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從門口傳來了“咔噠”的聲響,在安全屋內靜坐的諸伏景光抬起了頭。
房間里并沒有開燈,并且遮光簾拉得緊緊的,唯一的光源就是從外側打開的門。
穿著黑色風衣的白發男人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一只手還扶在門上。
諸伏景光瞇起眼睛,從琴酒那一如既往的POKER FACE上看出了幾分疲憊和仆仆風塵。
就在他觀察琴酒的時候,琴酒也凝視著他。坐在暗處的男人有雙極溫柔的藍眸,可那卻是一雙狩獵者的眼睛,要是因此輕視他絕對會遭到反噬。
SCOTCH.
琴酒在心中默念了這個男人的代號,先一步的移開了視線。這代表著讓步,至少對于蘇格蘭威士忌,他愿意做出這樣的讓步。
事情就要從上午路過書店說起了,他突發奇想進去轉了一圈,卻從路人的口中聽說了一本網絡小說。
在知名作家及川有光沒有發表新書的一年零八個月之后,火眼金睛的網友在網上找到了一篇從遣詞造句到氛圍都很有及川有光風格的代餐。
有一小部分人認為這本書肯定是及川有光開小號寫的,但是大部分人并不這樣認為。
除了某些微妙的難以用語言描述的第六感外,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及川有光在某些地方很有原則。
他似乎很討厭跟風,也很少去嘗試相同題材的作品,這種從文名就長得離譜像是廁紙文學的類型,他是從來都不會碰的。
很多人對及川有光都有這種清高的濾鏡,而實際上他們也沒感覺錯,有光確實是這樣的人。
但是原則也是有輕重之分的,在這方面的小堅持肯定沒有哄哥哥開心重要,他哥還是第一次在這方面對他提建議,有光怎么可能不用。
總之琴酒聽說之后就急匆匆地去搜了,作者名字就讓他心中有所猜測了,然后開始閱讀第一章的時候,琴酒就確定這肯定是及川有光寫的。
這不是顯而易見嗎?及川有光的寫作風格,筆名是ICEWINE,寫的還是黑丨道組織的故事,但凡不是每一條都中標琴酒都不能這么確認。
至于這篇小說的發表時間比及川有光拿到冰酒的代號要早這件事,琴酒也覺得沒什么奇怪的。
及川有光的身份,沒有代號不是【沒有代號】,大概是代號早就選好了,只是暫時還沒有用上,ICEWINE這么貼合的代號,除了他給誰都不合適。
所以當初的朗姆自作聰明的拿代號討好對方,被像是促銷一樣扔給萊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連載的時間不長,大概兩個月左右,文章也沒多長,從上午他找到這本書開始,花了五個小時讀到了最新章。
看到最新章,他更確定這是及川有光寫的了,畢竟里面有不少人能找到原型,性格有微妙的變化,但基本能認出來。
比如那個金發黑皮的咖啡店員,叫蒼月升的,很明顯就是波本;
然后是冰河流和紅景虎,自然就是蘇格蘭和萊伊。
當然還有其他的角色,但是這幾個戲份比較重的角色,都是及川有光能夠接觸到的人,他會以這幾個人為原型來寫作再正常不過。
一切都聯系起來了,從上次的任務里,那個非常符合琴酒審美的少主暗示他,“我們這群人中,有一個背叛了組織”,到這篇絕對是及川有光寫的小說里幾乎是明示了這個人就是波本。
波本,安室透,似乎是條子的臥底。
和琴酒接到的說蘇格蘭是日本公安的臥底的情報不一樣,及川有光似乎認為這個叛徒是波本。
蘇茲從警視廳傳來的消息是這樣說的,他的話琴酒信八分,但是及川有光的消息他覺得可以百分之百確認。
這是當然的,和常年在條子那邊很少回來的臥底相比,相信組織未來的老板才是正常的吧。
琴酒不是沖動的人,沒有因此立刻就動身去對波本做什么,波本跑不掉。
而且,他還想好好利用一下這件事。朗姆之前一直在想辦法接觸波本,不過后來因為及川有光的出現,波本轉而去討好少爺了,并且極其成功,朗姆就這樣被拋開了。
手下有個臥底,這樣的事情就算是對及川有光來說也不是什么好事,除非他明天就當BOSS。
反正波本一時半會走不掉,也不會有人給他通風報信,琴酒打算利用這件事,將臥底的鍋扣到朗姆頭上。
一是能將手下出了個臥底對及川有光的影響降到最低點,另外則是他本來就看不慣朗姆。
琴酒一直讀到了最新章,非常驚喜的又發現了一個臥底。
琴酒:“……”
他想起來一句話,臥底就像蟑螂,當你發現一只的時候,說明下面還有……
不像蒼月升有著那么明顯的外表特征,這次的臥底是琴酒不認識的人。
這其實還挺難的,琴酒不認識的組織成員并不多,但是這個黑冢似乎還挺有風格的,他偏偏不認識。
琴酒在來安全屋的路上一直在想這件事。
在外人的眼中是個冷血又無情的殺手,黑衣,銀色長發……
琴酒微微垂眸,看到了垂到自己眼前的銀色長發。
銀色長發。
“……”
臥底竟是我自己?!!
“砰!”
……
從琴酒走進來的時候,諸伏景光就覺得他有些心不在焉,他暗自提高了警惕,對著琴酒笑了笑:“你遲到了,琴酒。”
他和琴酒出過好幾次任務了,琴酒看上去冷漠,但對并非臥底的同事態度還很不錯的。有時候其他人問一些有些愚蠢的問題,琴酒雖然不耐煩,但也會好好的回答。
他這樣的話并不算越界,琴酒也不會因為這點事生氣。
琴酒的氣壓卻更低了,畢竟從少主的小說里得知了自己原來是臥底的事情讓他震驚過了頭,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他的老爺車和另外一輛車撞上了。
本來和蘇格蘭約的時間就是稍微提前了一些的,所以晚點到也無所謂。
琴酒咬著牙將車送去報修,又換了輛車才過來。
“嗯。”
但琴酒不是隨便遷怒別人的人,哪怕心情再差。
他來的路上一直在想那本書,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給了及川有光這樣的錯覺,差點就想打電話解釋了。
他一開始是真的沒認出來,畢竟小說主角還以黑冢為原型寫了一本卡車司機的番外小說,他怎么可能是那種會去救貓的人?
他不虐貓純粹是因為殺手的逼格不會讓他做這么無聊的事情,這輩子唯一能和養貓扯上關系的是及川有光好嗎?
那種性格乖張多變,很容易惹人惱火但又不敢生氣的家伙。
好在他還是忍耐住了,琴酒這才是真的感到了棘手,他甚至有點想將這本書分享給波本,看看波本有什么反應。
——他現在已經不覺得波本是臥底了,畢竟連他都是臥底,波本大概率也是清白的。
他不知道及川有光這是在玩梗還是真的這么想的,總之目前不要輕舉妄動為佳。
甚至連眼前的蘇格蘭。
琴酒看了眼因為他的答話稍微露出了驚訝神色的男人,扯了扯嘴角。
先不著急處理吧,蘇茲說的也只是懷疑,他打算觀察一段時間。
蘇格蘭也在那本書中出現過,他打算看看及川有光對冰河流的處理。
看看究竟是臥底還是忠誠的下屬,到時候就能確認蘇格蘭的屬性了。
琴酒雖然遲到了,但是離任務開始還是有段時間的,他沒再和蘇格蘭聊天,拿出了手機,確認了蘇格蘭看不到后,打開了那個花花綠綠的小說網頁。
組織的TOP KILLER看著那邊前幾位咬地很死的打賞名單,幾乎都是些奇形怪狀的名字,和后面好像是正常讀者的人拉開了幾位數的區別。
琴酒抿著唇,面無表情的氪金。
雖然心中充滿了不爽,但是給及川有光打錢這件事,他還沒輸給過任何人-
松田陣平抱著那件衣服愣了片刻,從床上“蹭”得跳了起來。
身周還殘留著有光的味道,但那令人欣喜的淡香已經開始漸漸消散了,松田陣平忽然開始慌張起來。
他有種如果找不到及川有光的話,一定會后悔一輩子的感覺。
大腦一片空白,松田陣平抓起那件羽織沖了出去,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好在因為拖鞋不方便發揮,他還是換了鞋的。
只穿了襯衣的松田陣平沖出了公寓,與正在樓下遛彎根本沒有去所謂的警視廳的萩原研二擦肩而過。
萩原研二激靈了一下,原地眨了兩下眼睛:“剛剛從我這邊狂奔過去の男子,為什么這么像小陣平?”
他和松田陣平從小一起長大,哪怕只看到一個殘影都有種熟悉的感覺。
“不可能啊……剛剛都那種氛圍了,接下來的事情放只柴犬在那里都該知道怎么做了,小陣平怎么可能有時間在大街上狂奔?”
萩原研二對松田陣平莫名的有信心,就算小陣平從小到大都沒有談過戀愛,但平時在如此高情商的他的熏陶下,這樣的情況應該并不難吧。
而且……當時有光都已經算是明示了,接下來只要說一句‘我從沒把你當成朋友’,然后上前抱住,接著說‘你愿意和我成為朋友以外的關系嗎’。
真的,別說放只柴犬了,就算放當年還在警校念書的zero都能輕而易舉的通關了,小陣平怎么可能失敗?
萩原研二達成了邏輯自洽,決定出去找個酒店臨時住一晚上。
雖然小陣平的性格應該不會一確定關系就留人過夜,但是他還是要給他們留點私人空間的。
萩原研二開著車在附近找了家酒店,停車的時候又看到那個狂奔の男人從他身邊經過,忍不住感慨了一下那個人確實很像小陣平,尤其是那頭卷毛。
他沒多想,直接進了酒店。
松田陣平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尋找這世界上最會捉迷藏的有滑頭鬼血脈的小雪女,理所當然的什么都沒找到。
但他根本沒想過放棄,就算知道找到及川有光的可能性并不高,但他還是一直在尋找著。
找人這件事,尤其找的還是一個就算站在你面前,他不說話你都很難注意到的人,比大海撈針還難。
針說不定會刺到你的腳底板,及川有光要是不主動出來,幾乎沒可能找到。
松田陣平跑得有些累,他抬手用袖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手里抓著的羽織外套輕飄飄的垂下來,掃在了他的臉上。
松田陣平扯著領帶拽了下來,又解開了兩顆扣子,努力平復著呼吸。
他現在不能著急,這樣盲目的找下去一輩子都找不到,得動腦子。
松田陣平開始思考及川有光最可能去的地方,但卻忽然發現他們每次一起出門,基本都是由他來決定見面的場所的,有光都是直接答應,根本沒有主動提過自己想去的地方。
除了上次看櫻花,也不過時提議換了個地點。
“……可惡。”
松田陣平忽然有些沮喪,他發現自己似乎一點都不了解有光,一直都是有光在遷就他。
從小時候的那次起,他得到了有光的不少關照,但他似乎什么都沒能給出去。
就連這份感情也是一樣,他只是自顧自的在喜歡,有光給出的回應該不會也只是因為溫柔吧?
松田陣平用力地拍了自己的腦袋兩下,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有光,而不是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他大概是真的慌了,有光又不是那種不知道怎么拒絕別人的濫好人,怎么可能隨便對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溫柔?
就算只有一點,他在有光心里肯定是比較特別的一個。
松田陣平做了幾個深呼吸,決定往更偏僻的地方去尋找。
雖然有光從來沒表示過自己喜歡的東西,但是還是能從每次見面中找出一點共同點的。
比如那次雪中的相遇,有光是坐在無人的公園長椅上;還有那次以雪女的身份來見他,也是在他走到偏僻之處才相遇的。
有了個大概的范圍,松田陣平也冷靜了下來,開始往更偏僻的地方鉆。
看起來好像還是非常大的范圍,但是想在東京找到人跡罕至的地方并不是特別容易,松田陣平緊緊抓著有光的衣服,繼續尋找著。
深色的羽織上散發出在月光的折射下,反射出流光溢彩,但松田陣平卻根本沒注意到。
在一腳踏入一個巷子的時候,他忽然有種好像越過了一層看不見的水幕的錯覺。
這是一條點了不少燈籠的小巷,周邊都是各種各樣的商店,陳列著各式物品,但除了松田陣平外,一個人都沒有。
松田陣平愣了一下,如果他沒記錯,這里應該是一條暗巷,他經常孤身走過去,從來沒見過這么多店,更何況,這里還沒有人。
琳瑯滿目的商品以及空無一人的現狀,處處都透露著詭異。
松田陣平有些頭皮發麻,雖然沒有一個人,他卻感覺有人在看他,而且還有很多,到處都是眼睛在注視著他。
有些不對勁。
松田陣平察覺到了什么,但他卻沒打算后退。
正是因為詭異他才要前進,這里更有可能是及川有光會出現的地方,他可能來到了不屬于他的……另一個世界。
松田陣平將有光的那件羽織舒展了一下,搭在左手小臂上,深吸一口氣,朝著前方走去。
在他身后他看不到的暗處,影影綽綽出現了赤色的眼睛,在昏暗的黑暗中發出了詭異的光。
一雙接一雙的出現,變得越來越多。
「那個是人類嗎?」
「是人類。」
「居然有人類闖進來,之前三代目不是拜托了陰陽師的小女孩加固過結界嗎?已經二十多年沒有人類闖進來了吧。」
「結界不行了嗎?」
「是人類!是人類!我想去看看他!」
「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人類怎么可能隨便進來,說不定又是一個釣魚執法的陰陽師……」
「呃呃呃狡猾的陰陽師!!」
「但是那個人身上沒有靈力吧……去試試又怎么樣?大不了就是一死……喂,那個誰,你不是可以復活嗎?去送死試試唄~」
「我才不去呢,復活不疼的嗎?」
「……不對勁,不對勁。」
「什么不對勁?」
「那個人類雖然沒有靈力,但是有種非常熟悉的畏纏繞在他的身上啊……是誰呢?這種一看就讓我心驚膽戰的畏……」
「……能讓你都害怕,那至少得是小統領吧哈哈哈哈哈!」
「小統領的畏我還能不認識……啊!」
「有光少爺!」
「?????什么鬼故事!」
在松田陣平不知道的地方,原本對他就算沒有惡意也準備戲弄他的妖怪們作鳥獸散,根本不敢再動他一下。
松田陣平就這樣一路順暢地走到了深處,他也有進去某家店想看看里面的情況,但是他什么都沒碰。
就算不了解妖怪,《千與千尋》他還是看過的,隨便碰神明的東西肯定會付出代價……至于神明和妖怪的界限,本就不是那么的清晰。
按照劃分,付喪神都算是妖怪呢。
不過還是一樣的,他什么都沒找到,只能繼續往里面走。
忽然他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這是他一路走來唯一的聲響,他幾乎是立刻朝著那邊跑過去,就看到了一個像是酒館的地方,里面塞滿了各種各樣的人。
是真的各種各樣,有只有一直眼睛的,也有幾百只眼睛的,還有看起來身高寬度一樣的……幾乎和那天夜里,他看到的百鬼夜行差不多了。
而在那些人中間,有個俊美非常的青年。
看起來大概二十多歲,黑發高高的束起,坐在所有人的中間,被大家眾星拱月地簇擁著。
青年手中拿著酒盅,臉上的表情非常冷淡,但卻并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種,旁邊樣貌妖異的女性妖怪為他斟酒,他也沒什么抗拒地喝了下去。
“小統領!您看我這個……”
“小統領——”
所有人都異常恭敬地叫著他的名字,他也很有耐心地挨個應答著,幾乎每個人都會有所回應,一點都沒有不耐煩,和他那冷酷俊美的外形一點都不像。
松田陣平意識到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氣,闖了進去。
在他進入的一剎那,整個房間都靜了下來。
松田陣平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最中間的俊美青年,開口道:“那個……哥?”
