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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1章

    這種時候,八阿哥府上就另外傳出消息,說是那小格格,出水痘了。水痘原本是有疫苗的,但一來這東西是九格格那邊做出來的,八阿哥本就忌諱胤禛,八福晉自然也是不愿意和九格格親近,所以府里的孩子就未曾接種過水痘疫苗。

    二來呢,小格格本來出生之后就身體虛弱,也是不太符合接種的條件的。

    這次也是高燒了三天,臉上都出了水痘,八福晉那邊才稍微透出些消息來的。

    那拉氏當天就帶了人上門探望,無論八福晉喜歡誰不喜歡誰,妯娌過門,哪怕是為了彼此臉面呢,也需得好好招待一番。

    那拉氏就提出要去看看小格格:“一來是我有幾分照看孩子的經驗,我們府里的孩子,也都接種過,我并不懼怕這種病情,二來呢,我們娘娘,在宮里也是十分憂心呢。”

    她嘆口氣:“良妃的病情你也該知道的,皇上臨走之前,將京城交給了我們娘娘和我們家四爺,現如今這宮里宮外,真若是出了什么事兒,你讓我們家娘娘和四爺,如何和皇上交代呢?”

    好家伙,康熙一回京,愛妃死了,老八兒子家唯一的女兒也沒了。

    那烏雅秀貞和胤禛還有什么臉面?

    這話說的合情合理,哪怕八福晉覺得那拉氏之前說的自己有經驗這話十分不好聽,也不好再攔著那拉氏了。

    小格格是住在側院的,現如今,只她親生額娘毛氏在跟前照看。小孩子整個人燒的紅通通,臉上長了好多個透明得小水泡,因著怕小孩子伸手抓,她那雙手也被用柔軟的棉布給裹著了。

    毛氏在一邊拿著扇子對著小格格的臉扇著風,這樣稍微清涼點兒,小格格也能好受些。

    見了那拉氏,毛氏就忙起身要行禮,那拉氏忙伸手虛扶了一下:“你照看孩子勞累,也就不用客套了,小格格身體如何了?太醫是如何說的?現如今吃的是什么藥?”

    毛氏趕緊說道:“小格格現下還有些高熱,太醫說,若是能在今兒晚上退熱,那小格格就沒什么危險了,只等著這水痘落下來,病情就好了。可若是今兒不能退熱,怕是明天這水痘會越發越多。”

    發水痘其實是好的,病癥總要發出來,才能對癥下藥,才有治療的針對性。若是發不出來,那就等于是在吹氣球,氣球吹破了,人還能有個好嗎?

    可小孩子,腦袋脆弱,要真是燒的時間長了,難免會出問題。小格格這都已經是第四天了,再不退燒,人就可能是有些危險了。

    毛氏又說起來太醫開的方子,她親自看過,又親自去側福晉那邊求了上好的藥材,所以現下說起來也頭頭是道,有消炎的蒲公英,有敗火涼血的地黃……

    那拉氏略懂一些藥理,聽著就點頭,這方子是對癥的。

    “那可不能疏忽了,需得好好守著。我這里正巧帶了些藥材,也有合用的,你回頭看看,能用就用。”那拉氏說道,她送來的,自然是藥效更好的。

    “另外,我們九格格那衛生部那邊,也有一種消炎藥,十分管用……你也該知道,這藥是千金難求的,九格格也素來說,用藥需得謹慎,你回頭讓太醫問一問,若是能用,讓太醫上門去取,若是不能用,回頭我再想想法子。”那拉氏接著說道,毛氏那眼睛立馬就亮了,噗通一聲就跪在了那拉氏跟前:“多謝四福晉,大恩大德,奴婢銘記在心。”

    那拉氏又交代了幾句照顧病人的經驗,她府里孩子多,對這方面,真是很有心得的。

    等這邊出來,八福晉就還在正屋那邊等著,她是不屑于來探望小格格的,所以剛才只是派了人給那拉氏帶路。

    “沒想到四嫂倒是菩薩心腸,不過一個庶女……不光是將自己的當成寶貝,連別人家的也當場寶貝呢。”八福晉見那拉氏回來,就笑著說道,語氣是一貫的帶了幾分譏諷的。

    那拉氏頓了頓,也跟著笑道:“有時候我都奇怪,你倒是真的喜歡八阿哥,還只是喜歡八阿哥能帶給你的一種期待,一種可能。”

    八福晉頓時皺眉,那拉氏又說道:“你若是當真喜歡他,那不該是愛屋及烏的嗎?他看重的,你也看重,他喜歡的,你也珍惜。夫妻之間,互相扶持,互相幫襯,這才是相處之道。但你明知道他十分看重這一雙子女,卻還是漠然旁觀,你就不怕真出了事兒,他心里遷怒你嗎?”

    八福晉頓時一聲冷笑:“他還有臉面遷怒我?這兩個孩子難不成是我讓她們生的?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何必操心呢?他當初違背我們的誓言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要遷怒我呢?”

    “我嫁給他,是為他這個人,并非是為他的庶出子女。”八福晉臉色冷淡下來,帶了幾分冷漠:“我早就說過,若是指望我做個和尋常女人一樣的賢妻良母,那趁早死了娶我進門的心,早早去找別人算了。是他自己,答應了會照顧我……”

    那拉氏就嘆氣,這事兒吧,就是一個死結。

    八福晉覺得八阿哥是沒做到當年的誓言,心里有憎恨有怨懟。

    八阿哥,誰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若也是愛重八福晉,必然是愧疚,對八福晉是彌補為上。但若是愛的沒那么深,他會不會覺得是八福晉不體諒他呢?

    算了算了,她還是多管閑事兒了,怎么就管不住自己這張嘴呢?

    那拉氏心里也有些埋怨自己了,但頓了頓,還是說道:“你們夫妻之間如何,我本來是不該管的,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也只當是沒聽見,也就當我沒說。但是,小格格這事兒,你真需得多上心,良妃病著,小格格也病著,現下八阿哥在蒙古……”

    她頓了頓,想必八福晉也已經得到了消息,就不曾隱晦了:“被汗阿瑪訓斥,想來心里也不好受,你既然愛重他,難道你能舍得他這樣回來,面對自己額娘和女兒……不好的消息嗎?八阿哥也是個人,他若是被這些事情給壓垮了,你到時候愛重哪個去?”

    八福晉抿抿唇沒說話,那拉氏又說道:“我言盡于此,就好像我剛才說的,皇上臨行之前將宮里交給了我們娘娘,所以我們娘娘盡心盡責。皇上將京城交給了我們四爺,所以這京城里的事兒,我們四爺盡心盡責,我就不信你們八爺臨走之前,沒將府里的事情交給你。之前小阿哥生病,人家側福晉已經出面過一次了,現下小格格這事兒你若是還不出面……”

    那拉氏臉色帶了些失望:“你簡直連個嫡福晉的資格都沒有了。”

    八福晉臉色一會兒青青白白,一會兒紫脹發紅,那拉氏直接起身:“我也忙著呢,就先告辭了,你若是想明白了,有什么事兒,只管讓人去找我就是了。你若是想不明白,你干脆在這府里開個側門,你自去禁足去,讓你們家側福晉出來當家作主,小格格的事兒,我日后一概只問她就是了。”

    她說完就走人了,只留下八福晉坐在遠處臉色變化不定。

    宮里烏雅秀貞,也正在勸說良妃呢:“八阿哥在外面受委屈,這回來定然是要找額娘哭一哭的,結果你倒是好,連個哭的地方都不給他留,反而是要給他一個墳包,你說你這做額娘的,當真忍心嗎?”

    良妃不說話,只雙眼無神的盯著床帳,烏雅秀貞嘆口氣:“再者,你將自己作踐死了,你以為皇上就當真就會傷心難過嗎?皇上那心里,指家國天下,什么時候有過這后宮女人呢?當年和元后青梅竹馬,元后死了,不照樣是冊立了鈕祜祿氏嗎?”

    然后,也沒耽誤他將自家表妹給接進宮。

    男人這心里,可以裝女人,但裝的肯定不是一個兩個。

    良妃還是不說話,烏雅秀貞又說道:“咱們后宮女人呢,活的還是一個孩子,你為你兒子,我為我兒子,我也為我女兒。”

    這話需得補充上,免得九格格再以為自己不看重女孩子,再找自己鬧騰起來。

    作為一個一碗水端平的親娘,不光得實際行動上一碗水端平,連說話都得掂量著,不然哪句話說不對,就可能在孩子心里留下痕跡了。

    累也是挺累的,但看著孩子們高興,又好像也挺開心的。

    烏雅秀貞看良妃還是不為所動的樣子,就嘆口氣:“難不成,你不想要胤禩了,也是打算帶他走的嗎?他現下還是別人的丈夫,別人的阿瑪,他若是跟著你走了,那八福晉側福晉庶福晉,還有府里的兩個孩子該怎么辦?”

    “你自己心知肚明,你若是沒了,八阿哥是絕對會受不住的。”烏雅秀貞說道,良妃微微側頭,看烏雅秀貞:“我知道貴妃娘娘一番好意,但是貴妃娘娘不用勸我了,其實幾年前,皇上斥責胤禩的時候,我就想過……但那會兒我不能死,因為我但凡死了,就可能會有人懷疑胤禩,會覺得是胤禩嫌棄自己的出身,所以逼死了我。從那會兒到現在,這么幾年,已經是我偷來的日子了。我看著胤禩有了兒女,我心里也能放心了,我走也能走的安心了。”

    這次她死了,就不會有人再懷疑胤禩了,反而是要懷疑康熙了。

    康熙逼死了自己的女人,傳出去,人家不會再說胤禩權欲熏心詛咒皇上,只會說皇上心狠。再者,胤禩有自己這個額娘,始終是個拖累,自己若是死了,他固然會難過傷心,但隨著時間過去,這些情緒也終究會散的,人嘛,哪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呢?

    到時候,他沒了拖累了,也就能走的更輕松,走的更遠了。

    良妃將事情想的周周到到,始終覺得,自己死了,才是一了百了,才是對胤禩最好的。

    無論烏雅秀貞如何勸說,她就是不吃藥,心如死灰的躺在床上不說話。

    哪怕烏雅秀貞說了府里的孩子也在生病,她也不為所動——孩子還有側福晉照看呢,再者,烏雅秀貞對自己都如此上心呢,難道還能對孩子不上心嗎?

    再者,孩子若是真死了,那也只能說是她的命了。若是能讓胤禩因著這事兒和八福晉起了嫌隙,那也算是好事兒一樁了。

    良妃自己這樣想著,都覺得自己心狠,心里骯臟,更是沒有活著的動力了——她怎么能如此詛咒一個孩子呢?難不成竟也是個心思歹毒之人?

    就像是個死循環,良妃整日里都是在這種很不好的情緒里面翻滾。一會兒是憎恨早些年的自己,為什么就不愿意爭寵呢?一會兒是厭惡當年第一次勾引康熙的自己,難不成就沒有更穩妥的法子了嗎?

    她這樣走不出來,那整日里躺在床上,就是一口一口的吐血。

    烏雅秀貞實在是沒法子了,就快馬加鞭,給康熙和八阿哥那邊都送了信過去。

    康熙早早就已經啟程回京,八阿哥是跟隨在隊伍里面的,但接到了宮里來信,知道良妃病重,就特意去求了康熙要加快速度,但康熙見都沒見他。

    也并不曾說要不要加速什么的。八阿哥沒法子,就只好自己私下里先脫離隊伍,快馬加鞭,不眠不休的趕往京城,然后,率先一步進宮,良妃已經沒有多少生機了,她現在不光是不吃藥,連飯菜都吃不下去了。

    勉強吃進去一點點兒,回頭必然嘔血,連帶著飯菜也會被吐出來,這樣倒是更受罪。

    所以一日三餐,也只晚上吃一點點兒白粥,整個人瘦削就像是只有一把骨頭在了,甚至連臉頰都凹陷進去了。

    胤禩進門就跪在了床邊,摸著良妃那手腕,眼淚就止不住了:“額娘,額娘我回來了。”

    良妃勉強睜開,就算是眼前人胡子拉碴,身材也比出京之前瘦了一大圈,但良妃還是一眼就辨認出來這是自己的親兒子,她想伸伸手撫摸一下兒子的臉頰,卻沒有力氣,費勁兒半天,也只將手指頭微微抬起來一些。

    胤禩伸手抓住良妃手腕,主動將自己的臉頰湊過去:“額娘,額娘,我求求你,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良妃張張嘴,聲音低微,胤禩又低下頭,將耳朵給送過去,只聽到良妃和以往一樣溫柔:“別難過,我走了反而是輕松了,我最是舍不得你,你以后,要好好的才行。”

    “額娘若是舍不得我,就留下來看著我,額娘您別丟下我好不好?”胤禩眼淚掉在良妃的被子上,良妃勉強讓自己露出幾分笑容來:“我這一輩子,從來都是漂漂亮亮的,沒想到,、要走了,竟是成這樣了,是不是有些嚇著了?“

    胤禩拼命搖頭:“額娘在我心里,無論什么時候,都是最漂亮的。”

    “胤禩啊,額娘累得很,額娘想要松散松散。”良妃忽然說道,胤禩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了,他能說,先別走,他日后,定然能讓額娘享福?可他現在,連自己都保不住,汗阿瑪是鐵了心的看不上他,那海東青……他心里是有兩個懷疑的,一個是十四,一個就是……汗阿瑪。

    說句大不孝的,他甚至覺得,就是汗阿瑪。因著汗阿瑪的反應,著實是太奇怪了,若真是覺得這詛咒,那無論如何,也該讓人查清楚問明白的,可汗阿瑪就是認定了是他做的。

    汗阿瑪如此反應,胤禩是心知肚明,就是刁難他,就是在告訴他,老實本分些,這皇位,沒他的可能。

    他這種處境,如何才能讓額娘享福呢?他不光是做不到讓額娘享福,甚至還要額娘擔驚受怕,還要額娘日夜操心,他才是連累額娘至此的最大罪魁禍首。

    胤禩想到這個,再也忍不住,將腦袋埋在良妃肩頭,悶悶的痛哭起來,他連聲音都不敢太大,生怕會讓良妃頭暈。

    良妃再努力了一把,竟是慢慢的將雙手抬起來了,她勉力抱住了胤禩的肩膀:“我兒受委屈了,額娘沒本事……日后,額娘若是走了,你自己且多照看些自己,有些東西,若是實在是沒辦法,那就不要了,別讓自己活的那樣累,你開開心心的,額娘就高興了,你平平安安的,額娘也就放心了。”

    她實在是太累,說話抬手,哪一樣不要力氣呢?良妃實在是撐不住了,雙手從胤禩肩膀上滑下來,眼睛也慢慢閉上。

    胤禩慌得大喊:“額娘,額娘我答應你,我再不強求了,我以后,就平平安安的開開心心的,您睜開眼看看我,我求求您,額娘……”

    太醫就在門外候著呢,還以為是發生了什么大事兒,趕忙進來把脈,這才發現良妃是實在是累得很了,昏睡過去了。解釋清楚了,胤禩才松了一口氣。

    但他也沒敢離開,因著太醫也說了,良妃現在,是有隨時離開的可能的,胤禩干脆就在良妃床邊弄了一床被子,自己躺在上面,一方面是怕良妃有事兒自己趕不上,二來也是稍作休息。

    良妃大概是見了兒子最后一面,心里沒了惦記了,到了晚上,神智不太清醒的喊了兩聲胤禩之后,人就漸漸沒了聲息。胤禩跪坐在床邊,兩手握著良妃的手,慢慢的感覺到良妃的身體開始有些發冷,那眼淚在臉上無聲橫流,人都哭的發抖起來。

    烏雅秀貞很快就趕過來了,先讓太監扶著八阿哥往旁邊去,然后帶了人親自給良妃更衣——需得趁著現在趕緊,否則等身體冰涼了,僵硬了,可就不好弄了。

    再給胤禛傳了話,胤禛很快也就進宮來了——需得搭設靈堂之類的,就八阿哥現在這悲痛樣子,大概也是想不起來這事兒的,就需得胤禛來幫襯。

    天亮之后,再各處傳了消息。八福晉這才急匆匆進宮,她其實也知道八阿哥已經回京,但原想著,八阿哥明天該是會回家的,卻沒想到良妃走的如此之急。如此一來,倒是顯得八福晉十分不上心了。

    八福晉張張嘴,想和胤禩解釋幾句,胤禩卻是擺擺手,不愿意聽。

    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額娘走了,丟下他一個人,從此之后,他就是沒額娘的孩子了,哪兒還顧得上和八福晉的那點兒事兒?

    八阿哥在靈堂前跪了兩天,然后才知道府里小格格生病的事兒。他抽空回了一趟府里,這會兒小格格的病情已經快穩定下來了,毛氏問過了太醫,太醫親自到衛生部求了藥,也就是一次下藥,那高熱就有些退了。

    現在就是臉上身上的水痘還沒消退,但這個是需要時間的,得慢慢來,不著急。

    小姑娘年紀小,很久沒見胤禩了,現在胤禩又是大變樣,短短兩個月時間,人就瘦掉了一半兒,因著還在悲痛之中,也沒什么精神氣兒,看著倒像是游魂一樣,小姑娘瞧著就有些膽怯,害羞的躲在毛氏懷里不冒頭。

    毛氏有心想安慰胤禩幾句,但張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以往確實是存著爭寵的心思的,但現在有了孩子,這男人也就不算什么了。

    頓了頓,到底是說了一句:“府里的事兒,爺不用操心。不過,小格格這病一場,回頭還請爺給奴婢準備些謝禮,奴婢需得謝謝四福晉和九格格才好。”

    胤禩怔愣了一下:“四福晉?”

    九格格他是知道,那藥是從九格格那邊得到的,但這事兒又和那拉氏有什么關系?

    毛氏就將那拉氏之前來探望的事兒給說了一下,胤禩一時之間,心里也挺復雜的,但這事兒到底是受了人家恩惠了,不道謝不像話。

    他就點頭應了下來:“回頭我親自到雍親王府一趟。”

    他做親爹的,為女兒親自上門道謝,才更顯得正式隆重。

    良妃死的第五天,康熙那邊就到了京城外,但大軍并沒有進城,而是先派了人來傳圣旨,說是讓良妃盡早下葬。否則良妃停靈宮中,十分晦氣。

    胤禩這精神才剛好了沒兩天,康熙這圣旨簡直就是一道雷,他額娘受盡委屈死了,現如今不過是在宮里停靈,就要被汗阿瑪嫌棄?

    胤禩想和康熙爭辯幾句,但康熙見都不見他。

    胤禛出城去見康熙,直接就進了康熙的帳篷。但胤禩,剛出現在軍營附近,就被侍衛給驅逐了,甚至,康熙還指責胤禩不孝,明明是披麻戴孝之人,卻這樣大咧咧的來見親爹,難不成一次詛咒不成,還要詛咒第二次嗎?

    說的胤禩心里涼哇哇的,就好像是身體露了一個洞,冷風嗖嗖的往里面灌。

    良妃最終還是急匆匆的被抬出宮,直接送去安葬了,康熙連最后一面也沒見。

    大約是因著康熙太絕情,再或者是良妃下葬,胤禩這積累在心里的委屈難受,終于爆發出來了。這邊康熙回宮,那邊胤禩就病倒了,整個人就像是剛燒紅的火炭,身上都開始蒸騰起來白霧了。

    九阿哥上了折子,想讓康熙給個御醫看看,但康熙沒答應,康熙直接就說,八阿哥胤禩命硬的很,很不用浪費御醫的精力。

    這事兒做的,可以說是太絕情了。

    連當年胤礽謀反,康熙都沒將事情做到這種絕路呢,說是圈禁,但吃喝用度,一樣也沒少。可現下,胤禩先是因著海東青的事兒被訓斥一頓,借著良妃死了康熙見也不見最后一面,甚至立馬將棺木挪出來,還要斥責胤禩晦氣,指責胤禩想要謀害親爹,將病氣過給他這可真是……將八阿哥整個人都放在地上使勁兒踩了。

    一時之間,八阿哥府上簡直門可羅雀,冷清的很。

    八福晉實在是沒法子,只能求到了隔壁那拉氏跟前:“還請四嫂將之前那藥,給我們一點兒,八爺實在是……”

    病的人都糊涂了,整日里昏昏沉沉。九阿哥倒是日日來探望,但九阿哥又不是大夫。

    那拉氏就嘆氣,和胤禛說了之后,就派了太醫去看診,這東西呢,按照九格格的說法,需得慎重,所以只能是太醫看過之后說能用,才能給一點兒用的。

    胤禩命不該絕,這情況也是能用的。但只能是退燒,他這病,大部分是從心上起來的,那心病還須心藥醫,若是這心里想不開,藥材再貴重也不行。

    所以八阿哥這退燒之后,又開始反反復復的低燒。

    人倒是略有些清醒了,但心里憋悶藏著事兒,不愿意吃飯,也不愿意動彈,偶爾也會想著,這樣活著有什么意思,一輩子如此,竟是連汗阿瑪一個認可都得不到。

    為了自己這的貪心,自己的欲望,甚至逼死了自己的額娘。

    他就算是最后能獲勝,又如何呢?額娘也看不到了,額娘也享受不到了。

    八福晉瞧著他這樣低迷,心里也是著急,多次勸說不管用,索性就打算帶了胤禩往莊子上住幾天,到時候也散散心,這人嘛,看的東西開朗了開闊了,心情也會跟著好轉的。

    但沒動身呢,毛氏就先求上門來了,還是說的去雍親王府道謝的事兒:“我知道爺現下心里難受,但如何難受,這該做的事兒還是要做的……”

    毛氏沒說完,八福晉就惱怒了:“事情有個輕重緩急,現下爺生病……”

    她沒說完,胤禩就擺擺手:“我之前既然答應過,那這事兒確實是不好耽誤,福晉且去準備一份兒禮單,我來給四哥寫個帖子。”

    八福晉就皺眉:“你現在病著……”

    胤禩搖搖頭:“無妨的,我身上還有些力氣。”

    八福晉是爭不過胤禩的,無奈之下,只好去準備禮單。

    宮里,章佳氏也正在和烏雅秀貞說話,雖說是開著門窗,但章佳氏還是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往日里姐姐總說,皇上對咱們是有些情分的……可良妃這事兒,我這心里,實在是害怕。”

    良妃可不是尋常妃嬪,那也是生了阿哥的,八阿哥當年,那也是康熙十分看重的兒子。

    早些年,胤禩十七八的時候,康熙還夸贊胤禩有他的風范呢。這才多少年啊,胤禩被叱罵成那樣,良妃甚至不能在宮里停靈……

    烏雅秀貞沉默了片刻:“皇上心里也惱恨呢。再者,他這個年紀了,你和他講道理嗎?他是天子,又不是尋常男人。”

    他想要狠心就狠心,難不成還要再衡量一下情分嗎?

    烏雅秀貞又說道:“再者,這事兒指不定緣由還在八阿哥身上呢,要我說,還該是安安分分的。”

    章佳氏張張嘴,略有些不服氣:“胤禩如何,那是胤禩的事兒,良妃可從來都是安安分分的。”

    良妃別說是摻和外面的事兒了,連宮里的事兒,良妃都是從不過問的。

    烏雅秀貞擺擺手:“你快住嘴吧,安生日子才過了幾天了,就想著為別人打抱不平了?我可算是知道十三的性子十三隨誰了,你只安分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別人如何,少問。說起來,倒是可惜九格格那場戲了。”

    本來是說好了等康熙回京,就帶著到京城先演出一次的。

    卻沒想到出了良妃這事兒,一般來說,后宮妃嬪但凡不是犯錯被處死的,那下葬之前都會得到一個冊封,將位份給提拔一下。但良妃……皇上連提都沒提起來。

    不過再如何說,良妃也是妃,也算是長輩。她這沒了,九格格也不好大張旗鼓的將戲班子弄到京城來演出來。所以這事兒只好是往后推了,大概需得再推半年。

    章佳氏也有些惋惜:“我可是早就準備好要大飽眼福了,就之前那些話本,都如此吸引人了,那戲劇還不知道得好成什么樣呢,這天底下也就咱們九格格有這樣的本事,干什么成什么。”

    烏雅秀貞笑道:“你可別這樣夸贊她,將她夸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回頭再在外面鬧笑話了。”

    “那該夸也得夸啊,咱們九格格就是能干。對了,宜妃今兒又請太醫了。”章佳氏說道,烏雅秀貞點點頭:“為九阿哥的事兒著急上火呢,八阿哥現在眼看著不成氣候,九阿哥還日日往八阿哥府上去,宜妃豈能不著急?不過,現下著急怕是有些晚了。”

    章佳氏正要說什么,外面就聽見通報,說是十四阿哥過來了。

    外面十四阿哥急匆匆進門,見章佳氏也在,就笑嘻嘻的請安。章佳氏有眼色,知道人家母子有話要說,就趕緊起身:“那我先告辭了,下午再來陪著姐姐說話。”

    烏雅秀貞點點頭,看她出了門,這才問道:“你現下進宮來做什么?”

    “和額娘說個好消息。”十四笑嘻嘻的往椅子上一坐,翹起來二郎腿,活像是個大爺,烏雅秀貞拿著小錘子在他腿上砸一下:“坐好了,站有站姿,坐有坐姿,從小學的,現下忘記了?”

    十四趕緊放下來一條腿,笑嘻嘻的:“沒忘記,這不是這額娘跟前的嗎?在額娘跟前,我哪兒用拘束啊。額娘,我還沒說是什么好消息呢,你要不要猜一猜?”

    “你有差事了?”烏雅秀貞隨口說道,十四怔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是四哥和你說過了?還是六哥和你說過了?可真是的,這可是我的好消息,竟是被他們捷足先登了嗎?”

    “沒人和我說,但我還能不知道你嗎?那心里什么時候能藏得住事兒了?你這個年紀,總不能是要當爹了,來給我報喜的吧?也只有差事這一個事兒了,說吧,是什么差事。”

    烏雅秀貞問道,其實她心知肚明,還能是什么事兒?不就是被冊封了三品將軍,親自帶兵往蒙古的事兒嗎?

    上輩子也是這時候,雖說行兵打仗十分危險,但有上輩子的記憶,烏雅秀貞其實也并不如何擔心的。

    十四果然是略帶炫耀的說起來了,和蒙古和沙俄交界處的地方。他可是好不容易求到手的差事,這次沒靠別人,既不是胤禛出手幫忙,也沒有胤禩和人打招呼,是十四自己上了折子。

    他給康熙分析了這次戰事的利弊,說了自己要多少人馬,康熙看過他折子之后,叫他進宮仔細詢問了,認可了他的想法,所以才直接下旨,將這差事給了他的。

    十四很是有些得意,他笑瞇瞇的:“指不定將來我四哥也得看我呢。”

    爭權奪利,什么最重要,那肯定是兵權啊,他這一次,至少是要帶走二十萬大軍的。到時候,他就是手握二十萬大軍的人了,胤禛在京城,指不定都能橫著走了。

    烏雅秀貞的嘴角就抽了抽:“你四哥是螃蟹嗎?還要橫著走?再者,你以為他是你那性子,有點兒什么東西,就很不能炫耀的全天下都知道?你既然出門在外,還需得多問問你四哥,看看這出門有沒有什么可準備的,可別半路掉鏈子。到時候離著京城那么遠,我和你四哥他們,就是想幫襯都幫襯不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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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2章

    胤禛正在書房看折子,并非是送到宮里的那種折子,而是地方上官員送的私人折子,這些算是康熙默許的。聽到前面通報,說是八阿哥來了,他就有些詫異,但還是讓蘇培盛去將人給帶了過來。

    胤禩還是一臉病容,走路都需得有人攙扶。現下這樣子,雖說是瘦了,但也沒有年輕時候的風采,那種身體健康的瘦,和他現在這種走路都顫抖的瘦,絕對是不一樣的。

    胤禛看著他落座,才問道:“今兒怎么有空過來了?是有什么事兒嗎?”

    胤禩頓了頓才說道:“是未來小格格的事兒來的,之前我不在京城,聽說小格格出水痘,是四嫂幫忙請的大夫,四嫂又幫著求了藥,小格格現在能安全無恙,全虧了四嫂照看,我心里存著感激。”

    他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胤禛:“這是謝禮,還請四哥幫我轉送給四嫂。”

    畢竟男女有別,他直接送給那拉氏肯定不行,就只能是讓胤禛幫忙轉交了。

    胤禛打開看了一眼,里面放著的是一個小小的把件,玉石雕琢的小獅子,大概有拳頭那么大,不光是眼睛鼻子雕刻的栩栩如生,就連身上的毛發,也像是天生的一樣。

    這東西,一般來說,質地算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雕工。

    胤禩笑道:“是在江南求了人雕刻的,一家子世代都是做這個的。這玩意兒,是他家里長輩最后一個手藝了。”

    胤禛點點頭,將盒子給蓋上了:“八弟有心了,你放心,我回頭必然幫你轉交。小格格現在身體如何了?”

    胤禛只一個女兒還嫁人了,生平最羨慕的就是別人家女兒了。小格格雖然是八阿哥家的,但胤禛也見過,再者,大人之間如何,小孩子并不知道,小格格見了胤禛,也是親親熱熱的喊四伯的,所以胤禛心里也有幾分疼愛。

    胤禩笑道:“這兩日倒是好很多,吃飯也能和以前一樣了,甚至胃口大好。”

    另外,那水痘退下來,小孩子心情也好,愿意出來放放風,走動走動了。

    小孩子嘛,但凡一個府里能聽見小孩子的歡聲笑語,那不自覺的,大人也能跟著笑起來。弘旺……大概是因著之前生病的事兒,性子現下忽然沉穩下來了,若是小格格再不吭聲,那八阿哥府里當真是死寂一片。

    八阿哥原本也是死氣沉沉的,差點兒沒熬過去呢。

    胤禛笑道:“好轉了就行,小孩子生病就算是過難關,過了這一關,日后就能順遂。小格格都病好了,你也該振作起來了,日后弘旺娶妻,小格格嫁人,這嫁妝聘禮的,你做阿瑪的,豈能不給準備?你若是這樣消沉,日后這兄妹倆能指望誰去?”

    親娘身份不顯,嫡母不看重,若是沒了胤禩照看,這兄妹倆的日子當真不能算好過。

    胤禩抿抿唇,卻是沒接這話。只轉頭看見胤禛墻上掛著的字,就笑道:“這是吳道子的?”

    胤禛點點頭,兄弟兩個就干脆說起來這字畫方面的事兒了。

    等那邊庶福晉也給那拉氏道謝完,也快到了中午,本來胤禛是要邀請胤禩留下來用午飯的,但胤禩堅決推辭,趕緊讓人請了庶福晉出來,兩個人立馬告退走人了。

    那拉氏都有些疑惑呢:“吃頓飯而已,怎么像是后面有老虎在追著呢?”

    胤禛輕輕哼一聲,他可太知道了,不就是說起來字畫,隨后引申到老八的字兒寫的不如何好,然后他建議老八用什么字帖,還很貼心的打算回頭送老八一些字帖嗎?

    真是不如小時候可愛了,小時候不管喜歡不喜歡,面上都要道謝,還要感恩戴德。現在倒好,直接甩臉子。哼,甩臉子就甩臉子吧,真以為他愿意操心啊?

    他胤禛,忙的陀螺一樣,一天十二個時辰停不下來,哪兒有空去操心他八阿哥的字兒寫的好不好!

    正要開口,外面就又說十四阿哥來了,胤禛就皺眉了:“十四?他現下來府里做什么?”

    十四可不是個外人,根本不等人通報的,這邊胤禛才疑惑一下,那邊十四的聲音就傳來了:“四哥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么叫我來做什么?難不成你這府里我不能來嗎?虧得你總說咱們親兄弟,來往就如同自家一樣,難不成在你心里,這來往如同自家,只是說的六哥?哦,也不對,還有老十三是不是?就我十四,是個外人對不對?”

    胤禛額頭上的青筋都要跳起來了:“再胡咧咧你看我讓人打你不打,你要是個外人,你這會兒能走到這里來?再者,你規矩呢?若是我正好有什么正經事兒呢?你就不能有點兒耐心等一等?”

    “要什么規矩?小爺我從來不在乎規矩。”十四仰著頭說道,然后就被胤禛一巴掌打在后腦勺:“我讓你不在乎規矩!”

    打的十四委屈巴巴:“好歹我也是做阿瑪的人了,四哥你這樣是不是有點兒不妥當?再說,你之前不是還撂狠話,說在也不管我了嗎?”

    他又得意洋洋:“我可告訴你,我現在真不用你管了,我自己找到了差事了!”

    胤禛冷笑:“別說你是做阿瑪了,你就是做瑪法了,我想打照樣能打。”至于說不管十四的話,那氣頭上的話誰當真?十四自己不也說過再也不來府里了嗎?不照樣大搖大擺,如進無人之地嗎?

    胤禛更好奇的是十四的差事:“什么差事?該不會又是去蒙古交易馬匹嗎?”

    這事兒在胤禛看來,雖然是個肥差,油水足,但十四去做,確實是有些大材小用的意思。

    也就十四自己,什么大差事小差事,別人給他一顆糖,他都能當金元寶看。

    十四笑嘻嘻的:“這次保證你猜不準,是和蒙古有些沾邊,但并不是去交易馬匹。對了,四哥,你不是有地圖嗎?你那地圖拿出來咱們看看。”

    胤禛見他是真有事兒,就打算往書房去,那拉氏趕緊喊到:“先吃午飯,不然這飯菜一會兒就涼了。”真要是等他們兩個說起來正事兒,那至少是得一個時辰之后了,十四她是管不著的,年輕,身強體壯的,餓一頓也沒什么。

    但胤禛就有點兒不行了,他之前大病一場之后,身體底子就有些差了,真要是餓著了,回頭該不舒服了。

    十四轉頭看一眼,就有些為難,那拉氏忙說道:“有什么話等會兒吃飯的時候先商量商量,吃完飯了就可以去書房了。”

    胤禛皺眉,那拉氏就搬出來烏雅秀貞:“額娘叮囑過,一日三餐不要隨意拖延,該吃就吃。”

    十四笑嘻嘻的:“那行吧,先吃飯,吃頓飯不耽誤什么的。”

    真要是餓著了他的好四哥,回頭額娘不一定怎么生氣呢。他十四,和老四可不一樣,他十四最是心疼額娘了,能不讓額娘生氣,那絕對不讓額娘生氣。

    胤禛也只好點頭,但還是讓人將飯菜送到了書房這邊,方便他和十四交流,順便還讓人叫來了弘暉和弘昀。

    弘暉已經上朝,朝堂上的事兒也有心得了,弘昀剛成親,也該立起來了。

    十四并不反對,教孩子嘛,說再多的大道理,也不如讓他們跟在身邊聽一聽看一看學一學來的成效大。

    烏雅秀貞有些惋惜九格格的戲班子不能來京城,九格格索性就自己先回了京城來。她之前也沒提前打招呼,到京城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了。

    這會兒宮門肯定是已經落鑰了,她就知道暫且回了自己住宅,梳洗吃了些夜宵,就連忙睡覺去了。第二天一早,再進宮去給烏雅秀貞請安。

    烏雅秀貞正閑著呢,聽說九格格來請安,還差點兒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連忙讓人帶了九格格進來,這一進門,就忍不住紅了眼圈,趕緊伸手去拉著九格格:“瘦了,黑了……”

    九格格頓時哭笑不得:“額娘您肯定是眼神不太好了,我現下這樣,能說是瘦了?”

