來的身影。她朝那邊揚了揚手,三人走了過來。
林見月笑道:“走吧,我在前面領(lǐng)路。”
四人都上了車,溫窈右腳踩在踏板上,正整理衣服,目光不經(jīng)意朝旁邊一瞥,怔愣了下。
沒看錯的話,她剛才好像看見了陳翊南也進(jìn)了那輛車?
路邊的黑色轎車在她眼前疾馳離去,林見月在前面催促,溫窈忙應(yīng)了聲,騎車追上前。
車上。
蘇文婷坐在后座,陳翊南就坐在她斜對面副駕駛的位置。車內(nèi)靜悄悄的,兩人自上車后打了聲招呼,便再無言。
陳翊南環(huán)抱胳膊假寐休息,自然也沒注意到坐在后座上人的打量目光。
這么多年沒見了,他比她想象的,成長的更為出色。
若說小時候隱約可見三分不凡氣質(zhì),那如今男生身姿挺拔,長身玉立,單單只看側(cè)顏就已經(jīng)很出類拔萃了,可勝九分。
蘇文婷愣愣地盯著陳翊南看,直到車停在餐廳門口才收回了目光。
陳翊南邁的步伐大,走的要比蘇文婷快上兩步。門一打開,他就看清了屋內(nèi)場景。
陳紹和蘇文婷父親已經(jīng)到了,兩人正坐在沙發(fā)上喝茶交談。此時聽到門開,一同望了過來。
“來啦,”陳紹起身笑道:“這個是你蘇叔叔。”
“蘇叔叔。”陳翊南語氣淡淡地叫了聲。
男人笑著點點頭,隨即朝他身后招手,“小婷啊,叫陳叔叔。”
蘇文婷禮貌開口:“陳叔叔。”
雙方都打過招呼后,便圍著圓桌坐下了。男人和服務(wù)員知會了一聲,讓他們可以上菜了。
陳翊南百無聊賴地坐著,手里轉(zhuǎn)著手機(jī)玩,他聽著幾人聊天,從小時候聊到現(xiàn)在。
“我記得小時候南南的個子就高,現(xiàn)在這都有一米八了吧。”男人說著看了眼蘇文婷,感慨道:“都是大孩子了啊!”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小婷那時候還扎著雙馬尾,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
陳翊南嘴角輕扯了扯。
“欸,就是她那文化課沒少令我頭疼。”
“爸!”
蘇文婷忙叫了聲,說完分神看了眼陳翊南,看到他似乎沒注意到這邊動靜后,才松了一口氣。
陳紹接過話頭:“小婷文化課不好?”
“是啊,她偏科,就屬數(shù)學(xué)最不行。”
“那正好啊,南南學(xué)習(xí)成績很好,可以讓南南給小婷補(bǔ)課啊。是不是啊,南南?”
蘇文婷眼神一亮,悄悄看了眼陳翊南。
陳翊南
在玩俄羅斯方塊,聽見這話直接關(guān)了手機(jī)屏幕。屏幕一黑,他便抬頭笑道:“這恐怕不行。現(xiàn)在高三了,一中學(xué)習(xí)壓力不小。每天有晚自習(xí)不說,還會有一周一次的考試,我實在是有些分身乏術(shù)。”
此話一出,屋內(nèi)靜默了好一會兒。
蘇文婷在桌下?lián)钢陆牵Φ溃骸皼]事的,陳叔叔。”
陳紹冷著臉色開口:“你們學(xué)校一周一放假,抽出周六兩個小時的時間總有吧。到時候,讓南南給你補(bǔ)補(bǔ)數(shù)學(xué)。”
不等陳翊南拒絕,他接著說道:“就這么定了。”
陳翊南手指一下下輕點著手機(jī),臉上沒什么表情,陳紹一貫喜歡插手自己的事情,意料之內(nèi)罷了。
另一邊,米線店內(nèi)正吃得熱火朝天。
溫窈不算餓,就要了一個加了青菜的小份米線。她吃完最后一口,用紙巾擦了擦嘴角。
室內(nèi)熱氣氤氳,她偏頭狀似無意地問江楓:“陳翊南家,開的什么類型的車啊?”