第72章
松田陣平硬著頭皮叫了一聲“哥”,原本喧鬧的酒館更加安靜了,簡直像是被按下了時間暫停鍵。
他還真不是想故意占便宜或者別的什么,而是松田陣平根本不知道有光的哥哥叫什么名字。
而且他也就只是遠遠地見過對方一面,能認出來純粹是因為這個男人長得和有光很像。
雖然氣質截然不同,有光就算是另一個略有些冷冰冰的樣子,仍舊會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松田陣平覺得這應該不是他的濾鏡。
有光的哥哥更有氣勢,赤色的豎瞳帶著冰冷的壓迫力,輕輕掃過就會有一群妖怪過呼吸。
但是臉還是像的,如果那天他們靠得更近一些看清有光哥哥的臉,就不會發生那樣的烏龍了……不過沒認錯的話,也不知道有光要在他面前裝到什么時候。
雖然假裝自己是另一個人死不認賬的樣子也很可愛就是了。
因為那天的有光只是簡單說了句那是他哥,并沒有提過哥的名字,松田陣平叫的這聲哥,單純就是“有光的哥哥”的簡稱。
直接說“有光的哥哥”好像很沒禮貌,像那些妖怪一樣叫對方“小統領”也怪怪的,說不定還會被質問‘你誰,敢這么叫我’。
……雖然看對方的表情,最后還是一樣的結果就是了。
坐在最中間的青年披著一件花色繁復的華麗羽織,如同浮世繪卷般妖異的周圍寂靜無比。
月彥蹙起了眉,盯著眼前的松田陣平。
他認識這個男人的臉,從有光的本子上看到過。有光的繪畫水平也非常不錯,幾乎不可能出現認不出來的情況。
而且松田陣平也不難辨認,在他出現的瞬間月彥就認出來了。
他的視線淡淡的掃過松田陣平手上拿著的那件羽織,面無表情地開口:“你誰?”
態度非常之差,聲音卻非常好聽,有種不愧是有光哥哥的感覺。
當著人家親哥的面說我惹你弟弟生氣所以有光跑掉了所以我來追……實在是很有壓力,尤其是眼前這個人明顯不是很好惹,或許自己在開口的瞬間就會挨打。
松田陣平舔了舔那顆被打掉過的牙,就算挨打也認了。
“我是有光的朋友。”
坐在那邊的月彥忽然站了起來,周邊的妖怪們都發出小小的驚呼,只不過每個人都發出小小的驚呼,匯集起來就變得非常響亮。
幾個妖怪手腳并用地讓出一條通路,讓月彥能順利的從里面走出來。
月彥根本不需要低頭看,十分順暢地走到了松田
陣平的面前。
狹小的酒館里分成了明暗兩處,松田陣平一個人,和對面百鬼的繼承人為首的百鬼們。
在暗戀的人面前看鬼片都控制不住恐懼的松田陣平,卻奇異的沒有多少恐慌,抿著唇站在原地。
月彥每靠近一步,松田陣平就感覺肩膀上的壓力更沉了些,好像不是錯覺,而是真的有種正在被一種無名的力量向下壓制。
他咬著牙,后背卻更挺直了些,眼神堅定地看著逐漸向他走來的月彥。
青年的面容清朗俊美,眼尾微微的上挑,氣質妖異又冷冽,仿佛平安時代的貴公子。
黑發上有著隱隱約約暗流浮現的紋路,與有光妖化后頭發上的紋路似乎是相同的。只不過有光的頭發是白色,更顯眼一些。
看到松田陣平居然堅持住了沒有動,月彥微微挑起了眉,眼睛里倒是多了幾分欣賞。
只不過也是一閃而過,他自然不可能表現出來。
松田陣平出門的時候本就沒時間收拾自己,先前還睡過一覺,再加上奔波了許久,尤其穿著華貴的大妖怪就站在他面前,比較起來顯得他非常的狼狽。
月彥勾起了嘴角,正想說什么的時候,忽然臉色一僵。他低下頭,湊近了松田陣平的頸邊,鼻子微動,像是野獸般嗅了兩下。
有種被兇猛的野獸盯上的感覺,僅僅是靠近汗毛都豎起來了。
明明是親兄弟,有光的話就算將臉埋進來松田陣平也不會感到危險的。
他聽到眼前的青年冷哼了一聲,轉身與他拉開了距離。
向后幾步,身后的妖怪們立刻有人變成了座椅,月彥自然地坐下,被他坐著的妖怪察覺到他的意圖,立刻又有一部分變成了扶手。
月彥單手支著腦袋,漫不經心地看著松田陣平。
——要來了。
松田陣平這樣想道,就看到月彥空閑的手輕輕勾了一下,他手上那件有光的羽織就到了對方的手里。
松田陣平伸手抓了一下,卻理所當然的什么都沒抓到。
“呵。”赤眸的大妖輕笑一聲,“哪來的騙子,有光怎么可能認識你這樣狡猾的人類。”
他開口定了基調,身后的百鬼們立刻附和的奉承起來。
“就是就是!說什么認識有光少爺,絕對是騙人的吧!”
“肯定是這個人類偷偷溜進來的!”
“這個小哥有點眼熟啊……是不是昨百鬼夜行穿警服的那個人類?”
“什么?是警察?”
“太可惡了,人類……都已經將我們擠到偏安一隅,居然還想偷偷偷溜進來做壞事……”
周圍的討論聲音變得更大了些,松田陣平看到月彥的嘴角始終掛著一抹微笑,只是輕輕抬起手,所有人便都安靜了下來。
“看來你引起眾怒了啊,這位警官先生。”月彥懶洋洋地說道,細長的眼睛微微一挑,“你們說,應該怎么處理他呢?”
他的話音剛落,百鬼們發出了哄笑聲,隨著一陣格外陰冷的風吹過,酒館內的燭火明明滅滅地動了幾下,站在百鬼之主身后的妖怪們都露出了赤紅的雙目,僅僅盯著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沒想到事情居然會變成這樣,因為及川有光的緣故,他一直對妖怪這樣的存在保有善意。
然則妖怪就是我行我素的存在,大部分妖怪天生沒有所謂的行事準則,隨心所欲才是妖怪的天性。
有光會非常溫柔的牽住他的手,但眼前的青年卻是隨隨便便就想要了他的命。
松田陣平可不想在這里就結束掉,他還沒找到有光,這么死掉他實在是不甘心。
他向后退了幾步,酒館的大門卻忽然自行關上了。松田陣平立刻試圖開鎖,但大門卻紋絲不動,他甚至用上了腳,門也沒有變化。
看出他想逃,已經有心急的家伙先行出擊,朝著他撲了過來。
速度快到了肉眼無法識別的程度,數量眾多的妖怪朝向他涌來,松田陣平下意識地抬手阻擋。
他閉上了眼睛,時間卻一瞬間變得很慢,他感覺到一陣恍惚的寒意。
松田陣平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連成一片的百鬼冰雕,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只穿著里面的小袖,白色的長發隨著動作吹起,維持著吹氣的動作。
“有、有光?”
他下意識地叫出了少年的名字,站在他面前的白發少年卻沒有應聲,回頭用那雙金色的妖異的瞳孔瞪了他一眼。
那雙眼睛本來很難看出情緒,但是因為他不高興的實在太明顯了,松田陣平莫名的有些心虛。
下一秒,他的手被對方牽了起來,微涼的掌心有種令人安心的感覺。
眼前被鎖得死死的大門上結了一層冰霜,下一秒就被有光一腳踹開,像是玻璃似的四分五裂。
外面傳來了狼一般的嚎叫,空無一人的街道也漸漸塞滿了人影。
松田陣平看著這與之前安靜祥和截然相反的恍若地獄般的景象,被及川有光抓著手腕在街上奔跑著。
有人擋在前面,他只是輕輕揮了揮袖子,那人就變成冰雕倒在了一旁。
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唯一一個未曾受到影響的青年坐在原先的位置上,月彥冷哼了一聲,轉身走入了酒館深處。
……
當年在警校也是優等生,松田陣平的體能和耐力一直相當好,但被及川有光這樣拉扯著一直奔跑也稍微會有些累。
不過他唯獨沒有擔心。就算剛剛見到了那樣的修羅之景,面對著及川有光他也只有安心,一點也不在乎自己會被帶去什么地方,又或者干脆和剛剛那些對他充滿惡意的妖怪就是一伙的。
就算是也沒關系,就算有光像傳說中的雪女那樣,想要帶走他的靈魂也沒關系,只要能看著他就好。
何況,有光不會做那樣的事情的。
雖然這樣說很沒說服力,但松田陣平就是這樣認為的。
連鬼片都怕的他居然在面對如此多隨隨便便都能要了他的命的妖怪面前毫無畏懼,因為他知道,有光一定不會放著他不管的,就像過去的好幾次。
如此這般被牽著手在妖怪的街道上奔跑,松田陣平有種他好像是和有光私奔的感覺。
直到感覺又一次地穿越過一道水幕,松田陣平的耳朵里忽然出現了各種各樣嘈雜的聲音。
人聲,汽車的聲音,各種各樣生活的痕跡。
他恍然意識到,在那條街上,甚至連蟲鳴聲都聽不到。
自己還身處于剛剛的那條小巷中,盡頭充滿了光,只要繼續往前走就能回到人類的世界,他下意識地朝前走了兩步。
“有光,我……”
雖然對妖怪的世界并沒有多么害怕,但回到熟悉的地方還是讓松田陣平松了口氣。
確定安全之后,松田陣平準備和有光說些什么,但他的手卻被突兀地松開了。
心中立刻有種缺了什么的感覺,他立刻轉身,卻看到及川有光根本沒理睬他,直接轉身就走。
松田陣平的眼皮一跳,立刻叫住了對方。
“有光,等等!”
少年的腳步稍微停了一下,微微側身,露出了半張精致的小臉,投來了冷淡的視線。
松田陣平還從來沒被他這樣看過,喉結上下動了動,還是開口說道:“你要去什么地方?”
“……”
回應他的是久久的沉默,就在他以為有光不會回答他了,才聽到對方緩緩開口:“為了你,我當著那么多人的面駁了我哥的面子,當然是回去道歉。”
“……”
聽起來和平時好像是沒有什么區別的,但是松田陣平卻有種不祥的預感,有光的心情應該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這么平靜……出現在他面前的是這個形態,卻沒有反駁他‘我不是有光’。
演都不演了,肯定是真的生氣了。
“說完了嗎?”
他訥訥說不出話,有光卻沒耐心繼續聽下去,朝他微微頷首,繼續朝著小巷深處走去。
松田陣平只覺得不能這樣放任他離開,就像之前產生的必須要找到有光的想法,如果這樣讓他走掉,今天就相當于白出來了。
“有光、”
及川有光這次沒有停下腳步,徑直地朝前走,松田陣平沒做多想,直接上前一步,從背后抱住了他。
少年的身形纖細瘦弱,被他抱住從后面看根本看不見他的影子,只有被風吹起微微揚起的白發。
“有光,別走。”
有光在他的懷里掙扎了一下,聽到他低聲的又喚了一聲自己的名字,最終還是沒真的推開他。
“你干什么。”有光低聲問道,話語中帶了幾分嗔意,聲音早就軟了下來。
“不想讓你走。”松田陣平腰背彎曲著,將臉埋在了有光的頸間,輕輕喟嘆了一聲,“別離開我。”
一股燥熱染上了眼眶,及川有光的鼻尖有種酸澀的感覺:“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我很忙的。”
“不能為了我推掉嗎?求你了。”
松田陣平的聲音壓得極低,聲音就在他耳邊最近的地方響起,是他從未在松田陣平身上見過的示弱,甚至連‘求你’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唔!”
及川有光在發出那聲短暫的促音之后急忙捂住了嘴,他覺得可能是今天的妖力使用過度,所以可能有些發燒,從臉上傳遞出來的燙意甚至能透過衣服的布料傳遞到他的手上。
雖然這樣使用妖力在他幼稚園的時候就能做到,連大規模都算不上。
“你、你怎么能說這樣的話,一點也不像男人、太沒骨氣了……”
他試圖譴責松田陣平,讓他收回這種可怕的語言攻勢。
“只要能留下你,這些都無所謂。”松田陣平說道,“別走,我只想和你說一句話。”
有光的臉鼓了起來,心想你給我機會走了嗎?
“……你快說。”
但他的氣還沒消,對松田陣平沒有什么好臉色。
“你答應留下來了嗎?”
松田陣平似乎想要從他頸間抬起頭,有光怕被他看到自己的臉,反手又將他的腦袋按了下去,感覺到炙熱的呼吸灑在肩頸處,他莫名有些想哭。
“好討厭啊松田……別總是問我這樣奇怪的問題了。”
松田陣平做了一次深呼吸,就連吸氣也是靠在他的身體上的,好像是在做什么極其親近的事情。
“有光。”
及川有光稍微有些聽不進去他的話,但還是努力讓糊成一片的大腦工作起來,很敷衍地應了一聲。
“太好了,你沒有不理我。”
他感覺松田陣平抱著他的手收緊了些,像是要把他的身體嵌入懷抱之中,有光的呼吸顫了一下,抿起嘴假裝無事發生。
“我這個人不是會討人歡心的類型,也不會說漂亮話……但我對你是認真的。如果我做了什么讓你討厭的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會改的,我會努力讓你高興的。”
——騙子。
及川有光忍不住在心里說。
——這些話不是說得很漂亮嗎?花言巧語的騙子。
“今天的事,雖然我現在還不是很清楚我做錯了什么,但是你生氣了,就一定是我的錯。真的對不起……罵我也好,揍我也好……別不理我好不好?”
松田陣平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話術很糟糕,說后面的就行了,說什么‘不清楚自己做錯了什么’啊!聽起來簡直像是在挑釁。
及川有光也半天都沒說話,松田陣平感覺有些糟糕,硬著頭皮打算再叫一聲有光的名字,卻聽到對方輕輕的開口了。
“不是你的錯。”
聲音有些悶,也非常輕,就像一片樹葉落進平靜無波的湖心,要不是兩人此時靠得非常近,松田陣平差點就沒聽見了。
但他還是下意識說了一句像是沒聽清的回復:“什么?”
“我說,不是你的錯。”及川有光提高了聲音,但是聲線和平時有些細微的差別,似乎更悶一些,“是我的問題,我心胸太狹窄了。”
“……誒?”
“‘誒’什么啊,都說了是我心胸狹窄了,你還想怎么樣?要我賠償嗎?”