    胖了還差不多,江南那邊美食多,她雖說忙,可卻也沒委屈過自己,吃的上面,那是尤其舍得花錢的,這一年下來,一下子胖了整張二十斤。

    這也得虧是穿的衣服寬松,若是穿的衣服再稍微緊身一點兒,身上的肉肉可就都遮掩不住了。

    她伸手捏了一把自己腰間讓烏雅秀貞看:“這天底下,也就是做親娘的才能昧著良心說這種話了,額娘,您看,我這肉,可是白長的?”

    一點兒不白長,那都是自己憑本事,一點點兒吃出來的。到了冬天能抗住的冷風,到了夏天能抗得住路上顛簸。

    作為一個大夫,九格格是從不覺得女人瘦成一把骨頭就是好看的,真正的美,該是骨肉勻稱,若是再稍微有點點兒肉,那就更好了,從健康角度來說,也是稍微有點點兒肉,才是最健康的。

    烏雅秀貞充耳不聞,只覺得自家姑娘在外面這段時間可真是受委屈了,不停詢問:“這一路上是不是太辛苦?在外面這么長時間,也沒少吃苦吧?別說是辦個戲班子了,就你送回來那些話本,我瞧著也不是簡單能做出來的,這上面又要花錢吧?”

    花錢是小事兒,有時候怕是你花錢都不一定能找到人辦事兒。

    九格格就說起來在江南那邊的事兒,一開始她找文人書生寫這種話本,確實是不太順利的。大部分的男人,就算是能同情女人的處境,但真的愿意為改變女人處境做一些事情的時候,大多是有顧慮的。

    幸好呢,江南那邊的女孩子,讀書的也是比較多的。

    九格格聽從了胤禛的話,出門不再男裝之后,江南那邊的官場,還有商戶人家,就也有推出自家的女眷想和九格格打交道的。

    畢竟,天底下,誰不知道九格格得寵又能耐呢?雖說是有些離經叛道,被很多人不喜,但權勢面前,什么都是虛的。

    再者,九格格名聲在外,也有不少女孩子,內心里其實是很愿意結識九格格的。

    如此一來,九格格也認識了好些個有才華的女孩子。這些女孩子知道九格格的為難之處之后,就一個個自告奮勇——九格格提供大綱,這些女孩子自己補充內容。

    等話本出來好幾個,這些女孩子自己就上癮了,也不用九格格提供大綱了,自己就開始發散思維了。

    就好像是九格格提供了土壤,她們的所思,就是種子,撒下去,就慢慢的生根發芽。隨后,就收獲了一大堆。

    也就是九格格往京城送的那些話本了。

    九格格笑嘻嘻的說道:“我不讓她們寫,她們還和我著急呢,這些話本,在江南那邊也是很流行的。”

    九格格可太知道朝廷的規矩,以及外面世俗的偏見,還有那些男人的避諱了,所以她給大綱的時候也就說明白了,你可以暗地里傳播你自己的思維,但是誰也不能放在明面上,否則連累的就是整個話本市場。到時候朝廷要整頓,要禁這些書,那可說理都沒地方說去。

    這個尺度如何把握,就要看自己的了。

    烏雅秀貞聽著九格格說之前那些事兒,心里又是為九格格驕傲,又是為九格格擔心的:“這些書,我暫時看著是沒有什么妨礙的。”

    頂多就是寫一些女孩子在困境中拼搏的事兒。

    但就怕會被人生拉硬扯的往什么造反上扯。

    九格格擺擺手:“之前六哥給我寫信,說是已經求得了汗阿瑪的同意,關于文章這個立法,已經通過了朝廷的允許了。”

    也就是說這方面,確實是要出律法規定了。到時候能寫,什么不能寫,都是有明文規定的,只要有律法可依存,那這些事兒就不算是大事兒了。

    烏雅秀貞仔細想了一下,確實是有這回事兒,以至于六阿哥這半年來都忙的很,若非是三五天還進宮來請安一次,烏雅秀貞都得以為他是去京城外面了。

    正說著話,十四阿哥就興沖沖的過來了:“我聽說九姐姐回來了?九姐姐你可算是回來了,我有個好事兒正要告訴你呢。”

    烏雅秀貞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果然,十四一張嘴,下一句就是那差事:“我現下剛得了一份兒差事,是要去蒙古那邊,若非是九姐姐你現在回來了,估計晚幾天,咱們就見不著了,再見面指不定什么時候了。”

    烏雅秀貞真想撕破他這張嘴:“什么叫見不著了?是你九姐姐沒長腿不能去別處,還是你沒長手不能寫信?你是打算去幾年呢?人家好的將軍,一年半載就能回來了,你該不會說你打算十年八年的再回來吧?那你趁早別去了,讓你汗阿瑪另找賢臣吧。”

    十四頓時訕訕,趕緊彌補:“額娘我就是說的稍微夸大了一些,再者,戰場危險,我姐姐女孩子嘛,嬌滴滴的,如何能去那樣危險的地方?我雖說是能寫信,但若是忙起來,說不定就顧不上了呢?”

    九格格伸手拽住他耳朵:“我,嬌滴滴的?”

    十四不敢反抗,趕緊求饒賠罪:“我說錯了,九姐姐饒命,饒命啊,您不是嬌滴滴的,您是這世上最能干的女人了,這滿京城,哦,滿大清,都挑不出來比您更能干的人了。”

    九格格冷哼一聲松開手,這才問道:“你口口聲聲戰場什么的,你這差事,去領兵打仗去?”

    十四可算是能炫耀了,忙不迭的就開始說起來。

    烏雅秀貞不愛聽,實在是這話,十四已經炫耀了好幾圈了。哪怕烏雅秀貞在宮里都知道,先是去了胤禛府上,再是去了老六府上,然后去找十三喝酒。

    等從十三家里離開,又去探望老八。從老八府上出來,又邀請了老九老十上酒樓喝酒。

    就問整個京城,誰還不知道他十四阿哥,要去蒙古打仗了呢?用十四自己的話說,滿京城,都找不出來一個不知道的人了。

    九格格卻是第一次聽,還聽的挺認真的。十四將自己從胤禛那邊打聽到的消息一一拿出來顯擺,不過十四自己也確實是做過功課的,那邊什么地形,什么天氣,什么風俗,這都一清二楚。

    姐弟倆嘀嘀咕咕,十四還哈哈大笑:“等我回來,給你帶烤羊腿吃,這地道的蒙古羊肉,還是有些不太一樣的。”

    九格格很捧場:“那我可就等著了,另外那邊的羊奶茶也是一絕,你讓人學了手藝回來,咱們指不定能在京城開個專門吃羊肉的酒樓。”

    十四阿哥一拍手:“還得是我的好姐姐,這嘴巴一張,就又是個賺錢的好點子,成,那回頭,我就開個專門吃羊肉的酒樓,就將羊莊。”

    說的熱鬧,連下朝之后來請安的胤禛和胤祚,都有些忍不住跟著想笑,不管這話靠不靠譜吧,反正聽著挺熱鬧的。

    胤禛說起來收拾行李的事兒:“需得多準備些厚衣服,不過你既然是做主將的,那吃穿用度,也不好和人區別太大。”

    十四敷衍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不用四哥你說了,就不是同吃同穿嗎?”

    “糧草這邊,我已經讓戶部開始準備了,糧草這方面,你不用操心。”若不是在永和宮,胤禛都想在這小子腦袋上拍一巴掌,但忍了忍,還是照舊叮囑了幾句。

    這個是重點,十四倒是給了胤禛幾分臉面。

    說了一會兒的話,胤禛和胤祚還有事兒,就暫且告辭了。十四又陪著烏雅秀貞聊了一會兒,也起身告辭了,他得往軍營一趟,挑選自己的二十萬人馬。

    打仗這事兒,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定下來了主將,就得開始準備糧草——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就需得有押送糧草的官員。

    這差事,是落到了十六阿哥頭上的。

    再然后,要挑選副將,要挑選兵馬,要準備武器,整整半個月時間,十四這才穿著戎裝,在城門口對皇宮方向下跪辭行,來送他的是胤禛。

    胤禛站在城墻上,看著大軍出發,等著這些身影遠遠離開,變成了一個個看不清的小黑點,這才進宮和康熙匯報。

    康熙正在看地圖,他現下越發的老了,卻因著常年鍛煉,身上倒是不顯胖,只臉上多了許多皺紋。聽著胤禛腳步聲,他忽然伸手在地圖上點了點:“你說十四,需得多長時間才能拿下這地方?”

    胤禛沉吟了一下:“若是天公作美,年底應該是能回來的,但若是天公不作美,怕是需得明年了。”

    若是如此的話,估計十四就要有些難了。

    康熙點點頭,又問道:“你給老八送了藥材?”

    胤禛頓了頓才說道:“府里正巧有,又聽說他久病不愈,就讓人送了些。”

    “你倒是心善。”康熙瞪他一眼,背著手走回到龍椅前坐下:“該你心善的時候沒見你心善,不該你心善的時候你倒是很心善。”

    他拿出來一本折子扔在胤禛跟前:“你是不是覺得,老八之前那一病,就成了那病老虎?”

    被扔到胤禛跟前的折子是藍色的皮子,胤禛就覺得頭皮都有些發麻了,他往常里幫著康熙看的折子都是黃色的皮子,他自己在府里看的那些,都是暗紅色的皮子。

    藍色的皮子,該是密折,他以前,是沒資格看的。

    康熙冷笑一聲:“朕給你的,撿起來看看。”

    胤禛這才忙撿起來,打開看一眼,就忍不住變了臉色,上折子的是曹家。曹家只說了一件事兒,上個月,有一個姓顧的人,往江南巡撫府上去了。

    隨后,江南巡撫那邊就抬出來了好幾個箱子,這些箱子是往別處去了,出了江南,曹家的人手就跟不上了。

    曹家是皇上耳朵,是皇上安放在江南的眼睛。曹家說的事兒,那必然是大事兒,這折子看起來平平淡淡,可曹家還提起來另外一件事兒,川蜀那邊,聽聞時常有犯人失蹤。早些年,還聽說一些山脈里面,藏著鐵礦。

    這事兒,極容易讓人聯想到私自打造軍隊謀反的事兒。

    “顧……”胤禛沉吟了一下,皇上冷哼一聲:“朕若是沒記錯,老八之前在上書房讀書的時候,有一個教導他書法的先生,就是姓顧?再者,這些箱子出了江南能去哪兒?這箱子里面裝著的,又是什么呢?”

    胤禛這冷汗就想下來了,皇上這字字句句的,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懷疑老八私自藏兵了。他不光是藏兵,他說不定是已經和江南巡撫勾結在一起了,江南巡撫出錢,川蜀那邊,怕是還有人出力。

    “你雖說性子冷,又十萬頑固執拗,但你畢竟心里有大清。老八……”康熙提起來他,就略有些失望,看著性子是好,也溫和,朝堂上誰不夸贊八阿哥一句賢王呢?卻是最不顧惜人命的了。

    “這事兒,朕就交給你來查。”康熙又說道,胤禛沒說話。

    康熙又嘆氣:“若是可以,朕也盼著你們兄弟和和睦睦,只是,既然到了這一步,胤禛,朕說過,身為帝王,該絕情的時候必得絕情。兄弟算什么呢?兒女都尚且……”

    頓了頓,他沒有說下去。胤禛腦門上一層冷汗卻是滴滴往下落,康熙這話自然不是在安撫他,而是在警告他。

    兄弟不算什么,兒女也不算什么,那有朝一日,他若是違逆了康熙,康熙說不定也不會給他留活路。

    說不定,現下雍親王府,康熙的人手,至少有五六個。

    他甚至不能去問,不能去查。

    胤禛當即行禮:“是,汗阿瑪既然將差事交給了兒臣,兒臣必不負所托。”

    “讓人看好了老九,他最近也不上朝,只告假在家……”康熙忽然提起來九阿哥,胤禛心里一驚,就知道九阿哥現在,大約是不會在京城了。

    他匆匆離開乾清宮,出宮之后,也沒著急到九阿哥府上印證,而是先找那拉氏來吩咐:“舉辦個宴會,不拘是什么名頭,邀請了九阿哥夫妻來,九福晉那邊你也多探尋幾句,看九阿哥現如今在不在京城。十阿哥……也一并邀請來。”

    那拉氏忙應了下來。

    乾清宮里,康熙看了一會兒的折子,覺得眼睛有些不太好,過于疲憊,都有些發黑,看不清折子上的字兒了。以往,他是叫弘暉給他念的,現下弘暉有事兒,出宮辦差,他又信不過別人,就只能是自己看了。

    頓了頓,康熙問道:“南書房那邊,還有誰在?”

    “回皇上的話,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還有十二阿哥,十五阿哥都在。”梁九功忙上前回答,康熙沉吟片刻:“請十二阿哥過來。”

    梁九功忙過去,片刻之后,十二阿哥就跟著過來了。

    康熙示意他將折子拿起來念,有些折子十二阿哥是看過的,就簡單陳述一番。有些十二阿哥沒看過,就需得逐字逐句的念。康熙只偶爾應一聲,不同處置的時候,就讓十二阿哥來寫。

    十二阿哥在書房里忙活一上午,出了皇宮,這才微微松口氣——哪怕是親爹呢,在皇上跟前念一上午折子,不能出錯,精神緊繃,也累得很。

    十二阿哥回家之后,午飯都沒吃,就直接上床午睡去了。

    烏雅秀貞吃過晚飯,本來都打算安歇了,外面卻是傳來了靜鞭聲音,她又忙起來出門,到了門口就瞧見了那明黃色身影,就趕緊蹲下來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康熙抬手扶了一把烏雅秀貞,又繼續往里面走去。烏雅秀貞忙跟上,又一疊聲吩咐人準備熱水,梳子,還有布巾之類的。又趕緊問道:“皇上可用了晚飯了?是不是要再吃點兒什么?”

    康熙沉吟了一下才說道:“讓人簡單做些東西墊墊肚子,今兒你倒是睡得早。這兩日,九格格沒進宮?”

    “九格格早上還進宮來請安來,還給皇上留下了禮物。”烏雅秀貞笑著說道,先是幫康熙摘掉了帽子,又幫他換了身上大衣服,這才起身到外面多寶格上拿了九格格留下的禮物。

    是一個印章,上面雕刻了康熙年號,用的是上好的雞血石。

    “她說這雞血石難得,是她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的,別人配不上用,也就您能用,就特意找人雕刻了。”烏雅秀貞笑著說道,康熙嘴角也帶了幾分笑意:“她能知道什么雕刻?再讓人糟蹋了這雞血石。”

    但是翻過來看一看,又忍不住笑:“確實是挺不錯的,這雕工,看起來像是江南那邊的。”

    他將印章湊近了看,仔細摸索了幾下,也就確定了:“是吳大家的,也難為九格格,竟是請動他了。”

    雕刻這事兒,需得體力和精神,若是上了年紀就做不得了,吳大家的親爹已經沒有了,他自己現如今也有四五十了,到了這年紀,除非是見到了喜歡的材料,否則就不會再輕易動手了。

    九格格能請動他,估計也是花費了些功夫的。

    烏雅秀貞笑道:“為皇上盡孝心,這可算不得什么為難。皇上若是喜歡,回頭隨意夸贊她幾句,她就能高興好些天了。”

    “夸贊幾句還不容易?朕什么時候沒夸過她了?”康熙笑著說道,頓了頓又問道:“她在江南弄那戲班子,現如今是如何了?”康熙是只知道這事兒,并不太清楚細節的。

    他每日里那么忙,九格格又是那種不讓人操心的性子,那他何必事事過問呢?

    烏雅秀貞也就說起來那戲班子的事兒,從哪兒買的人手,從哪兒請的師傅來調~教,從哪兒買的戲本子,事無巨細。

    等著丫鬟送來了熱水,她就請康熙躺下,一邊幫著康熙洗頭,一邊揉按他頭上穴位。這事兒她做得多了,那叫一個輕車熟路,手上力氣都習慣了,該重的時候重,該輕的時候輕。

    嘴上說話的速度也變慢,聲音也減輕。

    大約一刻鐘之后,就聽康熙的呼吸聲音略有些平穩下來。

    康熙最近是增添了頭疼的毛病,白日里還不太明顯,到了晚上,睡覺之前,就越發的疼痛難忍。御醫給診斷過,只說他是操勞過度,又睡不好。

    頭疼,睡不好,睡不好又頭疼,如此循環往復。

    康熙疼了好幾天,這才想起來烏雅秀貞還有個揉按的手藝,這才特意來永和宮的。

    烏雅秀貞只當自己不知道,她但凡多問一句,怕是康熙心里就要生疑,那干脆就不問。

    看康熙呼吸平穩了,她這才慢慢的去拆散康熙頭上的發辮,將頭發給仔仔細細的洗干凈,隨后再梳理一遍。康熙好不太容易好受,烏雅秀貞也就不喊他挪地方了,只讓人抱來了被子枕頭,自己就在外側打地鋪。

    康熙其實并未睡著,他只是好受了些,就閉著眼睛在想事情。

    烏雅秀貞反而比康熙更早睡著,她睡著之后,康熙索性就翻了個身,面朝外,正好能瞧見不遠處的烏雅秀貞。外面月光明亮,他看了片刻,就發現,烏雅秀貞也有些蒼老了。

    眼角生了皺眉,頭上多了白發,臉色不再如以前一樣白皙水潤,反而是帶了幾分暗沉。

    不過,老是老了些,脾氣倒是越發比年輕時候好了。

    以前胤禛小時候,她還總是不是的對他使個小性子什么的,現下卻是溫順的很,嗯,也不能說是溫順,只能說是很少有什么事情讓她發火了。

    她打起來十四,還是半點兒不留情的。

    康熙又想到烏雅秀貞這些年的功勞,年年天災的提醒,二三十年下來,得她的恩惠死里逃生的,沒有十萬八萬,也該有個兩三萬人。

    她這樣的功勞,卻一直是沒得到位份提升,她心里,該是委屈的吧?

    于是,在烏雅秀貞毫無預料的情況下,她這一覺睡醒,外面竟然變天了,也不能說外面變天了,該說她烏雅秀貞變天了——康熙竟然下旨,將她冊封為了皇貴妃。

    皇貴妃啊,在聽見禮部官員宣讀圣旨的時候,烏雅秀貞有那么一瞬間,覺得自己還沒睡醒,還在做夢呢。

    皇貴妃是什么位份?等同于副后,若是宮里沒有皇后,那就是類似于皇后的存在。這么說吧,若是哪天皇上沒了,沒留下繼位圣旨,那皇貴妃所出的兒子,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大清建國以來,到現在,總共也才只有兩個皇貴妃。

    一個是董鄂氏,這個不用提,那是愛新覺羅家不能說起來的鬧心事兒。但凡提起來,那誰的臉面都沒有,誰也高興不起來。

    一個是佟佳氏,佟佳氏身為皇貴妃,一來是因為宮里需要有人統管事務,二來是因著身份特殊。沒有皇后,宮里始終是沒個管事兒的,也不像話——就是現在宮里沒皇后,那之前不還有太子妃嗎?太子妃也算是名正言順。再者,那表妹,嫡親的,能是尋常人可比的嗎?人家做皇貴妃,哪怕是最喜歡挑刺的人,也挑不出來什么刺兒來。

    烏雅秀貞就是做夢也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被冊封為皇貴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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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3章

    她原以為自己做個貴妃就到頭了,就是自己這輩子所能奮斗到的終點了,卻沒想到,今兒倒是被金元寶砸腦袋了,若非是現在在跪著,她都想去看看,金元寶是不是還砸到了康熙的腦袋,將他的腦殼給砸出來了問題了。

    他知不知道今兒這皇貴妃的冊封圣旨下來,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烏雅秀貞身體都有些哆嗦起來,她謝恩的話都說了兩三遍才開始流暢起來,親自送了禮部的官員出去,她才低頭看自己手里的圣旨,連著問身邊嬤嬤:“這是真的?我現下,真是皇貴妃了?”

    嬤嬤使勁點頭,眼睛也跟著發紅,臉上笑容卻是止都止不住:“是真的,娘娘,娘娘可算是……娘娘的功勞苦勞,皇上都看在眼里,都記在心里呢。”

    烏雅秀貞原本還有一種云里霧里的不真實感,可嬤嬤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哪兒戳到了她心里,驀然的,心里就是一酸,那眼淚也就有些忍不住了:“我總覺得……”

    康熙對她,也就是如此了。

    不壞,她只要安安分分老老實實的,吃穿用度,康熙從不虧待她。

    但要說多好,卻也沒有。她看過胤禛如何對那拉氏噓寒問暖,看過胤祚如何對六福晉溫柔體貼,看過十三福晉如何扯著十三阿哥的耳朵生氣,也聽九格格說過真正的感情是什么。

    她一直將自己的位置擺放的很正——伺候人的玩意兒。

    若是她安分老實,康熙自然念舊情。若是她不安分老實,那換個人來伺候,照樣沒區別。

    可從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是能得到承認?她的功勞苦勞,那個人是當真看見了?

    皇貴妃的位份,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從天而降落到了自己頭上?

    “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兒,娘娘,咱們需得準備準備,一會兒怕是四福晉她們就該進宮來道喜了。”嬤嬤自己還擦著眼淚呢,就趕緊的催促烏雅秀貞:“皇貴妃的禮服還沒準備好,太倉促了……”

    佟佳氏的肯定不能用啊,那都過了二十年了,就是保存的再好,那衣服估計也不結實了。圣旨來的突然,內務府那邊也根本沒來得及準備禮服。

    所以,暫且只能是便服。

    但就算是便服,這東珠也需得準備妥當。這個,都是不用很倉促的,現下立馬準備,不要兩刻鐘就能準備好。

    烏雅秀貞被急匆匆的按坐在凳子上,宮女嬤嬤們都開始忙碌起來。

    這個進來那個出去,大宮女抱著衣服喊:“嬤嬤,這一身衣服如何?”

    “嬤嬤,搭配這一套首飾如何?”

    “嬤嬤,快,娘娘的指甲套也需得準備好。”

    “四福晉那邊好像已經到了宮門口了。”

    “宜妃等人也過來了。”

    四福晉是進宮來道喜,宜妃等人則是要來請安的——烏雅秀貞是貴妃的時候,她們可以鉆一鉆空子,貴妃也不過是貴了一點兒,實際上還只能算妃,所以可以不用來請安。可現在,皇貴妃,那可就不一樣了。

    佟佳氏在的時候,她們若是沒特殊事兒,也是必得去請安的。

    相比在宮外的四福晉等人,肯定是宜妃等人走得快,得先趕過來。

    烏雅秀貞頓了頓,擺手:“且先讓她等一等,本宮這里就差一點兒,馬上就好。點心茶水給準備上,宜妃那張嘴,可別再讓她挑出來刺,咱們這大好的日子,沒必要。”

    宜妃那性子,慣好陰陽怪氣,若是讓她拿了什么把柄,她是恨不能鬧個滿京城都知道的。若是平常,烏雅秀貞倒是愿意和她聊聊,也算是打發時間了。

    但今兒,烏雅秀貞的好日子,她這一輩子,也就這一次被冊封為皇貴妃的機會。若是再和宜妃鬧起來,影響了心情,那倒是不美了。

    丫鬟也明白這意思,趕忙就下去準備了。

    幸好,四福晉她們來的也快,有四福晉和六福晉在外面招呼著,宜妃就算是心里憋屈的慌,也沒說出什么不合時宜的話來。

    等烏雅秀貞裝扮好,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之后的事情了。她自打上了四十歲,就很少再用胭脂水粉,平日里就是素面朝天,頂多是再用一個口脂。今兒這隆重一打扮,看起來就很是不一樣了,十分有威儀。

    連轉頭看過來的宜妃都有幾分怔愣,怎么說呢,她原本一直覺得,烏雅秀貞出身低,又素來安分,該是一股子小家子氣,哪怕是被冊封為皇貴妃,也該是有些上不得臺面的。

    卻沒想到,烏雅秀貞連個禮服都沒穿,也就是帶著東珠,這樣一打扮,從里面出來的時候,竟是……有幾分像是太皇太后當年的威嚴了。

    宜妃是見過太皇太后的,那會兒太皇太后年老,宜妃才剛進宮。

    她自問,再也沒見過比太皇太后還要威嚴的人了。哪怕是太后,太后她老人家,向來慈和,身上的氣派是有的,尊貴,但這個威風卻沒多少。

    赫舍里皇后,鈕祜祿皇后……更不用說了,也可能是因著時間太長,她記憶里的形象,有些淡化了?所以,只凸顯出了現在烏雅秀貞的這份兒威嚴?

    宜妃心里一邊給自己找著借口,一邊趕忙起身,隨著眾人一起請安,口口聲聲,都是喊皇貴妃了。

    烏雅秀貞先落座,然后才微微一抬手:“且坐下吧,咱們又不是外人,今兒齊聚一堂,也算是為本宮慶賀了,本宮得皇上看重,得此恩典,心里也十分感激。”

    頓了頓,她笑道:“本宮拿出三個月的月例來,請諸位姐妹吃點兒好吃的,回頭讓御膳房將宴席,送到各位宮里去。”

    榮妃當即笑道:“那我可就盼著了,這宮里誰不知道皇貴妃最是有錢了呢?自己有這賺錢的本事,兒女也都孝順,皇貴妃簡直就是天底下命最好的女人了。”

    “榮妃妹妹也不差,三公主孝順,三阿哥能干,一雙子女,正好湊了個好,這運道在,福氣也在呢。”烏雅秀貞笑著捧場,惠妃就挑眉:“那我這算什么呢?”

    烏雅秀貞笑道:“惠妃妹妹這算是后福在后,孫子孫女都有出息,指不定再等個兩三年,惠妃妹妹就能享受到這天倫之樂了,到時候孫子大婚,惠妃妹妹四世同堂,這份兒福氣,豈不是也難得?”

    惠妃笑道:“還是皇貴妃會安慰人,那我就借您吉言了。”

    宜妃沒說話,烏雅秀貞也不當回事兒,平妃倒是很捧場,笑道:“以往咱們宮里沒個能做主的,貴妃又素來是個低調性子,咱們這些人,每日里都像是那無頭蒼蠅一樣,現下倒是好了,貴妃就是再如何低調,現下做了皇貴妃,這該立起來的規矩,是不是也該立起來了?”

    這話說完,宜妃就忍不住狠狠瞪一眼平妃,平妃卻是混不當回事兒,現如今這朝堂上的局勢誰還看不出來呢?皇上就是偏重胤禛,八阿哥就沒什么希望了,都到這一步了,她還不扒著烏雅秀貞,那是腦子有問題嗎?

    好歹呢,胤禛和佟家還有幾分香火情,要是她現在再腦子不清醒,和烏雅秀貞鬧翻了,那誰知道這幾分香火情,還能留下來多少。

    畢竟,自家姐姐是早就沒了的,人這感情,隨著時間流失,不都是在逐漸的淡忘,逐漸的放下的嗎?

    這些長輩說話,自然也沒有晚輩開口的份兒,所以那拉氏她們是不插嘴的,反正烏雅秀貞也沒吃虧。

    烏雅秀貞頓了頓才說道:“這規矩……”

    宮里能有多少規矩?不就是請安,月例,還有種種瑣事嗎?說實話,請安這事兒,她是不太愿意豎起來的,她自己就是個懶散的人,若是要天天早起等著人來請安……光是想一想都覺得頭大了。

    “規矩就和以往一樣即可,以往雖說我只是貴妃,但承蒙各位抬愛,對我也并無看不起。”烏雅秀貞笑著說道,以往雖然大家不來請安,但烏雅秀貞若是有事兒叫,也沒誰會推辭,都是趕緊來的。

    “這可不成,無規矩不成方圓……”下面有個嬪就笑道,宜妃再次看過去,那眼神就像是能吃人了,宜妃也不是那種勤快性子,可以說,她比烏雅秀貞還懶,烏雅秀貞頂多是不愿意早起,宜妃卻是要睡到快中午才起的。

    再者,宜妃好不容易熬到現在上面沒有什么要請安的人了,自己做一宮之主,想多隨意就多隨意,偏偏一把年紀到現在了,居然還有人上趕著給自己樹立規矩?

    惠妃也點頭贊同:“這話說的在理,無規矩不成方圓,知道的人呢,說皇貴妃您心善,但不知道的人,還該以為皇貴妃您性子軟弱呢。”

    或者是說烏雅秀貞出身低,就算是穿了龍袍也不像是太子。空有皇貴妃的名頭,實際上撐不起來皇貴妃這封號。

    烏雅秀貞倒是有些詫異惠妃會說這樣的話來了,按理說,她和惠妃,也沒幾分交情的。這提議,可是偏著她的。

    榮妃沒說話,平妃也是贊成這請安的事兒的:“姐姐若是不愿意麻煩,那三五日里一次也成。”

    既然話說到這份兒上了,烏雅秀貞沉思片刻,就應了下來:“那這請安,就定五日一次,逢一逢五,各位到永和宮來請安,另外,本宮這段時間怕是有些忙,手里有些瑣碎事兒怕是沒工夫,不知道平妃妹妹可有空為本宮分擔一二?”

    平妃立馬起身行禮:“能為皇貴妃分憂,是妹妹的福氣,娘娘只管吩咐就是了。”

    “這眼看八月,宮里也該準備冬衣了,江南那邊送上來些布料,還有宮中該采買棉布衣服,這些你都看著辦。”烏雅秀貞說道,采買是包括給宮里的嬤嬤太監和宮女的。

    按照這份例,冬衣是兩身。宮里光是這些太監宮女,有八九百人,這一千多套衣服下來,花費銀子不少。若是辦的精細,只這一樁,倒個手就能賺個三五百兩銀子了。

    再者,冬衣還包括其他,像是帽子,護套,護耳,這些零零碎碎加起來,也是很耗費心思的。

    平妃忙笑著應了:“您且放心,我必然將這差事給您辦的妥妥當當。”

    剩下的是些零碎的事情,諸如冬季該準備的木炭,即將來臨的中秋節,之后的頒金節,還有各家府里的事兒。烏雅秀貞一邊和平妃成嬪她們說著話,一邊留意了宜妃,以防宜妃忽然有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這樣的日子再發瘋起來,那可真是給人添堵了。

    也幸好,今兒宜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一直到散場,說的話也沒兩個巴掌加起來多。

    不過她沒鬧事兒,烏雅秀貞就很高興了,哪兒管她什么心事兒的。讓人送走了這些妃嬪,她才招呼了嬤嬤來給自己卸掉頭上的帽子脖子上的東珠,帶著這些東西,沉甸甸的,腦袋和脖子都有些受累。

    那拉氏也過來幫忙,她臉上的喜色都有些抑制不住:“額娘可算是熬出頭了,汗阿瑪心里,也是有您的。”

    烏雅秀貞這位份,對胤禛來說,才是最大的一個……變數。

    只有好的,沒有壞處。

    幾乎是康熙在變相的承認,胤禛會是下一個繼承人了一樣。所以從剛知道圣旨到現下,那拉氏都有一種很亢奮的情緒。其實不光是那拉氏高興,六福晉,十四福晉,還有十三福晉也都高興的很。

    十三福晉眼圈都有些紅了——畢竟十三是鐵了心的跟著胤禛的,胤禛若是能成,那十三,就是能徹底翻身了。不光是翻身……他還是胤禛的左膀右臂。

    章佳氏剛才是已經跟著妃嬪們先走了,十三福晉留到這會兒,先是跟著四福晉說了幾句吉祥話,這才鄭重給烏雅秀貞行禮:“恭賀額娘!”

    十三自幼就是跟著胤禛他們一起喊額娘的,十三福晉也偶爾喊額娘,所以這一聲額娘并不算是突兀。

    烏雅秀貞伸手摸摸她的腦袋:“你有心了,日后,好日子在后面呢。”

    十三福晉露出幾分笑意,忙點頭:“是,有額娘這句話,我這心里就是石頭了地了。額娘,多謝您。”

    “咱們娘兒倆客氣什么?你起身吧,今兒是我好日子,等會兒我給你們好東西。”她笑瞇瞇的說道,又說那拉氏:“回頭呢,你也別辦什么宴會,就安安分分的,府里也別鬧騰,只宮里有這表示就成了。”

    她若是半點兒不表示,那康熙指不定還以為她是不高興自己成了皇貴妃呢。但胤禛若是在外面炫耀高調,那對胤禛來說就不太好,康熙可能會覺得他張揚。

    那拉氏也是明白道理的,趕緊點頭:“是,額娘放心,兒媳聽您的,不過,咱們總得準備賀禮,額娘的好日子,我們做完備的,若是一點兒表示也沒有,怕是四爺心里得愧疚呢。”

    “賀禮……”烏雅秀貞沉吟了一下才說道:“那就隨意吧,不用太貴重,你們自己還要過日子呢,我知道你們心意就好。”

    那拉氏應下來了,不過應是應下來了,該如何準備,卻還是要和胤禛商量一番的,必得要準備個稀罕又貴重的才好。

    烏雅秀貞讓丫鬟去庫房挑選了幾套首飾,幾個兒媳一人一套,順便還讓人給七格格九格格都送過去一套。至于十二格格,也只能是回頭派人去送了,順便也將皇貴妃這好消息,給十二格格帶過去。

    皇貴妃這位份,非同一般,那拉氏等人出宮到時候都是面帶春風。

    宮里更是連著吃了好幾天宴席,皇貴妃三個月的份例呢,那可不少,一天吃不完,若是趕在一天,那不是都浪費了嗎?所以,就連著吃,變著花樣吃。

    頭一天吃雞鴨,第二天是河里的,第三天吃牛羊,第四天吃天上飛的。

    短短四天時間,連烏雅秀貞都覺得自己胖了一圈,內務府新送來的皇貴妃的禮服,竟然是穿著略有些緊繃了。

    丫鬟趕緊安慰她:“定是因著這兩天穿的太厚了些,畢竟天氣冷了,娘娘里面又穿了一件兒。”

    烏雅秀貞嘴角就抽了抽,她也就是多加了一件兒衣服而已。宮里的繡娘又不是沒分寸的,那做衣服肯定是不能貼著尺寸做啊,必然是要留著有一點點兒余量的。

    所以,她是真長胖了。

    等康熙來和她說祭祖的事兒,她就將這煩惱小小的提一句,康熙就忍不住笑,伸手捏一捏她的胳膊:“胖點兒挺好的,瞧著比以往更有福氣些。”

    “就怕再胖下去。”烏雅秀貞嘆氣,千金難買老來瘦,和說明什么?上了年紀,還是瘦點兒好,太胖了容易生病,容易出事兒。

    康熙安慰她:“也就是這兩天吃的多了點兒,你若是真覺得自己胖了,回頭少吃點兒就好了,不過,你若是要修改衣服,需得趁早,明天可就要祭祖了,還有上玉牒,事情多,衣服若是不舒坦,穿一天下來,人難免也疲憊。”

    長時間穿的衣服,最好還是合身些,舒坦些,這樣人也不受罪。

    烏雅秀貞笑道:“也不用一晚上時間,片刻,丫鬟就能給弄好了。”就是松一下腰部,三兩針的事兒。

    她笑意盈盈的看康熙,將康熙看的有些皺眉:“這樣看著朕做什么?”