江楓嘴里還叼著三根米線,口齒不清晰地說了幾個字:“應(yīng)該是……奔馳吧。”
奔馳?她一下子想了起來,那個風(fēng)車形狀的標(biāo)志好像就是奔馳車標(biāo)。
所以……那是陳翊南家的車。
“怎么了,溫窈?”江楓此時咽下米線問道。
“沒事,”溫窈頓了頓,說:“我就是突然想起來,下午放學(xué)時我好像在路邊看到了陳翊南家的車。”
“啊、那應(yīng)該是他家司機(jī)來接他去餐廳。”
“那……他是有個妹妹?”
江楓眼神疑惑:“妹妹?沒有吧,他是獨生子啊。”
溫窈還想再問,林見月已經(jīng)探過頭來了。
“你們在聊什么好玩的?”
溫窈擺擺手,岔開話題:“就……瞎聊。你吃完了嗎,咱們走?”
“行。”林見月未曾起疑。
四人剛拿好書包走出門,林見月就看到了她媽媽發(fā)來的消息。
“那個虞眠,咱倆可能沒法一道回家了,我媽讓我去幫她買點東西。”
“沒事,你去吧。”
林見月騎車離去,留下三人在原地。
溫窈開口:“那我也走了。”
“行,窈兒,到家記得發(fā)消息啊。”
溫窈的手扶上車把,她點頭應(yīng)了下,不一會兒,身影就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江楓伸手接過虞眠手里的書包,放進(jìn)了自己的車籃里,說道:“走吧,送你回家。”
樹木靜悄,行人三兩。兩人誰都沒騎車,而是推著自行車沿著路慢慢走。
虞眠輕聲開口:“說吧,這段時間你怎么了?”
旁人可能沒注意到兩人之間氣氛的不對,但她能感受得到。
身旁靜默一瞬,兩人同時停下了腳步。
虞眠回頭看去,江楓靜靜站著,接著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向她走來。
他說:“虞眠,我們考一個學(xué)校吧,我們一起考南大。”
虞眠開口,卻沒發(fā)聲,一時怔在了原地。約莫過了半刻,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什么意思?”
“從那天得知你要考南陽大學(xué)開始,我才意識到,離別或許真的要來臨了。可我……卻有點慌,你肯定覺得我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怎么還會慌?”
江楓低頭笑了下,“我慌呀,虞眠。因為我意識到,對于喜歡這件事情,我好像開竅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你傷心難過,你開心快樂,每一幀都觸動在了我心上。可惜,我一直沒勇氣告訴你。”
“我喜歡你虞眠,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
“你——”虞眠開口,卻被突然打斷。
“等下,你等我說完,否則剛鼓起的勇氣就要下去了。”江楓一把握住虞眠胳膊。
“我們的位置會隨成績變化發(fā)生變動,但我們卻一直是同桌,你有沒有奇怪過?”
虞眠輕輕點了點頭。
江楓唇角勾起一個小幅度,“我在方姐那里立下了軍令狀。我說你可以幫助我成績慢慢提高,她才沒有給我們兩人換位置。”
虞眠恍然,記不清是從第幾次換位開始,江楓的成績的確是在慢慢提高。如今,已經(jīng)到達(dá)了班級中游的位置。
他的確是一直在悄悄努力。
“虞眠,南大于我而言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負(fù)擔(dān),無論你是同意還是拒絕我,我都可以接受。”
“現(xiàn)階段的學(xué)習(xí)很重要,我知道你高中不會談戀愛,我也是。高考距離現(xiàn)在還有九個多月的時間,我的意思是,你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考慮,考慮要不要試著接受我。”
江楓說完,低頭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著虞眠的抉擇。
周圍靜默下來,只余風(fēng)聲在耳邊吹過。
“今天明明不同路,為什么送我?”