及川有光伸手拽下他的手,轉身面對著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看到他的眼尾似乎有些泛紅,金眸水潤潤的,閃著動人的光彩。
說著無理取鬧的話,但果然是不生氣了。
松田陣平不想前功盡棄,連忙擺手說道:“不,什么都不需要。”
雖然他很想說不是有光的錯,但是如果這樣說了肯定又會被攻擊,他覺得還是順著有光比較好。
不過有光明顯不滿意他這樣的回應,最后還是露出了紆尊降貴的神情:“算了,既然做錯了給出補償也是應該的。”
并不需要松田陣平拒絕,他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明信片,背面還印著上午去過的游樂園的卡通角色。
松田陣平接過了那張明信片,正面是及川有光那筆漂亮的字,很簡單的寫了「有求必應券」這樣的字。
下面還有一行小小的注解:松田君可以使用這張券讓及川有光實現一個愿望。
最后是及川有光龍飛鳳舞的簽名,就算沒有上面的有求必應的內容,光是下面的簽名拿出去也能賣幾十萬了。
松田陣平看著這張「有求必應券」有些傻眼,似乎是不知道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東西。
并且這張明信片的來源他是知道的,那是白天在游樂園的時候,有光和一個小孩子交換的禮物,當時他就看到有光在上面寫了什么,沒想到是給他的。
而且已經準備了很久,就等著現在送給他了。
松田陣平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拿著明信片看向有光,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什么話來。
“什么都可以哦。”有光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應該送給你什么,所以就讓你自己想了。”
“不管是想要世界級的財富,還是別的什么……你完全可以把這個當成圣杯啊或者龍珠之類的來許愿。這樣的程度我應該還是能做到的。”
比如世界級的財富……他可以在實現蘇格蘭想當組織二把手的愿望后,把烏丸君的財富送給松田。
完美的實現了資源回收和再利用,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那我……”
松田陣平忽然開口說道。
“不用這么急著許愿,可以慢慢想。”及川有光說道,他指了指那張明信片,“沒有期限,什么時候來找我許愿都可以。”
松田陣平搖了搖頭,他垂眸看了那張明信片兩眼,將它遞給了及川有光。
他的眼神很溫柔,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能抱我一下嗎?”
“……什么?”
“抱一下。”
第73章
松田陣平這樣說著,朝及川有光的方向張開了手臂,眼帶笑意地看著他。
及川有光卻站在那里沒有動,他想起了百鬼夜行的那天,他在街邊意外的偶遇了松田陣平。
或許松田陣平看著他的眼神太過明顯,他能明確感覺到松田陣平對他產生了某種感情,但卻沒有像是以前那樣不留情面的拒絕。
像是松田陣平這樣的人,被拒絕之后絕對不會像他過去見過的某些人那樣死纏爛打,更有可能的是與他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還是會和他當朋友,但是不會太親近了。
這樣的類型他也見過,是他比較喜歡的一類人,最好的當然是不要喜歡他,能和他好好當朋友就行了。
可是他卻不是很想那樣的事情發生,必須要保持距離什么的……
及川有光不是很確定自己的想法,于是向松田陣平提出了‘抱一下’的要求。
如今被對方提出了相同的要求,而且還是用他給出去那么大的權限,提出了這樣簡單又非常可愛的要求。
——他好像是真的喜歡我。
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及川有光輕笑出聲。
及川有光將那張明信片遞回給了松田陣平,搖了搖頭。
松田陣平沒想到他會拒絕,也沒想到連同那張「有求必應券」都會被還回來。
他不想占有光的便宜,對方說的財富權力之類的事情他想都沒想過,甚至都沒想過利用這個要求對方和自己交往,所以才會提出這樣一個稍微有一點私心但應該不算越界的要求。
……但是被拒絕了。
還在生氣嗎?
松田陣平的表情從自若到佯裝自若,張開的手臂有些尷尬地收了回來,雖然心里在意得要命,臉上還是灑脫地說道:“那個啊……不愿意也沒關系,我沒關系的……”
及川有光抬頭看著他,眼睛里閃動著星星點點的光芒。
——如果是別人,說不定還會指責他耍賴,松田陣平卻是完全在為他著想。
“這種程度的事情不用這個我也愿意做的。”
及川有光說道,上前一步走到了松田陣平的面前,微微踮起腳摟住了他的脖子,將自己的臉貼在了松田的臉邊。
“只要是你想要的,都可以用這個實現,你可以用它做些更過分的事情哦~”及川有光的聲音帶著笑意,仿佛是蠱惑一般的,“想要我也可以,想和我接吻嗎?”
松田陣平沒說話,只是更用力地抱緊了他。
及川有光的金眸微微閃動了一下,聲音卻聽不出什么:“陣平君?”
過了許久,他聽到松田陣平稍有些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樣的事……不用這個我也想做。”
“……!?”
“所以不需要它。”
松田陣平繼續說道,嗓音略有些沙啞:“我還挺貪心的……這就已經足夠了。”
及川有光愣了愣,隨即感覺心臟中溢出了巨大的喜悅,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在松田陣平看不到的他的眼中流光溢彩,嘴角的弧度也無法控制地擴大。
……真不愧是他看中的人,連這樣的考驗都通關了。
好可愛啊松田君。
果然,不管在別的地方,還是在愛丨欲面前仍然能堅守住原則的松田君是最棒的!
多么出色又美好……
有私心又怎么樣,這么棒的松田君……無論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諒的吧!
“啊……”
及川有光嘆息了一聲,繾綣的聲線的尾音帶著些顫意:“真抱歉,松田君。”
——真抱歉用這樣的手段試探你,但是還想看到更多不知道的你。
“可以繼續糾纏我。”
——糾纏我,說服我,用你的一切填滿我。
“我也很喜歡你。”
——讓我沒有你就無法呼吸。
及川有光微微偏過臉,閉著眼睛摸索到了熱度有些超過的皮膚,在松田陣平的臉上「啾」了一下。
“這是獎勵——”
隨著最后一句話的落地,不遠處也有什么掉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原本還在因為那一個「啾」動搖的松田陣平立刻反應過來,轉身將及川有光擋在了身后,卻在與小巷口的男人對上視線的瞬間愣住了。
他的臉上還有著暈紅,如今不過是強裝冷靜,心情其實還在因為剛剛的事情而無法停止波動。
只是在看到穿著西裝的金發青年的時候,那陣曖昧之意也漸漸的褪去,松田陣平的嘴唇囁嚅了幾下,終究沒有將那個名字叫出來-
降谷零將已經摔得沒法看的蛋糕扔進了垃圾桶,看了眼里面躺著那包裝精美的甜點,沒忍住嘆了口氣。
他本來買了這個是打算送給及川有光的,但是發生了非常意外的事情,讓他失手將蛋糕打翻了。
里面已經變得一塌糊涂,雖然有些浪費,但這樣的東西也送不出手,只能先扔掉了。
畢竟看到了那樣的景象,他產生動搖也是正常的……看到了及川有光在和他警校時期的好友演《聊齋》。
——還是異色皮。
……嗯,不像演的,那氣氛曖昧過頭了,他都有些嗑他兩了。
及川有光就不用過多夸贊了,這家伙有張只要多看兩眼就會忍不住對他心動的漂亮臉蛋,和松田那個帥哥僅僅站在一起,路人就會忍不住開始找隱藏攝像頭開始猜這是不是在拍什么偶像劇。
尤其松田今天沒穿西裝外套,上身只穿了件白襯衣,領帶也被不知道扔到什么地方了。只要有那張臉撐著,就一點都不顯得邋遢,反而有種不拘小節的風流態度。
與穿著和服的及川有光在這種偏僻的小巷里擁抱……簡直就像是帶著大小姐私奔的窮小子。
大小姐家里發現的話,估計要氣死了吧。
還有正好被他瞧見的及川有光主動親了松田的臉頰那下,純愛到如果不是發生在這兩個人面前,降谷零絕對會忍不住露出微笑的程度。
總之這么一想就有些不太想回去了呢……
降谷零最后看了眼剛拿到手沒多久的蛋糕一眼,深吸了口氣,才轉過身。
及川有光和松田陣平面對面站著,雖然什么都沒有,但降谷零總有種自己很多余的感覺,有些不想過去打擾他們。
可是不想打擾也得打擾,降谷零又做了兩次深呼吸,才邁開腳步朝著他們的方向走去。
他稍微走近了些,及川有光和松田都回頭看向他,降谷零瞬感壓力倍增,故作輕松地露出一個微笑:“怎么了?”
“沒什么。”說話的是松田陣平。
如果是平時,哪怕在及川有光面前,松田陣平都不怎么和降谷零說話的,生怕被人懷疑降谷零的身份。
但是今天的及川有光用了冰酒的小馬甲,冰酒是不會說話的,所以只能由松田陣平來替他回答。
——這叫什么事啊,他知道冰酒是及川有光,松田陣平也知道冰酒是及川有光,有光他大概率也知道他們知道冰酒就是及川有光,但是就是誰都不能說破。
雖然降谷零也不知道說破會有什么后果,不過就及川有光平時的性格來看,大概也只會氣一會兒,并且他生起氣來還挺可愛的。
但降谷零還是打算配合他們的演出,之前是因為不知道及川有光的身份,現在則是因為知道了及川有光的身份。
降谷零如今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及川有光,少年穿著整齊的和服,不像往日那般套著外面的羽織,反而更有種文質彬彬的氣質。
白色的長發披散在腦后,像雪一般柔軟,在月光下仿佛閃爍著冰藍色的光。
白皙的皮膚以及超越了人類的詭異美貌,在那雙金色的雙眸中倒映出他們的身影。
他早該猜到的……但是卻被哄了這么久。
不,也不是及川有光哄騙他們,分明就是他們先入為主陷入了邏輯怪圈,有光一直在說自己不是。
只不過在一次次的巧合,以及不能明說的情況下,導致這個誤會越來越深,實際上并不是有光的錯。
降谷零看著眼前的及川有光,眼神里充滿了寬容。
反正他是不會拆穿及川有光的,甚至這件事目前為止還不好告訴hiro……因為認錯他身份的人并不止他們,朗姆、琴酒,包括不久前見過的貝爾摩德,都真心的認為及川有光的身份不簡單。
雖然也確實不簡單吧,而且說實話,比起區區組織的太子爺,及川有光本來的身份更厲害。
但是這些都無所謂,降谷零經過了整整一天的思考,已經決定好了之后的行動方針——那就是不變。
他仍然要像之前那樣恭順地對待及川有光,甚至如果對方有什么地方可能會有暴露的可能性,他也要幫著隱瞞,將及川有光真的變成組織的BOSS。
‘對人類感興趣’且‘對人類充滿善意’的及川有光,怎么想都比原先的BOSS適合組織吧?
而且,結合及川有光對BOSS的態度,從他身上下手或許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降谷零承認自己在利用及川有光,不過這對有光來說并沒有什么壞處不是嗎?
要是對方生氣的話,等到一切結束的時候,他會好好向對方道歉的。
降谷零笑了一下:“說起來,你今天不是和有光一起出來的嗎?他已經回去了嗎?”
松田陣平眨了兩下眼:“啊……”
“我就是想著可以順路接他回去,才來這邊轉了轉,不過看樣子應該不需要了。”降谷零很自然的提醒松田陣平之前的劇本,他同期快被那位小少爺釣成翹嘴了,現在估計腦子還不是很清醒。
松田陣平看了眼身邊的白發有光,有光點了點頭,雖然什么都沒說,但他莫名理解了有光的意思。
“在外面玩得很久,他說有些累,現在在我家休息。你送我們回去,我去叫他。”松田陣平說道,給及川有光了一個換馬甲的機會。
經過剛剛的事情,及川有光總算是在他面前承認雪女就是他了。
降谷零也看向了及川有光:“冰酒覺得呢?”
他非常認真的在演,及川有光翹了翹嘴角,同樣點了點頭。
兩人一起坐上了降谷零的車,松田陣平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及川有光單獨坐在后面,大概是為了在降谷零面前避嫌。
松田陣平從公寓出來找及川有光的時候,是步行著出來的,他總覺得自己沒走太遠,但是在導航上輸入地址給降谷零看的時候,顯示出來的距離是10.7公里。
松田陣平下意識想看手機卻發現自己并沒有帶手機出來,然后才看向降谷零手機上方的時間。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因為下午睡了一覺,所以他對時間并沒有太清晰的概念。
不過出門的時候今天上班的萩原研二正好回來了,應該是下午六點多鐘,他有出來這么久嗎?
不,比起時間跑了這么遠才比較奇怪吧。他靠兩條腿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走了十公里,果然妖怪的世界的原因吧。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及川有光不是人類,上次在那場百鬼夜行中看到他站在最中間,明顯是百鬼之主的男人是有光的親哥哥,今天又一次證明了那個男人的地位。
有光的身份果然也不簡單……這樣的人,剛剛說了喜歡他嗎?
松田陣平打開了車窗,讓臉對著外面的風,頭發和表情都有些向后飄逸,但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臉上的溫度變低一些。
那句喜歡什么意思,是真的喜歡他嗎?還是只是普通的喜歡的意思,就像是自己喜歡hagi的那種?
但是之后又親了他,他應該沒誤會吧?
降谷零的左臉被從副駕駛的風吹得有些麻木,但是他抽空看了眼估計已經沒心情想其他事的松田陣平,最終還是決定像父親一樣將他原諒。
他從后視鏡看向坐在后面的及川有光,全程端莊地坐在中間,察覺到他的視線,甚至對他笑了一下。
降谷零其實有些想提醒一下及川有光,冰酒的人設上次不是這樣的,上次的冰酒應該是個高冷且傲慢的冰霜美人,這次的太溫柔了,變得這么快容易被人發現。
不過他考慮了一下,反正這里只有他們兩個在,也沒什么好提醒的,他和松田陣平都不會拆穿有光,并且回去之后,hiro和萊伊也是猜出來了的,所以也沒關系。
至于其他人,沒見過冰酒的人,就沒什么人設可言了。
……所以說,有光是不是早就想到這一點了?
雖然確定了有光不是組織的人,但降谷零還是忍不住將他往高深莫測的方向去猜測。
畢竟花開院的描述實在是太讓人驚愕了。
當時的花開院龍二看到他一臉的茫然,作為高傭金的回報,給他科普了一下妖怪相關的知識。
什么百鬼之主滑頭鬼,牛逼哄哄的如今在整個日本都是數得上名號的奴良組,所以才會發生走到哪里都有人恭恭敬敬的喊‘有光少爺’的情況。
降谷零當然不會聽花開院的一家之詞,對方也并非沒有可能是及川有光早就安排好的托,畢竟陰陽師這個事情也是對方先提起來的,不然他這輩子都不會和陰陽師有什么交集。
所以他使用了公安的權限,去查了相關的資料,居然真的查到了奴良組。
內容全是最高機密,以他的權限能看到的也就是要求如果遇見的話,需要與對方保持友好的關系,并且在合理范圍內盡量滿足對方的要求。
畢竟如今這個時代,神秘衰退了許多,妖怪沒有一千年前強大,陰陽師甚至不如四百年前。
奴良組一向又是人類友好派,真的把對方惹毛了,他們要付出的代價絕不會低……三十多年前百物語組的事件,人類可經不起第二次了。
直到看到政府相關的資料他才是真的相信了花開院龍二的話。
世界觀打碎重組的過程并不輕松,畢竟在過了二十五年的唯物主義生活,忽然讓降谷零接受這世界上存在詭異的存在,確實有些強人所難。
不過真的經歷過其實也沒那么艱難,可能是因為平時的心理素質已經被及川有光鍛煉出來了吧。
降谷零對著后視鏡里的及川有光微微點頭,心情前所未有的平和。
及川有光眨了眨眼睛,他感覺波本好像在什么地方與以前不太一樣了,但是他并不知道是因為什么才會發生這種變化。
總之有種‘這孩子好像長大了’的感覺。
及川有光莫名有些欣慰。
……
很快到了松田陣平的公寓,“冰酒”和松田陣平一起上了樓,去叫醒及川有光,降谷零自然是在樓下等的。
雖然他也很想看少爺變裝,但是他的好奇心還不足以讓他拋開一切。
他看了眼小區的環境,以及地段,還是沒忍住說道:“這地方很貴吧?”
降谷零打了四五份工,其他的就算是零工,警察廳那邊給他發的是警視的工資,組織這邊是分成,他現在的存款估計也買不起這樣的房子。
松田陣平一個巡查部長,家庭條件也很普通,也不是會貪圖享樂租這種地方房子的人,居然住在這里,實在是很難理解。
而且沒記錯的話,不久前警察宿舍被燒的時候,松田還住宿舍吧?