    “忽然發現,皇上心里有我……”烏雅秀貞忍不住笑,康熙頓時尷尬,輕咳一聲:“幾十歲的人了,說這個做什么?再者,朕心里何曾沒有你了?”

    “以往也有,但不如現在看重。說起來很俗氣,但是,這世上沒一個女人,是不在乎名分的。我現如今得到了,我心里……”她沉吟了一下,靠在康熙身邊:“十分感激,又覺得,皇上對我的這番心意,沉甸甸的,我就像是得到了這世上最珍貴的寶物,我心里滿當當的。”

    有所依靠,又有所依仗的那種底氣和充足。

    康熙伸手摸一摸她腦袋,沒有說話,就像是他說的,都一把年紀了,難道還要和小年輕一樣,情情愛愛的放在嘴邊嗎?他確實是有感于烏雅秀貞的勞苦功高,但若說是半點兒感情也沒有,那就是騙人的了。

    沒感情,誰會愿意和她生孩子?

    后宮能生孩子的那么多,就算是伺候人的功夫,烏雅秀貞也不是最最好的。他若是不喜歡,每次賞賜一碗避子湯也不是什么麻煩事兒,能讓烏雅秀貞接二連三的生孩子,本就是對她的一份兒喜歡。

    烏雅秀貞倒是有些停不下來,回憶起自己剛進宮的時候,又說早些年和康熙之間的相處,她記性好,兩輩子加起來的事兒,說起來簡直就像是碗里的紅豆,捏起來一個又一個,好像是沒完沒了了。

    康熙終于忍不住了:“我原先總想著,胤禛那性子是隨了誰了,現在才發現,竟是和你有幾分相似。”

    說起話來不停歇,喜歡誰就無論對方做什么就都是對的,比如說九格格,再如何大逆不道,與世俗不容,她都覺得九格格是對的,其余反對九格格的都是錯的。

    烏雅秀貞也像是才反應過來這個問題,竟是怔愣了一下,隨即又忍不住笑:“那我可不能承認,胤禛也是皇上的兒子,難不成就沒有和皇上相似的地方嗎?”

    康熙沉吟了起來,胤禛身上,和自己相似的地方?

    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還真不少。

    比如說,好學,自己喜歡什么,就必得要鉆研個徹底,胤禛也是這樣的性子,什么事情弄不明白,那是徹夜不眠,連飯也顧不上吃的。

    嗯,就是這力氣方面……大約還是隨了烏雅秀貞了。

    天下父母的通病,孩子好的地方都是隨了自己,不好的地方都是對方的。任何一個性格,在對方眼里是壞的,在自己眼里就是好的。

    說了半天的話,兩個人實在是熬不住了,也就趕緊安歇去了。

    第二天是去祭祖,烏雅秀貞是全套大禮服,再加上東珠,禮帽,還有花盆底,全套妝容,在嬤嬤的攙扶下,隨著康熙往奉天殿去。

    祭祖之后,再在宮里繞一圈,隨后回永和宮,該見一見宗室婦人,還有誥命夫人們了。這種事兒呢,烏雅秀貞是輕車熟路的,畢竟之前每次過年,這些人都是要進宮請安的。

    雖說她偶爾不愿意見,就給推掉了,但大部分時候還是要見一見的。

    這一天下來,烏雅秀貞始終緊繃著身體,坐的規規矩矩,臉上也維持著溫和又有幾分威嚴的笑容,從早上到晚上,等最后一個人都走了,她既立馬靠坐在軟墊上了,實在是太累了。

    嬤嬤趕緊來伺候:“娘娘,且先換一換衣服?”

    今晚上按照規矩,康熙是要來的,所以九格格她們也沒敢留宿,給烏雅秀貞送了賀禮,就趕緊告退了。

    烏雅秀貞動動手指頭:“先更衣,再梳洗,今兒那些賀禮,一會兒你們自己造冊,我明天再看。”

    嬤嬤忙應了,招呼了人一起來扶著烏雅秀貞,該更衣更衣,該拆頭發拆頭發,忙活了小半個時辰才算是給她換了便服。再弄了溫水來給烏雅秀貞泡腳,還有丫鬟站在后面,拿著梳子一點點兒的幫烏雅秀貞將頭發給打理好。

    康熙來的時候,烏雅秀貞正抱著點心盤子吃,人嘛,累的很了,又不能去躺著,就只好是先吃點兒墊墊肚子了。

    康熙一見她那樣子就知道是累得很了,笑著問道:“怎么不先去休息?不用等著朕。”

    “皇上這話說的,我若是不等著您,您一回來,整個屋子黑漆漆的,那心里能不失望嗎?”烏雅秀貞笑著說道,康熙想了想,也忍不住跟著笑,那確實是要有些失望的。

    烏雅秀貞將手里的點心盤子推給他:“皇上先吃一塊兒,御膳房準備了晚飯,再有片刻就該好了,咱們先吃飯。今兒這一天,想必皇上也累。”

    后宮位份的晉升,按理說是和前朝沒什么關系的。

    康熙呢,卻是個做事兒十分周到的人,也就是后妃這位份的晉封,必得有個緣故,要么呢,是你伺候的好,要么呢,是有個功勞。要么呢,是兒女比較爭氣。

    康熙從不會因為說,自己喜歡哪個女人,哪個女人伺候的好,就立馬晉升位份的。

    烏雅秀貞就算是不說這背地里的功勞,她這本身的生育子嗣的功勞就是夠的。再加上胤禛的,胤祚的,九格格的功勞,她升為皇貴妃,那朝堂上,真是一點兒反對的理由都找不出來。

    饒是如此,康熙也需得將事兒做的滿面光。今兒就是特意讓禮部的人,將這些年烏雅秀貞的功勞苦勞,給擬定擬定。什么掌管宮務從不說辛苦,后宮安穩讓他沒有操心勞累之事兒,嬌養孩子出色,又多年做善事——但凡烏雅秀貞說了自己的噩夢,若是真出了事兒,她總要給康熙一筆錢財,算是自己的心意的。

    以往是偷偷給,后來九格格也有學有樣。

    這一筆錢,單獨看不算什么。可現下一統計,這數字,竟是到了一個康熙都忍不住側目的程度。

    “朕竟是不知道,你如此有錢。”康熙現下提起來這事兒也還是吃驚呢,烏雅秀貞也吃驚:“我竟是這么有錢的嗎?”

    康熙都無語了一下,頓了頓,解釋道:“估計不是一下子拿出來的,所以也不顯得多。平日里積攢,到事兒上了用。”

    積水成多而已。

    再仔細想想,烏雅秀貞平日里生活確實是樸素的很,吃穿上面,倒是很少見她和誰攀比。

    康熙就越發覺得,自己給烏雅秀貞晉封位份這事兒沒做錯了,她值得。

    正要再說點兒什么,外面嬤嬤就來通報說是晚飯已經準備好了,烏雅秀貞這才來了精神,趕緊起身,又來攙扶康熙:“知道你最喜歡牛肉,特意讓人做了鹵牛肉,用的最嫩的,保證你會喜歡。”

    皇上笑著點頭,在烏雅秀貞的攙扶下起身。

    走著走著,忽然一個趔趄,差點兒沒摔倒,烏雅秀貞趕緊用了幾分力氣,還有些驚慌:“皇上可還好?有沒有嚇著?”

    她順手幫康熙拍了下后背,康熙有些無奈,沖她擺擺手:“沒事兒,不過是沒站穩,現下已經好多了。”

    烏雅秀貞仔細看康熙臉色,冊封皇貴妃的喜悅,這幾天已經逐漸的消散了,倒不是不高興了,而是任何的情緒,隨著時間過去,總要散幾分的,人不可能總是處在亢奮之中對不對?

    尤其是這事兒已經成了定局,再沒有更改的可能,烏雅秀貞現下就有一種合該如何,本宮就是皇貴妃的淡定。

    沒有了這沖昏頭腦的喜悅,她現在總算是理智回籠,隨后掐一掐時間,渾身就開始有些發涼了,怎么這么快,就到了這個年份呢?

    皇上竟是……要到了大病時候嗎?

    她就有些慌,又有些著急:“皇上若是身體不舒服……”

    話說了一半兒又急慌慌閉上嘴,上輩子康熙是最忌諱別人說他病的,十四因著一封信寫的不對,就被康熙扔在邊關,到康熙死都沒能讓十四趕回來。

    康熙果然是臉色陰沉了一下,烏雅秀貞眼圈就有些紅:“我現下才剛做了皇貴妃,我想要皇上,長長久久的陪伴我,皇上,若是身體不舒服,需得盡早讓御醫看一看,您且放心,妾身絕不會透漏出一點兒消息的。”

    康熙看她一眼,并未做聲。烏雅秀貞又說道:“皇上,您好好的,好不好?”

    “并無大事兒,御醫昨天剛診脈,只說是有些上了年紀,脾胃上有些毛病,年輕時候落下的病根。”康熙這才開口,年輕時候他總親征,做皇帝的,哪個不想青史留名,做個千古一帝呢?

    康熙那會兒的目標,就是唐太宗。唐太宗在歷史上,那可是文武雙全,絕無僅有的一位。康熙本打算效仿他的,所以年輕時候,也多親征。

    領兵打仗在外面,這一日三餐就不用手了,能吃上三頓就不錯了,想要定時定量,那絕無可能。

    再加上他喜歡大魚大肉,畢竟每日里要有那么多的事兒的,吃不飽,哪兒來的體力?再者,大清是馬背上得的天下,康熙也注重騎射功夫,若是不吃肉,身體也撐不住啊。

    年輕時候吃的多,是因著消耗得多。可現下年老,還如此吃,那就成了身體的負擔了。

    太醫診斷的并未錯,他就是脾胃上出了問題。但人嘛,身體里的五臟六腑能單獨分開,也得合在一起,脾胃出了問題,肝臟能好嗎?肝臟不好,這腎氣就不足,腎臟出了問題,那心臟能好嗎?

    康熙也總覺得身體有些精神不濟,但他不愿意被人看出來,他暫且,還不愿意將手里的這份兒權利交出來,有許多事情,他尚且沒來得及做,他也不放心交給別人。

    再者,現在這朝堂上的局勢,他也是怕胤禛壓不住。

    可他既怕胤禛壓不住,又怕真的冊封了太子,胤禛會容不下他。

    康熙臉色有些陰沉沉的,烏雅秀貞頓了頓才說道:“既然是脾胃不好,那今兒這晚飯,就吃些素淡的,等會兒皇上可不許喜歡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能由著性子來。”

    康熙沒說話,烏雅秀貞又說道:“皇上也該每日里走一走,活動一下身體,這消耗多了,脾胃自然也就舒坦了。不如每日里,妾身帶著皇上做一做五禽戲?或者,八段錦?”

    “你現下還在堅持每日里做?”康熙就有些吃驚了,烏雅秀貞笑瞇瞇的:“那是自然,在宮里也沒別的事兒做,九格格也說了,人總要動一動的,不動,你那血液就淤塞在那兒不流通,久而久之,自然是身體虛弱。動一動,血脈流動起來,氣也跟著竄動起來,那可不就通了嗎?醫書上說,通則不痛,痛則不通,血液和血氣通暢了,就不信身上還有哪兒不自在。”

    扶著康熙落座,順手幫康熙揉按了兩下肩膀:“覺得怎么樣?是不是比剛才好了些?”

    康熙皺著眉點了點頭,見他并不喜歡這話題,烏雅秀貞索性也就不說了。

    兩個人吃了晚飯,本來烏雅秀貞是累得很,想要早些歇息的,但想到剛才的事兒,她就索性強撐著,又磨著康熙陪著她在屋子里走一走,甩一甩胳膊,太一抬腿。

    到了第二天,康熙還是比她起得早,反正她起床的時候,康熙都已經上朝去了。

    等胤禛下朝來請安,烏雅秀貞才知道康熙又出了新點子了,他打算邀請大清年滿七十的老人,到京城來共賀一下,弄了個名堂叫千叟宴。

    這事兒呢,就交給了胤禛來辦。

    烏雅秀貞頓時有些無語,上輩子康熙這千叟宴是連辦了兩次,這輩子她見康熙沒提起來,還以為這事兒算過去了呢。

    怎么現下,倒是又想起來了?這事兒說起來簡單,就是邀請七十歲出頭的老人到京城來,可實際上,這事兒復雜的很,先不說這路上的吃穿用度,到京城的住處了,光是這些人,如何讓他們路上不出事兒,就需得費很大功夫。

    這年頭,出門在外,哪怕是中年人,壯年呢,都一定會遇上什么緊急事兒,更不要說這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了,什么頭疼腦熱,風寒風熱……若是真有哪個沒撐住,在半路上沒了,這算不算觸霉頭?康熙那心情,能愉悅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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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4章

    但差事都已經吩咐下來了,胤禛也只能去做。再者,這些老者,得知能上京城來見皇上,一個個也是期盼的很,尋常百姓,能見皇上的機會才有幾次?現下機會送上門來,朝廷親自派人來接,衣食住行都不用自己操心,那誰不愿意來呢?

    為這事兒,胤禛忙的是整天不見人影。

    現下是頒金節,十月,按照康熙的預定,現下消息通知下去,各地方先篩選符合條件的,然后家家戶戶通知上門,等來年春天再趕往京城,四五月的時候,正好舉辦千叟宴——康熙的生辰也是五月里,正巧能湊在一起。

    烏雅秀貞這是做了皇貴妃之后第一次操辦頒金節,因著她現在位份不同了,頒金節就打算操辦的隆重些,九格格給出了些主意,但凡九格格名下的店鋪,包括醫院,頒金節這幾日里,都半價。

    七格格那邊得知消息之后,也作出了同樣的決定,七格格手里產業豐厚著呢,單單一個紡織廠,就幾乎是占據了大清四分之一的布料市場,剩下的四分之三,照樣是絲綢錦緞之類的,現下的紡織機,并不能大量生產這樣的布料。

    七格格這邊有了動靜,剩下四福晉,六福晉,十三福晉,和十四福晉,也都不甘落后。

    于是,整個京城都開始熱鬧起來。

    這會兒,十三阿哥也被康熙叫進了宮。隨后,章佳氏就來了永和宮。

    她眼睛發紅,神情也略有些激動,看的烏雅秀貞嚇一跳,趕忙問道:“是出了什么事兒嗎?十三又被皇上斥責了?不應該啊,皇上這段時間也忙,十三等閑也不進宮……”

    因著不被康熙待見,十三這十來年,進宮的次數屈指可數。甚至進宮了,還要避著康熙,免得被康熙看見了臭罵。

    康熙也幾乎從不詢問十三的事兒,十三連個正經差事都沒有,多是跟著胤禛打下手。

    這種情況下,十三如何也做不出惹怒康熙的事兒來吧?

    章佳氏忙搖頭:“不是,姐姐別擔心,不是壞事兒,是好事兒,天大的好事兒。”

    烏雅秀貞立馬就猜出來了:“好事兒?可是皇上,給了十三差事了?”

    章佳氏連連點頭,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十年啊,十三熬了十年。這十年期間,不知道遭受多少人笑話——堂堂皇子阿哥,連進宮都不能,皇上甚至提都不愿意提起來,這混的,還不如被圈禁起來的胤礽呢。至少胤礽那邊,康熙時不時的還會派人過問兩句,也會打發了太醫去把脈,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也記著給胤礽留一份兒。

    可十三這邊,康熙是真將他當成了隱形人,眼里甚至瞧不見這么個人。

    章佳氏雖然不說,但章佳氏心里也是憋著這口氣的。再者,十三不能進攻,章佳氏也是很少能見到十三的。

    “十三他,可算是熬出來了。”烏雅秀貞跟著感嘆,章佳氏伸手擦擦眼睛,這可是好事兒,萬萬不能哭,再要是讓康熙知道了,還以為自己是埋怨他呢。

    “今兒十三被宣召進宮,皇上說,京城人多,讓他到巡城司那邊幫幾天忙。”章佳氏等情緒略有些平復了下來,就忙說起來十三的差事,暫且只是個五品的守城將軍的職位,雖然這爵位,皇上提也沒提,但若是差事辦得好,最主要的是,皇上愿意用十三了,那爵位的事兒還會遠嗎?

    烏雅秀貞就忍不住笑:“這可太好了,十三若是能到巡城司,一來是合了他心意,二來,也正好能幫襯到胤禛,胤禛為這千叟宴的事兒,正著急上火呢。到時候要找住處,要確保吃飯,還得距離醫院比較近,我瞧著他最近這段時間,眼睛下面那黑眼圈都比往日里重了三分。”

    十三自己也是更希望能在武將這方面多發展發展的。

    章佳氏也跟著笑,但又忍不住擦擦眼淚,烏雅秀貞能理解她這激動,頓了頓,就笑道:“不如,你回頭做件衣服什么的,給十三,也算是慶賀十三終于有了差事了?”

    章佳氏頓時來了精神,忙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我有些事情做,也免得東想西想的,我現在……雖然十三有了差事,我卻總患得患失的,總想著,萬一皇上再厭棄了十三,十三接下來會如何?”

    現下這十年,就已經是個很嚴重的處罰了。若是再來個十年,十三都已經三十了,人過中年,人生有多少個十年呢?今兒給厭棄十年,明天再被厭棄十年,十年又十年,可別將十三給蹉跎成了消沉沒意志的中年男人,那可太可怕了。

    但仔細想想,十三好像又不是哪種容易被打倒的性子。他這十年,也并未閑著是不是?

    一方面覺得十三該是能承受,一方面作為親娘,章佳氏有時真的心疼十三,覺得十三不該受這樣的委屈。

    心里想得多,難免就不安定。

    烏雅秀貞給出了主意,章佳氏就立馬盤算開了:“做一身九月桂花開的衣服,也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烏雅秀貞嘴角抽了抽,大男人,穿桂花開的衣服?

    但人家做親娘的一番心意,烏雅秀貞也不反對,忙就點頭贊成:“意頭倒是不錯,那咱們先選選布料?正巧我得了一匹月色布料,做這樣一身衣服倒是挺合適的。”

    章佳氏忙擺手:“姐姐這布料暫且留著,我手里有呢,我有一匹靛藍色布料,十三這兩年越發穩重,淺色的衣服他是不太喜歡的,倒不如這靛藍色的。正好,能做兩身,也給四阿哥做一身。”

    也算是感激這些年胤禛對十三的照顧。當然,這肯定不能說是謝禮,胤禛這些年的幫襯,也不是一件兒衣服能抵消的,十三對胤禛的忠心才是回報。至于她做的衣服,那就是錦上添花。

    章佳氏又說起來兆佳氏的事兒:“十三得了差事了,我就想著,讓他帶十三福晉回娘家一趟,十三這些年不得志,兆佳府上就總惦記,在外面,時常送了東西來。”

    生怕人自家姑娘在京城的日子難過。雖說兆佳氏手里有產業,這些年也沒少賺錢,但在兆佳家人眼里,兆佳氏也沒什么好日子過——畢竟,京城這地方,權勢最重要,女人的日子過的如何,看的并不是手里有多少錢,而是看的男人有多少出息。

    十三別說是差事了,連個爵位都沒有,兆佳氏怕是在人前根本抬不起來頭。

    人家心疼姑娘,卻又怕十三心里多想,所以也只隔三差五的,送些東西來,再叫了兆佳氏的侄子來跟著十三跑腿,免得十三真的喪了心氣兒。

    現如今十三既然有了出頭的機會,章佳氏投桃報李,就想著讓兆佳氏回娘家走一趟。

    一來是讓兆佳家安心,二來呢,也安撫兆佳氏,讓兆佳氏知道,自己心里也惦記她娘家。人心換人心嘛,她對兆佳氏好,兆佳氏還能對十三不好了?

    “去就去一趟,不過,這路上需得花費多長時間?”烏雅秀貞問道,章佳氏笑瞇瞇的:“不用路上話費多少,兆佳氏前段時間剛說的,她阿瑪,就要回京了。”

    “真的?那可是大好事兒,雙喜臨門了算是。”烏雅秀貞忙說道,章佳氏點點頭:“確實是大好事兒,我特意叮囑了兆佳氏,讓她派人將娘家的房子給收拾干凈了,該買些什么就趕緊買了送過去。”

    米面糧油,衣服首飾,十三福晉現下最不缺的就是錢財了。

    說著話,外面就傳話,說是平妃來了。

    烏雅秀貞忙讓人請了平妃進來,平妃進門給烏雅秀貞行禮請安,看見章佳氏就笑道:“正巧趕上了,我原本也想著給娘娘請安之后,就到章佳妹妹那邊坐一坐呢。”

    烏雅秀貞笑道:“你找她有事兒?我能聽聽嗎?”

    “那如何不能?弘晨今年多大了?”平妃問道,章佳氏心思一動,立馬就明白了:“平妃姐姐可是有什么好姑娘介紹給我?”

    平妃笑瞇瞇的點頭,不是別人家的,是她家里三嫂家的娘家侄女兒,今年十六。說起來這姑娘呢,也是身世可憐,早早沒了親額娘,之后過門的繼母,也不是個什么好人,于是平妃的三嫂就將孩子接到了自己身邊來撫養。

    若是佟家親女呢,那嫁給個皇子阿哥都有挑選的余地。但這侄女兒……就有些上上不去,下下不來的感覺。

    各家的嫡子肯定是沒她的份兒的,但若是嫁個出身低的,佟家三夫人也舍不得。思來想去呢,弘晨就個年齡正好的,又是府里長子的,雖說就是個庶子,但人也有自己的差事了。

    再者,明眼人誰看不出來,日后一旦胤禛繼位,十三阿哥這可不就趁風而起了嗎?

    那哪怕是庶子,也是前途無量的。

    佟家三夫人進宮來找小姑子說了這事兒,平妃平日里閑得很,沒什么事兒做,以至于她但凡有點兒事情,都很當回事兒。于是,就掐著時間,等章佳氏來永和宮,她也就急匆匆的趕過來了。

    之所以非得選在永和宮,是因著她知道章佳氏的性子,章佳氏必然是要和烏雅秀貞商量的,既如此,那她親自來說,豈不是更有誠心?

    章佳氏果然是抬頭看烏雅秀貞,烏雅秀貞擺手:“這事兒你該問問十三和十三福晉的,那才是做父母的,一輩人有一輩人的事兒,我們的事兒就是給老四十三他們娶妻,但下一輩兒的事兒,就該他們做父母的承擔起來責任了。”

    不然總逮著一輩人薅算怎么一回事兒?

    章佳氏眨眨眼,也笑道:“正是這個理兒,那平妃姐姐若是不著急,且等我問一問。”

    平妃擺手:“我著急什么,又不是十七八了,也就是十四五而已。真要說定下來,那也有得等呢。”

    “冬日里的衣服,我已經采買好了,以往宮里都是買了布料,再讓內務府出面找人來做,布料是一筆錢,人工是一筆錢。現如今,我只采買了衣服。”

    平妃就說起來正事兒,她還帶來了賬本:“宮里多少人,穿多大尺碼的衣服,我讓人統計登記了,隨后分了一個區……”

    她伸手點了點:“這樣相近的尺碼,就分為一個區域,做成稍微大一些的。總共分了五個區域,也叫五個尺碼。”

    宮里伺候人的,其實胖的不是很多,但也不是沒有,大部分都是身材比較適中的。

    這樣做成的衣服呢,也算是合身,若是有特別不合身的,自己也能稍微改動一下。因為尺碼是略有些偏大的,所以改動的空間也還算可以,并不會出現穿不上的情況。

    “尺碼這主意,是你想的?”烏雅秀貞是當真有些吃驚了,平妃笑瞇瞇的:“也不算是我想的,只是偶爾聽宮女們說起來外面的靴子,我就想著,衣服是不是也能這樣定一個尺碼。”

    再者,外面的布莊,其實也是有成衣賣的,那些衣服都是按照一個比較適中的尺碼做的。

    最最關鍵的是,本身這衣服,也都是略有些寬松的,那再寬松點兒,也不是大事兒,更合身點兒,也不是什么大事兒。

    “如此一來,就只需要看各家的報價,以及送來的樣品就好了。我選了七格格家的紡織廠。”平妃笑著說道,又對烏雅秀貞擺手:“娘娘放心,我可沒有半點兒私心,而是對比下來,確實是七格格給的報價最低,布料又最厚實,棉花也用的足夠份量。”

    而且,七格格這邊還多給了一套衣服,尋常的冬衣規格就是一套棉衣,兩套單衣,但七格格給搭配了一身羊毛衣服。

    算下來,肯定是七格格這邊的價錢更實惠。

    花費了多少銀錢,平妃那賬本上也是清清楚楚的。

    “再過兩三天,衣服就該送到宮里來了,娘娘您看,到時候是直接放到內務府,還是我來發放下去?”平妃又問道,烏雅秀貞笑道:“一事不煩二主,這事兒既然一開始交給你了,那現下還是你來辦。”

    平妃忙應了下來,烏雅秀貞又看章佳氏:“之前總說讓你找些事情來做,你總不愿意,現下我倒是有個事兒想交給你,你愿不愿意試一試?”

    章佳氏就有些猶豫,之前因著十三的事兒,她在宮里是寧愿低調,當個隱形人都行。現下十三都得了差事……她頓了頓,就笑著搖頭:“承蒙娘娘厚愛,我也知道娘娘對我好,不過,我這人懶散習慣了,怕是這差事也辦不來。”

    十三一冒頭,她這做額娘的就趕緊跟著露面,再讓康熙覺得自己母子貪婪就不好了。

    再者,她本身也是不愛麻煩的性子。與其辦差,倒不如自己閑暇時候做個針線,寫個話本呢。好歹那寫話本的錢,是實打實的進了自己的口袋的。

    再者,九格格之前打江南送來的那些話本,她看完之后也心有體會,正打算嘗試著將自己的風格也換一換呢。

    烏雅秀貞見她真摯,就笑道:“算了,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再說吧。”

    她又轉頭看平妃:“眼看快要到了元后的忌辰,這事兒,且交給你,你覺得如何?”

    元后說的是赫舍里氏,因著康熙時常惦念,所以這忌辰的事兒也需得重視,每年需得準備祭祀的東西。再者,今年這個比較特殊,算是整年的一個祭祀,需得更隆重些。

    平妃就有些為難:“也不知道到時候二阿哥那邊如何安排……”

    二阿哥是胤礽,胤礽是元后的親兒子,按照規矩呢,這祭祀呢,好歹也得親兒子走一趟。可偏偏,胤礽這是被圈禁呢,如何出門?

    “就叫了弘皙去。”烏雅秀貞拍板,長孫呢,臉面上也能過得去的。

    平妃這才點頭:“是,那妾身回頭就安排。”

    惠妃不愛管事兒,照常還是吃齋念佛。榮妃呢,年紀大,精力不足,再加上三阿哥這些年也有些不得志,榮妃也就不愛出門攪合事兒。

    宜妃那邊,烏雅秀貞也不敢用,也就只剩下個平妃能用了。

    烏雅秀貞就感嘆:“這得虧是還有個你來幫襯我,若是沒有你,我可怎么辦呢。”

    平妃笑道:“該我謝謝娘娘重用我才是,若是沒了我,娘娘有章佳妹妹,還有成嬪妹妹,還有陳嬪妹妹……”

    還有密嬪。

    嬪位上一大堆呢,實在是不行,再拉拔兩個上來,那知遇之恩,不一下子就拿捏了嗎?到時候也不怕被背叛了。

    所以,這不是非自己不可的,這點兒平妃還是看的很明白的。

    烏雅秀貞擺手:“人倒是不少,但哪個能和平妃你一樣,辦事兒妥妥當當,不用我操心半分呢?”

    就是密嬪,雖然表面上看著沒什么大毛病,但算賬這事兒……是無論如何也算不明白的。她出身江南,自小學的就是琴棋書畫,算賬這事兒,有銅臭味,如何能沾染?

    再者,家里送她進宮,也沒敢想過她這樣能生,一路飛升做了嬪啊。一開始,也就抱著能做個答應就成的期盼來的。

    所以,真要說能干,還得是平妃。

    三個人說了半天話,眼看快中午,估摸著十三也該來請安了,平妃就很有眼色的先起身告退了。

    也是時間趕的恰恰好,她這邊走,那邊胤禛,胤祚,還有十三,就一起過來了。

    都是從乾清宮過來的,進門請安落座,什么話都來不及說,先是端起來一杯水咕嚕嚕喝下去,也不知道在乾清宮是不是連一杯茶水都沒混上。

    烏雅秀貞忙吩咐人再給準備一壺茶。

    胤禛才說起來正經事兒:“過了年,六弟也要出京去走走,他既然要立法,就需得到各地去看看,一來是摸一下底兒,看看現如今這市面上,都有什么樣的書籍,外面那些讀書人,又是如何議論朝廷。”

    也就是說,需得有個度。

    總不能一拍腦袋,就說,說這樣的話不行,是犯法的吧?

    憑空定下來的律法,那就是開玩笑呢。所以需得到處走走,將這個度給拿捏好,然后才能招手開始指定這個線。

    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什么能寫,什么不能寫。

    越是仔細,越是不會出現冤假錯案。

    烏雅秀貞點頭:“既如此,那年前就該好好收拾一番,反正也是年后才出發的,到時候你順便問問你九妹妹要不要求江南,指不定你們能順路。”

    六阿哥笑道:“不順路,我打算先去西北。再者,還得和額娘說一聲,我打算帶了六福晉去,到時候府里的孩子,是要送到四哥府上去的……”

    烏雅秀貞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們夫妻到外面瀟灑自在去,將孩子交給胤禛和那拉氏這夫妻倆?人家憑什么幫你們養孩子呢?

    養孩子這事兒,你真當很輕松啊?

    那除了吃穿,不得考問功課嗎?不得觀察下心理發展嗎?

    “胤禛,你答應了?”烏雅秀貞轉頭問胤禛,胤禛點頭:“正巧弘昀年后要成親……”

    本來是年里的事兒,但沒想到良妃去世了,雖說胤禛府上和良妃沒什么關系,但良妃畢竟是長輩,是妃嬪,所以這婚禮就往后推了推,定在了明年。

    “弘昀成親之后,暫且也沒什么差事,這些個孩子就交給他了。”胤禛說道,很不當回事兒:“弘昀福晉呢,也正好幫幫忙,免得整日里閑著無事,反而容易多想。”

    瓜爾佳氏是長媳,日后若是無意外,這府里都是要交給瓜爾佳氏的。

    那弘昀媳婦兒若是太閑了,指不定會生事兒。胤禛就想的很明白了,與其盯著這府里的一畝三分地,倒不如都出去看看有什么差事。

    九格格一個女孩兒家,都能作出一番自己的事業來。還有九福晉,十三福晉,十四福晉,不都在外面有自己的產業嗎?那干脆放出去闖一闖,闖蕩成功了,至少就不會在家里鬧騰了。

    闖蕩不成功……難不成家里還能看著他們小兩口餓死了?

    所以這看管孩子呢,是第一步,若是看管的好,有能力了,在外面也就能看管下人侍衛了,也就不用胤禛很操心了。

    巧的是,弘昀這年紀,恰好是老二,不光是在府里排行二,加上胤祚十三十四兩家的孩子,也是只在弘暉一個人下面,也還是二哥。

    所以,孩子們交給他們兩口,絕對沒問題。

    烏雅秀貞聽著胤禛分析,怎么說呢,心情很復雜,原以為胤禛和那拉氏是要當冤大頭去了,沒想到,這兩口子倒是會給人找事兒的,又將麻煩給推出去了。

    她擺擺手:“算了,你們自己既然自己有安排,那你們自己忙去。”

    反正那拉氏這人素來公正,有她在呢,也不怕那些孩子們鬧翻天。

    烏雅秀貞問起來十三:“是明日里開始當差?”

    “今兒出宮就需得到巡城司去,今兒就開始當差了。”十三笑著說道,給烏雅秀貞看內務府剛送的衣服——朝堂上的官服,也是需得從內務府領取的。

    后宮的繡娘,也都歸屬整個內務府管。

    黑色的衣服上有補子,大紅色的帽子上有東珠,章佳氏瞧著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十三又忙安慰:“額娘,今兒是好日子呢。”

    章佳氏趕緊點頭:“對對對,可不能掉眼淚,不然意頭不好,你來給你烏鴉額娘磕頭謝恩,這些年若不是她……”

    烏雅秀貞嚇一跳,趕緊喊胤禛:“快快快攔著,這像是什么話?章佳氏,你這是要和我生分呢?十三這要真跪下,那我可就太無地自容了!我這些年,可沒幫上什么忙,十三今兒能出頭,那是十三自己有出息,十三自己自強不息,遇事兒不消沉,照舊該干啥干啥,皇上這才能想起來他。要是十三這些年消沉下來,不見人影,那皇上能想起來他嗎?”

    所以,這事兒還是十三自己有出息,十三自己能干。

    胤禛扯著十三不松手,胤祚從另一邊拽著,硬是沒讓十三跪下來。

    烏雅秀貞擺擺手:“算了,我瞧著十三都快被你帶壞了,時候也不早了,干脆用午飯吧,用了午飯,各回各家。”

    知道十三他們要過來,烏雅秀貞特意讓御膳房做了三個人喜歡的飯菜。

    她這里也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吃著飯,照樣時能說說話的。

    胤禛說起來過年的事兒,又說明年小選。大選本該是今年的,但今年選秀之前,康熙只盤算著去蒙古的事兒呢,就將這次大選給取消了。

    他雖然取消了,后宮不進人了,各家府上也沒有添人了,但這八旗子弟,還是有許多到了年紀要成親的。

    這些事兒,可都歸了烏雅秀貞。

    烏雅秀貞這段是將忙得很,胤禛就說小選的時候,宮里是不是該多留些人手。再者呢,烏雅秀貞現在也是皇貴妃了,那按照規矩,這身邊伺候的人,也需得調整一番了。

    胤祚就出主意,讓各宮自己安排,該放人的放人,該要人的要人。

    烏雅秀貞也就是聽聽算了,畢竟這小選的事兒,也算后宮的事兒,這兩個大男人,也插不上手,他們這話也沒什么參考意義。

    吃完午飯,章佳氏先帶著十三告辭了。

    胤禛和胤祚也沒多停留,怕打擾了烏雅秀貞午睡,也急急忙忙的告辭了。

    時間過得快,一轉眼呢,十三就已經在巡城司站穩了腳跟,十四也終于寫信回來了。

    給烏雅秀貞的信件,是胤禛給帶到宮里來的。這信,先是到了康熙手里,康熙再交給胤禛的。

    烏雅秀貞拿出來信紙看,十四先是說了蒙古那邊環境,到了冬天嘛,暫且休戰了。又抱怨那邊吃不好穿不好的,他往年去蒙古,不是四五月,就是六七月,八九月,這幾個月份雖說也有天氣不算好的時候,但肯定是要比十月之后,三月之前的天氣好。

    十月之后,三月之前,這頓時間,蒙古是正下雪的時候。那下起來大學,天地一片白茫茫,連個帳篷都不一定能找得到,更不要說人或者什么牲畜了。

    這樣的天氣,是不一小心就能凍死人的。

    吃的方面,沒什么新鮮的,整天就是炒干面,炒干米,再加上牛肉羊肉。穿的,那是鼓鼓囊囊,連走路都要抬不起來腿了。不過轉頭,十四又說道,雖如此,他還是覺得很高興,整日里充滿干勁兒,還親自帶著人搜尋了叛軍的行蹤。

    很是夸贊了一番自己的勇武聰明。

    烏雅秀貞看完之后就將信件收起來了,她有些沉默,就算是十四的信件寫的十分張揚,又有幾分輕松,但那可是上戰場,戰場上哪兒有什么輕松如意?