“你不喜歡自己一個人走夜路啊。”江楓沒猶豫,睜開眼說道。
話落,他便對上了身前人的目光,一時愣在了原地。
虞眠眼角眉梢綴著清淺笑意,“的確要給我一些時間考慮,時間或許長達(dá)十個月。不過,如果你可以努努力考上南大,那我也不是不可以縮減一下時長。”
她轉(zhuǎn)身推著車子繼續(xù)朝前走去,后面江楓稍怔了下,隨即就明白過來了虞眠的意思。他突然揚唇笑了起來,步伐輕快地跟上前。
湖畔送來陣陣晚風(fēng),最后一抹風(fēng)中夾雜著少年明媚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多話。
“同桌,你放心。別看我平時貪玩,遇到正事還是很認(rèn)真的。”
“我會努力的,努力考上南大!”
虞眠無奈一笑。
“知道了。”
_
從米線店到家,溫窈騎了十幾分鐘的路程。她將書包往臥室椅子上一放,就躺到了床上,左右翻了一圈后,開始對著天花板愣神。
不是陳翊南親妹妹,那難不成是表妹?或者是……表姐?
外面響起關(guān)門聲,打斷她的思緒。
溫窈翻身支起胳膊,手指摸上被她扔在枕頭旁的手機(jī),后殼冰涼的觸感令她的指尖顫了顫。
算了,她是什么立場。
陳翊南這么聰明,只稍一問他,免不得要起疑心。
還是等有機(jī)會再從江楓那里打聽比較保險,溫窈臨睡前想了想。
月下梢頭,東方破曉,紅日于地平線上跳脫出來。
溫窈大課間去打水路過理科一班,目光下意識地尋找到窗邊,桌上散落著一些試卷,那個位置上卻是空空如也。
一連好幾天,她都沒怎么見過陳翊南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啊,他最近在忙著準(zhǔn)備申請資料。”江楓替她解答了疑惑。
“申請資料?”
“對,是國外他中意的那幾所大學(xué)的申請資料。雅思成績下來了,他計劃做兩手抓準(zhǔn)備。所以,最近還挺忙的,連我都沒怎么見過他。”
林見月豎起大拇指,“還得是南哥,如果換做是我,都要忙的焦頭爛額了。”
溫窈轉(zhuǎn)過身,手指無意識翻著書頁出神。
真好,他離夢想又近了一步,而她似乎離他又遠(yuǎn)了幾分。
等到溫窈去打水時再看見陳翊南,已經(jīng)是四天之后。大課間的時間,他側(cè)著頭趴在桌上休息,臉朝著窗戶的方向,只留給自己一個后腦勺。
溫窈微微低頭彎起唇角笑了下,接著走向飲水機(jī)。她按順序走到隊伍后面,前面還排著六個人。
天氣逐漸轉(zhuǎn)涼,接熱水的人多了起來,好在飲水機(jī)有兩個熱水口,不至于隊伍排的太長。
溫窈前面是個女生,應(yīng)該是和另一條隊伍里的女生認(rèn)識,兩人趁排隊間隙閑聊了起來。
溫窈杯子里還有三分之一的水,她剛喝下一口,就聽到兩人談?wù)撈鹆岁愸茨稀?br />
其中一人說道:“他呀,長得帥成績又好,誰不喜歡啊?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喜歡的人。”
“哎我和你說,咱就別想了,咱們是沒希望咯!”
“怎么,他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啊?”
“喜不喜歡我不確定,不過據(jù)我消息,人家的青梅竹馬來北淮上學(xué)了。”
“青梅竹馬?!你怎么知道?”
“我有一個在北美附中上學(xué)的朋友正好和她一個班,一來二去也就熟了,青梅竹馬這
層關(guān)系還是人家自己說的。而且,據(jù)她說,兩人不止一起回家,陳翊南還在幫她補(bǔ)習(xí)功課呢!”
“哇磕到了磕到了,”另一個人碰了碰正在說話人的胳膊,“那她長得應(yīng)該也很好看吧?”