松田陣平聞言摸了摸鼻子,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及川有光,說道:“是前些日子抽獎抽中的。”
“抽獎抽中的。”
“對……雖然稍微有些難以理解,但是大概就是這樣。”
——懂了,被少爺包養了。
第74章
看著松田陣平和有光一起進了樓道,降谷零嘆氣一聲撩起了額發。
初春時微涼的晚風吹拂著過載所以有些發熱的腦袋,降谷零忽然有種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的迷茫。
今天這一天實在是發生了太多事,算起來當然不如和及川有光出去的那幾次。
主要是信息量太大,又要求他迅速做出反應,這樣的事情光靠身體本能他也能完美的處理,但是獨處的時候果然還是會覺得有些懵逼。
不可思議……不管是及川有光的身份,還是他居然和松田……
松田知道這些事情嗎?應該是知道的吧。
就算不知道,對手是及川有光,陣平也只有被有光哄得團團轉的份吧?然后說不定還一副傻狗樣樂呵地說‘他愿意騙我不就是喜歡我嘛,他怎么不騙別人呢。’
降谷零忽然有些心塞,他覺得松田陣平真的有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但現在他心情非常微妙,不是擔心松田陣平,而是對于松田的嫉妒。
倒不是說降谷零對及川有光有什么超越友情的感情,就之前有光的身份,他做了什么也純粹是為了情報,誰家臥底會對組織成員產生感情啊?
及川有光長得再好看也不行。
知道了真實身份就更不要提了,他現在人還傻著呢。
主要是,松田這小子居然在和他偶像談戀愛!
天啊,誰知道他默默喜歡了及川有光十年,先是在組織遇見了同名同姓的組織成員,接著發現不是同名同姓就是本人。
塌房的他房子好不容易搭起來了,然后發現他問偶像在和他同期談戀愛。
他知道陣平人很好,真要說起來他和松田的感情要更好,但是他的心情還是很微妙。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是臥底,他都覺得下一秒就會有人扛著攝像機跑出來然后說‘不好意思我們是《人類觀察節目組》的’。
——我這個狗血人生的隱藏攝像機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降谷零用手理了兩下額發,正打算回車上等的時候,就看到及川有光已經從樓里走出來了。
比他想象的快了不少,畢竟情侶分別肯定要卿卿我我一陣,降谷零都做好了要等半小時以上的準備了——
他看了眼手表,這才五分鐘,好像真的就是進去變了個裝,然后兩個人友好的告別,就直接出來了。
降谷零詫異的眼神及川有光自然也看到了,他走到了降谷零面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怎么了?”
他還是沒穿羽織,畢竟那件衣服被他哥拿走了,及川有光和冰酒都沒有穿羽織其實挺奇怪的,掉馬的可能性一下變高了。
但是松田陣平家里一件和服都沒有,松田本來說要拿自己的西裝給他的,被審美很有一套的及川有光拒絕了。
他的穿法是和洋折衷沒錯,但是想要套上西裝必須脫掉里面的半著小袖,然后就變成西裝外套配下面的袴,整個人的重心就會落到身體的下方,一點都不好看。
外套的話還是羽織或者披風比較好。
有光很有條理的這樣解釋了一通,松田陣平聽得有些愣住了,一邊說著“原來是這樣”然后忍不住悄悄看他。
雖然隱藏的很好但還是能看出來他有些失望,及川有光也才后知后覺的明白了松田想要自己穿他的衣服。
明白了他也裝沒懂,誰讓松田堅持他們只是朋友呢……之前的事情可沒這么輕易的過去,再喜歡松田陣平也不行,他還在生氣呢。
這是他的原則。
及川有光收回手,稍微整理了一下圍巾。
降谷零收回了視線,隨手將他壓在圍巾下面的頭發順了出來,又恢復了自然的態度:“松田說你在睡覺,沒想到這么快就出來了,以為還要等一會兒呢。”
“不會讓你久等的。”及川有光朝他彎了彎眼睛,脾氣很好的說道。
只是這話落在降谷零耳中變了個味道,有種對方好像在埋怨自己打擾了他們的感覺。
……等等,降谷零,不要想太多了!你不要忘了一開始為什么會認錯有光的身份啊!不都是因為你想太多還不聽解釋嗎!
降谷零沉思了片刻,回想起今天的花開院龍二對有光的評價。
【‘那家伙看起來比較溫柔而已。’男人將手揣進了寬大的和服袖子,語氣淡淡的,‘實際上……比他家里每個人都要好說話,算是他們家里對人類最友好的吧。’】
降谷零當時還想吐槽你這兩句話根本構不成轉折關系吧,但是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好在花開院龍二還是補了一句算是公正的話。
【‘就算得罪了他也無性命之虞,比他那個混賬爹要好哄。只要真心對他,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因為已經請了陰陽師,還恰巧是認識及川有光的(雖然花開院龍二并不承認),降谷零將兩次看到及川有光出手的事情告訴了對方,希望從對方口中聽到合理的解釋。
并且還真的得到了,光是聽他的描述,花開院就猜出了是什么妖怪,只不過對第二次的「及川有光」殺了人稍微多問了兩句。
花開院看著他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長,然后才說了那把刀如果不出意外,是奴良組的繼承人才會隨身攜帶的「彌彌切丸」,是一把只能斬殺妖怪的刀……
降谷零思及此,決定還是主動出擊試一試。
反正最多不過是惹了有光不高興,hiro哄他哄得可好了,他這邊其實不是太有所謂。
如果證明了這件事還能利用一下,而且花開院說了,有光不是人類,本就無所謂立場,對他自然一點說不定能將他拉到他們的陣營。
至少不能讓他偏向原先就認識的組織BOSS吧?
諸多想法也只是一瞬,降谷零頓了頓,看著及川有光稍微笑了笑,第一次在對方面前直白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是我打擾了你們嗎?你和松田。”
“嗯?”及川有光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完全沒生氣,眨了兩下眼才說道,“沒有,我本來就沒打算在那里多待。”
……真的脾氣好呢。
降谷零的心情有些微妙,但是想起自認識及川有光以來,他做出的諸多腦補和舉動,忽然感覺有些社死。
而且及川有光其實也是知道的,因為他試圖解釋過好幾次,只是每次都被他們完全忽略過去了。
但是即便如此,有光也沒有拿有色眼鏡看他們,現在也能好好的回應他,這真的不是一般的好說話。
……
算了,社死也不是他一個人社死,真的比起來,朗姆不比他還要社死嗎?
身為組織的二把手,都會誤認有光的身份,真丟人……
有光是那個奴良組的繼承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人類的犯罪組織。
降谷零剛要說句‘原來是這樣’,然后就聽到及川有光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欲蓋彌彰的解釋了一句:“而且不是我和松田,是……冰酒和松田。”
及川有光頓了頓才回憶起自己馬甲在降谷零面前的名字。
雖然說打算稍微對及川有光敞開一點真心,好將對方籠絡到他們的陣營,但是——
有光這個反應是認為他的馬甲穿得很好嗎?
啊?
不會是演的吧?但是他的表情又很認真,好像真的在澄清什么。
……不過說實話,有光真的這么認為的這件事本身,還怪可愛的。
降谷零:“……是這樣呢,我剛剛口誤了。松田警官看起來也不像是腳踏兩條船的渣男。”
“你怎么知道,你和他很熟嗎?”
降谷零努力替有光找補,有光卻反問道。
“……畢竟也見過幾次,我覺得他的眼神看起來很正直。”
“我倒是無所謂呢……唔,反正松田君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也見不到冰酒,所以無所謂。”
“……”
降谷零的真心剛打開沒多久就被迫合上了,又不得不拿出花言巧語來轉移及川有光的注意力,“先上車吧,不要一直站在這里了。”
及川有光只覺得今天的波本各種方面都有些怪怪的,想了半天還是沒把說出口一定會讓降谷零吐血的那句‘不是你拉著我在外面站著的嗎’說出來。
只是點點頭,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初春的夜晚溫度也不算高,因為來的路上松田陣平開了一路的窗戶降谷零并沒有說什么,及川有光也非常愉快的開了一路的窗。
雖然車內也不是很熱,但是溫度低點他總是會感覺舒服點的。
降谷零的左臉又被吹了一路,回到安全屋的時候,他一邊揉著有些發麻的半邊臉吐槽及川有光和松田這兩人真是天生一對,一邊和及川有光進了屋子。
才站在門口,就聞到了一股甜點的香氣,走到餐廳的位置,就看到了半開放廚房里,諸伏景光站在那邊,手中拿著一個裱花袋對兩人微笑。
“歡迎回來。”諸伏景光笑著對他們說道,語氣非常溫柔,“我這邊馬上就好了,要不要稍微留一會兒嘗嘗看呢?你的臉怎么了?”
前一句是對及川有光說的,后一句是對降谷零說的,雖然他們在組織里最好不要表現得太熟悉比較好,可是都一起侍奉了少爺這么久,說句關心的話也不為過。
降谷零將揉著左臉的手放了下來——其實早就好了——沖著諸伏景光擺了擺手示意沒事。
及川有光卻跑到了諸伏景光的身邊,看他正在做的蛋糕。
現在的草莓正應季,諸伏景光做的是草莓奶油蛋糕,降谷零剛剛買的也是草莓奶油蛋糕。
幼馴染在互不知情的情況下又默契了一把,甚至降谷零因為過于震驚摔壞了蛋糕只能扔掉,才沒出現兩個蛋糕的烏龍都非常的有默契。
降谷零早忘了自己還買過一個蛋糕的事,反而是及川有光因為設定了波本和蘇格蘭是幼馴染,磕了一口兄弟情。
“怎么想起來突然做這個?”及川有光不擅長所有家務,也不太擅長使用電器,看到蘇格蘭居然能獨立制作一整個蛋糕,略有些震驚。
“當然是因為三天后有個要與冰酒一起的任務。”諸伏景光笑著說道。
及川有光:“?”
什么都不知道的及川有光開始找自己的手機,忽然想起來雖然蘇格蘭這個扒馬小能手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降谷零還不知道。
尤其是剛剛他還在波本面前假裝他和冰酒是兩個人,要是暴露了估計會很社死。
別問他為什么明知道社死還要這樣做,這么有趣的話不說出來豈不是太可惜了。
及川有光手上的動作硬生生停下來了,看了眼桌面,也隨便拿起了一個裱花袋。
“原來是這樣……但是和做蛋糕有關系嗎?”
“因為想討好一下他,所以打算先練習看看。”諸伏景光對及川有光露出了一個只有他們兩個能懂的笑容,說道,“愿意幫我嘗嘗味道嗎?如果你喜歡的話,他應該也會喜歡。”
及川有光倒是對任務比較在意:“出任務還有時間吃蛋糕嗎?是什么任務?”
“時間肯定是有的。”赤井秀一正好也走了進來,他雙手塞在口袋里,朝著及川有光笑笑,“任務我來做就好,冰酒可以在旁邊休息。上次見到他總感覺他好像很累,這點同事愛我還是有的。”
及川有光:“?”
降谷零的視線在兩人面前打了個轉,一點也不甘示弱地說道:“任務報告我可以幫忙。”
及川有光:“那我干……那冰酒干什么?”
諸伏景光用抹面刀削了一點奶油遞到了及川有光的嘴邊,及川有光下意識張嘴吃了進去。
“嗯,像你現在這樣就好。”
第75章
及川有光加入組織以來第一次,有一種什么東西超出了掌握的感覺。
以往不管發生什么他都覺得無傷大雅,不管是被認錯了身份還是扒掉了馬甲。
但是看著眼前的三個人,他忽然有種自己好像錯過了什么重要線索,或者有什么自己都沒注意到的狐貍尾巴被他們發現了。
反正蘇格蘭知道的有點太多了……要不是他很喜歡蘇格蘭,還和他喝了交杯酒,一定會想辦法做掉他的。
不過就算真的發生那樣的事,及川有光2估計只會想辦法送他進局子,剝奪別人的生命什么的,還是稍微有些下不了手。
波本的話……這家伙應該是他們幾個中間最會腦補的吧,及川有光回憶起每次被人誤會,其中好像都有波本在中間興風作浪。
波本本人也始終奮斗在誤會他的第一線,還時不時地搞些不適合有第三人在場的復雜的儀式感。
最后就是萊伊。
這個男人及川有光一直有些看不透,在場的人的心眼加起來說不定才能稍微讓他感到困擾。
平時在他面前裝得很傻白甜,但是及川有光有好幾次都被對方發現了秘密,萊伊卻一次都沒來單獨找過他,所以他其實是及川有光最忌憚的人。
“……這樣啊。”
及川有光將被喂進去的奶油咽了下去,神情自若的依次看過他們:“那就拜托你們了。”
看著三個人都在一瞬間或多或少的露出了詫異,完全沒想到他會是如此淡定的反應,至少按照他們之前對及川有光的了解應該不是。
及川有光這時候才彎了彎眼睛,看到他們因為他的一句話出現動搖,心情忽然就變好了。
被發現尾巴有什么關系,能抓到才算本事呢。
戲弄完別人就跑的事情及川有光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他根本什么都不怕,惹禍也是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圍內。
兜不住了……他又不是孤身一人,他家里人會給他做后盾的。
不過直到現在他的家長還沒有這樣的機會,大多數事情他一個人就能解決。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遇見事情就回家告狀算是怎么回事?
及川有光不介意看起來弱勢,但是他不允許自己真的陷入弱勢之中,除非足夠信任那個人絕對不會傷害自己。
看到波本他們因為他一句話變得深思熟慮起來,及川有光的心情也變得很好。
他將手上的裝滿了奶油的裱花袋遞還給蘇格蘭,很有禮貌地頷首:“我先回去了,晚安。”
及川有光在禮節方面從來都是無懈可擊,有時候禮貌過了頭,反而會讓人產生一種無力感。
看著及川有光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赤井秀一走到了廚房附近,隔著半開放的桌子嘆了口氣:“今天發生什么了嗎?”
他這話是看著降谷零問的,畢竟他和有光早上是一起出去的,晚上又是一起回來,說什么也不知道降谷零自己都不信。
“……”
降谷零不是很想回答他的話,和諸伏景光交換情報就算了,萊伊明顯不在他的可交際范圍內。
但是不說也不行,他們三個能在同一屋檐下和平共處,確實是有著某種默契的,比如在必要的時候會保持情報的統一。
比如萊伊之前和及川有光單獨出去,在酒吧遇見劫犯的事情他們就知道。
再比如及川有光的作文他會給萊伊看,現在也會把假消息傳出來。
——果咩納塞hiro醬,這個情報真的不能告訴你,只能辛苦你聽一聽假情報了。
不過說起來,之前那篇作文的原件還在他這里,豈不是他拿到了偶像的童年手稿真跡?
降谷零咳嗽了兩聲,用手擋住了翹起來的嘴角。
“我今天沒和他在一起。”降谷零想起了他作為了一個國家公務員上午和陰陽師去之前的安全屋搞封建迷信的事情,稍微有些微妙。
但是仔細想想他都當臥底了,搞封建迷信怎么了,讓讓他不行嗎。
反正及川有光的真實身份目前不能透露給任何人,但是他也不能胡編亂造,說一些根本沒有的事情出來。
那么能說的事情就只剩下一個了。
“但是我還是稍微知道一點的。”
降谷零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往前走了兩步,做出一副要說秘密的表情。
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都有些將信將疑,但還是湊到了他面前。
“有光他……”
降谷零壓低了聲音。
“戀愛了。”
“砰!”