    胤禛頓了頓,就安慰她:“額娘不用為十四操心,十四并不曾受傷,他現下好好的。”

    烏雅秀貞點點頭:“我知道,他什么時候能回來?”

    胤禛沉吟了一下:“快的話,明年秋天就能回來了,慢的話,需得再有一年。”

    冬天既然動不了,那這戰事就必得要延長時間了。

    烏雅秀貞又問道:“那我能準備些東西,讓人給送去嗎?”

    胤禛張張嘴,想搖頭,但又頓住,好一會兒才說道:“那邊什么都有,再者,他是主將,若他和別人不同,軍隊里容易出現攀比……”

    準確的說,容易起爭執。

    憑什么大家都在賣命,就你能和外面聯絡,甚至還能得到好東西呢?你皇子阿哥就了不起了啊?若非是我們這些底層士兵為你拼命,你憑什么這種時候還能享受到京城送來的好東西呢?

    “額娘若是真想送,送兩件貼身穿的衣服就好。”胤禛補充道,烏雅秀貞索性搖頭了:“外面的事兒,你比我清楚,既然你說不用,那就不用了。不過,能寫信嗎?”

    這倒是能的,軍中也是有專門送信的組織的。

    烏雅秀貞就笑道:“那我回頭寫封信,你讓人給十四帶去,另外讓九格格準備些要用的藥材,她那兒不是有中成藥嗎?悄默默的送,別讓人知道了。”

    吃的穿的,那就算了。

    胤禛都應了下來,過片刻,又說起來八阿哥府上的事兒:“弘旺徹底搬到了側福晉那邊住,小格格的額娘,就是那毛氏,老八上了折子,請立了側福晉。”

    原本康熙是不耐煩看老八的折子的,還是十阿哥求情,這折子才送到了康熙面前,又不是什么大事兒,再者,八阿哥也就這一子一女,康熙就干脆應了。

    于是現下,八阿哥府上,就是兩個側福晉了。

    烏雅秀貞頓時驚訝:“那八福晉就沒鬧騰?”

    胤禛搖搖頭:“聽那拉氏說,八福晉平靜的很,那邊既沒有吵架,也沒有鬧著要離家出走。”

    以往八福晉是最喜歡離家出走了,不管是去安親王府,還是去莊子上,再或者是去別院。就連之前胤禩去蒙古,八福晉也是不愿意留在府里,而是自己帶著人住在了別院里。

    “該不會是在憋著一個大招吧?”烏雅秀貞覺得這不是八福晉的性子,胤禛笑道:“也可能是撞了個頭破血流,終于知道回頭了?不過我瞧著八阿哥最近安生得很。”

    他之前讓人打聽了九阿哥的動靜,九阿哥果然是不在京城的。

    八阿哥果然是背后有事兒,但是這事兒,一來是沒抓到實質上證據,二來呢,也不好打草驚蛇。

    抓一個八阿哥都是容易,直接圈禁了就好。但是八阿哥那條繩子上,不一定拴著多少螞蚱呢,若是逃走一兩個,那日后都是隱患。

    再者,川蜀那邊若是當真有私兵,這些人又藏在哪兒呢?找不出來,日后豈不是成了別人手里一把刀?找出來了,又如何安置呢?

    這些都是麻煩事兒,所以事情并不能立馬解決了。

    因著要緊盯著八阿哥,所以那邊府里的事情,胤禛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他知道烏雅秀貞不愛問朝堂上的事兒,就干脆拿些閑話來和她說說。

    又說起來京城最近的熱鬧:“十六府上也添了孩子了,請了戲班子。那戲班子,是真好,額娘若是想聽聽,回頭我給您請到宮里來?”

    馬上要過年了,請個戲班子進宮也是可以的。

    說實話,就朝廷養的那戲班子,真不是太閑了,沒人喜歡看。大家還是更喜歡外面的戲班子,唱得好,扮的好。

    烏雅秀貞擺擺手:“不用了,大過年的,要戲班子進宮,挺麻煩,倒不如就聽聽內務府那邊的戲。對了,之前不是說,七福晉和七阿哥鬧騰起來了嗎?現如今如何了?”

    成嬪好久沒來說這事兒了,夫妻倆和好了?

    胤禛頓了頓才說道:“七福晉帶著人住到莊子上去了,瞧著過年都不一定回來。”

    烏雅秀貞是真的吃驚:“住到莊子上去了?這是為什么?”

    “七福晉的阿哥,之前病了一場,她說是側福晉田氏動的手腳,田氏說她是賊喊抓賊,七阿哥偏向田氏,七福晉一氣之下,就干脆帶了孩子往莊子上去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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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5章

    這事兒并不是胤禛自己知道的,七阿哥大約也覺得是家丑,宣揚出來會讓自己難堪,所以這事兒并未走漏消息。但不湊巧,七福晉所去的莊子,和那拉氏的莊子是挨著的。

    這京城嘛,地方也就那么大,莊子能有多少?貴人能有多少?所以買到挨在一起的莊子,是很正常的。

    那拉氏這兩天正好帶著孩子們在莊子上玩兒,遇上了七福晉,這才知道了內情。那拉氏帶孩子回來的時候,七福晉還帶著孩子在莊子上呢。

    那拉氏是有些擔憂的,眼看快過年,若是七福晉到年三十都還不回來,那事兒可就鬧大了。

    胤禛今兒和烏雅秀貞說這事兒,也是想看看烏雅秀貞能不能叫了成嬪來說話:“七弟若是和七福晉真的鬧騰起來,大過年的,到底是不好,兒臣瞧著汗阿瑪這段時間……”

    說了一半兒就被烏雅秀貞一眼給瞪下去了:“你汗阿瑪身體好著呢,無論如何,你都不許有試探之類的心思。你現下,也得你汗阿瑪看重,那只要穩穩妥妥的,就不會有事兒,你若是著急慌的,你且看看胤礽現在在哪兒吧。”

    胤礽就屬于太著急了,不過仔細想想,做了三十年太子,換了誰能不著急呢?

    再者,胤礽大約也是依仗于頭一次謀反沒出大事兒,所以才有了膽量第二次謀反。

    人嘛,都是這樣,膽量是越來越大的,不會越來越小。

    胤禛真是一片孝心,想著大家和和樂樂,康熙看著也高興。烏雅秀貞頓了頓就說道:“這事兒成嬪若是能管,前段時間就管了,她之前哭訴到我跟前來,說七福晉進宮請安的次數少……瞧著是有些糊涂。”

    若是不糊涂,該是先找七阿哥問問情況的,是自己兒子的錯,那就訓斥兒子一頓。雖說兒子是親生的,兒媳是外來的,但夫妻一體,自打兒子兒媳成親,這兩個人就是分不開的。

    再者,那還有孫子孫女呢是不是?是,夫妻過不下去了是能和離,但是好好的嫡出沒了額娘,那對孩子就好了?再換一個,誰能保證比之前的更好?

    可成嬪問都沒問,直接就來哭訴,說好聽點兒是沒主見,但不好聽點兒,那真是……只顧著自己和兒子了,半點兒沒顧忌到七福晉的名聲臉面。

    “我知道了,我會叫了成嬪來問的。你啊,眼光放長遠些,堂堂大男人,總盯著這些事兒算怎么回事兒?”烏雅秀貞還是沒忍住多嘮叨了兩句,她可記得上輩子十三,是被累死的。

    十三都能被累死,他胤禛,難道就得了好結果了?怕不是也是一個累死的結局。

    “額娘……”胤禛無奈,難不成是他想要關注的?這要不是額娘問,他順口說的,他早就將這些事兒給忘到一邊去了,他又不是長舌婦,整日里閑著無事給自己的額娘說別人家內宅的八卦。

    烏雅秀貞頓時訕訕,趕緊擺手:“行了行了,我就是提醒你一聲,免得你整日里大事兒小事兒,總自己親身上陣。你該學學你汗阿瑪,大事兒自己知道個走向,能掌握,小事兒讓別人去管,你汗阿瑪有如此多的兒子,你看他讓哪個閑著了?你雖然沒那么多兒子,但是侄子不比你兄弟多嗎?這個不好用換下一個。”

    兄弟只有二十多個,但侄子……目前已經快六十多個了,比兄弟輩的翻倍了。

    康熙有二十多個兒子可用,但胤禛要是能敞開了用,能有六十多個侄子可用。這樣一算,他要是沒比康熙還輕松,那就是他不會用人了。

    很詭異的,這種想法在胤禛心里,居然鋪開了。他還當真開始思索起來,自己的哪個侄子,是什么性子,能辦什么差事了。

    正巧這千叟宴的事兒,也需要人手。

    胤禛滿懷沉思的從永和宮離開,烏雅秀貞就讓人叫了成嬪來,一張口就直奔主題:“七福晉因著府里田氏的事兒,被逼到莊子上去住,你可知情?”

    成嬪臉上有些迷茫,她是真不知情。七福晉不進宮,田氏沒資格進宮——雖說田氏得七阿哥寵愛,但因著烏雅秀貞素來只看重嫡媳,成嬪又是那樣性子,自然是不愿意宣召田氏了。

    七阿哥呢,也不會上趕著將自己的丑事說出來。

    烏雅秀貞嘆氣:“我也不愛多管閑事兒,但眼看這年底,皇上正興高采烈呢,你這弄的……早些年他因著老八家里的事兒,沒少生氣,本以為七阿哥是個懂事兒的,畢竟比八阿哥還年長呢,結果到了年底鬧出來這么個事兒?這田氏,若是個不安分的,那倒不如趁早打發了。”

    成嬪頓時誠惶誠恐:“娘娘,這這這,妾身實在是不知情啊,田氏……她好歹是生了阿哥的人。”

    七阿哥府里也就兩個兒子,一個是七福晉生的,一個是田氏生的。七福晉早些年也生過阿哥,但是沒站住,接連兩胎沒養成,這個好不容易養到了七八歲的,那就成了她的寶貝疙瘩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小孩子生病這事兒吧,烏雅秀貞是真不知道內情,所以也不好判斷。

    但你田氏是側福晉,既然知道嫡福晉那性子,何必去招惹呢?

    像是胤禛府里的李氏,人家接連生了了兩個阿哥,人家也沒有張揚啊,該對嫡福晉尊尊敬敬的,就對嫡福晉尊尊敬敬,半點兒不違抗。

    田氏那性子,必然是有張揚的。

    “生了阿哥又如何?七福晉是不能生還是沒阿哥?那嫡出的和庶出的哪個更金貴你分不出來?”烏雅秀貞說道,沖成嬪擺擺手:“無論如何,這事兒需得早早解決了,不管七阿哥是負荊請罪還是將田氏給祭天了,總得讓七福晉消消氣兒,別回來了也擺出來一副晚娘臉,讓人瞧著就不高興。若是七福晉實在是不愿意回來,那就報個病,什么時候病好了,什么時候再出門。”

    但這病好,可就不是七福晉說了算了,而是宮里說了算。

    算是軟硬兼施,烏雅秀貞沖成嬪擺擺手,示意成嬪趕緊告退。她這里事情一大堆呢,哪兒有空聽成嬪哭訴?成嬪這性子,一次兩次的,倒是能同情憐憫一些,但五次六次的,烏雅秀貞就覺得,這樣膽子,誰愿意擔著誰就去擔著吧,反正成嬪又不是她女兒,她何苦事事兒替成嬪想著?

    再者,成嬪人家這性子,也未嘗不是一種保護。看看這后宮諸人,能和成嬪一樣安安穩穩的,才幾個?要么是靠家世,要么是本事。

    成嬪家世不如何,本事也不如何,人家和七阿哥,就是屹立不倒,你說神奇不神奇?

    烏雅秀貞打發了成嬪,就讓人叫來了章佳氏和平妃,還有榮妃,年底將至,事情多,她不愿意自己一個人操勞,就將愿意干的人都給叫來了。

    榮妃呢,是負責公主們回京的事兒——年底不會來,年底到處下雪,路不好走,又耽誤事兒。倒不如開春了,雪化了,再趕過來。

    三公主,十二公主,十七公主,都約好了一起回京的,這如何安置,如何采買,全都交給了榮妃。

    章佳氏呢,則是將宮里的名單再給統計一番,明年小選,這該放出宮的,該添置人手的,都需得心里有數。這事兒交給別人,烏雅秀貞也不放心,只章佳氏,她才放心。

    至于平妃,則是采買上的事兒。冬衣的事兒已經做完,現下就該采買過年的東西了,過年可不光只是一個吃食,主位上的娘娘們需得有新衣服,宮里需得掛燈籠,這個需得提前檢查一下庫房里的,壞了的就再買一批,沒壞的就挑出來,看看掛在哪個地方。

    平妃頭一次接這樣的差事,聽著烏雅秀貞吩咐,只覺得腦袋一團亂:“等等,娘娘,您說,這舊燈籠,要掛在咸福宮之類沒人住的地方?”

    烏雅秀貞點頭,仔細和她解釋:“像是乾清宮,就必得是新燈籠,乾清宮那燈孔的規格也和別處不同,別處都是一米二的,乾清宮要一米六的。”

    再有,慈寧宮的也不同,別處的燈籠上面寫福字,慈寧宮的寫長命百歲。

    還有就是這絹花,冬天御花園除了梅花也沒別的了,就需得用絹花裝扮一下。這絹花呢,要什么顏色,搭配什么葉子,還有樹上系什么綢緞。

    平妃頓了頓,苦笑一下:“這個,短時間內,妾身怕是做不了這么些……”

    她現下領了御膳房的采買,又領了這燈籠的事兒,還有那對聯的事兒,這御花園就有些顧不上了。

    烏雅秀貞想了想,干脆讓人去請了宜妃來,不管宜妃是什么性子,但不得不說,宜妃在審美上,是很有自己的獨特看法的,她就喜歡富貴張揚,那不巧了嗎?過年也就需要個吉祥喜慶。

    宜妃本來還想拿架子,烏雅秀貞似笑非笑的:“九阿哥有小半年不曾往宮里送銀子了吧?”

    宜妃以往是新衣服不斷的,什么衣服她穿都不超過五次,五次之后,就賞賜下去了。可現下這一身衣服,烏雅秀貞回想起來,就覺得自己好像是見過好幾次了。

    那想必宜妃現下的生活,大概是有些捉襟見肘的。哦,可能也不至于到這地步,畢竟九阿哥不送銀子了,那還有五阿哥呢,宜妃大約是想遮掩一下,低調一下。

    但她心氣兒高,受不得激。烏雅秀貞這話一出口,宜妃那臉色就漲紅了,烏雅秀貞打一棍子給個甜棗:“你好歹也是做額娘的,九阿哥那日子不好過,你總得將自己日子過好了,這樣他心里也不至于難堪愧疚是不是?”

    宜妃嘴角抽了抽,烏雅秀貞又說道:“這差事你若是辦好了,回頭我和皇上求個恩賜給你。”

    宜妃冷笑:“我需要你……”

    說了一半兒又頓住,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就換了臉色:“那成,你現下可是皇貴妃呢,雖說不能一言九鼎,但也駟馬難追,到時候你若是不求個恩賜,那可不要怪我看不起你。”

    烏雅秀貞哼一聲,她需要宜妃看得起啊?

    她若不是頭一年做皇貴妃,萬事沒個定例需得自己來摸索,還用將這些人都拉起來干活兒?

    這頭一年,烏雅秀貞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出錯的,必得將事情做到盡善盡美。

    轉眼一場大雪落下,宮里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朝堂上,胤禛求了康熙,將胤褆家的弘顯,還有胤礽家的弘皙,都給叫出來辦差了。

    弘皙已經成親,弘顯至今還沒成親呢,并非是康熙忘記他了,而是弘顯本身年紀就不大,是在弘皙出生之后好些年,弘顯才出生的。

    因著弘顯自小是隨著胤褆圈禁,至今也沒個差事,這婚事上也有些犯難。

    雖說,康熙是皇帝,到時候看上了,直接給賜婚就成了。但是吧,婚姻大事兒,那是兩家的事兒,若是康熙挑中了個重臣家的,那不得考慮一下臣子的心情意見嗎?若是康熙看中個小官兒家的,又擔心弘顯現下這處境,到時候再被人看不起。

    惠妃以前也是暗地里相看過的,但但凡她露出些意思,人家姑娘家里就連忙的想法子了,要么說自家姑娘八字不合,要么說已經請了免選。反正,是絕不會將自家和胤褆這個落魄的大千歲捆綁在一起的。

    現下胤禛重提弘顯和弘皙的差事,康熙也不管他是安的什么心,只擺擺手:“人是你叫出來的,那如何用,做什么差事,也是你說了算了,宮里……就不用來了。”

    胤禛盤算了一下,到底還是實話實說,并不打算隱瞞:“弘顯我打算送去兩廣那邊,最近海上貿易的事兒,怕是有貓膩……”

    朝廷和兩廣以及福建那邊的海上商人是有協議合作的,朝廷派兵護送,然后船上收益,朝廷能分三成。若是不愿意分收益,那就需得帶上朝廷貨物。

    朝廷這邊提供的布匹,商人以市場價買走,然后再送到海外去賣。

    雖說是市場價,但若是購買的多,朝廷賺的,并不比分利潤少。所以這兩個交易法子,任選其一就好。

    但從三年前開始,海上貿易這邊送來的利潤就越來越少。胤禛就覺得,事兒怕是有些不太對。

    他一直按兵不動,畢竟剛開始嘛,就是有貪污,那些人膽量也不會太大。要是直接去抓,怕是就將后面大魚給驚著了,以后那大魚若是再藏得更深,也就更不好挖了。

    現在嘛,說不定那大魚就露在外面呢。

    弘顯是他打算放在明面上的,就是去那邊參加海軍,長長見識。真正要跟著去的,是弘暉。

    康熙就皺眉:“你舍得弘暉去冒險?”

    錢財動人心,幾十萬兩的話,那些人不至于拼命。但誰不知道海上貿易利潤大呢?一年的利潤,怕是就要幾百萬兩了,三年下來,怕是幾千萬都有了。

    這種情況下,弘暉若是去查人家貪污多少,那就不亞于是要人家性命,反正都是個死……我死肯定不如你死。

    再者,那是海邊地區,殺人真是比內地簡單多了。

    隨便將尸體扔到某個海域,保準是再也見不著。

    若是沒記錯,弘暉才剛做了阿瑪沒多久吧?康熙就看胤禛:“再者,弘暉年輕……”

    “汗阿瑪,兒臣也是深思熟慮之后才做的決定,弘暉做了阿瑪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外出辦差這事兒,這些年也沒少做。”胤禛說道,總不能因著危險,就不去外面吧?

    越是危險,越是能磨煉人。

    弘暉是嫡長子,本身就與別人不同。

    他該見識一下外面人心險惡,也該見識一下錢財的能力,還該見識一下大海的無常,以及人心的變化。

    康熙見胤禛是做了決定的,頓了頓,就點頭:“既然你已經做決定了,那朕就不反對了,回頭且先打發了弘顯去。至于弘暉,不知道你是如何安排。”

    “弘暉假扮京城的商人去,那邊也是有接應的人的,陳家,和往年一樣忠心。”陳家當年被烏雅秀貞給捆綁住了,現下和永和宮,就是一條繩子上的。

    陳家那大小子,早些年已經出仕,現下是在別處做知縣。陳家的二小子,早些年也進京,他讀書不太行,索性就給弘暉做個跟班。

    康熙又仔細詢問了幾句,確定胤禛安排的十分妥當,這才點頭應了。

    下雪之后就是新年了,這新年過的也算是熱熱鬧鬧。

    男人這邊,哪怕八阿哥還病著,也裹著厚重的大氅露面了。九阿哥是一直跟在八阿哥身邊的,胤禛低垂著眼簾想著九阿哥是什么時候回京的,十三阿哥湊過來說自己的情報:“十一月底,盯著九阿哥府上的人,有了動靜,大約是那時候回京來的。”

    胤禛點點頭:“將人手給撤回來,別打草驚蛇了。”

    女眷這邊,不管是七福晉還是八福晉,或者任何一個皇子福晉,都到場了。

    人齊全了,不管心里在想些什么謀劃些什么,總之面上都是言笑晏晏,說話也和和氣氣,這年夜宴也就算是成功了。皇上果然是很高興,散了宴席之后,特意到永和宮來,也算是給烏雅秀貞臉面。

    畢竟是皇貴妃嘛,若是不來永和宮,康熙也就只能是去乾清宮了。

    來了永和宮,至少烏雅秀貞還能幫他揉按一下腦袋。

    大年初一,康熙一早就帶人前往奉天殿,烏雅秀貞則是勉強睜眼起床,實在是太早了,昨兒晚上睡的也有些晚,早上實在是有些不愿意睜眼。

    那拉氏吩咐了李氏和年氏在外面等著,自己進來伺候烏雅秀貞梳洗。

    烏雅秀貞擺手:“用不著你動手,你且歇一歇,只管到外面說說話,吃吃點心,這些宮女做習慣了的,讓她們來就是了。”

    那拉氏笑道:“正因為她們做習慣了,我們這些做晚輩的,少有這樣伺候額娘的機會,所以現下才得趕緊抓住了這機會啊。額娘的頭發保養的好,又黑又順滑的,兒媳瞧著都眼熱呢。”

    “之前十三福晉送來的養發膏,你若是喜歡,回頭讓十三福晉多給你送一些。”烏雅秀貞笑瞇瞇的說道,十三福晉那藥妝現在已經是京城出了名的好了,她感激九格格,但凡有什么新品,也趕緊送來讓烏雅秀貞先用一用。

    不過烏雅秀貞也并不如何經常用,因為她現下所用的那些,都是太醫特意針對她的體質皮膚還有各方面的特點來特制的。

    比如說,她市場皮膚干,太醫院就特意要多添加什么東西。

    這樣弄出來的效果是更好些的。

    五十來歲的人了,烏雅秀貞除了頭發還是烏黑發亮的,臉上皮膚也好得很,柔嫩光滑,皺紋也不算多。

    婆媳兩個說著話,六福晉和十四福晉也都過來了。十三福晉是先去了章佳氏那邊,等會兒是要隨著章佳氏一起過來的。

    六福晉府上沒側福晉,也就沒帶人,只帶了子女。十四阿哥府上還是有側福晉的,烏雅秀貞看了看,特意叫了十四福晉到跟前來:“那博爾濟吉特氏……”

    是蒙古小格格,當年在蒙古,非得要嫁給十四做側福晉。后來到了京城,才發現自己有些格格不入,總妄想著霸占十四,又和府里其他人住不到一起去,整日里爭風吃醋鬧騰的很。

    后來被送到莊子上住了一段時間,已經是安分了好些年了。

    十四福晉頓了頓才壓低了聲音:“生病了,這段時間因著天氣太冷,有些發熱。不敢讓她進宮,怕過了病氣。”

    烏雅秀貞點點頭:“不是闖禍了就好,你辛苦些,將她照看好了,現下十四還在蒙古呢……若是她有個萬一,怕是十四日子也不好過。再者,可憐個小姑娘,若非是被十四哄騙……”

    也不至于離開爹娘到京城來受苦。

    十四福晉笑道:“額娘放心,我心里有數,這頓時間派了人貼身照顧她呢,想必過了年,這身體就能好轉了。”

    烏雅秀貞點點頭,見沒什么大事兒,就索性叫了幾個孫女兒到跟前來說話。她準備了新年禮物呢,孫女兒們就排隊到跟前來說吉祥話。

    大宮女端著盤子站在旁邊,烏雅秀貞一伸手就是拿起來一個紅色荷包:“好好好,乖兒新年好。”

    這個磕頭得了賞賜就趕緊起身,然后輪到下一個。

    到最后,那拉氏等人也上前來磕頭:“祝額娘新年吉祥,萬事如意,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烏雅秀貞笑的合不攏嘴:“你們跟著來湊什么熱鬧?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們到多大那都是額娘的孩子啊,再者,額娘這紅包,誰不想要?我們也想要呢。”十四福晉最年輕,就笑嘻嘻的說道,還雙手往前伸,做出小兒姿態:“額娘,您可不能偏心啊。”

    烏雅秀貞忙往她手里放一個紅通通的荷包,笑瞇瞇的:“你都要說我偏心了,我豈能讓你這話變成事實?來來來,都有,你們這一年到頭的,又要伺候男人,又要照顧孩子,還要孝敬我,還有府里那一堆的事情,實在是辛苦,這荷包里東西雖然不多,但也算是額娘的一點兒心意。都拿著,不要推辭。”

    那拉氏就笑道:“人家都是做晚輩的孝敬長輩呢,到我們這里換了,成了長輩打賞我們晚輩,我實在是受之有愧。不過,額娘的一番心意,我肯定是要拿著的,只盼著年年有今日,我能拿額娘的心意拿上個一百年。”

    六福晉也笑意盈盈:“額娘明年說不定得再多準備些荷包了。”

    家里晚輩一個個成親,家里人只會越來越多的,現在是只一個瓜爾佳氏,但明年就會多一個弘昀媳婦兒,后年再多一個弘昐媳婦兒,然后弘昀媳婦兒再生孩子……一年比一年人多。

    “我不怕人多,我這荷包啊,也多的是,你們只管生就是了。”烏雅秀貞笑瞇瞇的說道,側福晉也都有,側福晉往日里也安分,再加上孩子們都在呢,不好不給孩子們臉面。既然嫡福晉帶進宮了,那就說明是平日里安分守己的,現在多一份兒賞賜也沒什么。

    這邊鬧騰一會兒,瞧著天邊微微有些發亮的時候,就該是誥命夫人們進宮請安的時候了,于是只那拉氏帶著六福晉和十四福晉留下來,剩下的側福晉,則是先打發出宮去。

    烏雅秀貞這是做了皇貴妃之后,第一次過新年,但心里緊張卻是沒多少的,更大的場面她又不是沒見過,她上輩子還做了太后呢,太后不比皇貴妃更尊貴嗎?

    不過不同的是,她上輩子做太后的時候,是不用管這后宮一攤子的,那會兒自有那拉氏來操心。現下,她做了皇貴妃,就得管事兒,忙的腳不沾地,這點兒就不太好。

    想著,烏雅秀貞就忍不住看一眼那拉氏,只盼著那拉氏趕緊進宮做皇后,到時候她可就徹底清閑了。

    大年初一忙活活的,到大年初二就清閑下來了。

    九格格那江南來的戲班子,也總算是趕到了京城了。得了康熙應允,在胤禛的安排下,這戲班子是先進宮來表演。

    表演的戲劇叫程三娘。

    戲劇都叫程三娘了,講的自然也就是這程三娘的一輩子。程三娘生下來沒幾歲就死了娘,爹很快續弦,后娘進門,那程三娘的日子過的就如同黃連水。

    接下來就是后娘為了利益,讓程三娘裹腳的事兒。

    程三娘一番心思剖白——若真是親娘,哪兒舍得她受這樣的罪?也就是有了后娘,親爹變后爹,她才要裹腳,朝廷明明有律法,嚴禁裹腳。也就是程三娘的親爹的上司喜歡小腳女人,后娘打算賣了程三娘為她爹換前程。

    接下來就是程三娘和后娘斗智斗勇。

    其實這劇目,局限挺多的。既不能讓程三娘違背親爹,又不能讓程三娘狀告親爹,要不然外面那些個男人,必定就像是被戳到了心上,肯定要鬧騰。

    所以為了減少這些麻煩,九格格干脆就全程讓程三娘的親爹隱身了。

    當然,為了這戲劇能正常上映,到結果,還得來個程三娘的親爹幡然醒悟的結局。

    至于是真的幡然醒悟,還是被程三娘給拿捏了把柄不得不屈服,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了。

    主要的刻畫在程三娘身上,她的可憐,她的勇氣,她的聰明智慧,她的反抗精神,若說這整個劇本需要十分心思,那就有七分是分在程三娘身上的,另外兩分是在后娘身上,后娘不僅是代表后娘一個人,還代表了所有逼迫女孩子裹腳的人,祖父母,姨娘,嫡母,甚至親娘。

    最后這一分,在朝廷官員身上。程三娘去告狀,第一次他并未受理,到了第三次才受理了。

    整場戲演完,誰也沒出聲,惠妃宜妃還在揉眼睛呢,畢竟程三娘刻畫的入木三分,這可憐姑娘,誰不同情呢?烏雅秀貞卻是沒敢說話,只偷偷的去看康熙的臉色。

    實在是九格格的這一場戲,有點兒太過于挑戰了。

    大清以孝治天下,無論程三娘多是順從朝廷律法,從她和后娘斗智斗勇這兒開始,她就已經是將孝道給扔到一邊去了,若說是后娘不值得孝敬,那親爹……從最后的結局來看,她也是沒放過的,相當于是挑戰了做父親的權利。

    若是康熙一個震怒……烏雅秀貞暗暗沉思,自己這皇貴妃的位置才坐了不到三個月,也不知道能不能換九格格安然無恙。

    良久才聽到康熙招呼道:“九兒,到朕跟前來,你且先說說,你這出戲,是要表達個什么意思呢?”

    九格格上前來,對上烏雅秀貞擔心的視線,先露出個笑容來算作安撫,然后才給康熙行禮,笑嘻嘻的:“汗阿瑪是天底下第一聰明人,豈能看不出來?現下來問我,不過是想聽聽我的見解?那既然汗阿瑪問了,我肯定不能隱瞞的。”

    “這出戲,明面上的東西大家都能看出來,就一個意思,朝廷禁止裹腳。內里的意思,第一,為你好的,不一定是真的為你好。第二,人出生之后,雖說得父母教養,承父母恩情,但也大可不必將自己一輩子耗在這上面。”

    九格格直言不諱,旁邊平妃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又憂心忡忡的看烏雅秀貞,九格格這實在是太大膽了些,該不會一會兒被康熙給訓斥吧?

    烏雅秀貞伸手捂住額頭,只覺得有些頭疼。

    康熙神色淡淡:“九兒覺得孝順不對?”

    “孝順沒有不對的,身為子女,若是連父母都不孝順,那日后心里也必然沒有信念,仁義禮智信,缺一不可。但是孝順可以,孝順前面,卻是國家大義。”

    九格格又說道,烏雅秀貞本來正在頭疼呢,這會兒猛然間眼睛就亮了。

    九格格接著說道:“國家應該大于小家庭,我知道民間有些地方,宗族甚至比當地官府都還要……有權勢,這是不對的。任何人,既然生在大清,身為大清子民,那就該是國法重于家法……”

    九格格之前曾為義診去過更偏遠更窮苦的地方,有些地方,那真的是,只有宗族,沒有衙門。

    就比如說,朝廷對于通奸的規定,是男女都有處罰。但到了宗族里,那就只是女人沉塘,男人沒事兒。

    沉塘這事兒,九格格是深通惡絕。

    宗族的力量大過朝廷的力量,這絕對是不行的。

    九格格引經據典,又將自己之前所見所聞拿出來做佐證,只證明一個事兒,一個朝廷,只能容許一個聲音。朝廷律法既然存在,那宗族里面,就不該有第二個聲音。

    什么父權,都比不上朝廷律法。

    只著重突出一個律法的重要性,只強調一個律法的唯一性。

    烏雅秀貞哪怕是不懂朝政,這會兒也覺得九格格說的,必然是對的。她臉上也不自覺地露出幾分笑意來,看來,她今兒是不用將自己的皇貴妃金冊給拿出來了。

    胤禛等人也在附近,這會兒就忍不住上前:“汗阿瑪……”

    不等他開口,康熙就擺擺手,頓了頓才說道:“此事,隨朕到乾清宮來,咱們仔細說說。”

    康熙領著人往乾清宮,那拉氏才趕緊過來扶著烏雅秀貞:“額娘您別擔心,九妹妹不會有事兒的,我剛才聽著九妹妹那些話,都覺得九妹妹說的十分在理。既然是為大清好,汗阿瑪又不是個不問青紅皂白的,哪怕是這戲劇不好,汗阿瑪也頂多只是訓斥九妹妹幾句。”

    訓斥和責罰,那可不一樣。

    再者,又有胤禛在呢,胤禛這人護短的很。他若是愿意護著,就能像是當年護著十四一樣,寧愿自己受傷,也要攔著康熙,只可惜,十四不識好賴。

    但九格格可不同,九格格和胤禛親近的很,兄妹兩個感情深厚,胤禛必然是要拼著命護著九格格的。

    烏雅秀貞笑著擺擺手:“我知道,你九妹妹一開口,我就知道這事兒怕是穩了,這戲劇,說不定也還能在民間演出,不過,大約到時候是要略作改動。”

    頓了頓,她忍不住又重復了一遍:“國法大于家法,這話說的,你九妹妹是當真深思熟慮了。”

    她讓人給戲班子打賞:“辛辛苦苦唱這半天了,賞。”

    有小太監忙端著托盤送過去,上面擺放了些金銀,還有些首飾之類的,金銀是早就準備好的。首飾是烏雅秀貞剛從身上摘下來的,每日里帶著這些累累墜墜,也就是為了這會兒打賞人用。

    烏雅秀貞這邊一動作,剩下的惠妃宜妃等人,也都開始打賞了。

    扮演程三娘的人原本正跪在地上忐忑呢,聽著前面這動靜,這心里松口氣,眼眶就忍不住有些發紅了,今兒這一關,怕是過了。

    中午九格格都沒出乾清宮,午飯還是御膳房送過去的。

    烏雅秀貞打發了四福晉她們先回家,只自己在永和宮等著。等到半下午,九格格才算是回來,胤禛和六阿哥,還有十三阿哥陪在身邊。

    九格格這一進門,烏雅秀貞看見她臉上笑容,就知道今兒是沒大事兒了,心里松口氣,也忙忙吩咐人準備茶水點心了。

    九格格笑嘻嘻的來請安:“額娘,沒擔心我啊?”