“可不是嘛!我看過照片,膚白貌美,身形也好,就她那腰,我感覺我一個胳膊就能圍過來,一看就是千金小姐。兩人如果真在一起,正好很般配。”
“…………”
溫窈早在聽到青梅竹馬的那一刻起,腦中便炸起一聲驚雷,嗡嗡作響。
幾天前的一些事情瞬間有了眉目。是了,沒錯,按照她們話中所言,那天上了陳翊南家車的女生應(yīng)該就是他的青梅竹馬。
她神色恍惚地走回教室,打了一整瓶純熱水都渾然不覺。直到林見月被熱水燙了下嘴,她才猛地回過神。
一整天里,兩個女生的話都在她的腦海中盤旋,青梅竹馬四個字更是在她眼前揮之不去。她回憶起那天的情景,不得不承認(rèn)那個女生,的確是明媚又漂亮。
放學(xué)時,江楓偷偷帶著一塑料袋零食走了進(jìn)來。
“你這是做什么?”林見月疑惑道。
他將袋子往桌上一放,“快快快,咱們快分了。這是陳翊南那小子補(bǔ)償咱們的,不要白不要啊。”
虞眠問:“補(bǔ)償什么?”
江楓一邊分零食,一面解釋著:“這不最近他挺忙嘛,都沒空和咱們一起吃飯放學(xué)。哦對了,好像是他那個……什么青梅竹馬來了。不過,具體的我也還不清楚。”
溫窈收拾書包的手一頓。
袋子底部有四根棒棒糖,江楓看見后掏了出來,“差點忘了,這個咱們一人一根。”
“溫窈。”
“怎么了?”
江楓笑著將一根棒棒糖塞進(jìn)了她手里,“這個是給你的,陳翊南說你喜歡葡萄味,讓我把這根給你。”
一根珍寶珠的葡萄味棒棒糖躺在她掌心里,溫窈靜靜看了它片刻,隨后匆匆將它塞進(jìn)了口袋里。
第30章 chapter30不是所有的暗戀都……
“多年后看到這條討論,我的第一反應(yīng)還是他。那是極美的一雙眼睛,我曾從他的眼睛里看見兩株迷狂的小樹。有清風(fēng),有笑意,有黃金。”
——《我與y》
平日里,由于和其他人不同路,溫窈收拾好書包就會先行離開。明明才九月份,北淮還留有八月份的余熱,但她似乎已經(jīng)窺見了初秋的氣息。
秋天是個復(fù)雜的季節(jié),七分荒涼中又夾雜了三分無法言說的柔軟。校園里,大路邊,常常落滿了楓樹葉,大小不一,一層層地鋪向柏油路面。
溫窈喜歡聽自行車輪碾過楓樹葉的聲音。當(dāng)車輪緩緩碾過輕薄樹葉,就會發(fā)出“輕柔”的沙沙聲。
與先前不同的是,身旁少了一個人,她總感覺空落落的。
陳翊南并不是沒和她解釋過,兩人的聊天記錄停留在一周前,那個女生剛來不久的日子。他同她簡單解釋了下,并詢問了她的意見。
溫窈收到信息時心亂如麻,完全沒察覺到陳翊南詢問她意見這件事的怪異,滿屏下來只剩下三個字:嗯嗯好。
她猶豫半晌,最終沒有選擇再和陳翊南一起結(jié)伴回家,就連問問那個女生是不是他的青梅竹馬都沒問出口。
秋高氣爽,天黑的越來越早。
溫窈像往常一樣,從車棚推出車,朝著校門口騎去。出門左拐是通向她家的方向,剛騎出大門,她就一時怔愣在了原地。
左邊不遠(yuǎn)處的一盞路燈下,有個女生撐著自行車等在路邊,目光直直望向這邊。
是她。
她應(yīng)該是在等陳翊南,溫窈想。
想到這,她的神色黯淡了幾分,正準(zhǔn)備推車離開,便有聲音從身后傳來。
“溫窈?”
清凌凌的聲音,無端令她心悸。不用回頭,她就知道是他。
“陳翊南!”