什么重物落地的聲音,降谷零和赤井秀一都看向了發出聲響的人,諸伏景光彎腰撿起了剛剛及川有光塞給他的裱花袋,看起來像是什么都沒發生。
裱花袋里裝的是奶油,掉地上應該是‘啪嘰’一聲,不管怎么說都不應該發出剛剛那樣的聲響。
諸伏景光從旁邊拿了個勺子,從裱花袋的后面伸進去,用力挖出了一小勺,放入口中嘗了嘗。
“變成冰激凌了。”
“……”-
“你說的戀愛,是怎么回事?”
和降谷零想的不一樣,沒想到是萊伊更先開口詢問。
明明按照關系來講,他們中和及川有光關系最好的是代號為蘇格蘭威士忌的諸伏景光,相對而言雖然裝得很好,但是流離在外的萊伊關系要一般一些。
萊伊這樣的男人,是絕對不想與他為敵的類型。
降谷零想起ICEWINE書中那個紅景虎,不像萊伊那樣與他們住在一起,所以會顯得更不合群,像一匹孤狼,游離在所有關系之外。
萊伊居然對這樣的桃色八卦感興趣嗎?還是單純是對有光感興趣?
降谷零忍不住多看了萊伊一眼,心想他和hiro都是裝的,這家伙是真的組織成員,不會是真的喜歡小少爺吧?
雖然想到萊伊這樣的男人會‘愛上某人’讓降谷零有些惡寒,但是這件事不是毫無可能。
不過不管是出于及川有光的身份,還是他的目的,以及有光和好友的關系,降谷零都有責任做些什么。
他斟酌了一下用詞,說道:“是地下戀情,他將那個人保護的很好,總之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個人是誰。”
不能暴露松田陣平的身份,他和hiro不會做什么,但是萊伊是沒下限的組織成員。
“他想隱瞞,我就算能看到,也不可能去探尋少爺的隱私吧。”
降谷零說不知道說得理所當然,但是只說不知道顯得很假。
“那天晚上去接冰酒的那個男人……我記得之前也見過一次,就是有光發燒的時候。我覺得他的可能性比較大。”
身為及川有光十年的書粉,降谷零編故事也是有一套的。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后面的事情都變得簡單了。
不就是造謠嗎,及川有光的謠在他們認識的這半年里,每天都在造。
“你們也覺得可疑吧?有光對其他人可沒這么親近過。”
那天晚上攔車的那個氣勢非凡的青年,在及川有光一下車就攬住了他,有光也非常熟稔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都穿著和服,都是有古典氣質的美人,相配到不行。
……松田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降谷零沒有多余的時間關注松田陣平的感情線,反正他的目標只是將萊伊的視線從松田身上轉移開來。
這件事他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hiro,不過以hiro的觀察力,用不了多久就會知道了吧。
看著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都陷入了沉思之中,降谷零抿了抿唇。
及川有光一直深諳裝了就跑的原則,在威士忌們面前裝了個大的,離開之后就有些繃不住。
不過他還是努力堅持到他們看不見自己的時候才開始笑的,腳步也變得輕快不少。
這世界上能讓有光煩惱的事情本就不多,而且今天和松田陣平的進展很不錯,不管發生什么都無法阻擋他的好心情。
果然還是松田君,波本他們一個人八百個心眼,隨便說句話都能給他掰出六個注釋,只有和松田陣平相處起來沒那么累。
不過看在取材的份上,及川有光還能忍耐。
但是取材的話……如果這些人只有這樣的程度,不拿出些新東西給他的話,那他很快就不需要他們了。
他是個極度喜新厭舊的人,還能在這個組織待下去,完全是為了給蘇格蘭的承諾。
回房間就可以和松田陣平聯絡了,及川有光心情還是很好的。
其實他不是很想和松田分開的,但是松田都沒和他表白,表白這樣的事情也要他先嗎?才不要。
按照這個情況來講,其實他連這個電話都不要給松田陣平打才比較好,想吊人胃口就要若即若離,但及川有光從不委屈自己。
及川有光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進入了房間。
他的歌喉,哪怕只是這樣哼唱的小調都很難恭維,在文藝方面,寫作、繪畫包括書法之類的領域都是健康發展的及川有光,偏偏不會唱歌。
但是他經常去卡拉OK,和工藤新一一起。
他們兩個誰都不嫌棄誰,說走調是因為一個音都和原曲不重合,但是詭異的是,他們兩個合唱的時候非常整齊,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原唱才是跑調的那個。
反正工藤夫婦從來不和他們一起,及川有光和新一就玩得很開心。
及川有光反手鎖上了門,來到了桌子旁邊,從口袋里拿出了手機,在桌面上擺好,撥出了松田陣平的電話。
[有光?]
松田陣平的聲音從電話那邊響起,通過電流傳遞而來的聲音帶著些許的失真,并且聲線也發生了某些變化。
“還知道回來啊。”
從及川有光的身后傳來了某個人的聲音,非常熟悉,也非常溫柔。
但是這溫柔的聲線中帶著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聽出來的不滿,及川有光的腦袋旁邊掛了一個巨大的汗滴。
“……”
“那個,我忽然有點事情,先不聊了。”及川有光對著電話那邊的松田陣平說道,“早點休息,晚安,松田君。”
[可是、]
不等松田陣平說完最后半句話,及川有光已經掛上了電話,收起手機轉身掛上笑容,動作流暢地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哥……哥哥。”
側躺在他的床上的青年單手支撐著臉,赤色的眸子在暗處流轉著光華,嘴角扯出一個笑。
“還記得我是你哥呢。”月彥的語氣怪里怪氣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和人私奔,回來后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聯系我,甚至連我在你的房間都沒發現。”
“瞧你這點出息。”
“我這不是很有出息嘛。”有光坐在了床邊,伸手去拉月彥的胳膊,“他不好嗎?你也看到了吧,他人特別好。”
月彥沒舍得甩開他的手,冷著臉說道:“他是個人類,再下一代血脈要稀薄成什么樣子。”
“……”
“別露出這種表情,有話就說。”
“是這樣的,哥哥。”及川有光吞吞丨吐吐地說道,“有沒有可能,我和他本來就不會有后代?不存在血脈變弱的可能。”
“……”
月彥露出了惱羞成怒的表情:“你連和他的未來都規劃好了?你們到底什么時候開始的?”
第76章
“哥哥。”
有光無奈地叫了他一聲:“說什么呢。”
月彥愣了兩秒,直接坐了起來,原本半靠在他身上的有光滑了下去,雙手向后撐著身體,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月彥盯著他,有光看人的眼光一向不怎么好,之前認識的很多人類都對他別有所圖。
弟弟一共就這么一點愛好,月彥也不想當壞人,反正以有光的敏銳度,基本很快就能發現了。
但是這次不一樣,松田陣平人好像真的還不錯,有光看那家伙的眼神都不一樣,沒有人比月彥更清楚有光感情上的微妙變化了。
絕對有問題!有大問題!
月彥和有光是雙生子,兩人從小就是一起長大,無論做什么都在一起。就算不說話都能交流,從沒想過會有分開的一天,當然了,也從沒想過會有多余的人吸引走半身的注意力。
對于松田陣平,月彥是真的吃醋了。
松田陣平人再好他都不喜歡,什么后代都是他口不擇言說出來的。他曾祖母就是人類,雖然對人類沒有特殊的好感,但也沒什么特殊的偏見。
他單純就是對松田陣平有偏見,喜歡有光的人這么多,這還是第一個有光態度這么特別的。
只屬于我的弟弟喜歡上別人了……光是想想月彥就覺得委屈。
……
“怎么,我管不了你的事是嗎?”月彥幾乎整個身體壓在了他的身上,盯著他問道,“這都要瞞著我?”
有光伸出手摸摸月彥的臉,希圖讓他平靜一些:“沒有的事。總之這件事很復雜,你不要管了。”
“啪!”
他的手被月彥打掉,有光愣了一下,看著月彥從他身上爬起來,到了旁邊的角落將臉埋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了非常低的啜泣聲。
有光一下就慌了,他跑了過去,雙手扶著月彥的肩膀,小心地叫道:“哥哥……?”
“別碰我。”
月彥的身體朝向了另一邊,根本不想看他。
這還是第一次,月彥對他表露出這樣的態度。
他們兩個是一起出生的雙生子,從來沒分開過。
月彥在性格上比他要穩重一些,并且因為血脈的原因,從小就比他高,一直都很有兄長的自覺,有光也一直都很乖地叫他哥哥。
家里人也因為月彥是長子對他有著更高的要求,月彥也一直都完成的非常完美,從不任性,不論是繼承人還是兄長都做得很好。
兩個人在一起不吵架是不可能的,平時生氣說他不理自己或者裝哭,有光也知道他只是在撒嬌。
但是今天明顯不一樣,有光從沒見過他這樣的反應。
“哥哥?”
有光也繞到另一邊,但是月彥無論如何都沒有看他,兩人你躲我追了幾次,有光強行抬起了月彥的臉。
月彥的眼眶是真的有些泛紅了,平時在外面不茍言笑的奴良組未來四代目,雖然在家人面前不會多么的端著,但是這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大概他親生父母都沒見過。
別說父母了,有光都沒見過月彥哭。
因為各種原因,有光是個很會處理感情問題的人,不管是別人隱藏起來的心思,還是別的什么,只有他故意裝不知道的,沒有他察覺不到的。
所以和他相處會非常舒服,也基本不會有人不喜歡他。
但是無所不能的有光,在不小心將親哥弄哭了這件事上開始束手無策了。
月彥抿著唇看他,赤色的眼眸望著他,還是第一次對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有光只覺得鼻子有些酸,接著豆大的淚珠也從眼睛里滾了下來。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成名已久的文豪先生居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
月彥最終還是伸手將他拉進了自己懷里,聲音還帶著些別扭:“你有什么好哭的。別哭了。”
開口就代表態度軟化了,月彥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動作一如既往的溫柔。
有光靠在他的肩膀上,身體微顫著,像只委屈的小狗。月彥也根本沒辦法生氣了,有光是這世界上他最在意的人,他實在不想讓弟弟傷心。
“對不起,我不該兇你。”他的聲音也放軟了許多,低聲說道,“我剛剛太沖動了。”
“……我還以為你不理我了。”有光的聲音帶著哭腔,他說話本就軟,現在聽起來更是可憐。
“沒有……怎么可能不理你。”月彥的手收緊了些,他嘆了口氣,“就是覺得你有事瞞著我有點不高興。對不起有光,我以后不會這樣了。”
“因為我沒辦法和你說啊。”有光抬起頭,金色的眼眸里閃著光,“我和他根本就沒開始,讓我怎么說嘛……”
說到這件事有光還是有些生氣,兩次,整整兩次,他都暗示到那種地步了,松田陣平還是那副坐懷不亂的樣子說他們是朋友。
不然今天也不會被他哥發現……雖然不發現他也不知道怎么告訴月彥就是了,到時候被知道了他哥可能更生氣。
但是,如果真的有什么就算了,被罵也是他應該的。
可是根本什么都沒有!要他說什么,有光都要委屈死了。
他不要面子的嗎!
一想到這里他哭得更傷心了,雖然在月彥面前他倒是無所謂丟不丟臉,反正自己丟臉的事情他哥全都知道,但是被迫說出來還是讓他非常羞恥。
“……哈?”
月彥反應了兩秒才明白過來,眼睛里陡然燃燒起了比剛剛更盛的怒意:“他不喜歡你?”
他雙手扶著有光的肩膀,就差用力搖晃了,大有一副如果有光說是他就立刻去松田陣平家里拔刀指著他的脖子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的陣勢。
“都說了不要問了。”有光掙扎了兩下,將臉埋在了月彥懷里,什么都不肯說。
“不行,我必須要去問問他的腦袋里到底裝得什么東西。”月彥‘蹭’得站了起來,連帶著有光也被帶了起來,在他身上飄了兩下。
“!”
——這要是讓他去問了我就更別想要面子了。
有光努力地攔住他;“不是你想的那樣……過幾天我回家就告訴你好不好?”
“……”
月彥做出了斟酌考慮的神情,有光乘勝追擊,接著問道:“你來這里總不會只是來為了問我這件事吧?有什么事要告訴我嗎?”
月彥的腳步頓下,還真的有。
有光有些夸張地松了口氣,抹了把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水。
月彥的神情變得認真起來,對有光說道:“之前那個研究所,我調查過了。”
聽到月彥說正事,有光也從Q版變了回來,抬眼看向他,等著月彥的后話。
“你猜得沒錯,之前的失蹤事件確實和他分不開關系。”月彥坐在了椅子上,從懷里掏出來一個紙袋遞給了有光。
有光從里面抽出了一沓照片,最上面就是路標,與當初烏丸給他的地址確定是同一個地址。
他接著往后翻,第二張悄悄潛入了進去,里面的確有不少穿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都一副忙碌的樣子。
拍照的視角有些低,都是從下往上拍的,不知道是派了誰過去。
繼續往后翻看,居然出現了一個看起來就是未成年的女孩,和其他人一樣都穿著白大褂,正在對著儀器做著什么實驗。
及川有光的理科實在是不怎么樣,看到這么多儀器一個名字也叫不上來。其實他之前寫過科學家主角,有詳細了解過這些東西,但是時間過去太久,他早忘光了。
照片的下一張里,居然出現了他認識的人,銀白色長發的男人與她說著什么,然后琴酒將放在密封袋里的白色膠囊舉到了眼前,對著燈光仔細觀察。
“他帶著這個東西去見了你那個朋友,是什么效果還不是很清楚。”月彥坐在那邊,雖然他看不到有光在看哪一張,但還是精準的做出了解釋,大概就是雙生子的心有靈犀。
“返老還童?”
有光什么也不懂,不過根據烏丸一直以來的執念,還是有所猜測的。
“人類的科技已經可以做到這種地步了嗎?”月彥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難吧,但是他就這點執念了,還讓琴酒特地送過去。”有光聳了聳肩,然后翻到了下一頁。
下一頁的照片是一輛車的車牌,然后是黑漆漆的一張照片,或許是跟蹤的人藏進了汽車的后備箱里。
再下一張就到了目的地,跟著琴酒一路向前,期間敏銳的TOP KILLER還回過頭對上了鏡頭,墨綠的瞳孔隔著照片也很有壓迫感。
只不過跟蹤的人不管怎么樣都不會被發現,所以只是拍到了這樣的照片。
接下來是幾張不太清晰的照片,大概是追蹤的人有些著急,所以并沒有拍的太好。
一陣混亂之后,終于看到了最重要的內容,有光瞬間屏住了呼吸。
那是如同牢籠一般的巨大房間,里面有非常多的透明的牢籠,在那之中,鎖起來的全部都是人類。
及川有光拿出自己的手機,鎖屏上是松田陣平給他發的消息。他有些心虛地看了月彥一眼,暫且將消息劃走,打開了手機里單獨的一個相冊。
里面都是這些年來查到的失蹤者的照片,他已經翻看過不止一遍了。
手指靈巧地在屏幕上滑動了幾下,點開了其中一張照片。
手機上是掛著笑臉的正面照,與最近的房間里,已經幾乎沒什么生命力坐在地上的那個男人,雖然差距很大,但是還是找到了相似的部位。
及川有光嘆了口氣。
烏丸既然擺明了讓他去查,那個地方能有問題才怪,既然對方先騙人,及川有光也不打算坐以待斃。
他不是什么事都一定要親力親為的人,之前和月彥見面的時候就將事情拜托給他了,應該也是派了擅長隱藏和獲取情報的妖怪來完成跟蹤,果然找到了線索。
明明認識了這么久……他之前確實有把烏丸當成朋友的。
果然,哥哥說的沒錯,他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差勁。
現在烏丸悄悄做什么他已經知道了,剩下的就是那個最重要的問題了,也是這么長時間一直困擾著他的最費解的問題,那就是烏丸為什么一定要讓他加入組織。
就算有陰謀,這么長時間還沒有準備好嗎?