    “我還用擔心你?你這不好好的嗎?怎么,你汗阿瑪沒責罵你吧?”說是不擔心,但還是多問了一句。

    九格格搖頭:“沒有,汗阿瑪就問我,如何能確保,讓這國法大于家法。”

    道理簡單,人人都懂,但是實行起來卻是難得很。再者,大清又是滿人入關,本身漢人就不服管,漢人自有一套管理自家人的規矩,這些規矩,滿人光是學都學了兩三代了。

    也就是到了這會兒,才算是滿人漢人的規矩,都融合在一起了。早二十年,還滿漢不通婚呢。

    漢人呢,又多是族群而居,再有縣官不如現管的說法,種種情況疊合在一起,就會出現家法大于國法的情況,甚至許多人,連外面衙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

    但凡家里有什么事兒,甚至鄰里爭執之類的,都只會找族長,根本想不起來去告官。民間又有說法,衙門朝南開,沒錢別進來。

    總之一句話,想要百姓將國法看的比家法重,這事兒的難度不小,不亞于讓漢人承認滿人才是正統。

    他們父子父女,就是在乾清宮商議這事兒。九格格呢,就一個主意,將自己的戲劇給推行開來。但也有不認同的,覺得在沒有十足把握之前,先挑釁了父權,只會引起民間反彈,到時候怕是弄巧成拙。

    別說是推行朝廷律法了,先讓百姓覺得你這一套就是錯的,亂了三綱五常,壞了孝道倫理,打從心底反抗反駁,再加上九格格那皇室出身的身份……那豈不是更不認同朝廷的管制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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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6章

    這出戲有問題,但又不是說完全不能通過。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三阿哥就被叫進宮了,不光三阿哥,還有六阿哥,還有十阿哥,還有十五阿哥,十八阿哥。

    之所以是這幾位,那也是有緣由的。無論三阿哥性子如何,至少他這文采方面,那確實是兄弟里面比較突出的。六阿哥則是一個穩重,更擅長律法方面的事兒,既然是要推行律法,那六阿哥也必然是有一席之地的。

    十阿哥是因著在京城看的戲多,能看出來什么戲比較受歡迎,什么樣的不太受歡迎。朝廷已經是有過經驗的了,之前的戲劇為什么推不出來?不就是因為他們弄的,百姓不愛看嗎?

    百姓才不管什么國家大事兒,他們就喜歡看些小情小愛。

    十五阿哥和十阿哥的理由是相同的,對現如今百姓之間流行的喜好,是有一些了解的。至于十八阿哥,那是被九格格叫過來跑腿兒的,既然要修改這戲本,又不能動了這戲本的核心,九格格這邊的戲班子,也必然是要照顧到,九格格自己忙,她年少時候弄那印刷廠,這些年也算是小有成就。之前去了江南沒如何打理,現在回來了,就打算弄個大的。

    她打算將之前京城比較流行的話本,給弄個合集。

    也就是精裝本。

    反正京城的姑娘們不缺錢,九格格從里面大大賺一筆,也正好可以用來養活戲班子。

    這忙活活的,一轉眼,也就過了年。

    八阿哥身體好轉,正式開始上朝。雖說康熙并未吩咐他什么差事,但每日里也總有朝臣詢問——就八阿哥這人緣,到這地步,連康熙都是有些佩服的。

    明知道他已經訓斥胤禩,有些厭惡胤禩,這些人還是冒著風險上折子給老八求情,讓老八露面,這可真是……比親爹都不差什么了。

    康熙為躲避這事兒,他現下聽見老八的名字就是有些頭疼的。這孩子,還和前面老大老二不一樣。老大老二,那都是有確鑿的證據的,老大弄了鎮魘太子的事兒,哪怕太子當時也不怎么好,但畢竟是儲君,謀害儲君,那落個圈禁的下場也是罪有應得,朝堂上誰也說不出來什么不好來。

    太子呢,謀反的證據也確鑿,再者,一而再再而三,他自己也將身邊的人給折騰的差不多了。所以,圈禁胤礽,那也是順理成章。

    可到了老八身上,康熙沒有確鑿的證據。他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來老八的出身,就是因著除了出身這方面,老八在別的方面是沒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的。

    第一次訓斥老八,怎么說呢,康熙能因著老八太受歡迎,被朝臣舉薦,就將老八給圈禁嗎?那朝堂上的大臣們不得炸了啊,怎么的,你皇上喜歡的可以做太子,我們臣子們喜歡的就得下大牢?

    第二次訓斥老八,那海東青的事兒,要真有證據,康熙也不至于做那樣一場戲了。

    也就是到現在,如何讓老八消停下來,名正言順的給他圈禁了,這都成了康熙的難題了。他原本因著老八出身低,又性情溫和,這才將老八給拉起來,打算給胤礽磨一磨性子的。

    卻沒想到,老八這人是屬水的,稍微有一點兒縫隙,他就能鉆進去。然后,這么些年下來,經營的勢力,已經成了康熙的忌憚之處了。而且,這水,抓不住,捏不起來,康熙也有些束手無策了。

    以至于現下胤禩上朝,雖然沒有差事,但人家正經是有爵位的,對朝堂上的事兒,也還是有張嘴的權利的。

    康熙不太喜歡看見這場面,再加上八阿哥吧,大病一場,去年冬天一整個冬天都是在家里休養,按理說休養了這么長時間,不說白白胖胖了,至少面上有血色才對。結果,這一出來,人還是憔悴的活像是要死了,風一吹就能吹跑的樣子。

    怎么說呢,康熙看著心煩。

    他干脆就暫且稱病,先將朝堂上的事情,分給了胤禛。

    胤禛也忙呢,干脆將幾個侄子都提溜出來用,老三家的,老五家的,老六家的,還有他自家的弘昀弘昐。誰都別閑著,哪怕是街上有人吵架這點兒事情,也得有人去管。

    畢竟眼看要三月了,各地已經有年滿七十歲的老人上京城來了,這緊要關頭,也實在是顧不上別的。

    烏雅秀貞本來也還想著這千叟宴的事兒呢,結果十四阿哥就搞事兒了,他不知道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說是康熙病了,就連忙的給八阿哥寫信了。

    然后,這封信,被八阿哥送給了康熙。

    康熙呢,看完之后,轉頭給了烏雅秀貞了。

    烏雅秀貞這是兩輩子,第一次看這封,讓十四被留在邊關,一直到康熙死都沒能回來的信。

    她千防萬防,沒想到,十四還是寫了這封信。

    上輩子康熙確實是年底病了一場,畢竟這樣大的歲數了,到了冬天,又忙,又因著被八阿哥氣一場,病是很正常的事兒。然后十四就寫了這封大逆不道的信——八哥,我遠離京城不知道京里消息,聽說老爺子生病了,這事兒真的假的?若是真的,那我得趕緊回京,你可千萬要幫我拖著。等我日后做了皇上,少不了八哥你一個鐵帽子王的。

    八阿哥,上輩子也很主動的將這封信交給了康熙。康熙大怒,隨后,十四就再也沒回京來了。

    這輩子,她沒少讓老六給十四送信,讓他安安分分的,趕緊打贏了回來,少去關注別的事兒。可十四……就是一身反骨,非得寫,非得寫!

    那有些話你自己放在心里不行嗎?非得說出來讓別人聽,你這腦子是如何長的呢?

    該不會真以為老八被訓斥了,人家就認命了,就甘心給你做小弟了吧?

    烏雅秀貞伸手揉著額頭,問胤禛:“你汗阿瑪現下……”

    “會不會連累到你?”沒等胤禛回答,烏雅秀貞就又換了一種問法。胤禛頓了頓,搖頭:“并沒有太大影響,十四是什么樣的人,汗阿瑪素來清楚。汗阿瑪生氣是肯定生氣的,十四這信,就像是在盼著汗阿瑪出事兒一樣。”

    你看,親老子生病了,你做兒子的,不是寫信來關心老子的身體健康,而是寫信問你八哥老爺子是不是要死了,咱們得趕緊商量一下搶皇位的事兒,別等老爺子死了咱們趕不上。

    這話,誰聽了能不生氣呢?

    康熙生氣,還因著八阿哥主動捅穿了這一切。若說十四是沒腦子,那八阿哥做這事兒,那就是居心叵測了,你明知道老爺子歲數大了,你將這信送上來是做什么呢?

    告訴老爺子,你一聲戎馬,貴為皇帝,結果還是養出來了不孝子,你的兒子們都是在為了你屁股下面的龍椅爭斗?你的兒子們都是不孝子都在盼著你去死?

    老八這事兒做的,損人不利己。

    “他莫不是在報復你汗阿瑪?”烏雅秀貞忽然問道,胤禛搖頭:“我不知道。”

    “那現下你該怎么辦?”烏雅秀貞又問道,胤禛再次搖頭,不過,頓了頓,又笑道:“額娘不用擔心,汗阿瑪能將這封信給你,可見也并不是氣到毫無理智了,我只要和往常一樣就好,再者,我從來都是對汗阿瑪十分孝順,這事兒……我該去請罪才對。”

    代替十四請罪。

    烏雅秀貞就有些咬牙切齒的:“十四這性子……真是從小也沒少挨打啊,為什么就成了這樣的性子呢?”

    “天生如此,就是改也改不了的。”胤禛安慰她:“好歹有我和老六呢,將來也不會讓他老無所依就是了,額娘您盡管放心。”

    烏雅秀貞哪兒能放心,尤其是聽說胤禛和胤祚去請罪,結果被康熙趕出去的結果之后。

    她想了想,干脆自己上。等聽著康熙從乾清宮出來,往御花園里去了,她就忙忙的換了衣服去偶遇。康熙閑暇時候,是比較喜歡在御花園的水池邊喂魚的。

    那水池子里的幾條魚,喂養了二十多年,一個個胖的就像是小土堆,只看見腦袋不見魚尾巴的。

    康熙坐在圍欄邊,一邊往下面撒魚食,一邊和旁邊梁九功說話,遠遠看見烏雅秀貞過來,就沖梁九功擺擺手,讓他先到亭子外面去了。

    烏雅秀貞急匆匆的來,還有些急喘呢。

    康熙笑道:“有什么事兒,叫太監嬤嬤說一聲就是了,你何必自己趕過來呢?”

    “十四的事兒,又不是別的事兒,咱們自己的兒子,你有份兒,我也有份兒。”烏雅秀貞說道,行禮之后,就在康熙旁邊站著了,抬手給他揉捏肩膀:“我料想著皇上十分生氣,是來勸皇上,將十四給收拾一頓的。”

    康熙驚訝:“不是求情?”

    “不是求情,他那信,我看了都生氣,更何況皇上了?皇上作為父親,自小對他們這些個兒子,十分看重,就連功課都是親自過問。皇上日理萬機,忙的分不開身,還要過問阿哥們的事兒,我看著都覺得我這做額娘的,比不上皇上。”

    “結果皇上一番付出,竟是在十四這里,只得了個回報消息的下場,我也是有些心寒,皇上在他心里都如此了,我這做額娘的,估計在他心里,也沒有多大價值。生這樣一個兒子,我倒不如生一塊兒叉燒呢。”

    烏雅秀貞說道,康熙并未說話。

    烏雅秀貞仔細看他臉色,現下也看不出有什么變化來,只好繼續說道:“幸好呢,除了一個十四不成器,我還有胤禛和胤祚,還有七格格和九格格,十二也算是孝順有出息,對了,十二現下也快進京了吧?”

    去年冬天說是要來的,現下算算日子,三月里了,蒙古那邊必然已經開化,路好走了,估摸著就是已經出發了。

    十二格格她們回京,可不是簡單的嫁出去的女兒回家來探望父母,蒙古那邊也會跟著來人,實際上也是蒙古那邊和朝廷的交接。所以,相比之下,走到哪兒了,康熙是比烏雅秀貞更清楚的。

    康熙算一算日子,點頭:“也快了。”

    “十二這次回來,皇上不如讓她多住一段時間?”烏雅秀貞又問道,康熙擺擺手:“到時候再說,蒙古那邊,不一定能離得開她。再者,你不是要說十四的事兒呢?”

    烏雅秀貞心里嘆氣,頓了頓又說道:“按照我想法,肯定是打一頓的,胤禛他們自小,犯了錯,我都是打一頓的,可現下十四遠在蒙古,我就是想打,也夠不著,不如皇上派個人去打,胤禛呢,現在忙著,估計沒空。老六素來不愛和十四計較,我思來想去,竟是沒個可選的人。”

    十五阿哥之下都不用想,就算是十四做錯了事情,也沒有弟弟去打一頓的說法。

    十三不好出京,這樣一來就剩下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還有十阿哥,十二阿哥這幾個了。

    康熙挑眉:“你真舍得打一頓?”

    烏雅秀貞笑道:“這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他做錯了事情,挨一頓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再者,溺子如殺子,這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她嘆口氣:“十四那孩子,自來莽撞,說話做事兒,都是一時之快,用胤禛的話說,別人都是腦袋上長了一張嘴,他是一張嘴上長了個腦袋。”

    別人說話要先過過腦子,他說話是說完之后腦子才會反應過來。

    康熙沒說話,只伸手拉了一下烏雅秀貞,示意她在旁邊坐下。烏雅秀貞繞過來,康熙又伸手抓住她手腕,給她揉捏起來。剛才烏雅秀貞幫他揉肩膀,他現下幫著烏雅秀貞揉捏手腕,也算是有來有往了。

    烏雅秀貞盯著康熙的手看了片刻,忽然笑道:“我以前總想著,和皇上手挽手,并肩在御花園里走一走,散散步,現下,皇上不如滿足一下妾身的愿望?”

    康熙起身,示意了一下烏雅秀貞,烏雅秀貞也忙跟著起身,求情這事兒,說多了讓人厭煩。所以,點到即止,她說了半天了,也該換一下話題了。

    現下宮里開的多是迎春花。

    小小的嫩黃色的花朵,迎風搖擺,看著就讓人覺得心情舒朗,烏雅秀貞就說起來以前的事兒:“當初剛進宮,瞧著御花園這么多的鮮花美景,就想著,等得空了,必得來仔細看看,卻沒想到,被分到了慈寧宮,這來御花園的次數就少了。”

    太后是個不愛出門的老太太,或者說,她總覺得御花園這地方,該是妃嬪們來的,康熙年輕,也喜歡到御花園里,年輕人嘛,正談情說愛呢,碰見她個老太太不方便。

    所以大多時候,是寧愿在宮里和丫鬟嬤嬤們打牌的。

    再后來,烏雅秀貞做了貴人,佟佳氏本就是要借腹生子,自然也不許烏雅秀貞多出門。

    出門做什么?哪天不小心著了人手段怎么辦?就安心的養著吧。

    這一養,就養到了烏雅秀貞生了胤禛,又生了七格格。

    她有了自己的宮殿,這才得以出門的次數增加了。

    去探望四阿哥要經過御花園,去探望七格格要經過御花園。來往那條路,哪怕是她沒有特意留意呢,那路上的一花一草,也熟記在心。

    甚至路上的一塊兒小石頭,她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當然,現下和以前肯定不一樣了,自打太后過世,她就很少再去慈寧宮了,佟佳氏那景仁宮,也已經封鎖了。這兩條路,現在和往日也大不相同了。

    烏雅秀貞并不避諱提起來佟佳氏:“瞧著胤禛和她親近,我這心里就又酸兮兮的,又高興。”

    酸是因為自己的兒子親近了別人,高興是因著如此,佟佳氏就會對胤禛更好。

    “太后對七格格那疼愛勁兒,我總覺得哪天七格格就會被寵壞了,可事實證明,我真是想太多了,太后老人家那樣的品格,七格格能學一二,就已經足夠一輩子受用了,哪兒會寵壞人呢?這天底下,能寵壞的人,只能是根子上就壞了,或者是,做長輩的并非是寵,而是縱。”

    縱和寵,那是不一樣的。

    寵是真心疼愛,為之計長遠。縱嘛,反正就那樣吧,老的死了就眼睛一閉看見了,誰管你后半輩子呢?

    康熙偶爾會接兩句話,但大多時候是只聽著的,因為烏雅秀貞說的后宮之事兒,他一個大男人,少有摻和的。

    但是想到太后的音容笑貌,又想到早早就沒了的佟佳氏,他心里也有幾分感嘆的。人啊,都是在慢慢的變老的。

    太后走了,佟佳氏沒了,他現在也在變老。

    “汗阿瑪,額娘!”正說著話,就聽見前面傳來笑呵呵的打招呼聲,烏雅秀貞一抬頭,就見九格格正騎著自行車,單腳撐著地面往他們這邊看呢。

    她就笑道:“沒規矩,見了長輩都不站好。”

    九格格笑嘻嘻的:“我遠遠瞧著你們兩個,還想著你們是不是在說悄悄話呢,若是在說悄悄話,我這就走了,也不用打招呼。”

    康熙一挑眉:“那剛才是誰喊了?”

    九格格笑:“我想著能不能嚇唬你們一下。”說著話,就從自行車上下來,規規矩矩的給康熙和烏雅秀貞行禮。

    自行車是她十來年前就弄出來的東西,因著都是木頭做的,十分不耐用,也沒有橡膠輪子,在京城的街道里騎一下,或者是在自家院子里騎一下,倒是無妨的。可若是到外面,那顛簸的不像話,再者也不耐用,所以這東西,倒是沒有太流行開來。也就各家,自己弄幾個,給孩子做玩具,或者是家里地方大的,用來代代步。

    九格格現下讓烏雅秀貞看自己的新自行車:“用了鋼鐵打造的,十分結實,這輪子也用了橡膠了,我之前弄的那橡膠園,現在也開始量產了,自行車這東西,很快就能風靡整個京城了。”

    烏雅秀貞上下看了看,也并不是很在意:“那就恭喜你,又有個賺錢的產業了?”

    九格格一擺手:“我要這產業做什么?我錢多的不能行了,這東西呢,還有那三輪車,我都打算給汗阿瑪了。汗阿瑪您讓人做,這鋼鐵,不也是朝廷的嗎?”

    鐵是朝廷掌控的,沒有朝廷開口,私人誰也做不了這鐵器方面的生意?九格格這自行車,還有那三輪車,大部分的零件都用的鐵,私人還真沒辦法。

    再者,這鋼鐵行業,九格格也沒打算摻和,一來是不了解,二來呢,太分心。

    她始終相信高手在民間,所以這東西只要有人做,那將來什么機床啊,什么電機啊,這都不在話下了。

    現在距離電流的發現,還差多少年來著?

    九格格心里盤算一下,發現自己想不起來,她畢竟不是學理科的,也不是搞研究的。索性就放下:“咱們要是能弄個科學院就好了。”

    康熙第一次聽科學院這詞兒,就有些疑惑,九格格給解釋了一下:“科學是第一生產力,這科學用的好,社會發展的快,一來是有錢,二來呢,戰斗力也會提升。怎么說呢,就好像一千年前打仗,人們只能用矛,現在打仗,人們能用火銃一樣。”

    矛是木頭做的,箭是帶了些鐵,刀是鐵器發展更快了,火銃那就涉及到研究了。

    社會的發展,帶動的從來都不是單一的某個方面。社會的發展,是全面的發展,是全行業的興起。全行業的興起,也就能將戰斗力給帶起來了。

    九格格侃侃而談,康熙有些能聽明白,有些卻是聽不太明白的——這并非是九格格說的多高深,而是九格格說的可能是錯的,以至于康熙不理解。

    九格格畢竟是學醫的,這穿越了,得有三十年了,三十年,你指望她還能將上輩子看過的各種碎片信息全都一清二楚完完整整的記著?

    康熙又是個十分聰明之人,那錯的,想不明白,不理解,也就是正常的了。

    烏雅秀貞不插話,聽著他們父女兩個你來我往的,只靜悄悄的沖身邊人擺擺手,示意她們去準備茶水點心。

    “就比如這自行車,大家都知道,要打仗嘛,糧草先行。一開始運送糧草呢,是人力,后來是馬車,但現在咱們有了三輪車,那是不是能研究出更方便用多人騎自行車呢?以后說不定是火車,用蒸汽機來帶動,用煤炭來運行,再以后是電車,就是用電能來帶動……”

    康熙點點頭,電能這個詞兒,他是聽九格格念叨過的。

    九格格總念叨電是個好東西,電燈比沼氣燈好用,次數多了,康熙也就記住了。

    他前些年精力足的時候,還親自翻譯過西洋那邊來的科學書。但是這兩年,明顯是精力跟不上了。

    九格格說半天,說到沒詞兒了,正巧丫鬟送來了茶水點心,就端著茶杯咕嚕嚕一頓喝,然后沖康熙和烏雅秀貞告辭:“我衛生部那邊還有些事兒,我就暫且出宮去了,汗阿瑪和額娘有什么事兒只管讓人叫我,我立馬就到的。”

    正要走,又想起來正事兒,忙看康熙:“十四那信的事兒我也聽說了,汗阿瑪,您實在是犯不著為這事兒生氣,怎么說呢,龍生九子各不同,您養了這么多的子女,大部分都是好的,但也總有那么一兩個不那么如意,這就好像種地,所有的種子都是一樣的,但是長出來的就不同。總有一部分特別優秀,就比如我四哥我六哥,但也總個別差強人意。”

    “您老人家雖然貴為天子,但也沒有全天下的好東西都落在您家的好事兒啊,額娘你說是不是?”九格格問道,烏雅秀貞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怎么說呢,九格格這勸人的角度,很清奇,別具一格。

    一方面她覺得九格格說的十分有道理,但一方面又覺得略有些生氣,怎么說十四也是她生的對吧?自己生出來的孩子,被人說是良莠不齊里的莠……然后說這話的還是自己生的良……

    滋味比較復雜。

    康熙神色不明:“這信件的事兒,宮里宮外都知道了?”

    九格格怔愣一下,到底不傻,忙說道:“也不是,就……反正不是我額娘說的,我額娘看到信件之后大受打擊,連著兩天都沒出永和宮。我四哥也忙,再者,自己親兒子親弟弟犯傻,這種事情說出來,對他們也沒什么好處是不是?”

    康熙臉色沉了沉,九格格笑道:“汗阿瑪您也別為這個生氣,就算是宮里宮外都知道了又如何呢?百姓家還有不成器的呢,您這帝王家里出個傻子,也不算什么啊。”

    那還有傻子做皇帝的,人家那傻子的爹也沒覺得如何啊。

    康熙真是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被九格格給堵的,快憋死了。

    烏雅秀貞趕緊給九格格擺手:“你不是說有事兒嗎?趕緊辦你自己的事兒去。”

    她順便幫康熙揉胸口:“九格格也就是小孩子話,您別和她計較。”

    康熙沒好氣:“她還小孩子話?她都多大歲數了?三十的人了,三十而立,你看看她!這不成親,就是不像話。”

    烏雅秀貞頓了頓,忍不住辯駁:“怎么不像話呢?我瞧著她不成親還比成親了好,你看看老七和十二,這成了親,日發的蒼老了,九格格就不一樣了,雖然也是忙不完的事兒,但是永遠是那么精神充足,也顯得年輕,心態也好,在咱們跟前也一直和小女兒一樣,這哪里不好了?我覺得這好的很。”

    康熙頓了頓,冷哼一聲:“也是遇上了你我做父母了,若是換個父母你看看,豈能讓她如此?”

    換個不開明的父母,愁都要愁死了,不成親的姑娘還要被族里說閑話,被外人說閑話,哪兒能保持現如今這好心態?

    烏雅秀貞聽出他有幾分不愿意承認的沾沾自喜,索性就不和他計較了,只笑道:“你瞧瞧,為了十四的事兒,都是來勸你別生氣的,可見別的孩子還都是很孝順的,你若是為了個不孝順的,再將自己身體氣出來個好歹,那我可不管你了啊。”

    康熙擺擺手:“十四的事兒不要再提了,你若是當真舍得,十四……就暫且再磨煉兩年吧。”

    烏雅秀貞抿抿唇,又換上笑容:“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你是親爹,難不成還能害死了他不成?你說磨煉就磨煉吧。”

    她扶著康熙往永和宮走,眼看快中午,都這個時辰了,自然是得留著康熙在永和宮用個午飯了。

    十四在蒙古那邊如何暫且不提,反正京城這邊,隨著千叟宴的到來,他那信的事兒就算是過去了。

    千叟宴是在暢春園舉辦的,總共是來了三百多個人,都是全國各地上來的。有不識字的農家老者,也有滿腹經綸的學者,有常年鍛煉的習武之人,也有懶散不動彈的人。

    反正各有特色,胤禛將這些人安置好,就親自進宮來請了康熙。康熙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竟是還讓人去叫了烏雅秀貞一起——大約是因著這輩子烏雅秀貞是皇貴妃,所以才得了這露面的機會?

    烏雅秀貞跟到了暢春園,隨著康熙一聲令下,這千叟宴也就開始了。

    九格格也跟著來湊熱鬧,還壓低了聲音和烏雅秀貞嘀咕:“今兒這菜單是送到了衛生部讓我看過的,很是清淡,很符合老年人的腸胃。”

    若是大魚大肉,怕這些老年人受不住。年輕人拉個肚子沒什么大事兒,但是老人和孩子,哪怕是拉肚子,都有可能會要命。

    九格格還做了兩手準備,飲食控制是一方面的,再者就是大夫在場,從進門就開始把脈,有什么隱疾,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都需得交代好了。

    每一個老者身邊,都跟了個嬤嬤或者太監伺候著,一來是避免御前失儀,二來是避免吃了不該吃的。總之,這差事既然是在胤禛手里的,那就是絕不許出一點兒差池的。

    烏雅秀貞為不可見的點頭:“你考慮的很周到,只盼著這兩三天,人是如何來的,還是如何走。至于到家之后……那就是他自家的事兒了。”

    九格格笑道:“額娘放心就是了,在京城是絕不會出事兒的。”

    再者,朝廷也不傻,千叟宴是為了個好兆頭,朝廷在挑選人的時候,也必然不會要那種病歪歪,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沒了的人,他們只會挑選那種健健康康的,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

    烏雅秀貞點頭,看康熙端著酒杯下來,和那些人聊天說話,她自己也就趕緊跟上。

    康熙也就是問一些瑣碎事情,家里有幾畝地,有幾口人,只種地的話每年收入如何,可夠吃飽,這兩年天氣如何,有沒有天災人禍之類的。

    胤禛繃著臉跟在旁邊,康熙還不耐煩:“你快躲開些,就你這臉色,人家看見都要嚇死了,哪兒還能正常說話?”

    六阿哥噗嗤一聲就笑出來,對上胤禛視線,又趕緊捏住嘴巴,但過片刻就忍不住了,忙拉著胤禛往別處走:“咱們也松散松散,這會兒都有人照看呢,不會出事兒。對了,老九既然回京,那他之前去了哪里,你可有把握了?”

    胤禛搖搖頭:“老九十分警惕,人一直留在保定府。”

    根本沒去川蜀那邊。

    胤祚就皺眉:“那川蜀這邊的事兒,到底是汗阿瑪想多了,還是怎么回事兒……”

    胤禛頓了頓才說道:“我更傾向于老八是真有這些事兒,可那人你也知道,向來狡猾如狐,不可能留下尾巴讓我們抓的。再者,汗阿瑪之前訓斥他,他指不定已經有了警惕心了。”

    “我過段時間就會出京,到時候……”胤祚又說道,胤禛搖頭:“你不要去,一來你單槍匹馬,若是出了事兒,我這邊伸手不及。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你多想想額娘,還有你福晉,你孩子。二來呢,不要打草驚蛇,這事兒緩緩圖之,急不得。”

    胤祚就嘆氣:“始終是個威脅……”

    “威脅又如何,川蜀遠,到時候就是有個什么事兒,老八怕是也趕不上。”胤禛嘴角帶了幾分嘲諷:“世事難兩全,他選擇隱蔽,就不可能隨叫隨到。”

    胤祚忽然笑了笑:“指不定人家是謀定而后動呢?再或者,是國中國?”

    胤禛搖頭:“凡事有個先機……此事先不談,你什么時候出京?”

    “定了明天,這千叟宴我已經見識過了,明天就出發。”六阿哥說道,本來是打算開春就走的,但想著要見識見識這千叟宴,這才留到現在了。

    他出京的事兒,是已經和康熙,還有烏雅秀貞都打過招呼的,明天直接走就行了。六福晉是也要跟著去的,孩子們則是送到胤禛府上,暫且讓弘昀管著。

    弘昀那婚事是定在下個月,到時候一成親,也就成了大人了。

    胤祚忽然感嘆道:“好像也就是一轉眼,當年那些個抱著大腿喊叔叔的孩子,就已經成了要成親的大人了。”

    胤禛看了他一眼,并不想理解他在感嘆些什么。

    胤祚自己就接著說道:“我原本也是俊俏風流少年郎,現在卻成了枯皮老樹。”說著就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頰:“以前出門在外,還有少女扔手帕,現在出門在外,簡直就是個不起眼的黑煤炭。”

    胤禛冷笑:“你要是想要手帕,回頭我讓人給你扔個幾十條幾百條。”

    六阿哥趕緊擺手:“那就不用了,多謝四哥好意了,您若是這樣安排,你六弟妹還得將我吃了。”

    哥兒倆藏著說了一會兒的話,再出來,千叟宴也才過半,但康熙已經離場了,實在是年紀大了,有些撐不住,這邊吃兩口,那邊喝兩口的,肚子里也有些飽脹。

    康熙一離開,烏雅秀貞也就跟著離開了。

    胤禛還不能走,他需得將這些老人再一一安全的送回客棧,等后天,再安排了馬車送他們出京。至于明天,也不能讓他們出門,需得派大夫上門去一一把脈。

    一來算朝廷恩典,有病趕緊治。二來也為順利結束千叟宴。

    六阿哥第二天一早給烏雅秀貞請過安之后就直接出京去了,六福晉也在馬車上。夫妻兩個開始還有些依依不舍,畢竟這一出京,說不定得多久才能回來呢,還是有些放不下孩子們的。

    但是真等過了幾天,就有些樂不思蜀了。六阿哥又不是吃苦去了,他是去看各地的學院,還有各地的書籍,交往各地的文人去了,那小日子過的,簡直就是太逍遙自在了。

    可比在京城呆著舒坦多了,六福晉那也是讀書人家出來的姑娘,對這方面,正好也能幫得上忙,夫唱婦隨,兩個人原本感情就要好。但是夫妻嘛,相處十幾年下來,太熟悉了,也難免會有一種太平淡的感覺。

    現下就不一樣了,對視一眼,兩個人都能臉紅一下。

    人家這小夫妻……哦,老夫妻兩個,在外面甜甜蜜蜜。

    十四福晉卻是在家里發愁呢,十四那信,讓十四福晉在京城里很有一段時間抬不起來頭。烏雅秀貞為避免十四福晉被人指指點點,就干脆讓十四福晉關門閉戶,只在家里抄寫經書去了。

    這段時間,好不容易這事兒消停下來了,沒人提了。人家側福晉,原本那蒙古小格格,也不知道是因著娘家人來了,還是終于看清楚了十四是個什么樣的蠢貨,竟然開始鬧騰起來,想要跟著自家族人,回蒙古去了。

    這事兒上哪兒說道理呢?

    這都做了側福晉了,要回蒙古去了。

    這事兒簡直就是,聽都沒聽說過。那太后當年進京,過的也不如意啊,別說是生孩子了,那是連一天都沒和先帝恩愛過。可人家,要回蒙古去了嗎?

    側福晉好歹還和十四阿哥有過甜蜜蜜的一段時間是不是?

    若是十四阿哥在京城也好,你自己的女人,你自己看著辦就好了,可偏偏,十四也不在京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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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7章

    這種事兒,十四福晉自己也不好做主,她只能是找到了永和宮,來請烏雅秀貞出面。烏雅秀貞也犯難,這自來,就只有和離的嫡妻,哪兒有要自己走的側福晉呢?

    她讓十四福晉將側福晉給帶了進宮。

    剛一見面,烏雅秀貞就有些吃驚了。她這些年是幾乎沒見過側福晉的,一來是側福晉自己也不愿意出來走動,二來呢,烏雅秀貞也并不想見。

    她光是兒媳婦就三個,還有個十三福晉不是親的也勝似親的,再加上事情繁多,誰家的側福晉如何,她壓根兒就不放在心上。哪怕是年氏那種的,明顯是有異常的,烏雅秀貞也頂多是叮囑胤禛和那拉氏多觀察多留意,她自己是不見的。

    所以,十四府上這個,她也就知道以前剛進京的時候是有些鬧騰的。

    怎么說呢,人都是偏心的,一顆心長的都不在正中間。和十四福晉相比,側福晉這樣的,自然是不得烏雅秀貞喜歡。所以側福晉越是鬧騰,她心里就是越不喜歡。越是不喜歡,自然也就越是不會待見。

    所以她印象中的側福晉,就還是在蒙古時候的側福晉,年輕有活力,青春靚麗,笑起來就像是那草原上的花朵,燦爛又熱烈。可現在出現在她面前的側福晉,面容和以往相比,更白皙了些,更細嫩了些,但身材更瘦削了些,臉頰上也沒多少肉了,眼神也暗淡下來了。

    她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和當初的靈活靈動,相差十萬八千里。

    烏雅秀貞沉吟了片刻才問道:“你族里,都是來的誰?”

    側福晉微微抿唇,這才說道:“來的是我堂兄,還有一個堂弟。”

    親生的兄弟并沒有來,并不是不惦記側福晉,而是因著現下蒙古那邊正有戰事,走不開身。

    烏雅秀貞嘆口氣:“這些年,你在京城過的確實是不開心,但是,你憑心而問,你過的可算是受委屈?”

    側福晉張張嘴,她自然是委屈的,這京城里的日子,和她想象中是完全不一樣的。原本以為心愛的男人,和自己應該是日夜相對的,實際上自己卻是十天半個月才能見一次。

    原以為自己在府里的日子,除了和十四談情說愛,就是出門玩耍,卻沒想到,竟還是要和其他人爭風吃醋,還要被十四訓斥。

    可這些話到了嘴邊,她卻是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并不年輕了,女人嘛,整日里只念著情情愛愛的,徒惹人笑話。再者,她是要和別人爭風吃醋,那在別人看來,是不是也要和她爭風吃醋?

    她又看到了十四福晉,若自己不是那個側福晉,那十四福晉這樣的,可以算是很良善的了。

    吃喝方面,從不虧待,月錢從不克扣。

    她又不是沒有眼睛沒有耳朵,京城里那么多的嫡福晉呢,從大福晉到十七福晉,各有特色。有善妒容不得人的,有寬和妻妾如同親姐妹的,有面上和善心里如蛇蝎的,也有那面硬心軟,反而被個側福晉騎在頭上的。

    這樣一對比的話,其實十四福晉對自己還是不錯的。

    她心不甘的是什么呢?

    是自己原本以為自己嫁給了愛情,結果卻發現,自己只是他收集的花朵中的其中一個。

    側福晉沒說話,烏雅秀貞繼續說道:“你現下回蒙古,那你知道你回去代表的意思是什么嗎?十四虧待了你,京城虧待了你,朝廷虧待了你,蒙古現下……也不是很安穩。”

    有些部落是和朝廷關系好,但也有很多部落是要學鐵木真的。

    草原雄主,誰不想當呢?