等在路邊的女生看見陳翊南出來,眼神瞬間變得明亮,她朝他揮了揮手,推著車慢慢走過來。
“這是……”
陳翊南開口:“我朋友,溫窈。”
“你好!”女生舉起手打了個招呼,“我是蘇文婷。”
溫窈淡淡笑了下,“你好。”
她語氣頓了下,接著說:“那個……我媽還囑咐我?guī)退ベI東西,我就先走了,拜拜。”
話音剛落,她便蹬著車子騎走了,身后蘇文婷的聲音順著晚風(fēng)斷斷續(xù)續(xù)傳來。
“陳翊南,你上周六給我講的最后一種數(shù)學(xué)題型,我好像還不是很懂。今晚……你能不能再給我講一下……”
后面的話,溫窈沒有聽到,她已經(jīng)騎遠(yuǎn)了。迎面吹來的初秋晚風(fēng)是暖的,風(fēng)拂過臉頰,有濕漉漉的水珠流下。
她用手背碰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才恍然發(fā)覺是眼淚在斷斷續(xù)續(xù)流下。
“陳翊南?”
蘇文婷說了半天,才發(fā)覺身旁人似乎沒聽進(jìn)去,她喊了兩三聲。
“嗯。”
陳翊南回神,低低應(yīng)了聲。
“你在想什么?”
他在想溫窈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走的也很急,像是身后有人追她似的。
陳翊南沒有說出來心中所想,他一抬腿跨上山地車,將黑色雙肩包重新掂了下,這才看向蘇文婷。
“沒什么。”
“那個題,今天……”
陳翊南隨口道:“今晚不行,等這周六吧,在我輔導(dǎo)你的時間內(nèi)給你再講一遍。”
接著,他微微弓起背,腳踩踏板用力一蹬,晚風(fēng)揚起他的碎發(fā),敞開懷的校服衣擺隨風(fēng)蹁躚,清瘦挺拔的身影在路燈下一閃而過。
蘇文婷的目光在溫窈剛剛離去的路上停留一瞬,很快她便騎車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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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要說起高三的一點好處,或許就是你可能常常因為繁雜的學(xué)習(xí)課程,沒有其他精力去想其他事情。
生活變得更純粹了些,每天就是學(xué)校與家,兩點一線。各科老師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也變成了:這都高三了,一個個的還不知道緊張起來嗎?!
方媛和老羅作為文理科尖子生的領(lǐng)班人,也來教室逛的勤了些。
自那天偶遇過后,溫窈的生活似乎又忙碌了起來,各種大小考試接踵而來。只有在傍晚臨睡前才得以放松,以至于許久過后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好久沒有想過陳翊南的事情了。
兩人的班級明明在一條走廊,除了她可刻意偶遇,平時竟也沒怎么碰到過。
12月份月考過后,溫窈的成績一直穩(wěn)定在了前兩名,和鄭一桐換著坐第一的位置。
“這陣子好像……沒怎么見過南哥欸。”林見月揉著發(fā)暈的太陽穴緩緩開口。
江楓知曉陳翊南近況,此時開口解釋著:“他外公的身體這幾天好像不太好,前幾天還進(jìn)了一次急診。再加上他最近正在將申請資料遞交出去,就更忙了。”
溫窈寫試題的手一頓,回眸望來。
林見月神色擔(dān)憂道:“南哥外公身體沒事了吧?”
“已經(jīng)出院回家了。”
“什么病呀?”
江楓嘆了口氣:“老毛病了,心臟病,一直在吃藥。”
“那……陳翊南最近還好嗎?”溫窈猶豫問道。
“放心吧,沒事。”
大課間時間,方媛沒來門口溜達(dá),四人從月考試題聊到了校園八卦。
林見月笑道:“和你們說個好玩的,我前幾天扒拉咱們學(xué)校的墻墻,看到有人發(fā)了一張圖片撈人。你們猜那個圖片是什么?”
“一個女生背影?”
林見月?lián)u頭。
“那是偷拍的正面照?”
林見月又搖搖頭。
見沒人猜到,她噗嗤一笑:“想不到吧,是咱們學(xué)校餐廳的某個椅子。他說墻墻撈一下,中午吃飯時坐過這個椅子的女生,很可愛想認(rèn)識哈哈哈。”
江楓:“……林見月,你的笑點好低。”
林見月的笑凝固在嘴角,抄起手旁的書就敲了他一下。
江楓一面抱頭,一邊嘴里不停:“我靠,林見月你什么時候改改你這暴脾氣!”
“改?不可能的!”