有光陷入了沉思,忽然月彥伸出手輕輕幫他捋了一下耳邊的碎發,繞到了耳后。
有光抬起眼睛看他,月彥朝他笑笑:“要我幫忙嗎?”
有光愣了一下,隨即陷入了沉思之中。
以烏丸的身體,除非研究出來原子彈,不然夠嗆能對他做什么。
但是能研究出原子彈的話,烏丸干嘛還要躲在深山老林里蠅營狗茍,直接當天皇,把日本改回帝制不好嗎?
最多只是麻煩一點,不然早就動手了。
他身邊的這幾個人,對烏丸君的忠誠也非常有限度,畢竟他們都以為自己是組織未來的掌權人……
不然干脆承認下來好了,就算他確實和烏丸君沒什么關系,但他是認真想將組織從對方手中搶過來的。
蘇格蘭的愿望是一回事,他現在是真的沒法容忍烏丸繼續錯下去了。
波本和萊伊他都有八成的把握,難度最高的是琴酒。
琴酒能去見烏丸,從琴酒那邊能得到更準確的信息。
好在琴酒喜歡他,他之前給對方簽名那次應該拉了不少好感,稍微努努力,想將他琴酒到自己的陣營里也不算完全不可能。
及川有光閉著眼睛思考了幾秒,朝著月彥露出笑容:“當然不需要,他沖著我來的,我要讓他知道冒犯我的下場。”
月彥太喜歡他的這副表情了,伸手揉了揉有光的發頂:“有什么事就聯系我,我再忙都會趕過來的。”
月彥是真的很忙,如今奴良家最忙的人就是他了,三代目雖然還頂著三代目的頭銜,但實際上已經將大部分事交給兒子了。
每天只是枕在冰麗的腿上看院子里的櫻花,偶爾見見以前的朋友,然后提兩句不知道有光/月彥在做什么。
反正他們家的人都很少會麻煩長輩,一般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之前有光生病過來已經是特例了,所以月彥根本沒提他們那閑的要命的父親。
月彥低頭與有光貼了貼臉,然后才從窗戶翻了出去。他出去之后身形就看不清了,走了有一段距離,回頭看了一眼,他家弟弟還站在窗戶那邊看著他。
月彥知道自己今天有些沖動了,其實從松田陣平身上聞到有光的味道時他就已經開始火大了,忍耐了這么久才回爆發出來。
他和有光是雙生子,有光喜歡的東西他都會喜歡,有光想做什么他都會支持有光,唯獨有光喜歡的人他絕對會討厭。
和那個人無關,任何想要將弟弟從他身邊搶走的家伙他都非常討厭。
過去有光到處認識朋友,但是月彥都沒什么危機感,他不覺得這世界上存在能通過有光考驗的人,人品再好都會有所希求,人性就是這樣的。
所以他雖然也不喜歡那些人,可從來沒表現出來過。
最開始松田陣平能承受住他的壓力,堅定的眼睛也不曾發生變化,他有多欣賞對方,現在就有多討厭松田陣平。
這樣的人多能吸引有光,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有光不能永遠只和他在一起嗎?
月彥坐在院子里,抬頭看向天空中的圓月,眼睛有些干澀。
就算沒人回答他,他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區區一個人類……”
“什么人類?”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響起,月彥身體一僵,回頭看過去,陸生站在那邊,對著他挑了挑眉。
“沒什么。”月彥朝父親笑了笑,就算不喜歡有光有喜歡的人,也不喜歡松田陣平,他也不會做什么。
無論是在家長面前說對方的壞話,還是跑去威脅松田,故意破壞什么的,這樣的事情他都做不到。
“嗯哼。”
陸生在他身邊坐下,長子如今與他差不多高,坐在一起就像兄弟兩個,他本身也不是特別有威嚴的冷漠父親,在兒子面前也不會刻意擺架子。
“看你為難成這個樣子,我還以為是有光的事情呢。”陸生說道。
月彥的演技比有光好多了,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陸生一定能看出來的,父親怎么會不知道兒子在想什么呢。
看到月彥愕然的表情,陸生彎了彎眼睛:“偶爾做點壞事,也不是不可以。”
陸生抬手從月彥的肩膀上摘下一片花瓣:“月彥的話,太為難自己了。你也是我和媽媽的寶貝,想任性也沒關系。”
月彥的睫毛顫動了兩下,陸生張開手臂將他攬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月彥終于忍不住了。
“有光明明是我的弟弟……為什么會喜歡上別人。”
在有光面前也只是強行讓自己的情緒恢復穩定,之前沒舍得對有光說的話對著父親就很容易說出來了。
“是人類,還是警察。人品好有什么用,能當飯吃嗎?有光還為了那個男人讓我不要管他的事情,真可惡……”
“而且我看他人好也有限,不然怎么會吊著有光怎么都不說喜歡有光,沒品的東西。”
月彥說了半天,卻沒得到陸生的回應。
明明陸生主動來找他,根據前面的對話,應該是要和他談心沒錯,一句話都不說顯而易見的很奇怪。
他從陸生的懷里抬起頭——說實話這么大了還趴在爸爸懷里哭好丟臉的,但是他爹肯定將其他人都趕走了,所以沒關系——看到的是妖化后的親爹。
明明剛剛還是戴著眼鏡順著柔順棕發的青年,下一秒就變成了冷峻的赤瞳大妖。
本來打算和月彥說花開院龍二今天拜訪,提了有光的事情,讓有光有時間回來一趟的陸生已經完全不記得本來要說什么了。
“你剛剛說,有光喜歡上誰了?”
月彥:……對不起啊弟弟,情緒到了一時說吐嚕嘴了。
“叫松田陣平,是個拆彈警察。有光好喜歡他的,今天那家伙帶著有光的衣服闖進了結界,我本來想教訓他一下,然后有光居然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把他帶走了……”-
有光當然不知道他哥繼代號之后,又在積極的背刺他,拿起手機看了眼剛剛松田陣平發給他的消息,大概就是詢問他發生什么事情了。
有光:和你沒關系。
有光:和現在的你沒關系。
松田陣平的消息立刻變成了[正在輸入中……],他手速很快,沒等多久有光就看到了消息。
[那就是有關系了。要我現在去找你嗎?]
有光撇了撇嘴,松田陣平這個回復搞得他好像是口是心非的傲嬌一樣。
有光:不需要。
有光:你以什么身份來找我?
有光:朋友嗎:D
第77章
話里話外來來回回反反復復提了好幾次「朋友」,松田陣平就算是個棒槌也該明白過來了。
他覺得有光實在是可愛,但還是忍不住覺得會不會是自己誤會了什么。
現代通訊方便確實是很方便,但是看不到對方的臉聽不到聲音摸不到心跳,光靠著文字實在是難以確定自己的想法。
雖然他只是看著有光發來的那幾句話,腦海中就已經浮現出對方的臉,以及說出這些話的表情了。
總而言之就是很可愛,真的很想用力地抱住他,然后肯定會發出很可愛的聲音。
松田陣平頓了一下,覺得自己也差不多該接受自己其實是個變態的事實了。
他思考了半天,不知道該怎么回復有光才好,但是如果不回復,不是有可能,有光一定會生氣。
雖然生氣也肯定很可愛就是了。
松田陣平笑了一聲,往常能在狹小的手機鍵盤上飛起的手指今天非常認真地打了一行字上去。
[我不想只做朋友。]
他看到對面的[正在輸入中……]閃了好幾次,至少知道有光在他回復的這段時間一直在等著他的消息,就像他現在一樣。
過了許久他才等到回復。
有光:感覺你在想什么不知廉恥的事情。
松田陣平摸了摸鼻子,很自然地回復道:其實本來沒有的,你一說我就開始想了。
這句話發出去松田陣平自己也覺得有點輕浮,很快在后面補了一句:你過幾天還有時間和我見面嗎?
有光:怎么,你要當面做不知廉恥的事情嗎?
松田陣平:你要是同意的話。
有光:。
松田陣平忍不住思考了一下這個句號在這篇對話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抒發了作者怎樣的感情。
松田陣平:沒開玩笑。
松田陣平:我真的想和你見面,有必須當著你的面說的話。
那邊又沉默了許久,松田陣平盯著手機不敢移開眼睛。
他要做的事情算不上秘密,憑借有光的腦子肯定是猜得出來的。
所以,如果有光能同意他見面的要求,就已經算成了一半了。
有光:看你表現。
松田陣平的心臟瞬間落地,抱著手機在床上滾了兩圈才勉強抒發了一下激動的情緒。
他壓抑著心中的激動,看了眼手機上因為自己的大動作壓出的一排亂碼,嘴角比槍還難壓。
松田陣平:不會讓你失望的。
這種心情實在是按捺不住,大概是今天過得有些太夢幻了,松田陣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他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如蜻蜓點水的一吻,他大概一輩子都忘不掉了。
今天晚上怎么可能睡得著啊……就算明天要上班。
忍不住的就想更得寸進尺一點。
手指虛空點了兩下,發了消息出去。
[今天……可以想著你做不知廉恥的事情嗎?]
發出去他就后悔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發出這樣的虎狼之詞的。
存著一絲有光沒看到的幻想,松田陣平點了撤回,穩穩的點了刪除。
松田陣平:“……”
然后就看到左邊那欄冒出一個小氣泡。
有光:。
這個句號到底表達了作者怎樣的感情?在文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有光:可以。
……
萩原研二原本都已經在酒店住下了,結果半夜被叫起來,因為酒店發生了命案。
他見到了熟悉的目暮警官,案件結束之后正巧看到了幼馴染給他發消息問什么時候回來,便干脆退了房回家了。
一進門就聽到了好友發出了一聲興奮到極點的“yoho~”
萩原研二:小陣平……-
降谷零回到房間準備休息的時候,才發現白天的時候「ICEWINE」又更新了一章。
說實話今天的世界觀打碎重建之后,他已經有些看破紅塵了,現在已經沒有什么能引起他的情緒波動了。
畢竟經歷了他所認為的組織的太子爺其實是‘百鬼之主的兒子’,并且正在和他同期談戀愛這樣的事情之后,現在的降谷零強得可怕,就算松田陣平現在穿著jk制服跳アイドル他都不會笑。
……不行,這個還是要笑的。
總之就算是現在告訴他ICEWINE就是及川有光他都不會有多驚訝,也不差這一件事了。
而且是有光一點也不奇怪,風格像,里面那幾個好像是有原型的人都是有光身邊的人。
那本書一直在暗示和他很像的那個角色實際上是日本警察的臥底,如果ICEWINE另有其人,還不如是及川有光更安全一點。
他們在一起這么長時間,有光什么都沒說過,就說明他的態度了。
降谷零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躺在了床上,非常舒適地拿起手機準備看新一章的更新,剛巧遇見又出現了一章新的更新,爽得不行。
他還是先看了眼旁邊的打賞榜單,之前那兩個一直在和他競爭榜一的奇怪家伙,丟煙和織毛衣果然超過了他,肯定是在他之前看過了。
但是,非常意外的,今天有個人居然同時超過了他們三個人,牢牢地占據了榜一。
他們三個因為奇怪的勝負欲每天都在競爭榜一,時間一長,和其他人都拉開了很大的距離,光是后面的0就比其他人多不少,日積月累的其實也是一筆很大的數額了。
而那個叫做【你怎么知道我有我推親簽】的奇怪家伙,居然比他們還拉開了一大截。
降谷零莫名有種自己或許認識這家伙的感覺,但是他想不出來自己認識的人中有誰這么神經。
他盯著那個名字看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看書。
畢竟這是一筆很大的款子,而他是一個成熟的有自制力的成年男人,不可能為了打賞作者做出這樣上頭的事情的。
雖然一邊看著,他的腦袋里還在走馬燈今天發生的事情。
不過ICEWINE的文章寫得太好,很快他就沉浸進了劇情。
然后唐突地得知了黑冢的身份。
前蘇聯特工。
聯系起這個男人可能的原型,穿著黑色風衣的銀發男子的巨大身影仿佛出現在半空中,露出了陰冷的目光。
琴酒,KGB特工?
降谷零笑出了聲。
如果說之前他還在擔心ICEWINE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現在已經完全放心了。
巧合,絕對是巧合。
只是碰巧設定成這樣了吧,因為他心里有鬼所以才會這么在意。
琴酒,前蘇特工?還不如和他說萊伊其實是FBI他更好相信一些。
從之前開始暗示蒼月升是臥底起,降谷零就有著很大的心理壓力,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過好覺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降谷零從來沒有這么輕松過,得知自己的馬甲還穿得好好的,簡直high到不行。
連帶著看著本就很喜歡的ICEWINE也變得更順眼了,成熟穩重有自制力不會過度消費的靠譜成年男性降谷零掏出了自己的信用卡,看著自己的名字在打賞榜上超過了第一那個神經病。
心情萬分愉悅。
=
及川有光第二天早上醒來,看到了降谷零正在廚房里忙碌。
他的心情似乎特別好,一邊控著平底鍋,一邊哼著歌。
及川有光走路沒有腳步聲,但降谷零不知道從什么地方發現了他,轉過身笑著對他說道:“早上好,有光。”
“……早上好。”
及川有光覺得波本今天似乎更有人丨妻感了,比昨天晚上那副灑脫釋然的樣子還要放松,對他的態度也變得非常自然,好像是終于對他祛魅了。
——這可不行,他沒有神秘感可不行。
雖然這樣想著,及川有光還是拉開椅子坐在了餐桌旁邊,有些好奇地問道:“發生什么好事了嗎?”
降谷零面帶笑容的端著餐盤來到了他面前,將盤子放在了桌子上,今天的早餐依舊非常精致好看。
別的不說,波本的審美確實有一手。
“能在清晨就見到你,當然是好事了。”降谷零彎起眼睛說道。
及川有光:“……”
不知道為什么,波本似乎有種已經看透俗世的坦然,哪怕是說著和以前差不多的怪話,卻有種比以前更勝一籌的自若。
及川有光欲言又止,他覺得自己得說點什么。
畢竟按照他的計劃,他要將經常會和他在一起,容易暴露他的波本和萊伊也收入麾下,要按照之前的誤會將他們帶進自己的邏輯。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按照他們之前的劇本演下去,雖然及川有光的演技挺差勁的,但他之前好好做自己都能被編出來一個荒唐的劇本,所以根本沒有困難。
“但是我更喜歡晚上呢。”及川有光說道。
謎語人嘛,沒有人比他更懂謎語人。
降谷零微微一怔,卻露出了了悟的神情:“今天晚上需要我為您送夜宵嗎?”
及川有光:“……你的手不是做這種事情的吧。”
降谷零:“為了您我什么都愿意做~”
語氣非常蕩漾,關東大妖怪任俠一族奴良組的小少爺,滑頭鬼的曾孫,武力值其實能和未來四代目平分秋色的強大妖怪,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一個人類男性產生了微妙的敬畏之情。
及川有光硬著頭皮拿起了叉子,從煎的非常漂亮的太陽蛋上切下來一小塊放入口中,剛想要喝些什么,降谷零將一杯冰牛奶放在了他的手邊。
非常之恰好,也是他喜歡的溫度,臉上還掛著完美的微笑,及川有光都想叫他賽巴斯波本了。
可就是因為這種完美到夸張的表現,及川有光有些頭皮發麻,和前一天相同的,萊伊和蘇格蘭一起晨練回來,看到了餐桌旁的他們。
“今天好早啊,有光。還以為你要睡到很晚。”諸伏景光說道。
及川有光胡亂地點了點頭,端起桌面上的牛奶一飲而盡,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角:“我吃好了。”
然后從餐桌旁邊溜走,手在蘇格蘭和萊伊中間選擇了一下,抓住了萊伊的手腕就往外走。
“我出門了。”
不僅是被他帶走的赤井秀一有些詫異,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都沒想到他會帶著萊伊出門。
目前唯一一個能稱為有光的手下的諸伏景光有些微妙的吃味,在好友的目視下,做出了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別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
穿著運動服的赤井秀一被及川有光拉走,脖子上還掛著一塊圍巾,什么都沒拿的他最終還是叫停了有光。
“等一下,有光。”赤井秀一看到穿著和服的少年有些奇怪地回頭看向他,嘆了口氣,“至少要告訴我去哪里吧?”