    蒙古那邊,并非是鐵板一塊兒。康熙為什么幾乎每年都要去一趟蒙古?因為有許多人,不是很堅定。今天可能是擁護朝廷,但是明天別人說一句話,他就可能改變立場,擁護別人去了。

    康熙去蒙古,一來是昭示朝廷實力,告訴這些立場不堅定的,真要是背叛了朝廷,也得承擔起朝廷的怒火。二來也是安撫,跟著朝廷有肉吃,跟著叛軍就只能等死。

    三來也是談合作,只有利益一致,這朝廷和部落之間,才能長長久久的和平。利益不一致的,那就只能是分道揚鑣了。

    朝廷是要想辦法,讓蒙古部落的利益,和朝廷的利益,捆綁在一起的。

    聯姻是最最簡單的,最最有效的一種合作方式。

    之前是大清將公主嫁過去,側福晉這個,也算是一種合作。可她現下若是回去,那是不是就代表著,這合作斷開了呢?

    烏雅秀貞是有些頭疼的,對這樣一個滿腦子只想著情愛的女人……你和她說家國天下,百姓部落,她是不一定能聽得進去的。

    她之前試探的說了一句,這側福晉就已經露出了些茫然。

    烏雅秀貞頓了頓又問道:“你若是想念部落,想回去探親,那本宮就能做主,允許你回去一段時間。但你若是說,想自請下堂……以前沒有這樣的先例,自來只有和離的嫡福晉,沒有再嫁的側福晉。”

    側福晉張張嘴要說話,烏雅秀貞先擺擺手:“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規矩是人定的,無非就是這些。你不用說,因為這些規矩是死的,沒長耳朵,你說了它們也聽不見。”

    十四福晉有些想笑,但趕緊又憋住了。

    烏雅秀貞快刀斬亂麻:“你現在回去探親,想在部落里住多久就住多久,反正現下十四也不在京城。”

    她沉吟了片刻,又說道:“若是十四回京,你不想跟著回來,那也行,你到時候找些借口,事兒圓過去就行了。但你切記,你是十四的側福晉,你若是想再嫁,那是不可能的了。除非……死了。”

    側福晉一哆嗦,臉色就有些煞白。她以前膽子挺大的,但是現在嘛,見過了京城內宅的殺人不見血,對烏雅秀貞這話,確實是害怕的很。

    側福晉正要說什么,烏雅秀貞就擺擺手:“算了,你先去探親,說不定你探親回來,就改變了主意呢?再或者,到時候,說不定有了什么別的法子呢?”

    側福晉有些迷茫,轉頭去看十四福晉,十四福晉忙笑道:“額娘,若是探親,是不是該準備些行李?”

    “這些你看著辦就是了,對了,你手上還有銀子嗎?十四出門在外,估計也沒給你留下多少銀子,我這里還有些……”烏雅秀貞說道,十四福晉趕緊擺手:“不用,額娘,我手里還有呢,十四雖然出門在外,但是那些鋪子莊子,照舊是要往府里送利潤的。我手里的銀錢足夠,再者,十四出門,本該是我代替十四給額娘盡孝,為額娘添補東西的,哪兒有額娘來補貼我的?”

    十四福晉趕緊推辭,現下看她家十四爺,估計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那一張嘴……不知道有多少事兒是壞在這上面了。

    與其等著他大有出息,夫榮妻貴,倒不如自己先抱好了額娘大腿。這樣有朝一日,十四要再是因為這張嘴惹禍,好歹有額娘的情面在,十四能留下個性命在。

    真的,現下這局勢,她私心里覺得,那個閻王爺一樣的四哥,大約才是最后的贏家了。

    但四哥這性子,算了,還是盼著額娘長命百歲吧。

    十四福晉覺得自己回頭需得到護國寺去祈福一下,讓佛祖保佑額娘。

    烏雅秀貞見她真的不要,就擺擺手,示意她趕緊出宮去了。看見這側福晉,她就頭疼,索性眼不見心不煩吧。

    十四福晉帶著側福晉出宮,側福晉上了馬車,過了片刻,才壓低了聲音問道:“那我這和離……”

    “你若是沒聽明白,就回去仔細想幾遍,多想幾遍。”十四福晉無奈,頓了頓又問道:“這和離的主意是誰給你出的?”

    側福晉忙搖頭:“沒人給我出,我就是看見我兩個兄弟,我心里激動,我想起來蒙古……”

    想起來了年少時候,這才忽然起了這和離的念頭的。

    十四福晉嘆口氣:“日后不要再提起來了,和離不是那么簡單的事兒,再者,你就是真想和離,也該是等十四阿哥回來了再說,你和我說有什么用呢?我這邊將你放走了,回頭十四阿哥回來一看,他的側福晉沒了,找我要人,我上哪兒人給他變出來一個人呢?你也年紀不小了,也二十來歲了,不要再像是小孩子一樣,想一出是一出了。”

    十四福晉都覺得有些心累,光是給這些側福晉庶福晉發月錢,留意她們動靜,就已經夠操心了,現在還有這么個……

    “你若是不想看見府里那些人,那你就自己到莊子上住幾天。你若是想出門踏青打獵,只要別太過分就沒人說什么,你若是想回蒙古,你去一趟也無妨。”

    十四福晉說道,頓了頓,忽然警惕:“你該不會是看上了哪個人,想要和離嫁人了吧?“

    側福晉怔愣了一下,趕緊擺手:“沒有,沒有的事兒。”

    “既如此,那你就安分些。”十四福晉沉默了一下說道,心里卻是下定主意,回頭要將側福晉身邊的人給換一換,這事兒需得多盯幾天,若真是有了……那可就是大事兒了。

    若是沒有,那誰都能松一口氣。

    烏雅秀貞也在盤算著這側福晉回蒙古的事兒,她特意叫了十二格格進宮。

    是,十二格格等人已經到了京城了,是和蒙古那邊的人一起到的,人多好趕路嘛,反正大家的目的地都是一樣的,那干脆結伴而行。

    三格格,十七格格,也各自到了自己公主府了。

    十二格格現下人也有些發福,看起來更穩重了些,只是見了烏雅秀貞,就又露出幾分小女兒姿態,笑瞇瞇的靠在烏雅秀貞身邊:“我和額娘果然是心有靈犀,我正想著進宮呢,額娘就讓人叫我了。額娘,可是有什么事兒?”

    “一些小事兒,十四的側福晉現如今鬧著要和離,也不知道是被誰挑撥了,我允她過幾天隨著你們一起回去,算是探親,你路上多留意,看她是和誰接觸比較多。”

    烏雅秀貞先說正事兒,十二格格都有些吃驚,她仔細回想了一下才記憶起來這位側福晉是誰,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當年非得要跟著進京的是她,現在非得要鬧著和離的也是她。這可真是……”

    做事兒像是小孩子一樣,進京這么些年,都沒能扭過來她這性子嗎?

    “十四就是那樣玩鬧的性子,十四福晉又不是做額娘的,還能給人家教導女兒啊?”烏雅秀貞說道,再者,有十四福晉盯著,那府上,頂多就是一些爭風吃醋的小打小鬧的事兒,她也沒有經過被陷害,被小產,差點兒沒命之類的內宅爭斗,上哪兒去扭過來性子長進些呢?

    人呢,并非是隨著年紀的增長,就會主動變聰明的。人聰明不聰明,從小就定了。

    但是有些人呢,人家經歷的多,經驗豐富,能從經驗里學到更多東西,就能避免同樣的錯誤,同樣的吃虧,所以就顯得更聰明了,生活的經驗并非是白來的,那也是上天給的一種賞賜。

    但有些人呢,經歷的少,整個生活過程,能體驗的事情少,能吃的虧少,能經歷的挫折也少,那他就沒有經驗可學,學不到東西,那就沒有什么長進。

    側福晉這進京之前,是父母手心里的寶貝。進京之后,唯一的挫折也就是不能獨占十四,卻也沒有經過更大的波折了,這種情況你讓她長進到哪兒呢?

    十二格格頓了頓,忽然嘆氣:“原覺得有些同情她,現在忽然有些嫉妒她。”

    就連十二格格,這一輩子也并非是一帆風順的,她人生最大的改變是和親蒙古,隨后在蒙古的生活,才是真正開始了考驗,磨煉,挫折,甚至種種失敗。

    十二格格現如今這份兒沉穩,都是從生活中汲取了經驗教訓的。

    烏雅秀貞搖頭:“犯不著嫉妒她,人嘛,一輩子長著呢,現在沒有經歷的,日后指不定就遇上了。若是日后真遇不上,這樣也算是一種幸運了,但這種幸運,給你,你要嗎?”

    十二格格笑道:“我不要,我要我現在這樣的生活,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為我想要做的事情付出精力心血,我看到我的付出有回報,我聽到部落里人人都叫我娘娘。”

    烏雅秀貞頓時對這娘娘的稱呼有些好奇了,十二格格給解釋了一下,不外乎什么天仙娘娘,送子娘娘,救命娘娘之類的,合在一起,就變成了娘娘。

    “這天仙娘娘和救命娘娘我倒是能理解,但是這送子娘娘是什么東西?”烏雅秀貞更為好奇,十二格格就忍不住笑:“并非是送孩子,而是送小羊羔,小牛犢。”

    九格格幫忙給她找了幾個水平比較高的獸醫,她在蒙古那邊本就有開辦學院,現如今是增添了這一門,草原上的牛羊,受益不少,早些年因為難產保不住的牛羊,現下都能順順利利的生下小崽子,所以十二格格才得了這送子娘娘的稱號。

    烏雅秀貞想了想:“太粗俗,也有些對送子娘娘不敬。不過,草原上的事兒,說不定主管的神仙也不一樣?不過一個稱呼,想如何就如何吧。”

    十二格格并不是很在意這些稱呼之類的事兒,她和烏雅秀貞說起來七格格的事兒:“之前部落里的羊毛牛皮之類的,都是和七姐姐這邊合作的,現下七姐姐這邊要的東西大大減少,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也不是,紡織廠那邊……”烏雅秀貞還真知道這事兒,不過沉吟了一下,到底是沒仔細說,只笑道:“你回頭問問你七姐姐就是了,對了,你七姐姐要的少了,那你們部落那邊的東西,可都賣出去了?”

    “自然是賣出去了,七姐姐自己要的少了,但七姐姐也將別的買家介紹給我們了。”十二格格笑瞇瞇的說道,江南那邊現在不缺少紡織廠。

    因著布料的大批量生產,現下市面上的布料,尤其是棉布,價錢都降低了很多,尋常百姓家,再也不用摳摳搜搜的一件衣服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再三年了。

    之前六阿哥就因著這布料市場的降價,被康熙派去江南過。

    后來嘛,就是開發了各種別的行業。布料生產出來了,那衣服市場也該興盛起來了。這衣服呢,做出來不光是往大清境內賣,最主要的是開拓海外市場。

    海外的布料也是很貴的,大清低價布料送過去,絕對是能買的上好價錢的。

    再者,現下大清的東西,在海外也是很受歡迎的。之前一直是茶葉,瓷器,這兩樣占據大頭,現在衣服首飾,還有香料,也已經開始穩步的占據市場了。

    低價布料對市場的沖擊,也就是短短五六年時間,現下熬過去了,這個市場以后就不會出現大問題了。

    當然,若是有別的更低價的布料出現,那估計就需得擔心一下了。

    但萬物出現自有法則,人力干預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的還是要市場自己來調節的。

    說到底還是和國家的繁榮昌盛有關系,國家若是富裕,那布料降價也引不起什么動蕩,因為沒有了布料,還有別的東西。但國家若是不富裕,布料的降價,就不光是對一個市場造成沖擊了。

    連帶的,整個紡織業這一條線上,養蠶的,種棉花的,紡織的,染色的,全行業都要受到牽連。

    七格格這個紡織廠呢,辦了許多年了。現下這利潤收入,幾乎是已經到了飽和了,再者,江南那邊紡織業發達,她京城這邊的,也是略有些受影響的。

    七格格這兩年,是正打算將紡織廠給變革一下的。在變革完成之前,自然也就不需要那么多的原材料了。

    她和烏雅秀貞說的時候,烏雅秀貞也并沒有很放在心上。所以十二格格問起來,烏雅秀貞也就有些說不上來了,再者,到底是七格格自己的事業,烏雅秀貞也不好多說,就干脆讓十二格格自己去問。

    十二格格就又岔開了話題,問起來九格格。

    “你九姐姐又不是外人,你有什么事兒,只管問她去就是了。”烏雅秀貞笑著說道,伸手摸一摸十二格格的腦袋:“我發現你現下,是有些……”

    她沉吟了片刻,選擇了比較委婉的說法:“認生?”

    親姐妹之間的事兒,竟還要先來問問她這個額娘?

    十二格格笑了笑:“也不是認生,而是……立場不同了。”

    她既然嫁到了蒙古,這么些年也為蒙古付出,打下了自己的事業基礎,那做事兒,自然也該是將蒙古放在前面。當然,這不是說她要背叛大清,若是有朝一日她所在的部落當真要叛離大清,她自然是要告密,要阻攔,要回歸朝廷的。

    但是像是現在,做生意嘛,利益嘛,她就更以部落為重了。

    但九格格和七格格,那必然和她不是一個想法的。

    這話她只能對烏雅秀貞說,對七格格和九格格,那是一個字都不能提的。她甚至不用想都能知道七格格和九格格的反應,七格格絕對會說白眼狼,九格格雖然不會這么說吧,但也肯定會嘲笑她幾句。

    烏雅秀貞驚愕了一下,忍不住笑:“那你可真是想多了,你以為她們還是小時候喜歡逗你玩兒的時候啊,現下都長大了……雖然你們立場不同,但你們是親姐妹,你若是說出你的想法,她們哪怕是不贊同,也必然會為你分析,給你解答。”

    烏雅秀貞又笑道:“若是她們當真要和以往一樣笑話你,你只管來找我,我給你做主。”

    十二格格也跟著笑起來:“額娘還以為我是小孩子呢,有什么不順心的,還得來找額娘告狀?我現在長大了呢。”

    烏雅秀貞伸手將她攬在懷里:“是啊,長大了呢,不過,無論長多大,也還是額娘的好孩子。”

    拋開這些外面的事兒,烏雅秀貞就只換了話題:“中午就在宮里用飯,我讓御膳房準備你喜歡吃的,你現下口味可有改變?以往愛吃的,現在還喜歡吃嗎?”

    十二格格連忙點頭:“還是喜歡的,八寶鴨,板栗雞,還有點心……”

    她掰著手指算了算,烏雅秀貞忙打住:“慢慢來,也不是說今兒就要回蒙古了,少說也得在京城住到了六月底呢,你這一天一道菜,回去之前也必然吃的完,現在難不成還打算一天給吃完了?”

    十二格格笑嘻嘻的:“一天一道菜哪兒夠,我要一天四道菜!”

    “好好好,那就一天四道菜。”烏雅秀貞忙點頭,吩咐人去御膳房說一聲。

    又叫丫鬟去開庫房,自己親自去翻找:“我之前得了些布料,想著你會喜歡,所以就留下來了。這是前年的,雖說放了一年,但保存的好,顏色照舊很靚麗。”

    還有三年前的,四年前的,五年前的。

    每一年,烏雅秀貞都給十二格格留著的有。一部分呢,會讓人給送到蒙古去,另一部分則是留著,她做額娘的,就這么一個女兒是遠離身邊的,那她必然是要多為這個女兒做一些準備的。

    若是有朝一日,十二格格在蒙古過的不好,那她臨死之前,就得想法子將十二格格給弄回來。這些東西,就是十二格格的底氣了。

    當然,她是盼著用不上這些的。

    那到時候,這些東西就給十二格格的子女,都是她的晚輩,那兩個小的不常見,那多得一些東西也是情有可原的。

    除了布料還有香料,還有一些珠寶首飾,還有一些皮毛。

    十二格格看著看著就有些眼眶發紅,正在這會兒,外面就傳來了九格格的聲音:“額娘和十二妹妹在庫房做什么呢?該不會是背著我偷偷的瓜分什么好東西呢吧?”

    她探頭從門口往里面看,看見十二格格紅著眼睛呢,就趕緊說道:“額娘,快些出來吧,那庫房里都是灰塵,你沒見十二妹妹都被嗆住了眼睛嗎?回頭要什么東西,讓丫鬟婆子去翻找就好了。”

    烏雅秀貞轉頭看一眼,心知肚明,但也沒拆穿,畢竟十二格格現在可不是小孩子了,那也是一個部落的主母了,臉面得給保護好了。

    就笑道:“是我疏忽了,那咱們先出去,回頭我讓人將東西給整理整理,你若是要帶回蒙古,那回頭送你公主府上去。別不要,你姐姐哥哥們都有的,這是你那一份兒。再者,我那兩個外孫子外孫女,這么些年也沒得過我什么賞賜,這里面也是有他們的一份兒的。你可不能代替孩子們拒絕了。”

    十二格格忙笑道:“額娘,我又不傻,好東西如何能拒絕呢?我要的,回頭就讓人送我公主府去。”

    回頭,她再給額娘置辦了別的送過來就是了。

    畢竟額娘的一番心意,她若是不要,額娘也該傷心了。

    九格格笑嘻嘻的走在烏雅秀貞另一邊,又拉著十二格格:“我還說先去公主府找你,再一起進宮呢,沒想到你倒是先進宮來了,你們是不是背著我吃好東西了?”

    烏雅秀貞笑著點頭:“是是是,背著你吃點心了,你快吃一口吧,也好堵上你嘴巴,可別話這么多了。”

    九格格搖頭:“那我不吃了,額娘你嫌棄我話多?我可真是太傷心了,我這話如何能算多呢?那是你沒見過我四哥話多的時候,真的,我耳朵都要被磨出來繭子來了。”

    烏雅秀貞好奇:“你四哥又說你什么了?”

    “還是那老一套,什么不能整日里在衛生部,也得出來走一走,衛生部要不要歸入到六部之類。”九格格說道,十二格格頓時好奇:“衛生部要歸入到六部了?”

    “有利可圖嘛,那些朝堂上的人,你也別將他們當什么了不得的大臣看,就當成尋常做掌柜的,看見我這衛生部利潤滾滾,就忍不住心動,這東西如何能扒拉到自己口袋里呢?放外面肯定不行了,那是別人家的財產。但放自家,自家的東西了,那接濟接濟,這不都是應當的嗎?”

    九格格說道,最近戶部又很缺錢,一個是康熙想將皇陵再修一修,二來呢,打仗要錢,兵部尚書是恨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住在戶部,要不出來錢就不挪窩。

    再者,這過了六月,下半年吏部也要錢,要述職了,要變動官職了。

    還有工部也要錢,這么說吧,六部就沒有不要錢的,禮部也要錢啊,青銅器要維護,要換新,甚至大理寺,宗人府,全都是要錢的。

    戶部的大人又不是有金手指,點石成金,他能憑空變出來銀子不成?

    于是這主意就打到了衛生部的頭上,一來是衛生部有錢,二來呢,衛生部現在勢頭越來越大,在民間的名聲更響亮。百姓能不知道六部是什么東西,但絕對不會不知道衛生部是做什么的。

    這樣的名聲,若是放任只做一個民間組織,將來是必然會出大事兒的。

    所以現下,這衛生部歸屬朝廷的話題,就又被提起來了。

    這事兒找誰開口比較合適呢?戶部的大人們是不合適的,因為九格格根本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甚至但凡求見的,九格格也都拒絕了。

    于是找來找去,就找到了胤禛頭上。

    胤禛這人呢,就一個公心為朝廷,他是真覺得,衛生部該歸屬于朝廷的。

    但是吧,他心里也看重九格格這個妹妹。換個別人,他大概要想法子硬要了,他又不是沒干過這事兒,之前要賬的時候,也是硬要啊。

    可九格格是親妹妹,不好硬要,那就只能是水磨工夫了。

    九格格被他整天嘰嘰歪歪的,耳朵自然不好受。

    這會兒就抱著烏雅秀貞的胳膊撒嬌:“你快讓四哥消停消停吧,再讓他念叨下去,我都快要不活了。”

    烏雅秀貞在她臉頰上捏一把:“說什么胡話呢,什么活不活的,這世上就沒什么事兒,是讓人活不了的,我可告訴你了,無論什么事兒,活下來才是最最重要的。再者,你這事兒吧,我實在是管不了,你四哥在你跟前念叨,你汗阿瑪都沒說什么呢,我豈能張嘴?”

    康熙不開口,那康熙的態度就很明顯了。

    頓了頓,烏雅秀貞問道:“你自己是個什么主意?”

    “衛生部歸屬朝廷,我是早有預料的,這事兒阻攔不得,但是呢,朝廷需得給我一個籌碼,讓我滿意的籌碼。”九格格笑著說道,就這么一伸手,將她做了幾十年的心血給拿走,她又不是什么泥菩薩。

    胤禛現下一直沒開口,估計就是在等九格格露出自己的底線。

    但這事兒吧,誰先露出底線誰先輸。九格格呢,也是在等。拼耐心嘛,胤禛有,她也有,一母同胞的,難道她的耐心還比胤禛的差了?

    十二格格聽著她這樣說,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就算是一母同胞,這東西也不好說的吧?那十四也和咱們一母同胞呢。”

    你能說十四耐心好嗎?

    他要是耐心好,能在剛聽說康熙生病的時候,連打聽都不打聽一下,就連忙給八阿哥寫信的嗎?當然,這事兒也不能完全斷定十四耐心差,也有可能是他太過于信任八阿哥,當真覺得八阿哥是個風光霽月的君子,真不會將他寫的信拿出來給別人看,然后八阿哥……就擺了他一道。

    但是十四耐心不好這事兒,誰都知道。

    所以九格格這話,當真是很不能說服人的。

    九格格一擺手:“無所謂,反正現下著急的不是我,是朝堂上那些大人們,再說了,也不是我缺錢。”

    她轉頭看十二格格:“你有錢嗎?你若是沒錢,我現在手里還有些錢,對了,我也有事兒和你商量,就那醫院的事兒,你們蒙古那邊,要不要建立幾個醫院?”

    十二格格當真沉思了一下:“你詳細說說。”

    “規矩制度需得和我們這邊的醫院保持一致,建立醫院的成本你來掏,但日后的盈利也是你自己的。藥材可以從我們醫院調配,大夫的話,你也是需要,我們這邊也可以派過去,但是酬勞你給。”

    九格格說道,十二格格很有幾分興趣,就湊近了讓九格格展開說。

    烏雅秀貞看著姐妹倆說的高興,也沒打擾,而是吩咐人盡快將午飯給準備好。另外,再出宮去七格格那邊看看,若是七格格得空,讓七格格也進宮一趟。

    到底是親姐妹,難得團聚在一起,有了機會,還是要一起說說話才好。

    七格格那邊也正好有空,得知九格格也在宮里,立馬就收拾了一番,急匆匆的進宮。正趕上永和宮開飯,七格格進門一看那桌子上的飯菜,就忍不住笑:“都是十二妹妹喜歡的?”

    不等烏雅秀貞說話,九格格就笑道:“這是你喜歡的,這是我喜歡的,額娘可自來公平,少不了咱們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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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8章

    吃過午飯,姐妹三個就到御花園里去散步了。她們年輕小姑娘說話,烏雅秀貞不愛摻和,就不去。她上了年紀,這會兒吃了午飯,就想午睡一會兒。

    等睡覺起來,七格格和九格格已經出宮,只剩下十二格格在宮里了。十二格格大約是怕打擾了她睡覺,自己坐在繡墩上,在廊檐下修剪花盆里的花草呢。

    那輕微的咔嚓聲音,只有走近了才能聽得見。

    烏雅秀貞在后面看片刻,叫丫鬟也搬了凳子出來,坐在十二格格身邊:“和你姐姐她們說的還好?”

    十二格格笑瞇瞇的點頭:“挺好的,九姐姐還是一如既往的支持我,不過,七姐姐那邊,大約是要抽出來做別的了。”

    不過她又說道:“額娘也不用擔心,做生意嘛,哪兒有總合在一起的?再者,就是現在不分開,日后孩子們大了,也總要分開的。”

    她這樣一說,烏雅秀貞就明白了:“你七姐姐家的老大,也該到了要成親的年紀。你啊,也別難過傷心,你們沒成親之前,那自然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但現下你們不光是成親了,還生了孩子了,孩子眼看都要成親了,這最親近的人,自然也該換一換了。”

    十二格格笑道:“額娘,我沒傷心,我能理解的,現下父母在……”

    她頓了頓,到底是沒說完。父母在,他們就是兄弟姐妹,一母同胞,至親骨肉。若有朝一日,父母不在,那他們就是親戚,不過是帶了血緣的親戚而已。

    烏雅秀貞伸手摸摸她腦袋,一群兄弟姐妹里面,也只十二格格年紀最小,也只她嫁的最遠,也只她一年到頭,在額娘身邊的日子最少。

    感情嘛,都是處出來的。眼前的,和遠在天邊的,那肯定是不一樣的。若是十二格格出事兒,那胤禛他們必然是不會冷眼旁觀,可若是沒出事兒,他們也就想不起來十二格格。

    人之常情。

    但不能說,他們對這個妹妹,就是絕無感情的。

    “日后等你的孩子大了,你也該回到京城來陪伴額娘一段時間。”烏雅秀貞又說道,十二格格頓了頓,笑瞇瞇的:“好,等孩子們長大了,能獨當一面了,我就回來,陪著額娘。到時候我天天在額娘身邊,額娘可別覺得我煩人。”

    “那不會,你天天在我跟前,我才高興呢。”烏雅秀貞笑著說道,其實她和十二格格都清楚,想要十二格格回京來住一段時間,是很難的。

    孩子長大了,要娶妻,不得十二格格把關嗎?

    成親了之后要生孩子,不得十二格格照應嗎?

    再等孩子略大些能脫開手了,女兒要嫁人了,十二格格不得重新開始下一輪的盡心了嗎?等所有的兒女都脫開手了,那時候,烏雅秀貞也還不知道在不在了。

    父母和子女之間,本來就一場越行越遠的修行。

    兩個人因著這話題,都略有些傷感。以至于康熙過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母女兩個一臉愁容,他就忍不住挑眉:“這是怎么了?遇上什么難事兒了?還是部落里出事兒了?”

    烏雅秀貞忙帶著十二格格起身行禮,十二格格笑道:“汗阿瑪,并沒有什么事情,只是想到我這次回來,很快又要走,陪伴額娘和您的時間越來越少,我這心里,就有些難受。”

    康熙笑道:“這是什么大事兒不成?若是你舍不得,那你且在京城多住一段時間。這世上,就沒有什么事情,是離開人就辦不了的,你一日不回去,那額駙也不會餓死了。你兩日不回去,那孩子也不會受罪了。你三日不回去,部落里也不會出人命的。所以,也不要給自己那么多的枷鎖,該放手就放手。”

    十二格格性子自小就是有些靦腆的,不像是九格格,生而知之,在康熙跟前能撒嬌賣乖,不像是七格格,養在太后跟前,得了太后寵愛。她在康熙面前也有些放不開,所以永和宮這一群人里面,康熙對她,是最為疏忽的。

    現下上下打量了一番,康熙也是感嘆:“比往年瞧著穩重了些,也略有些發福了。”

    十二格格頓時臉色一僵,有些不太想說話了。

    烏雅秀貞忙說道:“不是發福了,是略有些虛腫,畢竟連日趕路,養幾天就好了。再者,蒙古那地方,還是要略胖一些才好,那邊風沙大,若是手骨伶仃的,被風吹走了都拽不住。”

    康熙點頭:“那確實是壯實點兒好。”

    他又問了幾句部落里的事兒,現下人口多少,牲畜多少,和哪個部落來往親密,周邊又有什么部落。

    十二格格一一回答,她平日里對這些事情也很有了解,再加上她那邊獸醫學院,現下也是十分有名,周邊來往的部落也很多,有不少部落的人,還想送了自家的人到她這邊學一手。

    隱隱的,阿木爾的部落現在已經有一些,壯大的苗頭了。

    對這個事兒,康熙是很贊成的:“若是能吞并周邊幾個部落,壯大自己的勢力,那也是好的。”

    但朝廷是不太贊成戰事的,若是真的發生戰爭,朝廷……也不會坐視不理。最好的辦法是和平吞并,就比如說,在糧食馬匹這些方面下手。

    十二格格也聽的認真,父女兩個說話,烏雅秀貞也并不插嘴。

    等了好一會兒,康熙才說了正事兒:“三格格之前說,他們部落里有一些牛羊,想做了牛羊肉干,但這個秘方……”

    牛羊肉干是九格格弄出來的,也是九格格給十二格格牽線,現如今算是弘昀手里的生意。

    說起來秘方,烏雅秀貞就皺眉,趕在十二格格面前開口:“她若是想為部落里換些銀錢,只將牛羊賣給阿木爾就行了,這秘方還是算了,秘方之所以是秘方,是因為知道的人少,若是人人都知道,那也不是秘方了。”

    康熙看她一眼并未說話,十二格格笑道:“其實我也正要說這事兒,我想著,將這秘方,給公開出來,蒙古各部落,都可以做。”

    烏雅秀貞有些吃驚,十二格格伸手按住了烏雅秀貞手臂:“額娘,這事兒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現下京城這邊需要的牛羊肉干越來越多,只我們部落,實在是有些吃不消。”

    這牛羊肉干,不光是在京城售賣,大部分呢,還會送到船隊,賣到海外去。

    這東西賺錢,牛羊現下已經是草原上最最重要的物資了,羊毛牛皮都可以賣,羊肉牛肉也能賣,下水也不會浪費,簡直渾身是寶。

    之前那羊毛什么的,是因著過七格格的手的,七格格肯定是要給自家親妹妹最大的便利和利益,所以,也基本上是阿木爾的部落出面的。

    后來那肉干,因著是九格格出面聯絡,所以也是阿木爾的部落占大頭。

    這兩個大生意,都掌握在阿木爾的手里,阿木爾的部落現下在蒙古,不說是一家獨大吧,但是和之前那些老牌部落比起來,也不差什么了。

    那自然也是有人眼紅的,再加上十二格格弄的那些學院……

    風秀于林,風必摧之。

    七格格這邊若是斷了羊毛的生意,那到時候,難免會有人抱怨。

    若是能將肉干的生意拿出來,公開了秘方,一來算是安撫那些本來依附于他們的部落,二來呢,也是拉攏人心。一味的利益聯絡,那是不太牢靠的。部落想要做大做強,阿木爾想要做更優秀的領頭人,那就需得以人心來服眾。

    十二格格笑著說道:“大家都會做,就可以自家做,然后交給我們來售賣,這樣一來,也少了中間折騰的事兒。再者,各家口味不同,也有挑選的余地了。”

    康熙就點頭:“十二格格還是想的很明白的。”

    烏雅秀貞就皺眉:“這和十二格格想的明白不明白沒什么關系,三格格這事兒做的不地道,她若是真為自家部落照相,之前沒到京城的時候,何不直接找十二格格商量呢?現下到了京城,也是直接找了皇上您……怎么,在她心里,我們十二就是那種是非不分的糊涂人?她若是將她的道理講明白了,我們十二格格難道不會自己想的嗎?”

    她半點兒不遮掩對三格格這種做法的厭惡,康熙也有些無奈:“只不過是正好碰上了。”

    榮妃那邊請他過去,那榮妃好歹也是伺候他多年的,他能連這個面子都不給的嗎?去了就遇見了三格格,三格格也同樣是他的女兒,并且是他最為喜歡的女兒之一,畢竟算是實際上的長女。

    三格格為人爽利,說話做事兒大大方方,在他這個汗阿瑪面前,也是做足小女兒姿態,撒嬌賣癡的,他做父親的,這不就稀里糊涂的,答應了為三格格說項嗎?

    烏雅秀貞不依不饒:“皇上只想著三格格了,竟是來委屈咱們十二格格,我是不答應的。”

    康熙伸手揉揉額頭:“那你說怎么辦?”

    “你需得給十二格格賠償。”烏雅秀貞立馬說道,不就是撒嬌嗎?誰不會一樣。她也是會的,她當年和康熙撒嬌的時候,那三格格還在親娘懷里吃奶呢……嗯,也不至于是吃奶,估計是得會走路了。

    烏雅秀貞理直氣壯:“我記得皇上有一對兒玉獅子,那個可以給十二。”

    玉獅子是下面送上來的壽禮,是前些年,廣東巡撫送的,兩個小獅子戲球的雕刻,栩栩如生,再加上玉石也是十分難得的材質,康熙自得到就十分喜歡,幾乎是每天都要把玩的。

    聽見烏雅秀貞要,頓時就有些皺眉,十二格格就忙說道:“額娘,我不用……”

    烏雅秀貞就笑道:“看看咱們十二格格多懂事兒,皇上你一句話沒說話,我們十二格格就先推辭了,就沖這份兒懂事兒,皇上您也得賞賜她才行。若是那玉獅子不行,那就換別的。”

    康熙飛快決定:“我還有一個貔貅的玉雕,就賞賜給十二了,梁九功,你親自去拿了過來。”

    梁九功忙應一聲,十二格格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多謝汗阿瑪賞賜?”

    烏雅秀貞笑瞇瞇的:“確實是該多謝謝你汗阿瑪,那貔貅我是見過的,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的,最貴重的是那刀工,用的是北派手法……”

    玉雕也十分派別的。

    江南那邊的雕刻十分精細,連一根毛發都能給你雕琢出來,講究的是一個栩栩如生。西邊的雕刻講究一個大氣,略粗狂,但是拿到手就給人一種風沙鋪面的感覺。

    北邊的雕刻則是講究一個神態,小貓就可可愛愛,小獅子就憨態可掬,老虎就威風凜凜。

    還有南邊的雕刻,也是有自己的特色的。

    烏雅秀貞是更喜歡北派手法的,相比之下,胤禛是更喜歡江南那邊的雕工,六阿哥則是更喜歡西派雕工。至于十二格格,和烏雅秀貞的喜好是一樣的。

    梁九功很快就將玉雕送了過來,十二格格看一眼就喜歡的很,拿在手里不停把玩,又給康熙謝恩。康熙瞧著她好不遮掩的欣喜,面上也帶了幾分笑意:“朕并非是偏心你三姐姐,而是覺得這肉干的生意,別的部落也該分一杯羹。”

    他是做皇帝的,那肯定是不太允許蒙古部落,有什么一家獨大之類的存在的。

    一家獨大那是什么?那是鐵木真,那是成吉思汗。

    所以最好是大家一起發財,一起富裕,一起變得更有實力。

    十二格格不明白不要緊,有能明白的人的。他的態度傳出去,自然也就有人照著做了。

    十二格格笑道:“汗阿瑪總不會害我的,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汗阿瑪且放心,我說的公開,也并非是糊弄汗阿瑪的,我早些時候,就已經和阿木爾商量過了。不過如何公開,卻還需要再商量一番,總不能弄張紙往外面一張貼就完事兒了,那到時候別人還以為我們糊弄她呢。”

    或者是哄騙她呢。

    十二格格這話意有所指,她又不是肉包子,被人捏了還要忍氣吞聲?