最后江楓認(rèn)輸,說要給林見月再
講個好玩的,這場敲打才平息下來。
“我那天去陳翊南那串門,倚在沙發(fā)上刷貼吧玩。有個帖子熱度還挺高的,照片里一男一女騎車停在路邊,男生是個背影,正將手里的袋子遞給女生。”
“光背影能看出什么?”林見月奇道。
“你別說,就這個背影再加上他身上穿的一中校服,下面蓋的樓里就有人推測是陳翊南。我當(dāng)時就笑了,心想怎么可能,陳翊南怎么會和其他女生在一起,我直接就把手機(jī)拿給他看。結(jié)果,陳翊南湊過頭來看了眼,悠悠說了句。”
江楓模仿陳翊南涼颼颼的語氣說道:“這就是我。”
他一指林見月的眼睛,笑了:“我當(dāng)時的眼睛就和你現(xiàn)在睜的一樣大。”
溫窈手中的筆雖然還在抄寫,但心思已然飄到了兩人的談?wù)摰脑掝}之中。虞眠也直接不學(xué)了,支起胳膊聽著這邊。
“這這這……那個女生和南哥是什么關(guān)系?”林見月問出她心中所想。
“嗐,就是他那個青梅竹馬,好像是叫——”江楓的話卡在半截,他撓撓頭,有些記不清。
“蘇文婷。”溫窈說道。
虞眠狀若無意地看了溫窈一眼。
“對對,是她。我當(dāng)時問他,你們兩人是不是……”
撓是江楓沒說出來,林見月也明白了,她眼神示意他接著說。
“陳翊南當(dāng)然是否認(rèn)了。不過,我才不信,因為——”江楓故意拉長聲音,“后面我同他說起校內(nèi)流傳起來的他和蘇文婷的八卦時,我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輕皺起的眉頭。”
“沒影的事,怎么瞎傳。”
林見月轉(zhuǎn)過身,胳膊撐在江楓桌子上問:“南哥當(dāng)時說了這么一句話?”
江楓點頭。
“哇,南哥這不就是妥妥地在維護(hù)蘇文婷嘛!”
江楓又點了兩下頭,表示認(rèn)可:“我也這么認(rèn)為。”
溫窈心底咯噔一聲,手中的筆一個沒拿穩(wěn)滾落到了地上。她連忙彎腰去撿,手指抓了兩下才抓住,抬頭起身時頭頂卻又磕到了桌板。
痛意傳向四肢,她沒忍住鼻子一酸,紅了眼眶。
在這一刻,溫窈突然明白。
原來,不是所有的暗戀都可以窺見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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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高考報名的時間越來越近,北淮一中的保送名額也在一次統(tǒng)考過后下來了,總共有六個。
那天下午,溫窈被方媛叫去辦公室,碰巧與陳翊南前后腳進(jìn)去。
站在方媛辦公桌前,她的注意力卻分了一半在老羅那里。兩人都在看保送大學(xué)名單,名額雖然看起來多,但像京大這樣的國內(nèi)頂尖學(xué)校,屬于一中的保送名額寥寥,不過兩個,所銜接的專業(yè)自然也有限制。
老羅問:“怎么樣,想好了嗎?”
陳翊南沒有猶豫,“想好了,把我的保送名額讓給其他人吧。”
“你確定?”老羅面色嚴(yán)肅。
“我確定。”
老羅泄下氣來,朝陳翊南揮揮手,讓他離開了。
同樣的話,方媛也問了一遍溫窈。
從高一到現(xiàn)在走了這么長的路,自己今后的目標(biāo)也變得愈發(fā)清晰。拒絕的話再說出口,她的底氣十足。
“說說吧,什么理由?老師個人認(rèn)為,這個京大的保送名額很珍貴。畢竟以你現(xiàn)在成績,上京大這件事還不能做到十足把握。”方媛說道。
“老師,京大保送名額銜接的專業(yè)不適合我,我會自己努力考上京大的。”
許是溫窈的語氣堅定無比,再加上她這半學(xué)期的出色表現(xiàn),半晌后,方媛點了下頭,“行,不過這件事情你還是需要回去告訴父母一下。”
兩人都離開辦公室后,方媛嘟囔了句:“奇了,今年這保送名額這么不值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