及川有光仿佛現在才看清楚他的裝扮,惡人先告狀:“你怎么穿成這樣?”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這不是剛晨練回來,你有事找我嗎?”
及川有光重重地點頭:“嗯,有個地方想叫你陪我去。”
赤井秀一抬手摸了摸后頸:“等我回去收拾一下好嗎?”
“居然讓我等你……”及川有光撇了撇嘴,赤井秀一剛要說換件衣服就出來,然后就聽到了有光說道,“半小時。”
還可以洗個戰斗澡。
及川有光松開了握著他的手腕,赤井秀一朝他笑了笑,轉身回了安全屋。
波本和蘇格蘭還在廚房,看到他回來有些驚訝,但赤井秀一不打算和他們說什么,匆忙地回房間開始收拾。
距離半小時還有五分鐘,赤井秀一成功的趕到了及川有光的身邊。
少年站在路燈旁邊,仰著臉看著一碧如洗的天空。
這幅畫面無論是從構圖還是畫面上的人都非常美麗,赤井秀一有些不想打擾他,但最終還是開車到了他的面前。
他沒按喇叭,車玻璃窗降落下來,他隔著一個座位朝有光微笑:“上車吧,小少爺。”
及川有光拉開車門坐了上來,吐槽了一句:“剛剛說那句話好輕浮啊,萊伊。”
赤井秀一輕笑了一聲:“我就是這樣的性格啊,小少爺。不過比起來隨隨便便把別人忘記的人,我應該還算是比較好的吧?”
“如果是這樣比的話……但是你這句話是不是意有所指?”及川有光偏頭看向他,眼睛里是顯而易見的迷茫。
“不,我就是這種會隨便說輕浮的話的設定,請務必不要在意。”赤井秀一收起了那副神情,不打算在這種已經沒有意義的事情上繼續糾纏下去,“所以呢,我們要去哪里?”
有光還是覺得他好像在暗示什么,但是他對萊伊的臉一點印象都沒有。
該不會也是小時候見過吧?這樣認不出來也是情有可原。
可如果見過他只可能見過自己妖化后的樣子,但是萊伊不應該將他和雪女建立起聯系吧。
及川有光將這些疑問暫且放在心底,現在不是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
“組織的實驗室。”
及川有光說道,從懷中掏出一張折了兩折的紙片遞給了赤井秀一,這是之前烏丸給他寫的那張便簽。
“我要去確定一下,那個人有沒有做什么壞事。”
第78章
“那個人?”
赤井秀一的眼皮跳了一下,有種及川有光馬上要說什么會震碎他三觀的話的感覺。
這樣的經驗從認識對方開始就只多不少了,先前還只是普通的送組織的代號成員進局子……
“啊,就是你們BOSS。”及川有光爽朗自然地說道。
“?!!!”
現在到了開始查BOSS的崗的程度了!
赤井秀一再怎么鎮定這時候也沒忍住咳嗽了起來,白皙的臉都漲紅了,大概是這輩子第一次這么狼狽。
當然有接著這副被嚇到的反應來延長思考時間的意思,但赤井秀一確實為及川有光這直白的坦誠而震驚。
如果及川有光是波本或者蘇格蘭那樣的人,說出這番話他直接告發就可以了,但是偏偏是及川有光。
他要保持著自己和對方在同一條船上,不會被有光隨隨便便拋棄的立場,不能對BOSS太尊敬,但又不能太嗤之以鼻。
畢竟有的人就是這樣,自己每天對某物嫌棄得要命,但是又不允許別人說一句不好。
有光應該不至于那么別扭,但是減少風險總是好的。
赤井秀一捂住嘴咳嗽了幾聲,將多余的思緒通通收起,有些無奈地說道:“下次說這樣的話之前能給我一個預警嗎?”
及川有光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你明明猜到了。”
赤井秀一頓了頓,也沒有被拆穿的尷尬:“但是真的聽到這樣的話,我還是會緊張的。”
“也是呢,確實應該緊張一下。”及川有光點了點頭,他朝著赤井秀一彎了彎眼睛,“畢竟我可沒什么善意。”
“我當然……唔?”赤井秀一說了一半,忽然意識到及川有光的話與他想的那句完全是相反的含義。
有光此時的笑容相當可愛,但卻真的如同他的話一樣,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惡意,要是用標簽化的屬性來描述,這應該是什么小惡魔吧。
總之非常不懷好意。
“嗯嗯,我是在威脅你。”他語氣爽朗,“沒有準備PLAN B也沒有給你拒絕的余地,畢竟讓你知道了我的野心跑出去亂說我會很傷腦筋的。你要是拒絕我的話我就只能……”
“殺了我?”
被這樣懟臉威脅,赤井秀一并沒有感到惶恐或者害怕,反而蹙著眉露出一個態度不明的微笑,好像他們在討論的不是他的性命,而是薯條該蘸冰激凌還是番茄醬。
及川有光眨了眨眼睛,露出了訝異的表情:“怎么可能?在你心中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嗯……應該不是吧?”赤井秀一不太確定地說道。
“這個不確定的語氣,你對我的誤解還真是深啊。就算你拒絕我也不會殺了你,頂多將你關起來,再也不準和認識的人見面而已。”
“用可愛的語氣說出了很恐怖的話啊。”
“但是你沒被嚇到。”
“因為我根本就沒打算拒絕你。”
赤井秀一轉過了臉,面朝著及川有光:“為了不落到那樣的下場,也為了你……我早就說過愿意為你做事了吧?你特地來問我這個問題也讓我感覺稍微有些不滿呢,原來有光根本沒有把我的事情放在心里,雖然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及川有光得到了并不算意外的答案,但萊伊的話中似乎包含了某種怨氣,這讓及川有光感到了些許的困惑。
但他不想在這樣的事情上浪費時間,他可以確定自己過去的二十幾年里記憶沒有出現過斷層,雖然很多小時候的事情記不清了,但他可以保證自己沒有和任何人有過會被譴責的感情經歷。
萊伊這語氣好像是自己曾經拋棄過他似的……但及川有光確實沒有這樣的印象。
從過去的經歷來看,應該是他被拋棄的次數比較多吧?比如小學時參加的去英國的修學旅行認識的那個朋友,他寄出的信件全都杳無音訊,一封沒回過。
反正挺可惡的,雖然他記不清那個人的名字是什么了,但是隱約的好像是有紅色。因為這件事,他從那之后看到紅色就煩,衣柜里一點紅色的衣服都沒有。
及川有光假裝沒聽懂對方話語的意思,接著自己的想法說道:“口頭上的約定不牢靠,我要你和我喝交杯酒。”
“可以。”赤井秀一根本沒多加考慮,直接答應了下來。
“……你知道這是什么?”及川有光有些狐疑地看著他。
“只要不是下毒要我的命,沒什么好猶豫的。”
赤井秀一回答地爽快,及川有光不禁有些欣賞他的魄力了。
萊伊雖說是個讓人看不透的家伙,不得不說也是個很有魅力的人,感覺萊伊在感情方面肯定非常受歡迎。
雖然從他平時那么會說曖昧的話可見一斑,不過及川有光一開始以為是他從美國來的原因……
既然萊伊這么爽快,及川有光也沒矯情,從懷里掏出了一瓶紅酒。
加入組織之后,及川有光已經喝過幾次洋酒了,雖然不至于喝醉,但是他也覺得頭暈。
可是安全屋的酒柜里只有洋酒,連瓶秋鹿都沒有,他只能選最平緩的紅酒了。
赤井秀一露出了非常微妙的表情,盯著他不論取出酒瓶之前還是之后都非常平坦的胸口。
“到了之后我們去借兩個杯子。”-
自從搬到了新房子,松田陣平上下班都是靠走路的,離得太近了,沒什么開車的必要。
而且路上散散步也挺不錯,春天的時候尤其,能看到植物的抽芽和盛開的春花,光是看著就讓人心情好。
雖然松田陣平覺得自己心情好可能不止是因為風景,不過他已經盡力在忍耐了,畢竟現在還沒有完全確定下來,隨便就告訴別人顯得他很輕浮。
別開玩笑了,他就算真的很輕浮也只會對特定的人表現出來,并且有光似乎并不討厭他試探性的接近。
這么一想他簡直太幸運了,有光對他有好感這件事簡直像是做夢一樣……雖然目前還沒有什么進一步的發展,但僅僅是這樣就讓他很開心了。
松田陣平從超市出來,買好了hagi和他需要的東西。
回來的時候他挑了人少的路走,雖然他也知道想通過這樣的方式碰瓷雪女幾乎是不可能的,但不妨礙他選這條路。
從這里到他家的方向有一條小巷,路燈全都壞掉了,夜晚的時候從這里經過對他這個警察都是個挑戰。
不過現在正是傍晚,落日的余暉普照在大地上,將整個世界都染成了橘紅色,影子被拖得很長。
松田陣平提著超市的購物袋走入了這條巷子,看著這副令人動容的黃昏景象,有種回到了童年的恍惚。
那時他經常這個時間回家,但是都是與hagi一起。
他和萩原研二從很小的時候認識,一路到現在,連工作的工位都是并排著的。
然后松田陣平就想到了有光,他有些遺憾自己和他認識的太晚了。
明明小時候就見過了……
他嘆了口氣,忽然聽到了一聲呻丨吟。
“嗯?”
“哎呀……”
是個男性的聲音,就在不遠處,聽起來非常痛苦的樣子。
松田陣平神情一肅,朝著聲音的方向跑了過去。
他遠遠看到了一個穿著和服的青年摔倒在地上,正扶著腰呼痛。
和服啊……
因為有光,松田陣平現在愛屋及烏的對穿和服的人都很有好感。
不過就算這是個普通的路人,他也一定會出手相助的。
松田陣平一路小跑著到了他的身邊,將手上的袋子都放到了一只手上,半蹲下|身詢問道:“喂,沒事吧?”
青年抬起頭來,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面容清秀俊朗,不管是棕發還是棕色的眼眸,都給人一種草食系的文弱感。
“啊,沒事沒事……嘶……”
看到他的時候,青年下意識朝他露出了微笑,只是這個動作好像扯到了什么,他齜牙咧嘴的,臉上一會笑一會痛。
松田陣平嘆了口氣:“能站起來嗎?”
“可能稍微有點……”青年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問道,“能搭把手嗎?”
松田陣平伸出了手,棕發青年握了上去,他注意到青年的手上有不少繭子。
這個位置……是握刀嗎?從形狀來看應該是個高手吧,這樣的人居然會在路上摔倒。
松田陣平的心中產生了一瞬間的疑惑,但他并沒有想太多,他身上沒什么值得別人圖謀的,也不可能視而不見。
青年抓著他的手用力了兩下還是沒能站起來,松田陣平干脆將他的手越過自己的肩膀,將青年的胳膊一架,用自己的力氣將他扶了起來。
“真是麻煩你了……”青年不好意思地道謝,說道。
“你家在什么地方,要我幫你打車嗎?”松田陣平支撐起他同時問道。
不過這青年看起來清瘦,份量倒是不輕。
松田陣平臉上沒表現出來吃力,對他來說這不算太艱難。
“我家……”青年有些欲言又止,他垂下眼眸,“我有個不情之請……能拜托您收留我一晚上嗎?”
“啊?”
松田陣平愣了一下,有些詫異地看向那個青年。
“那個啊……我不是什么壞人!就是現在有些不太想回去……我知道這很唐突,但是……”
青年的話語中語序有些顛倒,能看出他此時的手忙腳亂。
松田陣平有些困惑地抓了抓頭發,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好讓人圖謀的,而且他還是個警察,這個人也不是很像騙子。
“果然還是我太過分了,非常抱歉,請您將我放在路邊就好,我在這里湊合一晚上也可以。我身上沒錢也沒證件,總之也不會有人對我做什么的……嗯,沒關系。”
如果換個人說這番話松田陣平肯定會覺得他很茶,但是眼前這個青年,莫名讓人覺得他非常真誠,肯定不是什么壞人。
聽到對方身上沒有證件,松田陣平也打消了幫對方在賓館開一間房的念頭。
他嘆了口氣:“你稍等,我問一下我朋友。”
“咦?”
“我不是一個人住,所以要問一下另一個人可不可以將你帶回去。”
松田陣平脾氣很好的解釋道,棕發青年的表情從驚訝到歡喜,朝著松田陣平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松田陣平看到這個微笑愣了一下,然后就聽到那個青年努力對他做出感謝的動作。
“那個啊,我的名字是奴良陸生。非常感謝你,好心的警察先生。啊,您應該是警察吧,警官證掉出來了。”
“松、田、警、官。”
第79章
——我這是被碰瓷了嗎?
松田陣平的心情有些復雜,看著在他家沙發上,坐姿端正抱著茶杯的棕發青年,心想著這事要是被局里知道,說不定就要在警察局拉橫幅了。
【20XX年4月XX日,本署警察巡查部長松田陣平因路上扶人被詐騙OOO萬円】
不過他身上其實也沒多少錢能被騙,尤其是最近戀愛之后,他已經近乎在月光了。
雖然也不能完全算是戀愛,但也差不多……好在他已經工作幾年了,還是稍微有一點積蓄的。
自己確實也該想辦法多賺點錢了,現在他看什么都覺得可愛,都想送給有光然后看到他朝自己笑,不努力賺錢根本養不起小少爺啊。
今年……他申請晉升試試吧,警部補的月薪要多十萬呢。
松田陣平陪著這位奴良先生在客廳里坐著,對方不說話,他也有些走神,思考著自己有什么可以拿來寫在簡歷上的優勢來申請警部補。
“松田警官——”
奴良陸生忽然叫了他一聲,松田陣平下意識地起身給他倒茶,奴良陸生卻伸手捂住了杯口,笑瞇瞇地看著他。
“是,請問……”
松田陣平下意識坐直了身子,雖然奴良先生看起來非常溫柔還因為戴著眼鏡有種文藝青年的感覺,但他莫名的在這個人面前有些緊張。
等等,這個形容好像有些熟悉。有個人也是這樣的類型,看起來非常溫柔又文雅,但實際上……
實際上也非常可愛!
松田陣平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精氣神,看向了奴良陸生:“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不用非要說什么松田警官。”
“那我就直接叫松田君了。”奴良陸生也沒和他太客氣,明明是不請自來賴上路人的客人,此刻居然有些反客為主的感覺。
松田陣平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青年,看起來二十多歲,應該是和他差不多的年紀吧,叫他松田君好像也沒什么問題。
不過有光好像也是,在他說過不需要叫他松田警官之后,就直接叫他陣平君了……生氣的時候叫松田君。
“你現在收入多少?”奴良陸生問道。
“……誒?”
雖然心中想著自己是不是被碰瓷詐騙了,但是被這樣直白的問了月收入還是讓他心情有些微妙。
問這個干什么?確定一下他有多少錢可以被騙嗎?那這騙子的業務不是很熟練啊?