    康熙端著茶杯就當沒聽出來,烏雅秀貞笑道:“時候還早,皇上不如見見十二家的幾個孩子?正巧,她家老大,現如今也有六歲了,皇上您看,是不是這世子的爵位……”

    阿木爾現在還沒繼承他阿瑪的爵位。

    若是康熙要給十二格格的長子冊封,就只能是先將阿木爾給冊封了。

    康熙沉吟了一番,笑道:“暫且別急,回頭朕考慮考慮。”

    烏雅秀貞能提一句就已經是壞了規矩了,現如今自然是不能多說。

    康熙又略坐了片刻,這才起身走人。他一走,烏雅秀貞臉色就有些沉下來了,羊毛和牛羊肉的生意,現下幾乎已經是蒙古和大清來往的最主要的生意之一了,康熙倒是好,一張嘴,就要將這生意給散出去。

    十二格格忙伸手捏烏雅秀貞手背:“額娘,別生氣,生氣讓人變丑八怪,這不是你教給我的嗎?”

    烏雅秀貞深吸一口氣,再緩緩的吐出來:“我沒生氣,我就是……”

    頓了頓,沒說下去。十二格格笑道:“好好好,額娘沒生氣,額娘就是為我抱不平。不過額娘您想想,這事兒,三格格必然理虧,我到時候公開秘方,也不是白公開的,三格格必然要出血……”

    到時候就拍賣,價格者得,就好像六阿哥和九格格當年拍賣玻璃的配方一樣。大家都知道這配方終究有一天是會公開的,但是你越早拿下,越早開始生產售賣,就能得到利益。

    相反,你現下不愿意出大價錢買,等著秘方被公開,那到時候,這東西已經成了人人都能買的普遍貨物,這東西就賣不上價錢了,一賣不上大價錢,二沒有市場——該瓜分的市場都瓜分完了,誰會將自己賺錢的地盤白送人?

    所以,到時候哪怕你手握秘方,那也是賺不來錢了。

    賺錢,需得快。

    三格格是聰明人,所以,這秘方,她必得要花費大價錢的,到時候十二格格就能直接出口氣了。

    烏雅秀貞良久才欣慰的笑起來:“我的十二,也長大了。”

    其實哪兒有長不大的孩子,只要離開了父母身邊,再是有什么人護著,也終究是要長大的。

    十二格格快天黑的時候才出宮,這邊剛出了宮門口,那邊就遇上了三格格,三格格坐在馬車上,笑著沖她招手:“十二,正好遇見了,我有事兒找你呢,你這會兒可得空?”

    十二格格笑瞇瞇的點頭:“有空,三姐姐有什么話,不如到府里再說?我額娘剛給我送了些海鮮,這東西,一個人吃沒滋味,若是能有人陪著,才是絕美。”

    三格格一拍手:“那我來的可太巧了,今兒這好東西,說什么我也得嘗一嘗。還得是十二妹妹,這好東西竟是也能有,皇貴妃可真不一樣了。”

    十二格格笑道:“是不一樣了,那皇貴妃要還是和以前的貴妃一樣,豈不是白瞎了汗阿瑪的旨意嗎?不過這次三姐姐可猜錯了,這等好東西啊,是沾了我九姐姐的光了。”

    三格格擺擺手:“不管是沾了誰的光,反正今兒我是要沾光了,走走走,我都快要流口水了,海鮮這東西,在咱們蒙古,那一年到頭,可都不一定能見著一次。”

    就算是見著了,那也是冷凍的,也不知道是死掉了多久的。

    這種新鮮貨,在京城,其實也不是很常見的。

    十二格格帶著三格格回自己的公主府,轉頭就吩咐人去做那些海鮮。

    宮里烏雅秀貞聽著嬤嬤說,十二格格和三格格碰見了,也并不以為意:“三格格就是那樣的性子,周全,她今兒既然沒控制住,在皇上跟前提了,那必然是要找十二格格描補一番的,不用管。”

    三格格也有分寸的很,否則康熙如何會疼愛她呢?

    既然有分寸,自然也不會將事情鬧的很難看。

    天氣逐漸炎熱起來,康熙過了幾天就提出要到承德山莊去,烏雅秀貞也要跟著去。倒不是她現如今喜歡奔波了,而是今年這夏天實在是熱的,和往年相比,有些反常。

    再者,京城人一多,就顯得更為燥熱了,干脆她就跟著到承德山莊去,正好將十二格格和十七格格也帶上,讓她們換個地方自在自在。

    十二格格上了馬車還有些吃驚呢:“八嫂怎么變成這樣了?”

    十七格格跟著點頭:“瘦的像是個女鬼。”

    “別人夫妻之間的事兒,少管。”烏雅秀貞說道,八福晉之前是生了一場病,據說是和八阿哥爭吵了,但為什么爭吵,烏雅秀貞也不太清楚。

    雖說八阿哥府上和胤禛府上是隔壁,但人家夫妻吵架,也絕對不會專門跑到兩家共用的墻根底下吵,好讓隔壁聽清楚動靜吧?再說,那拉氏也忙呢,哪兒有空去關注這府里的事兒?

    弘昀成了親,府上多了人,那拉氏又要安撫李氏,又要將府里的事情給重新調度,連進宮請安的次數都少了些,八福晉如何,就更不關她的事兒了。

    說起來弘昀成親,十二格格和十七格格就又嘰嘰喳喳的說起來了:“新媳婦兒瞧著是有幾分靦腆的,性子和弘昀還有幾分相似,夫妻倆日后坐在一起,除了詩詞文章就是詩詞文章,光是想一想,我都覺得頭皮發麻。”

    十七格格也是個學渣,心有余悸的點頭,這和夫君相處,就像是被先生考問功課……日子還能過嗎?

    烏雅秀貞沒好氣:“你們兩個懂什么?人家說不定是樂在其中呢,再者,紅袖添香,多好的事兒,到你們嘴里就變了味兒了。”

    十二格格噗嗤一聲笑出來:“還紅袖添香呢,等日后分了家,才能知道這管家理事多煩人。”

    管家理事這些東西,瑣碎的很,大到家里人情往來,小到家里添置一個茶杯一雙筷子,再好的才情,在這樣日復一日的瑣碎中,都是要被消磨掉的。

    以前十二格格沒成親,也喜歡自己畫畫,做刺繡,大把的時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成親之后,一睜眼是學院,一閉眼是男人丈夫,一天十二個時辰,能有一個時辰獨處,都算是幸運的了。

    十七格格也跟著點頭,雖然她年幼,但她現在也是掌管一個部落的,那真是……部落里人多,誰家女眷之間有點兒摩擦都找她,清官都還難斷家務事呢,更何況這女人們之間的事,更難說誰對誰錯,乍一聽都對,再一聽都錯,真是受的夠夠的。

    等那拉氏安排好了馬車,轉回到這邊來,聽見的就是兩個妹妹的吐槽,她就忍不住笑:“人嘛,都是這樣成長起來的,你們說女人成親了不容易,那男人成親了也不容易啊,沒成親之前就是四書五經,成親了就是官場爭斗,沒當上官兒的還得想法子賺錢,風花雪月這些東西,吃不飽肚子。”

    她上了馬車,給烏雅秀貞請安,烏雅秀貞沖外面擺手了,侍衛就立馬得令,趕緊吩咐了車夫準備啟程。

    烏雅秀貞是特意叫了那拉氏過來的,也是問問胤禛府上的事兒。六福晉不在京城,十四福晉最近也忙,也只一個那拉氏得空能跟著去承德山莊。

    “弘昀現下帶著弟弟妹妹們,上午要讀書,下午要出門,他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就帶著孩子們在外面街上走動長見識,我問過幾次,一次是在外面觀察人群,看過往行人的穿戴,言談等等,一次是在外面幫助老農們賣菜,各色菜式什么價錢,如何栽種,生長周期多長之類的。”

    那拉氏笑道:“看完了回來得寫文章呢,他也不定題目,大家就隨意寫,我瞧著,孩子們倒是比之前更有長進些。”

    烏雅秀貞就吃驚:“難不成弘昀還是個做先生的料子?”

    那拉氏點頭:“我瞧著倒是真有那料子,日后若是閑著無事,倒是可以開個學院。”

    說的十二格格都跟著笑起來,她就問道:“那弘昐的婚事可定下來了?對了,弘時……”

    弘時之前鬧的事兒,連十二格格也是有所耳聞的,并非是十二格格特意打聽的,而是周邊來往信件,偶爾會提起來,十二格格自己拼湊出來一半兒,再找人問問,也就給問出來了。

    那拉氏提到弘昐還有幾句好話:“弘昐性子倒是活潑些,現下是不著急成親的,再過兩年看看。弘時……現下好人家的姑娘,哪個能看上他?倒是他自己,經過事兒了,現在沉穩了許多。”

    那董鄂寶珠生了個阿哥。

    若是生個女兒,頂多是個庶長女,將來也就是一副嫁妝的事兒,若是只看中弘時出身,這婚事也不是不能說一說。可現下生了個阿哥,這就是庶長子。

    誰家的好姑娘,能心甘情愿的去當一個這樣的嫡妻呢?再者,那董鄂寶珠還活著呢,就算是弘時再如何表現的穩重,他對董鄂寶珠的情分必然是不一樣的。

    第一個女人,第一個心動的女人,第一個兒子的額娘。

    誰敢保證,自己就一定能勝得過董鄂寶珠。

    所以弘時的婚事,真成了老大難了。

    原本弘時是嫡子,哪怕年歲比弘昐小一些,人家也多是打聽弘時的。現在好了,一窩蜂都是打聽弘昐的了,沒一個愿意再相看弘時的了。

    “實在是不行,將來娶一個彪悍些的。”十七格格出主意,她以為是那拉氏是怕將來的兒媳拿捏不住董鄂氏,讓弘時再給胡鬧起來。

    那拉氏擺手:“不是彪悍不彪悍的事兒,而是這夫妻相處,需得和和順順。若是夫妻不和順,日后這府里就是雞飛狗跳,到時候還是我們做長輩的跟著操心。”

    她搖搖頭笑道:“算了,不操心他了,大不了,到時候他就只守著董鄂氏過吧,反正這孩子也有了,也不怕他日后孤老無依了。”

    實在是不行,那找個蒙古的格格也行,反正就弘時之前那糊涂性子,就算是自家爺將來坐了高位,估計弘時也做不了繼承人。有弘暉在呢,那拉氏也沒想著弘時能有多大出息。

    他沒出息,總比兄弟兩個相爭來得強。

    那拉氏不愿意說這話題了,十二格格就忙岔開了話:“聽說覺羅氏老太太剛過了七十大壽?我本該送些壽禮的,也不知道老太太喜歡什么。”

    覺羅氏是那拉氏親額娘,那拉氏就笑道:“她什么也不缺,十二妹妹若是要送,就送些蒙古的特產好了。”

    十二格格就笑道:“那正好,蒙古那邊的羊毛氈,我帶了有好些,回頭挑選一部分送過去。”

    十七格格也專心聽著她們說話,一會兒說起來自家的事兒,弘昐兄弟幾個,還有胤祚家的那幾個,還有十四家的,十三家的。一會兒又說起來別人家的事兒,胤褆府上的弘顯,現下都出來辦差了,這婚事也該提起來了。但張氏跟著被圈禁,沒辦法出來相看,只能是惠妃操心了。

    三阿哥家的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要強,兄弟倆天天爭斗呢,三福晉都是一腦袋的虱子。

    七阿哥的嫡子又生病了,太醫說是娘胎里帶著弱,非得是好好養著才行,不能生氣,不能動怒。但七阿哥寵妾滅妻,這孩子心疼親額娘,跟著生氣,哪兒有不動氣的呢?

    一路上將兄弟幾個家里全都扒拉一遍兒,連烏雅秀貞都聽的津津有味,實在是有許多事兒,她之前竟然也都沒聽過。

    “一來額娘喜好清凈,我想著額娘該不喜歡聽這些的,就沒和額娘說過,二來呢,額娘也忙,我但凡進宮,額娘總有一堆事情,我哪兒好意思用這種事情來耽誤額娘時間?”

    那拉氏就笑著解釋,但是章佳氏挺喜歡聽的,她寫話本呢,就喜歡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回頭她給捏一捏,寫到那話本里。

    十七格格知道的,就是章佳氏說的。

    章佳氏是從十三福晉那里知道的。

    烏雅秀貞就笑道:“現在聽著挺有意思的,日后有什么更新鮮的,你也和我說說。”

    那拉氏就忙應了下來,還專門提起來一件事兒,是十七阿哥家的,十七阿哥呢,也只有一個嫡福晉,并沒有側福晉。之前十七福晉懷孕,生了個女兒。

    大約是有大福晉和九福晉這樣的例子在,十七福晉呢,就總擔心自己下一個還是生女兒,于是就找了寺院求佛,想要保佑下一胎生兒子。

    然后,只顧著念佛呢,竟是疏忽了沒多大的女兒,那小閨女,前段時間生了一場病,差點兒就沒了。

    十七阿哥大怒,這段時間正和十七福晉鬧騰呢。十七福晉也理虧嘛,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竟是買了個揚州瘦馬給十七阿哥,用作賠罪。

    妯娌之間都傳遍了,都覺得十七福晉大約是腦子有坑呢。

    十二格格也有些驚訝:“主動買了揚州瘦馬?這胸襟,真可是,非尋常人能比。”

    烏雅秀貞則是有些敏銳:“是不是她去那寺院有問題?可是京城的寺院?是哪家的?”

    那拉氏仔細回想了一下:“是京郊的,據說是求子十分靈驗,并非是原本就有的,而是這些年才新蓋起來的?具體什么時候蓋起來的,我也不太清楚,就好像,忽然之間就很有名了,據說去求過的,都生了兒子的。”

    她也不是蠢笨之人,立馬就被點透了:“額娘是覺得那寺院有問題?”

    “十七福晉我以往是見過的,人也聰慧,怎么就忽然辦了這傻事兒呢?若說她是因著和十七阿哥夫妻關系不和,送了揚州瘦馬,那也說得過去。但親生的女兒,她都能疏忽到一邊去,這卻不像她的性子了。再者,也不過是只生了一個女兒,如何就著急成這樣了呢?”

    人家大福晉,最后不也生了兒子嗎?雖說生了兒子就沒命了,但也生了是不是?

    再者,女兒被疏忽生病了,她第一反應是給丈夫送揚州瘦馬請求原諒,這邏輯上就有些不太對啊。

    烏雅秀貞這樣一說,那拉氏也察覺出有些不太對了:“十七福晉以前確實是個爽快性子,喜歡玩耍,總約著妯娌們出門踏青,或者是辦個宴會什么的。可自打去了那寺院,就總是吃齋念佛,連女兒都顧不上……”

    她頓了頓,忙說道:“額娘,那我回頭讓人查一查這寺院?”

    “你別出面,他們若是連十七福晉都盯上了,那背后不一定是多大的勢力呢,你回頭和老四說一聲,讓他去查。”烏雅秀貞忙說道,也是怕那拉氏打草驚蛇。

    那拉氏一個女人,能有多少人手?

    十二格格抖了抖身體:“額娘,聽著你們這意思,這寺院,是個有很大秘密的,藏污納垢的地方?這可真是……聽著就覺得好可怕,這樣無聲無息的,就影響了十七福晉。那他們會用什么手段?用藥物還是只憑著一番言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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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9章

    烏雅秀貞并不知道這寺院是不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但她以往是見過十七福晉的。那樣的人,忽然像是變了個性子一樣,豈不是奇怪得很?再者,她見多識廣,早些年跟著康熙在江南那邊,也見識過白蓮教之類的□□。

    有些人,就是有天賦得很,三言兩語,就能說動人心。到了那深信不疑的時候,別說是要你家產了,要你性命,你都是能燒給人家的。

    “雖說咱們也不知道這寺院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但既然遇上了,這事兒若是不查一查,也不放心,就算是京郊,那也是天子腳下,若當真出了事兒,誰面上也不好看。”那拉氏點頭說道,康熙沒臉面,胤禛就能有好臉面了嗎?現在天下人,誰不知道康熙看重他,是將他當繼承人培養了呢?

    再有十七阿哥,連自己媳婦兒上當受騙都弄不明白,就有臉面了?還有那文武百官,眼皮底下發生的事兒都沒有察覺,這就有臉面了?

    所以這事兒,需得盡早查一查。

    九格格是個閑不住的,當即笑道:“那我一會兒就去找四哥,我親自到那寺院走一趟,我就裝成求子的婦人。”

    十二格格擺手:“你怕是不行,你九格格在京城,那是多大的名聲啊,怕是你一出現,那寺院里的人就立馬給你跪下了,倒不如我去,一來是我以前在京城里就不如何露面,二來呢,我現如今也和以前不一樣了,再者,蒙古來人,京城誰不知道呢?我就說我是蒙古來的,嫁過去十幾年無所出,特意回京城來求子的。”

    當然,也得假借個身份。宗室里面也有嫁到蒙古去的女子,不像是公主那樣顯貴,所以也不會有人在意是什么相貌。

    這樣有錢,又有一點兒小權勢的,不正和十七福晉的身份差不多了嗎?

    九格格正要說話,十二格格笑道:“你也別以為我還是以前那個,沒多大力氣的小孩子了,我現下,尋常三五個人也還是能應付的過去的。”

    在蒙古她日常出門都是騎馬,又經常會遇見劫匪什么的,再加上也要動手干些力氣活兒,這一身的力氣,不就鍛煉出來了嗎?

    當然,真刀真槍的估計是不行的,但從三五個男人手里逃竄出來,這還是能做得到的。

    最最重要的是,看十七福晉那樣子,倒不像是被強硬手段控制,更像是被什么說法控制,這就更簡單了,十二格格,那可是心性十分堅定之人。

    她若不是心性堅定,她那學院的事兒早就夭折了。當初多少人不看好她啊,一開始做的事兒,甚至還有許多人阻攔。等做出來了雛形,又有許多人伸手要。

    十二格格哪怕是稍微心思動搖一下,估計現在也就成了尋常的親王福晉了。那些什么娘娘之類的美稱,也就和她沒有半點兒關系了。

    九格格笑瞇瞇的說道:“洗腦這事兒,對十二妹妹來說,怕是不太容易有效果。”

    十二格格重復了一下:“洗腦?這倒是貼切的很。”她轉頭看烏雅秀貞,烏雅秀貞不等她開口,直接擺手:“去去去,你只管去,不用看我。你們姐妹現在也大了,這種事兒,只管自己看著來就是了。”

    若是她攔著,這姐妹倆指不定還要偷偷去。

    干脆不管,孩子都大了,自己要還是這樣把著,也確實是不太好。

    十二格格立馬和九格格,還有那拉氏從那拉氏湊在一起,然而三個人商量了大半天,就忽然反應過來了,那寺院是在京郊呢,她們現下是在去承德。

    那現下,是返回京城?

    那拉氏偷偷的看烏雅秀貞,烏雅秀貞無語了一下,還是等中午車隊停下暫且休息的時候,叫來了侍衛:“給她們三個準備馬車,送她們回京吧。另外,不要張揚,暫且別泄露出去。”

    既然她們是要偷偷的借身份去那寺院,那四福晉和九格格,還有十二格格,這“三個人”,就只能是去承德山莊了。

    侍衛有些鬧不明白,但聽了吩咐,又見那拉氏等人不反對,就連忙去找了馬車——也不用費事兒找,那拉氏之前是有自己的馬車的,她是因著要和烏雅秀貞說話,這才湊到了烏雅秀貞的馬車上。

    現下,三個人正好就用了那拉氏的馬車回京。

    到晚上,康熙就知道了這事兒,特意來詢問。

    烏雅秀貞也沒隱瞞:“是個熱心腸的,知道這寺院怕是有貓膩,就想自己私底下查一查。若是真有什么……回頭也好幫著十七福晉遮掩遮掩,若是沒什么,反正這承德山莊,她們也不是沒來過。”

    也就不用可惜這次沒來了。

    康熙就皺眉:“京城竟是又有這種□□出現了嗎?”

    □□這東西其實并不少見,最最有名的是江南的白蓮教,在兩廣,福建,山東,河南等地方,也還是有別的教會的。比如,八卦教、清水教、離卦教、坎卦教、圣賢教、弘陽教、清茶門教等等等等,幾乎是除掉一個,就會出現另一個,簡直就是那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康熙提起來這□□就憎惡厭煩,這些教會除了收斂錢財謀害人命之外,大部分是還有煽動百姓反朝廷的想法和行動的。對朝廷統治,十分不利。

    再者,就是百姓受騙,康熙也覺得不能容忍。

    他沉思了片刻就說道:“只她們三個,事兒怕是不好辦……”

    不等康熙說什么,烏雅秀貞就笑道:“皇上,暫且不好打草驚蛇,誰知道這寺院后面,還有沒有什么人在操縱呢?能在京郊開寺院的,這可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開寺院這事兒,并非是說,你弄點兒銀子蓋一個寺院,隨便再弄兩個光頭來當和尚,這就完事兒了的。

    但凡傳教的,不管是佛教還是道教,甚至外來的天主教,都是要找朝廷批復的。朝廷點頭了,允許你傳教了,你就能買個地皮蓋房子了。朝廷要是不允許,你私自傳教,那就是違背律法的,是要被抓起來的。

    早些年不少洋人來京城,就是想傳教,但凡被發現,康熙都要讓人給驅逐出去。后來,甚至洋人到大清來,也得先問明白了身份,傳教的就趕回去,不傳教的才能留下來。

    所以這寺院能建立,必然也是經過朝廷審批了。朝廷負責這方面的是誰呢?宗室里的一位王爺。

    但也不能說,這位王爺是參加了□□之類的。寺院嘛,可能就是批了一層外皮,人家負責這個事兒的人又不知道你私底下是干著□□這活兒的。

    也就是說,一不小心可能就會牽連無辜。

    烏雅秀貞笑道:“先讓她們三個去摸摸底,要是事兒能辦成,那也算是她們的功勞了。若是事兒辦不成,那京城里不還有胤禛的嗎?他來兜底就是了。他自己媳婦兒妹子弄出來的亂子,他不收拾誰收拾?”

    烏雅秀貞可太知道九格格的心思了,那是自打生下來,就一直在努力證明,女人也不比男人差的。這事兒本就是她們三個發現端倪的,若是再換了人去辦差,九格格不得氣死了啊?

    康熙嘴角抽了抽:“她們三個……”

    “皇上,您也別小看了她們三個,九格格您還不清楚嗎?又有人手又有錢財又有本事的,十二格格自來細心大膽,那拉氏沉穩又顧全大局,她們三個哪怕是辦不成這事兒呢,也絕不會辦砸了。”

    烏雅秀貞笑著說道,康熙沒說話,只盯著烏雅秀貞看了片刻,看的烏雅秀貞心如擂鼓,她知道自己那點兒小心思是隱瞞不過康熙的,就趕緊補充:“九兒和十二,那都是皇上的親生女兒,那還能差了?那拉氏這些年,可也沒出過大差池。”

    康熙過了片刻才說道:“既如此,那就先讓她們三個去折騰折騰,不過這事兒,回頭需得盡早告訴胤禛。”

    烏雅秀貞忙應了,看著康熙不糾纏這話題了,就趕緊伸手幫康熙更衣,這晚上是要住在帳篷里的,夏天嘛,蚊蟲多,天氣也熱,烏雅秀貞伺候著康熙用了晚飯,就拿著扇子在他旁邊扇。

    康熙看了片刻問道:“怎么不用風扇呢?”

    風扇這東西可不是九格格折騰出來的,她本就不是理科,能弄個沼氣燈,都還因為當年國家大力推廣,這東西又太簡單,所以她記住了。

    風扇這東西是自打宋朝就有的,木制的,不用人手動,只腳踩著下面的踏板,踩一下,風扇就呼啦啦轉一圈,風很大,也可以將手給空下來休息休息。

    烏雅秀貞笑道:“那東西聲音太大,怕是會驚擾皇上休息。”

    畢竟里面是有齒輪這些東西的,又是木頭做的,轉起來那叫一個……嘎吱嘎吱就像是老鼠在屋子里啃木頭。

    康熙就沉思:“電……到底是一種什么東西呢?”九格格經常嘀咕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康熙就記得,她好像說過,若是有電,風扇甚至不用人踩,直接就能轉了?

    康熙在算學方面是很有天賦的,甚至在看過西洋那邊傳來的算數書之后,還親自為幾個專業詞取了名字。算學和物理,雖說有些相通,但也是有著隔閡的。

    康熙想半天,因著白天太累,這會兒就有些昏昏欲睡。

    烏雅秀貞就笑道:“皇上睡吧,明天白天還得趕路呢,若是實在是想知道這電的東西,回頭讓人仔細研究研究?”

    康熙嗯了一聲,也就不再琢磨了。

    從京城到承德山莊,也就十來天功夫,換了地界,這感覺立馬就不一樣了,京城那燥熱,就變成了涼爽。

    烏雅秀貞以前是來過承德山莊的,現在再來,也就還住在自己原先住過的地方。

    康熙要忙前朝的事兒,就顧不上烏雅秀貞。

    烏雅秀貞就干脆自己找事兒做,先叫了避暑山莊的主管,問了那放人換人的事兒。避暑山莊這邊因為離著京城不算近,隨意這邊用的人呢,雖說也是內務府給送的,但大部分,還是自行從民間挑選的。

    而且,這換人的時間,也和京城的不同。京城小選,三年一次。新人準備好了,那到了年歲的,也就慢慢被換出宮去了。實在是不想出宮的,或者主子舍不得的,也還是能留下的。

    但避暑山莊這邊的,則是五六年換一次。

    民間挑選呢,也是有規矩的,并非是說隨意好人家的姑娘,你說看上就給弄來了。也得是包衣人家的,不然怕行刺皇上這種事兒發生。

    包衣人家呢,也得是有名有姓三代查明了的。

    這出身限定好了,接下來就是相貌體態之類的。和宮里小選幾乎沒差別,唯一的不同就是見皇上的次數會少很多,一年到頭,大概也就是夏天這兩三個月。

    有時候康熙若是去了江南或者蒙古,那是連這兩三個月都沒有的。

    這邊主管選好了人,也會將名單送到京城去。

    大部分的人名,烏雅秀貞還是看過的。但是看一次就指望她記住,那是不太可能的。

    她現下又問,主管也就不敢隱瞞,新名冊給送上來,什么人什么時候進宮的,什么人又是什么時候出宮的,說的詳詳細細。

    “現下這山莊里,共有多少人?”烏雅秀貞問道,主管頓了頓就笑道:“太監三百二十一人,宮女六百零八人,嬤嬤二百四十七人。”

    侍衛是不算的,承德這邊的侍衛,也是常年守在行宮里的。但侍衛和宮女嬤嬤太監,本來就不是一個系統的。所以侍衛的事兒,主管是真不知道。

    烏雅秀貞花費了兩三天時間,將這名單給重新看了兩遍,又將主要的人手給見了見。隨后又查了承德這兩年的賬本,小的貪污她是看一眼就過去的,水至清則無魚嘛。

    但大的,她就肯定不能留了。

    廚房采買那邊,抓了兩個人,直接處置了。剩下的,她則是將賬本還回去,讓主管自己去平賬。賬本平了,也就沒什么事兒了。

    這樣忙忙活活的,一轉眼就是小半個月。

    連榮妃都笑話她:“知道的說你是來避暑山莊玩耍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專門來查賬來了。”

    烏雅秀貞也笑:“沒法子,以前總覺得偷偷懶就好了,反正也出不了大岔子,現在嘛……我若是不做,這些事兒等著誰來做呢?”

    總不能等著那拉氏來做吧?

    嗯,也說不定就可以等著那拉氏來做?她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豈不是比自己更名正言順?再者,那拉氏現在也不打算再生孩子了,那總得找點兒事情做吧?

    榮妃可不知道烏雅秀貞心里在想什么呢,只聽著她那話,就有些酸溜溜了:“是啦,你現在是皇貴妃了,這些事兒,除了你,還有誰有資格過問呢?你不做,可不就沒人做了嗎?我倒是不知道,你如此勤快能干呢,這做了皇貴妃了,果然就不一樣了。”

    烏雅秀貞看她,看的榮妃心里發毛。

    她這才收回目光:“我現下可知道,三阿哥和三格格那性子是像誰了。”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會打洞。

    誰生的,這孩子自然也就像是誰了。

    榮妃這張嘴沒個把門的,三阿哥也就不是個嚴謹的人,三格格說話也有些不顧后果。

    榮妃還是能聽出來好賴話的,頓時冷笑:“難不成還能像你了?說起來這性子,我倒是奇怪呢,你也不是那種冷冰冰的,為什么那四阿哥,就是個冰塊呢?你知不知道現下外面都叫四阿哥什么呢?”

    烏雅秀貞好奇:“還有比閻王更不好聽的?”

    榮妃頓時抽了抽嘴角,好的壞的都讓你說了,這我還能說什么?

    她不說話了,烏雅秀貞笑道:“胤禛那性子,說起來是有些像皇上了的,大是大非上,那是絕不會縱容的,該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不過,他到底是佟皇后養大的,也有幾分佟皇后的性子,純真又重情。至于我這個親娘,他身上那較真的性子,大約是遺傳了我?”

    榮妃笑道:“你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個小心眼的?”

    “那你可說錯了,我這不是小心眼,我這是認真,較真。”烏雅秀貞認真糾正:“這世上的人,有得過且過的,也有不愿意將就的,還有難得糊涂的,也有非得要弄個認真明白的。個人性子不同而已,說不上哪個好,說不上哪個不好。”

    就像是惠妃,她要是非得計較,那自打大阿哥被圈禁,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烏雅秀貞呢,卻是不許自己糊里糊涂的,清清楚楚的上當,總比一輩子活在謊言里好。

    榮妃良久沒說話,烏雅秀貞就端著茶杯抿一口,這亭子是建立在湖邊的,這會兒小風一吹,那水汽就撲面而來,冰涼涼的水汽像是連酷暑的炎熱都給帶走了,讓人有一瞬間的清涼和爽快。

    她忽然來了興致,叫了丫鬟:“采摘些蓮蓬,現下這蓮子,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太監送來了小船兒,幾個丫鬟登船,慢悠悠的劃到水中間。榮妃看著也岔開了心思,只笑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烏雅秀貞看她一眼,一個字兒不提采蓮女啊。

    倒不是說榮妃吃醋什么的,而是三阿哥那府上,最近好像是納了個江南采蓮女,三福晉和三阿哥好像是又鬧騰了一次。榮妃現下,心里大約也是沒有欣賞什么采蓮女的想法的。

    新鮮的蓮蓬很快送上來,有嬤嬤過來幫著剝開了幾個,現在的蓮子,正到時候,吃起來微微帶著一點兒苦味,但又有許多回甘。

    烏雅秀貞讓嬤嬤退到一邊去,自己摘了指甲來剝蓮子,嫩綠嫩綠的蓮子落在盤子里。等堆滿了一小盤子,就吩咐了丫鬟去給康熙送:“吃一些也消消暑氣。另外,這些送到廚房去,讓廚房做些蓮子羹。”

    嬤嬤忙應了,榮妃又湊過來說話:“前段時間,京城據說有一批新首飾,你可曾看過了?”

    烏雅秀貞點點頭:“胤禛買了一套送進宮,說是新首飾,不過是那寶石是西洋來的。藍寶石,還有那粉色的鉆石。”

    鉆石這東西也是西洋來的,十分璀璨,又十分結實,這頓時間剛開始流行。

    九格格之前送給烏雅秀貞一對兒白鉆石的耳墜子。

    榮妃很是喜歡,現下就追問道:“那粉鉆是做了什么首飾?多少錢?”

    “粉鉆的總共做了三套,我勸你還是別想著了,一套已經被九格格買走了,現下在我九兒手里。一套是被八福晉買走了,還有這最后一套,說是被神秘人買走了,至于誰買的,我也不清楚,我也不是專門打聽這些事兒的。”

    九格格還問烏雅秀貞要不要,烏雅秀貞肯定是不要的,她這個年紀了,用什么粉鉆?

    再者,九格格買的也不是自己帶的,她本來要送給烏雅秀貞,烏雅秀貞不要,她就打算送給十二格格了。

    榮妃倒是很喜歡這粉色的,再者,她那親外孫女兒,也到了年紀成親了,因著也算是宗室出身——畢竟親娘是三格格嘛,所以就免了選秀。

    就烏雅秀貞那句話,親孫女兒都是跟前長大的,自來是少不了好東西。但外孫女兒不是跟前長大的,多少是有些愧疚的。所以就打算弄些好首飾,也算是添妝。

    她和烏雅秀貞說了一下自己這一番心思:“若是你有什么信兒,可記得要告訴我,我打聽打聽這價錢,要是能買,我就買回來。”

    若是不能買,那就另外想想法子。

    九格格的這個,她不惦記了,人家都要送給十二格格了,就九格格那性子吧,誰能從她手里搶東西呢?除非是九格格自己心甘情愿的,否則,一般人啊,還真沒辦法從九格格手里要東西。

    不過對于八福晉,榮妃也有些好奇:“之前不是大病一場嗎?現下就好了?”

    之前八福晉也不愿意出門見人,京城里的人總猜測,是不是終于對八阿哥死心之類的了。她這樣將感情將男人放在第一位的,若是因著這方面出了事兒受不住,那也是正常的。

    但現下就能出門買首飾了啊?

    “不知道是自己買的還是別人送的,反正那東西是在八福晉手里。他們府里那側福晉,在我們李側福晉跟前說過。”烏雅秀貞說道,側福晉因著自家府里小格格的事兒,對于胤禛府上的人還是很親近的。

    至于這親近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誰也沒去分辨過,反正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誰心里都清楚。

    那拉氏是個穩重精明的,李氏是一棍子打不出來一個字兒的,年氏又是個……十分警惕的的,那側福晉,就是再如何,也不能從她們嘴里打探到些什么。

    榮妃笑道:“八福晉……以往我倒是十分笑話她。可現在,我……”

    頓了頓,神色古怪了些:“還是覺得她有些可笑,這一輩子,她追求的東西,始終是沒得到,如此地步了,卻還是放不開,丟不掉,看著那樣風風火火爽快的一個人,竟是如此畏手畏腳,又如此猶猶豫豫,實在是可憐得很。”

    烏雅秀貞忍不住笑:“那在你看來,她該如何做?一鼓作氣將胤禩的孩子趕走,將側福晉和庶福晉殺掉?還是干干脆脆和離,和胤禩永不相見?”

    無論哪個,八福晉都做不到。

    趕走胤禩的孩子,殺掉側福晉庶福晉,那胤禩只能是和她反目成仇,日后兩個人之間再沒有緩和余地。

    干脆和離,那之后呢?安親王已經沒了,舅舅舅母倒是還能接受她,但她這樣歲數了,還能一輩子賴在外祖父家嗎?再者,她要和離,胤禩就給她和離嗎?她這些年為胤禩做的那些事兒,難不成胤禩就放心讓她都帶走嗎?

    八福晉現在才是最難,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

    要烏雅秀貞說,這事兒的源頭還是胤禩。

    世上男人皆如此,萬惡之源。

    烏雅秀貞擺擺手:“別人夫妻之間的事兒,你我也并沒有多少經驗,還是別隨意摻和評價了,你現在是還沒得到教訓嗎?若非是你胡亂攪合,三福晉和三阿哥能是現下這樣子?”

    榮妃臉頰就忍不住抽動了一下:“你是非得往我心上扎刀子是不是?”

    “那哪兒能是我往你心上扎刀子呢?不是你自己先提起來的嗎?行了行了,這話可別說了,要是沒事兒,時候也不早了,這太陽也上來了,我就先回去了。”

    烏雅秀貞起身,榮妃趕緊擺手:“先別啊,你還沒說,這最后一套是到了誰手里了呢。”

    “那我可不知道,我說了,我也不是打聽這事兒的,你要實在是想要,回頭你讓三阿哥給你打聽打聽。”烏雅秀貞說道,榮妃擺手:“讓他打聽,那老三媳婦兒不就知道了嗎?她若是知道,再知道這東西是給三格格家的孩子的,那不得鬧翻天啊?”

    說著,榮妃都有些嫌棄了:“三福晉這些年,錢財上有些……太算計了。”

    烏雅秀貞噗嗤一聲笑出來:“她為什么會算計呢?因為沒錢用嘛,你做婆婆的既然看不得她算計,那補貼她些銀子,她不就大方了嗎?”

    榮妃臉皮就有些發燙:“那就是個貔貅,我就是再如何補貼,她也是只進不出的。”

    “那你也該慶幸,她只進不出,那銀子還是落在了你孫子孫女手里。她若是個手松的,你這銀子指不定就要被三阿哥揮霍在哪兒了。”烏雅秀貞毫不留情,榮妃有些惱羞成怒:“你這人,會不會說話呢?別以為你現在是皇貴妃了,我就得聽你訓斥了。”

    烏雅秀貞擺擺手:“你愛聽聽,不愛聽不聽,我還拉著你耳朵非得讓你聽了嗎?快醒醒吧,你又不是我女兒,我還得教導你呢?我閑得慌啊?”

    她抬腳往亭子外面走,榮妃氣得很了,就只起身胡亂行個禮,算是恭送了。

    烏雅秀貞回到自己住處,那蓮子羹是剛剛做好送了過來,正巧,康熙也過來了。

    “那蓮子朕嘗了,味道很是不錯。”康熙笑著說道,又問道:“下午可有事兒?”

    烏雅秀貞搖頭:“沒事兒,剛和榮妃在亭子里聊聊天兒。”

    康熙笑道:“若是沒事兒,正好樂坊那邊送來一出新戲,一起看看去?”

    九格格那戲,現下已經改編的差不多了,樂坊送來的,就是這一出新戲。當然,說是樂坊送來的,其實這戲班子,還是歸屬于九格格的。

    不過是康熙讓樂坊那邊呢,也見識見識,算是取取經,學習學習。日后九格格這戲班子出京去了,就指望著樂坊這邊的戲班子,能有點兒能耐,哪怕是學了九格格的戲班子兩三成呢。

    至少呢,自己開班子演出,好歹賺個錢能養活自己。可別整日里一伸手,就沖朝廷要錢了。

    朝廷哪兒有錢啊?朝廷處處缺錢呢。

    一說看戲,烏雅秀貞頓時來了幾分興致:“是只咱們自己看啊,還是叫了她們都來看看?”

    康熙笑道:“都來看看吧,閑著無事,也是打發打發時間。”

    烏雅秀貞忙應了,叫了嬤嬤去各處傳話。

    康熙午飯是在這邊用的,午飯之后小憩片刻,隨后就帶了烏雅秀貞去看戲。

    戲臺子是之前就有的,下面的座位卻是剛剛擺放好的。皇上的位置在正中間,搭著金黃色的坐墊,這坐墊可不是尋常的棉墊子,這種天氣用棉墊子,那不得屁股長熱疹嗎?

    那墊子里放著的是冰塊,外面是一層油紙,防透水的。外面再是一層棉布,吸水的,坐上去冰冰涼,又不會塌濕屁股。

    最重要的是,椅子下面,放了冰盆,只要不是大動作,坐在這里還是挺舒坦的。

    康熙左邊,稍微落后一點點兒的,是烏雅秀貞的位置。

    原先她只能是坐在后面一個位置上,現下做了皇貴妃嘛,那肯定是不一樣了。

    再往后,才是榮妃等人的位置。

    康熙先落座,然后是烏雅秀貞等人。全都落座之后,一聲鑼響,上面的戲臺子上的簾布就拉開了,一個穿著補丁衣服的少女端著盆子從后面出來,一邊唱到:“我程三娘今年一十二……”

    烏雅秀貞聽的很是仔細,心里也順便和之前的做個對比。

    等一出戲唱完,已經是快天黑,整場戲,總共是三個時辰,分為上下兩場。

    等最后一個戲子唱完,康熙就先帶頭鼓掌:“好,很不錯。”

    烏雅秀貞也笑瞇瞇的讓人打賞:“將那一盤子金元寶給送過去吧,皇上,今兒這一出戲唱得好,更加凸顯了程三娘的可憐不幸,又有朝廷官員剛正不阿,為民做主……”

    康熙笑道:“這么長時間了,若是這點兒東西都做不出來,一個個也該回家反思去了。”

    既然這戲已經改好了,那接下來就該是到處巡演去了。

    這次九格格是不跟著去的,若是事事親力親為,她這個做領導的,早晚要累死。所以,九格格在戲班子里挑選了人,并且說好了,這賺了銀子三七分,她要三分,剩下七成是戲班子的。

    九格格并非是只拿錢什么都不做的。只要帶了她的名號,她就能為這戲班子保駕護航。

    戲班子這種東西,若是沒有什么靠山,那越是出名,就越是容易成為別人的板上肉。好一點兒的,人家只要你錢財,不好的,連人都要,這要人,可不是說給錢買你給人家唱,指不定那就是買命了。

    所以這三成九格格是拿的一點兒不虧心的。再者,這戲本也還是九格格找人給弄的呢,日后呢,戲班子的演出,也都是九格格說了算。

    甚至,九格格這七成,放在外面,那是要嚇死別的戲班子主子的。

    見過散財的,沒見過九格格這樣散財的呢。

    九格格卻是不會去管別人說了什么做了什么的,反正她自己不虧心就行。

    她來承德山莊說這戲班子的事情的時候,順便還和烏雅秀貞說了一下那寺院的事兒:“十二妹妹已經混進去了,就是讓十七福晉帶進去的,也說是要求子。進了那寺院之后呢,本來以為是要見個和尚的,卻沒想到是個尼姑。”

    烏雅秀貞就了然了:“若是個和尚,你們必然是有警惕心的,但若是個尼姑,那警惕心就會下降。”

    早些年有不孕求子,結果被和尚玷污的案件在,所以但凡求子,若是遇上的是個和尚,那總會有幾分警惕心。尼姑就不一樣了,尼姑還能作出什么事兒來不成?

    “也沒說要住在寺院,只說得空了來就行。不過呢,給了十二妹妹一張類似于消寒圖一樣的東西,就是上面有許多空白,需得十二按照她們的吩咐來做,做完一件事兒,就可以涂抹一點兒,等著消寒圖涂抹完了,再送些供奉,也就可以許愿,日后也就能得佛祖賜子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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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0章

    九格格一聽就明白了,就是先讓人放松警惕,然后逐漸洗腦。

    烏雅秀貞也明白,胤禛當了皇上之后呢,曾特意下旨說過這東西——所謂□□者,非指世俗尋常僧道之流而言,大抵妄立名號,誑誘愚民,或巧弄紀術,夜聚曉散。此等之人,黨類繁多,蹤跡詭秘。

    妄立名號——求子嘛。

    誑誘,巧弄……這不就都對上了嗎?

    大抵也就是此類手段居多,能辨明的清楚的,就要被□□想法子給殘害了。雍正朝的時候處置過一個叫空子教的,教首則以替人治病為名,誘騙教內妻女多人,但又不服從,教首就會以得罪神明的說辭,將人給毒死了,前后殘害婦女多達十幾個。當地縣衙十分震驚,一邊往朝廷舉報,一邊派人捉拿,甚至還得了教中百姓阻攔。

    怎么說呢,洗腦程度很深。

    當時烏雅秀貞雖說并不和胤禛和睦,但這種哄騙殺害婦女的事兒,在京城還是很轟動的,烏雅秀貞也是有所耳聞的。

    這么說吧,錢財權色,這些東西素來是一起的,但凡□□,有了錢,有了權,那就離不開一個色字。百姓除了會被哄騙錢財之外,也確實是有很多的婦女孩子,遭受玷污戕害。

    烏雅秀貞就皺眉:“那這事兒,現下可有一個處置結果?”

    “四哥已經派人悄悄捉拿了那寺院里的人,那尼姑也被抓起來審問。”九格格說道,頓了頓,補充:“十七福晉并非是唯一的受害者,她這些年往那寺院,送的香火錢,大概已經有五萬兩銀子了。”

    就是烏雅秀貞都忍不住吃了一驚:“五萬兩?”

    九格格點點頭:“這事兒我和四嫂都還在猶豫,要不要和十七福晉說一聲。若是說了,難免讓她羞愧難以見人。若是不說吧,又怕她日后再上當。再者,那從寺院里搜刮出來的銀子,大概還有些許能返還……”

    十七福晉花出去五萬兩,大概是還能追回來五千兩?這種被詐騙哄走的銀子,并非是說追回來就全部返還給誰了,而是有比例的,同樣是受害者,大家都有份兒。

    若是就這么直接將銀子給十七福晉送過去,那十七福晉的臉面照樣是保不住。

    烏雅秀貞搖搖頭:“不用直接找她說這寺院被查的事兒,她自己又不是沒有眼睛沒有耳朵,她自己追究會聽說的。那銀子,先放著,她若是自己上門來要,那就還回去,若是不上門來要,那就先還了別人。”

    她雖然不是十七福晉的親婆婆,但她是皇貴妃,這種事兒她還是能做主的。

    十七福晉若是真差這五千兩銀子,回頭她給補上。

    不過依照十七福晉的性子,大約是寧愿不要這五千兩,也得恨不能別人不知道她上當受騙的事兒才好。

    九格格應了聲,又笑道:“難怪有人總想著辦□□呢,果然是□□來錢又快又輕松,不過是開解別人幾句,幾年時間就能斂財幾十萬了,這可比做什么生意都輕松多了。”

    她頓時來了主意:“您說,我這醫院,要是開個心理科,能不能將這□□的錢也給賺了呢?”

    不就是忽悠人嗎?她好歹也是個大夫,對于這個心理學,也算是看過一兩本書。再者,雞湯這東西,她一個現代人,難道還能比不過古代人嗎?回頭弄一個話術的集合,這不就能應付大部分的問題了嗎?

    再者,她好歹也是正規的嘛,不像是那□□,要錢的同時還要命。她好歹不要命啊。

    烏雅秀貞嘴角抽了抽:“想都別想,你以為這事兒是好做的?一個弄不好,出了人命,那□□是直接被朝廷給清除的,你呢?也要被朝廷給抓嗎?”

    但凡牽扯到人命的,朝廷肯定是不允許的,那九格格如何保證到醫院找什么心理科的,就不會出人命了?

    心里想不開這事兒,那自古就是個大問題。有被氣瘋的,有被氣死的,也有被氣的眼睛瞎了的,這自來就是病,九格格又不是專門看這種病的,她胡亂插手,那不草菅人命嗎?

    烏雅秀貞勸說她:“你若閑著,就趕緊去你那衛生部,再多做些中成藥什么的,剩下的,自己不擅長的,那就別去沾染。對了,現下這戲班子,還是先去江南?”

    江南出來的,在京城轉一圈,第一站還是江南,這就是緣分了。

    九格格笑道:“自然是先去江南,那邊裹腳的事兒尤為嚴重。這次我不打算親自去了,就有許多時間留在京城陪伴額娘了。”

    烏雅秀貞也笑:“那感情好,我就喜歡你們陪在我身邊,不過也不許耽誤了正經事兒,畢竟你們也大了,也不是小孩子了,總要以自己的事情為重。”

    九格格點頭:“我知道的,額娘不用擔心。對了,我之前瞧見榮妃母身邊的人,抱著個盒子出宮去了,做什么去了?”

    避暑山莊也是行宮,說出宮也沒錯。

    烏雅秀貞搖頭:“我哪兒知道她做什么去了,有個事兒你需得先知道一下,你榮妃母,最近是鬼迷心竅,非得想買那個粉鉆的首飾,她知道你手里有,之前已經找我問過一次了,我給拒絕了,她若是找你,你可不能給出去。”

    九格格好奇:“她要那粉鉆做什么?榮妃母自來是……很穩重的性子。”

    就是什么年紀穿什么衣服,當年三阿哥成親,明明榮妃也還不到四十歲,就開始穿那種顏色十分暗沉的衣服,打扮的也開始往老氣沉穩上靠。現下還不到六十呢,整日里就開始裹著抹額,穿著萬壽紋的衣服,簡直就像是六七十的老太太一樣。

    這樣的性子,你說她忽然要粉鉆首飾自己用,這不是開玩笑嘛?

    但若是說是給孫女兒,九格格也覺得不太可能,做祖母的嘛,給孫女兒東西,那是有講究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就那一套首飾,難不成能拆開了給?

    可若是要給三格格,也不太可能。

    “是給你三姐姐的女兒的。”不等九格格繼續猜測,烏雅秀貞就率先說出來了:“到了要成親的年紀了,你榮妃母是做外祖母的,就想給弄一套好東西。”

    九格格立馬笑道:“那她可來晚了,我那東西也是打算送給十二妹妹的,沒可能再給她了。”

    烏雅秀貞擺擺手:“有多大的本事做多大的事兒,既然買不到這粉鉆的,買別的也成,非得要一門心思鉆到這里面來了。”

    她岔開了話題:“你那橡膠廠,你之前說是要將這東西給出去?”

    九格格點頭:“我也就這么一個人一顆心,總不能什么事兒都想插個手,之前我和汗阿瑪說了,該讓誰接手,想必汗阿瑪心里是已經有主意了,回頭我只管等著人來接手就成了。”

    烏雅秀貞沉默了片刻才哼一聲:“得你這么些好處,若是有朝一日,這些個人,吃了你人情還要對你不利,那可真是該天打雷劈了。”

    九格格頓時哭笑不得:“不至于不至于……”

    若是真有人顧忌天打雷劈這個事兒,世上也不會有什么壞人了,更不會有人動不動就舉手發誓了。所以這個事兒呢,還是看各人性情。

    再者,額娘覺得是自己將好處分出去了,將人情給出去了,但人家接手的,指不定以為是汗阿瑪的心思呢。

    這事兒不好說,但人活在世,也不好太計較,事事都計較,這日子也過不下去了。

    九格格在烏雅秀貞這兒坐了一會兒就起身走了,她需得找康熙說正事兒呢。

    □□這事兒在京城并未引起軒然大波,因為事情牽扯到許多女眷,若是鬧出來,難免讓許多人沒臉。女眷嘛,若是再因為夫妻離心,被婆家責難,日子怕是就更不好過了。

    但凡能信□□的,必然是生活里有不如意的。所以這事兒還是遮掩下來比較好,也免得日子更不如意。

    不過為避免更多人上當,衛生部的報紙上,還是特意將這□□的事兒給說了一下。告知百姓,但凡要錢的,都不能輕易相信,這天上就沒有白掉的餡餅兒。

    十七福晉那邊當真是靜悄悄,別說是有人來領銀子了,就是問都沒人來問一聲。

    后來聽說十七阿哥在家里發了一頓脾氣,后來還找了胤禛。也不知道胤禛說了什么,總之,十七阿哥灰頭土臉的回去,之后就是平平靜靜的了。

    中秋節是在避暑山莊過的,過了中秋節,康熙也就帶人啟程回京了。

    也不知道是路途勞累還是如何,這剛回京,康熙就病倒了。這次得病,是來勢洶洶,剛回宮第一天說有些頭疼,到了晚上就開始發熱,嘔吐,連湯藥都灌不進去了。

    烏雅秀貞立馬就趕去了乾清宮,這會兒康熙已經是有些半昏迷了。

    她上前來仔細看了康熙臉色,在心里算一算日子,也有些慌了,現下也還不到時間,可上輩子這會兒也沒有這場病。

    上輩子康熙的病,是日漸加深的,一開始只是頭疼,后來是眼睛開始看不見,再后來是手上沒力氣寫不了字,到了最后一個月,才開始下不來床。

    現在,竟是提前了一年嗎?還是說,不過是虛驚一場?

    烏雅秀貞眼睛都不敢閉,就守在乾清宮,一晚上心里翻來覆去的想,這事兒她甚至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難道她能去找胤禛說,你汗阿瑪應該是一年后才死的,現在可能就是病了?

    可之前許多事都已經改變了,萬一,萬一康熙也就是耗損了身體,將自己的身體給糟蹋的,現在就受不住了呢?

    她熬一晚上,那整張臉都虛腫起來,偏眼皮子下面的青黑十分明顯,遠遠看上去,就像是發面饅頭上畫了兩個黑炭圈。

    胤禛來請安的時候,瞧著就有些擔憂:“額娘可別再累壞了身體……”

    烏雅秀貞沖他招招手,叫了他到外面說話:“八阿哥這段時間,可安分?”

    胤禛悚然一驚,烏雅秀貞壓低了聲音:“我雖說,覺得你汗阿瑪必然是能熬過這一關的,但外面那些人,不一定會覺得你汗阿瑪能好……若是……”

    胤禛盯著烏雅秀貞問道:“額娘真覺得汗阿瑪能好?”

    烏雅秀貞頓了頓,終究是不敢堵,其他事情都是小事兒,但是一個帝王的生死,那是大事兒。

    但是,她又實在是怕胤禛沒做好準備,到時候再被打個措手不及。

    上輩子若非是十三趕來的及時,胤禛怕是真要和皇位失之交臂了。

    所以她遲疑了一下,但又搖頭:“你汗阿瑪,不該是現在……可是,你總得有個萬全之策……”

    胤禛沒說話,烏雅秀貞抬頭看他,她已經很久沒穿花盆底了,胤禛生的又高大,所以很多時候,都是需要烏雅秀貞抬頭才能看清他面上的神色了。

    胤禛心里也在盤算,但頓了頓,又安撫烏雅秀貞:“額娘,不用擔心,您的身份,對我來說,就已經是一層保障了。您且安心……朝堂上的事兒,也不用擔心。”

    他朝里面看一眼,又說道:“汗阿瑪這邊,您也多顧著自己身體一些,惠妃母她們若是要探望,您也別攔著,女眷……鬧不出什么大亂子來。”

    若是要攔著不讓見,那才說不定是鬧成亂子呢。

    烏雅秀貞就明白了,點點頭:“那你先進去請安,我讓人去叫了惠妃她們過來。”

    惠妃她們很快就過來了,一進門,宜妃就嘰嘰喳喳的:“聽說皇上病了,昨兒下午就請了御醫了?我本來是想著昨晚上就過來請安的,卻是被外面侍衛給攔住了。今兒皇上到底如何了?皇貴妃,你也該和我們說明白了,也免得我們操心惦記。”

    烏雅秀貞皺眉:“宜妃,你這急性子還是要改一改,你若是實在改不了,回頭干脆在延禧宮收拾個佛堂出來,你念念經,撿撿佛豆,也磨一磨性子。”

    宜妃臉色頓時僵硬住了,惠妃趕緊打圓場:“皇貴妃別生氣,她這不也是擔憂皇上身體嗎?”

    “就她一個人擔憂一樣,別人不擔憂啊?”平妃說道,冷哼一聲,看烏雅秀貞:“按理說,皇貴妃娘娘在這兒照看,我們是再沒有不放心的,不過,到底這心里是惦記著……”

    烏雅秀貞點頭:“知道你們心里惦記著呢,這不,天不亮就請了御醫來,又讓人叫了你們過來,現下皇上身體如何,我也能和你們說個明白。但是呢,你們需得知道,皇上圣體如何,這是事關朝堂安穩,事關民間安穩得。所以今兒御醫所說的話,是半句不能透漏的。本宮呢,也并非是信不過你們,可人多嘴雜。”

    她視線在所有人身上掃一遍:“本宮思來想去,為避免各位妹妹有泄露消息的嫌疑,這段時間,還請各位妹妹,就留在乾清宮,不得外出。若實在是有急事兒,不能留在乾清宮的,現下就可以先回去,皇上這里呢,有本宮照看,你們倒是也不用很惦記的。”

    惠妃當即笑道:“有皇貴妃娘娘在,我們也確實是沒什么不放心的。不過,我這常年也沒什么大事兒,若是能留在乾清宮為皇貴妃分擔一二,也算是我的榮幸了。皇貴妃畢竟也這個歲數了,總這樣熬著,這皇上病好了,若再將您給累出來個好歹,我們可如何和皇上交代?”

    榮妃也點頭:“我也沒別的什么急事兒,就留下來和皇貴妃一起照看皇上吧。”

    這宮里呢,是被烏雅秀貞治理的鐵桶一般,先不說她做皇貴妃這一年多了,還有那做貴妃的幾十年呢。就算是出了這乾清宮,她們想將皇上的消息給泄露出去,也不是容易事兒。

    再者,自家知道自家事兒,惠妃的大阿哥,那顯然是不能有繼位的可能了。惠妃現下也不太看好老八,再者,胤禛之前又有重用弘顯的打算……孫子若是能有出息,日后指不定大阿哥還有出來的機會。

    若是老四是這么個仁慈性子,能對胤褆這一脈網開一面,那自己也不是不能站在老四這邊的。

    三阿哥呢……榮妃現下也死了心了。她和惠妃是一樣心思,不太看好老八。但到底該如何站隊,她現下卻是還沒決定,那就干脆先留在乾清宮看看。

    皇上沒事兒那是最好,皇上若是有事兒,那就看老四和老八,哪個先趕到乾清宮吧。反正自家也沒做什么謀反的事兒,臨到頭再站隊,也沒人能說出來個什么不妥當。

    平妃自然是支持烏雅秀貞的,那必然是要留下來幫襯皇貴妃。

    剩下一個宜妃,宜妃心里肯定是更愿意八阿哥能得機會。現下人都在乾清宮,她若是走,那乾清宮有什么消息,豈不是就只落下了她一個人?

    于是大家都咬咬牙,留在了乾清宮。

    烏雅秀貞就說道:“大家也都知道,乾清宮是皇上做正事兒的地方,這能讓人休息的房間,也只這么兩間。現下呢,先不著急這住處的事兒,御醫呢?”

    御醫已經是在外面等著了,聽叫,就連忙進門。

    當然,皇上如何,他是不能詳細說的,沒康熙允許,哪怕是皇后來問呢,他也只能挑著大面兒上的說:“勞累過度……針灸兩天,輔以藥物,大概兩三天能醒過來……”

    到底能不能醒過來,兩三天之后再說。

    烏雅秀貞也不仔細問,犯忌諱的事兒,她是不會做的。

    原本在召喚惠妃她們過來的時候,她還擔心會不會因著自己的小心謹慎,壞了胤禛的大事兒。但現在,她忽然就來了信心了,這輩子已經和上輩子不一樣了。

    上輩子胤禛是孤立無援,雖說得康熙看重,但康熙明面上的東西是一樣沒給。所以對胤禛繼位,大部分人是抱著觀望懷疑的態度的。

    再加上胤禛那性子,自然也會有人覺得他殘暴,一旦登基,必然是容不得人,所以才會信了八阿哥的煽動,質疑胤禛繼位的可能。

    但這輩子,胤禛那可是得了康熙明面上的看重的,又有她這個皇貴妃的位份做輔證,還有六阿哥,九格格,十三阿哥的幫襯,他現在身邊勢力,就算是康熙立馬死了,沒留下圣旨,大約也是有八分可能順利登基。

    所以,她完全不用恐慌,就安分守己,規規矩矩的做自己該做得事情就好。

    若是康熙能好轉,自己的一番誠意,也能讓康熙更加放心。若是康熙不能好轉……到時候自己也能將上輩子胤禛身上的罪名給隔絕掉。

    什么弒父奪位,不可能,胤禛他就是得康熙的信重,就是康熙看中的繼承人。

    烏雅秀貞堅定了心思,做事兒也越發大氣:“御醫的話你們也聽見了,皇上且好著呢,你們也別一個個驚慌失措的,像是什么樣子!都是做祖母的人了,別一驚一乍的,現下本宮也安排一下這伺候的事兒。”

    “惠妃和榮妃,就勞累你們兩個,白日里照看了。”烏雅秀貞說道,惠妃笑道:“無事,我們也不過是在旁邊盯著,做事兒的還有宮女嬤嬤呢。”

    烏雅秀貞點點頭,轉頭看宜妃和平妃:“你們兩個年輕,這晚上伺候的事兒……”

    她略停頓了一下,宜妃還沒反應過來呢,平妃就先笑道:“娘娘且放心,晚上我們兩個必然會照看好的。”

    烏雅秀貞就笑道:“那就好,還說這兩間屋子的事兒,既然咱們分好了伺候的事兒,到時候,誰若是要休息,就且去那兩間屋子,不休息的,就在這邊略忍一忍。”

    她自己就住在外面軟榻上,半點兒不離這主臥。

    事情安排好,該如何就如何了。

    進進出出的御醫,還有熬藥的人,烏雅秀貞總時不時的看一眼。

    因著康熙病著,朝堂上的事兒,就暫且落下來了——胤禛小事兒上能做主,但大事兒就不好越過康熙直接做主了。于是,就有不少折子積累了下來。

    頭一天,康熙只是昏睡。

    到了第二天,也總算是能睜睜眼了。

    這邊一睜眼,那邊烏雅秀貞就立馬知道了,忙過來蹲在床邊,拉著康熙手腕連連呼喚:“皇上,皇上?”

    康熙非常吃力的勉強側頭,烏雅秀貞趕緊笑:“能看見妾身嗎?皇上,您現下病著呢,別擔心,御醫說了,明天就能好,我們現下都在您跟前呢,外面的事兒也別惦記,胤禛就在外面呢,您安心養著,快些好起來才是正事兒。”

    話沒說話,康熙就又合上眼睛了。

    他實在是沒精力,連烏雅秀貞那幾句話都聽的斷斷續續,一會兒跟前一會兒外面的。

    見著康熙又閉上眼睛,烏雅秀貞就連忙看御醫,御醫趕緊解釋:“皇上現下病著,難免沒精力……”

    烏雅秀貞點點頭:“也是,勞煩你了。”

    她頓了頓,又打起精神,對惠妃和榮妃笑道:“皇上吉人天相,早晚會好的,咱們也別總這樣緊繃著,不知道的,還以為……該放松就放松下來。”

    惠妃笑道:“還是皇貴妃想的周全,那等會兒咱們給皇上擦擦身體?”

    那臥病在床,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味道可不小,若是能仔細擦洗擦洗,病人也能舒坦些。

    太醫也說了,只要別受了涼風就好。

    于是,烏雅秀貞讓人準備了炭盆,將屋子熏的暖烘烘,熱騰騰,然后在床邊拉上簾子,免得熱氣再跑出去。再叫了梁九功來幫忙,將康熙從床上扶起來,好好的給擦洗了一下。

    烏雅秀貞也在幫忙,她幫忙遞毛巾,然后看著這場景,就有些忍不住,臉上差點兒沒笑出來——康熙現下就像是個任人擺置的玩具一樣。他自己大約也沒想過,自己會有這么一天吧?

    察覺到榮妃的視線,她就說道:“想著皇上沒大礙,明日里就能醒過來,我這心里就高興。”

    榮妃半點兒不覺得烏雅秀貞在胡說,也跟著點頭:“是,皇上沒大礙,我也跟著高興。”

    惠妃看了看她,只笑了笑,并未接話。

    然而第二天,康熙并未像是御醫說的,清醒過來,也還是和之前一樣,睜睜眼,就又昏睡過去了。

    太醫說是病情并未好轉,烏雅秀貞她們問也問不出來什么,就只知道皇上身體過于勞累,至于什么時候醒過來,這次就變成了不好說了。

    不好說就不好說,不過是照舊伺候著。

    又過三天,前前后后已經五天,朝堂上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開始有人上折子,想知道康熙的情況——朝堂大事兒耽誤不得,若是康熙真不行了,那是不是該說說這新皇的事兒了?

    若是康熙還能行,也該露露面,讓朝臣們安安心。總沒個消息,那誰知道是不是你們已經將皇上給暗害了呢?

    胤禛這邊不著急,但是八阿哥那邊是比較著急的。

    因為現下這宮里,是烏雅秀貞坐鎮,宮里的消息,都是在胤禛這邊。一旦康熙真的有了個萬一,那就是比誰先到宮里,可誰掌握了消息,誰就能搶先一步,先進宮。

    皇位爭奪,到這最后一步,也只看誰先占據皇宮。皇宮,才是權利的中心。

    八阿哥這邊幾乎是煽動了大半個朝堂,就是要見康熙。

    九阿哥總是八阿哥的好弟弟,甚至親自闖到宮里,要往乾清宮進:“我是我汗阿瑪的親兒子,現如今汗阿瑪病著,我做為親兒子,想看看我汗阿瑪到底如何了,這誰能攔著?天底下,哪兒有攔著親兒子見親爹的?都給我讓開!”

    梁九功急匆匆出來,九阿哥一眼就看見了,伸手點梁九:“好你個梁九功,你一個奴才,現下也要攔著小爺見親爹嗎?”

    梁九功趕緊搖頭:“奴才不敢,九爺這話可真是冤枉了奴才。奴才知道九爺您一番孝心,可現下皇上正在安睡,之前也說了不見人……御醫也說,需得靜養,不如九爺先出宮等著,皇上回頭要見您,奴才親自到您府上說一聲?”

    “你算個什么東西?要你親自說?小爺自己難道不長眼睛沒有耳朵嗎?小爺難道不能自己進去讓汗阿瑪看一眼嗎?”九阿哥冷笑著說道,伸手要推搡梁九功,梁九功趕緊后退一步,原本攔著九阿哥的侍衛就連忙伸手。

    九阿哥惱的臉色漲紅:“你們算誰的人?若是汗阿瑪的人,就趕緊讓開,指不定現下汗阿瑪被人挾制,就等著人去救呢。你們攔著小爺,若是出了事兒,誰承擔的起?”

    侍衛不吭聲,也不和九阿哥辯駁,但就是不讓開。

    九阿哥又叫又罵的,快要口干舌燥的時候,乾清宮那大門,終于被推開,烏雅秀貞從里面走了出來,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的看九阿哥:“九阿哥面上孝順,話說的比誰都好聽,這事兒做的卻是……”

    她沒下去,但那眼神足以代表一切。

    九阿哥心里那火氣瞬間就上來了,張嘴就要反駁幾句,就見親額娘宜妃從后面探頭出來,宜妃沖九阿哥擺擺手:“且先回去吧,你們汗阿瑪現下見不了人……”

    話說一半兒,像是才反應過來,就要再補一下,烏雅秀貞就笑道:“宜妃這話說的,倒像是咱們一群人,將皇上如何了一樣。既然九阿哥想見見皇上,那就請九阿哥進來看看吧,也免得真信了宜妃的話,以為咱們這些人,都干了些什么抄家滅族得大逆不道之事兒。”

    九阿哥就有些發蒙,但見烏雅秀貞讓開了身體,就連忙往臺階上來。

    宜妃都有些著急,可不等她說話,九阿哥就已經到了跟前,進了屋子。

    康熙自然是還沒清醒,而且昏睡這么些天,就算是湯藥沒斷過,可飯菜吃不了,那臉上也是凹陷下來一大塊兒,看起來……行將就木。

    胤禟再如何心急皇位的事兒,見到親爹如此,這心里也難免有些酸澀,撲倒床邊就喊道:“汗阿瑪,汗阿瑪,您睜開眼看看,我是胤禟啊。”

    皇上并未有半分反應,胤禟喊了幾聲,雙目赤紅,轉頭就呵斥烏雅秀貞:“你們總說皇上無礙,皇上就要好了,這就是你們說的無礙?你們是不是就想這樣拖死汗阿瑪?你們是不是就盼著汗阿瑪咽氣……”

    不等他說完,烏雅秀貞上去就是一個大嘴巴子:“放肆!這里是乾清宮,可不是你九阿哥的府邸!你說我們要拖死皇上,你可有什么證據?再者,你額娘這段時間也在乾清宮,乾清宮里任何事情,她能有不清楚的?若是我們當真對皇上不利,你額娘是不是也算兇手?”

    看烏雅秀貞動手,宜妃也著急:“你打我兒子做什么?他身為人子,看見皇上如此,情急之下說話有些過失又如何?”

    “他那是說話不妥當?他那是成心要給我們安上謀害皇上的罪名呢。”烏雅秀貞冷笑道,伸手點了點御醫:“御醫在這兒呢,皇上身體如何,你只管問,我們若是有半點兒照顧不周,那等皇上有個什么萬一,我們所有人都跟著陪葬!”

    這話說的,宜妃臉色都有些發白了,真要是陪葬,她還能逃得了?

    因著宜妃也在乾清宮,九阿哥張張嘴,想再栽贓兩個罪名也沒辦法開口了,總不能將自家額娘也給陷害了吧?

    他臉色陰沉,起身就要往外走。然而沒到門口,就又被攔下了,九阿哥轉頭去看烏雅秀貞,短短片刻,他就已經明白這乾清宮現下做主的是誰了。

    就因為看明白了,所以他需得盡早出宮,將這事兒告訴八阿哥,讓自家八哥趕緊想法子,若能進宮,就需得趕緊進宮。

    九阿哥皺眉,烏雅秀貞就笑道:“九阿哥當這乾清宮是什么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再者,九阿哥剛不還說,心里惦念皇上的嗎?既如此,現下來了,難道不該留下來為皇上侍疾的嗎?”

    九阿哥怔愣了一下,隨即大怒:“你想拘禁小爺?”

    “看九阿哥說的,如何是拘禁呢?本宮豈會有這樣的本事?本宮只是看見了九阿哥的孝心,想要幫九阿哥圓滿一下這孝心。難不成,九阿哥并不想給皇上侍疾?”

    烏雅秀貞臉上帶著笑容問道,這話九阿哥可不敢否認,他若說他不愿意,那就等著被人說不孝吧。

    宜妃趕緊說道:“他堂堂大老爺兒們,外面還有差事……若是留在乾清宮,也不方便,再者,咱們都是女眷……”

    “宜妃這話說的,你我都是長輩,就是女眷,又有什么妨礙?”烏雅秀貞笑著說道,頓了頓:“若是九阿哥覺得男女有別,確實是不方便的話,那大不了,就多搭配些人,宜妃和平妃,再加上九阿哥……”

    平妃笑道:“妾身覺得這樣也好,平日里要給皇上擦擦身體,還需得叫侍衛太監幫忙,若是九阿哥能留下來幫襯一下,也免得麻煩別人了,到底是親爹嘛,九阿哥這孝心,總不好一直假手他人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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