松田陣平愣了幾秒,但還是沒什么顧慮地說道:“加獎金六百左右。”
“月薪嗎?”
“年薪……公務員要是月收入能有六百,也不至于招不到人了吧。”
“這樣,這個薪水的話,戀愛會很吃力吧。”
松田陣平看了過去,奴良陸生只是朝他溫柔柔的一笑,讓人很難對他生起氣來。交淺言深的情況下,松田陣平也不想說太多,含糊地混了過去。
“可能吧。”
他確實剛剛在想這件事,奴良陸生這家伙該不會會讀心吧?
“不過說起來,松田君這么優秀,肯定已經有交往中的戀人了吧。”奴良陸生像是不懂半分人情世故,說著更越界的話。
松田陣平頓了頓:“沒有。”
“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松田陣平聽到了從對方口中傳來的一聲冷笑,但是看過去,奴良陸生還是笑瞇瞇的,好像這世界上沒有比他脾氣更好的人了。
松田陣平沉默了兩秒,說道:“與其說沒有,其實我有正在努力追求的人,對方還沒有答應我。”
奴良陸生不動聲色地挑挑眉,忽然一拍手:“那你不如和我講講看,我說不定能給你提點建議呢。”
“你……”
“對這樣的事情我還是很有經驗的,別看我這個樣子,已經結婚很多年了呢。”奴良陸生撐著臉朝他笑了起來,空閑的那只手伸出了兩根手指,“孩子都有了。”
松田陣平愣了愣:“欸?”
“對了!我兒子超可愛的——要看照片嗎?從小小的一團長到這么大,到了根本不需要我照顧的
樣子,我的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奴良陸生說起兒子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到后來嘆了口氣,整個人都變得低落起來。
重新變回了有些憂郁的帥哥,奴良陸生對著松田陣平說道:“既然松田君不愿意說,那就聽我說好了。我今天離家出走,就是為我家小孩子的感情擔心。”
松田陣平忍不住腹誹了一句,為小孩子的感情擔心所以離家出走,到底誰是小孩子啊?
但表面上還是比較有禮貌地說道:“小孩子的感情就讓他自己處理吧,家長參與進去反而不好。”
而且奴良陸生這個年紀,假設因為臉嫩顯得年輕一些,孩子最多也不過小學生吧?小學的孩子戀愛,只要不是和社會上的成年人,沒什么好干涉的。
“不一樣。”奴良陸生這句話回答地十分認真,棕色的眸子透過平光鏡直直地看向了松田陣平,那雙眼睛似乎被窗外的夕陽染成了赤色。
“如果是長子我不會干涉的,幼子從小被嬌慣壞了,性子太溫柔又太敏感,我擔心他承受不了分別之苦。”
松田陣平倏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目視著眼前的奴良陸生。
棕發的青年垂下眼眸,端起桌面上剩下的已經涼透了的半杯茶底,毫不在意地啜了一口。
“松田君,我祖父年近五百歲了。你又能陪有光多久?”
他朝著松田陣平粲然一笑,之前從這個人身上覺察到的隱約熟悉感好像都有了解釋。茜色的夕陽從漂亮的落地窗投射進來,顏色漸漸暗淡下去。
夜晚就這樣不經意到來了。
夕陽西下,逢魔之時。
棕色頭發的青年在他面前變了副模樣,黑白交錯的長發,赤色的眼眸,絕非人類擁有的妖異的俊美容顏。
那天見到有光的哥哥已經夠有氣場了,但是和眼前的男人比起來也就是未成年的程度,確實還要差了一截。
“你說他還沒有答應你,那真是太好了。”男人的聲音變得比之前清亮的音色更為低沉,血般的瞳孔凝視著他,朝松田陣平露出了冷酷到有些殘忍的笑容。
“干脆不要開始了。”-
從認識及川有光的第一天,赤井秀一就做好了要將對方當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來辦的準備。
及川有光提的任何要求,包括偶爾才會表現出來的任性,他都愿意順著及川有光的意思。
為的就是今天,正式被及川有光接納的這一天。
他知道及川有光不是普通人,不論是車窗上的冰霜,在酒吧遇見歹徒時斬下對方下頜的抽刀速度,還有那次他意外看到的從樓上跳下來的幼年的模樣——
——說起來他正是因為這個才確定及川有光是他認識的那個人的,雖然很明顯對方完全把他忘干凈了。
舊事姑且不提,現在說這些也沒什么意思。
總而言之,及川有光不是普通人,在他身邊待著很危險,同樣的,機會也很多。
比如他現在就得到了一個很好的機會,所以無論及川有光要他做出什么保證他都會同意的。
所謂的交杯酒究竟有什么限制他也不是很清楚,最壞不過就是他死在有光手里,比起他能得到的東西,這根本算不上代價。
赤井秀一全程都非常冷靜,按照及川有光給出的地址驅車前往。
隨著離目標越來越近,赤井秀一也陷入了沉思。
等到了那個研究所——與之前組織的地下訓練基地使用了面包加工廠當掩護不同,這里掛的牌都說明了這是某制藥公司的研究所。
赤井秀一下了車,就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擺明了在等著別人問。
及川有光也不負他望的開口問道:“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嗎?”
“這個地方我似乎見過。”
赤井秀一說著,陷入了更深的思考之中,忽然從口袋里拿出了手機,在上面翻了半天:“找到了。”
及川有光歪了歪頭,赤井秀一將手機放到了他能看到的地方。
手機上是一張照片,上面是兩個女孩子,年長些的大概二十出頭,較小的那個及川有光不久前才剛剛見過。
當然不是指現實中見面,而是從他哥哥手中拿到的關于組織的情報。
年紀大些的女孩攬著小女孩的肩膀,兩人站在墻邊拍了一個合照。
照片上并沒有樓的正面,但萊伊拿著手機比對著樓邊的墻,上面的植物缺口正好和照片對上了,應該是憑借這個認出來的。
萊伊有著沒告訴他的消息來源,及川有光也是理解的,畢竟他也不會將底牌亮出來,就算是碾壓局也不會。
不小瞧任何人,這是奴良家的祖訓。
雖然他們家的人往往是被小瞧的那個吧……但是道理是一樣的。
及川有光沒說話,萊伊主動解釋起來:“這兩位是組織之前的研究員宮野夫婦的女兒,小女兒宮野志保繼承了父母的研究,去年剛從美國留學回來,現在正在研究所里當研究員,代號是雪莉酒。”
他指了指較矮的女孩,然后又指了指另一個看起來非常溫柔的女孩:“這位是宮野明美,沒有妹妹的天賦,目前只是在組織外圍進行一些活動,姐妹兩個人的感情非常好……如果你還記得,我之前說加入組織的契機,就是她。”
及川有光想了一會兒,他對這個還有些印象,也就是剛認識萊伊時對方說過的話,他當時還認真的記下了這個理由當成素材,時間久了才知道萊伊和他一樣是個異類。
“明美小姐將我介紹給了雪莉,在她的擔保下我加入了組織。”因為兩人是姐妹,萊伊直接說了二人的名字,“因為是很重要的研究員,所以我一直以來都很順利。”
他一路走的都是捷徑,先是代號成員的推薦,然后是及川有光直接給了他代號,可以說是教科書式的關系戶。
但是萊伊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如果德不配位,大概早就沒命了,更別提之前能參加進組織的那次大動作,也是在那里他見到了另一個及川有光。
對于一個和及川有光一模一樣的人,赤井秀一不是很驚奇,這世界上存在易容的技術,更別提他是知道的,及川有光有個雙生哥哥的事情。
“雪莉……你知道她在研究什么嗎?”及川有光思考了一會兒,問道。
“如果連你也不清楚的話,我也沒什么知道的可能性了。”赤井秀一說道,“比起她,我和她姐姐更熟悉……你這是什么表情?”
及川有光挑著眉,嘴巴張成了“O”型,雖然做這種怪表情,他的美貌也沒崩,但萊伊莫名有些想敲他的腦袋。
及川有光立刻收起了表情,又變得端莊起來:“只是覺得果然如此,你還真是受歡迎呢。”
“我和她只是朋友,你不要亂想。”赤井秀一面無表情地說道。
就算之前有什么曖昧,及川有光出現之后也全沒有了,他當時真是拼盡全力使出了渾身解數去勾引這位小少爺,雖然失敗地很徹底就是了。
“那我告訴你吧。”及川有光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密封的透明袋,里面放著一粒白色的膠囊藥丸。
如果琴酒在這里,大概能很輕松的認出這就是不久前他從雪莉這邊拿到的藥物樣品,準備送去給BOSS的。
“功效未知的神秘小藥丸X。”及川有光說道,“雖然可以等他們實驗之后確定功效,但這實在太不人道了。所以我的人直接將那些藥偷了回來。”
“不人道?”
“嗯,因為是在人體上進行直接實驗的。雖然正常的藥物也會有臨床使用,但那些「實驗品」很明顯不是自愿的。”及川有光又從口袋里掏出了照片,拿出了兩張對比著給萊伊看。
正是從扭曲的角度拍到的房間里的人,與他之前生活照片的對比,以及一份警方的失蹤記錄。
赤井秀一垂下眼眸,接過了照片依次翻看著。
“所以我們的目標是搗毀這個研究所。”及川有光很確信地點頭。
這里能被烏丸直接告訴他,就算不是關鍵的實驗室,肯定也是足夠重要的。而且已經弄清楚了,這里實驗室的藥品會直接去往更高級的地方進行實驗,所以這里的研究員也并不無辜。
他說的直接坦然,赤井秀一心中卻如同驚濤駭浪。
及川有光的話不正常嗎?不,非常正常。任何一個有基礎的是非觀的人都不會對這樣的事情產生正面情緒。
但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及川有光身上就很不正常,這里的實驗應該也是對他有利的吧?他想不到對方做這樣的事情的理由。
可及川有光說的事情也是FBI探員赤井秀一想做的,至少從人道主義精神上是這樣的。
如果他僅僅是臥底萊伊,即便看到這樣的事情有些不忍,但這也算是一定會出現的犧牲。
這是在試探他嗎?還是別的什么?
在組織的這些日子,他已經習慣了一件事反復的思考出無數種可能,突然遇見及川有光這樣直白的將目的扔到臉上的類型,大腦一瞬間有些空白。
及川有光等了他一會兒,很有耐心地問道:“還有什么顧慮嗎?”
“你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情?”赤井秀一也總算是悟了,終于開始直白的詢問及川有光事情了,“這樣做對你有什么好處?”
被這樣有些尖銳的詢問,及川有光卻一點也不生氣,只是很平常的說道:“沒好處就不做了嗎?稍微接受過一點正常德育教育的人都不應該袖手旁觀吧,至少應該報警。”
說到報警,及川有光也像是明白了他的顧慮:“我知道不能隨便報警,尤其這種事,有些東西不能拿到明面上來的。所以我才找了你過來,你會幫我吧?現在要是拒絕我我真的會動手哦……”
聽著他的話,赤井秀一愣了半天,總算笑了出來:“我知道了,我會聽你的命令的。”
反正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意,就算事后被清算又有什么,及川有光耳根子軟,稍微求求他就能輕輕放過了。要是被組織上面找……那就由不得他們了。
捧及川有光當BOSS多輕松,希望他當boss的人一定很多。
既然決定了要一條道走到黑,赤井秀一也認真起來,和及川有光商量應該怎么破壞實驗室。
“里面的研究人員不可能要全部滅口吧?應該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研究相同的東西。”赤井秀一還是想保一下宮野志保的,那孩子年紀不大,說不定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藥物究竟被拿來做了什么。
“我又不是什么變態殺人魔。”
“那你打算怎么做?”
“你帶槍了嗎?”
及川有光嘴角綻開了一個輕笑,漂亮的讓赤井秀一恍惚了一瞬。”
“兩把手丨槍和一把步丨槍。”赤井秀一說道,他知道及川有光對這些東西一無所知,所以干脆說了最簡單的。
“很好。”及川有光豎起了一根手指,“我有一個不成熟的小計劃。”
赤井秀一眉頭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將耳朵靠到及川有光唇邊的時候,聽完了對方的那個不成熟的小計劃之后,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真的嗎?”他猶豫不決地問道。
“你在質疑我?”及川有光抬了抬下巴,有些不高興地說道,“有什么地方不好嗎?”
赤井秀一很想說哪里都不好,但看到及川有光那興奮的表情,還是忍了下來。
算了。
……
寧靜的午后,宮野志保剛剛結束了午休,打著哈欠來到了實驗室。
她和實驗室的其他人依次打了招呼,至少表面上大家都很友好。至于不表面的地方,她不關心。
反正只要不影響她的研究進度,不影響和姐姐見面就好。
實驗室是絕對安全的,不知道姐姐那邊怎么樣。
宮野志保嘆了口氣,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集中注意力到實驗上。
“砰!”
就在她拍上臉頰的時候,從不遠處發出了一聲巨響。
十四歲的宮野志保情不自禁地睜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看向自己的手。
不過想也知道這肯定不是她發出來的,在她旁邊的男研究員反應非常快,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走暗道,肯定是出事了。雪莉你最重要,待會跟在我后面。”
宮野志保愣了愣,抿起唇點了點頭。
但是就在那位男研究員輸入密碼的時候,實驗室的大門忽然被踹開了。
頭戴針織帽的男性極長的腿踹開了門,手里捧著一把步丨槍。
在他身邊的是個比他矮不少的身影,少年也是黑色的長發,手里拿著一把手丨槍,雪莉都能看出來他握槍的姿勢不對。
兩人都蒙著面,那個踹門的男人莫名有些眼熟。
少年用胳膊碰了碰身邊的男人,男人墨綠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痛苦,最終還是用著標準的美式英語朝著里面開口了:
“FBI OPEN the DOOR!所有人,都不許動!”
第80章
這兩個人是來搞笑的嗎?
在場的所有研究員心里都是這樣的想法,其中宮野志保反應更強烈一點,因為她認出了那個高個子的男人。
諸星大,萊伊。
一個極度危險的男人,當初姐姐和這個男人意外認識,宮野志保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這個男人絕非她們姐妹兩個能招惹的起的。
所以在對方提出想要加入組織之后,她反而松了口氣。
有所求就好,眾所周知,免費的才是最貴的。總之在介紹了諸星大進入組織之后,宮野志保就告訴姐姐不要再和這個男人有來往了。
但世間之事往往不會這么簡單的按照想法發展,如果真的可以這樣的話,那她的父母根本不會死。
姐姐還是和那個男人有來往,連帶著宮野志保也和諸星大見過好幾次。
不過后來,諸星大拿到代號之后就幾乎不怎么和姐姐聯絡了。
如果放在別人身上,這樣勢利的行為宮野志保肯定會表達一下鄙視之情,但如果是諸星大……太好了,最好再也不要聯系我姐姐了!
只是她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到萊伊。
FBI?萊伊這家伙終于瘋了嗎?
……
萊伊并沒有瘋,十分的視死如歸。
就算他單純只是個萊伊,被上司要求搞這種儀式感也會有些微妙的。
何況他真的是FBI。
其實之前就有些征兆了,比如及川有光那天晚上邀請他去看夜光手表,夜光手表的表帶都沒看到,被對方問了半晚上FBI的情報。
總之因為各種原因他還是說了,都是些非常日常的小事,還有些刻板印象的辟謠。
比如這個踹門然后大喊“FBI OPEN the DOOR!”,其實更多的是藝術加工,真的FBI干活很少像是電視里演得那么浮夸。
及川有光知道,但是還是這樣寫了劇本,他只能照著演了。
沒錯,及川有光甚至當著他的面,花了二十多分鐘寫了個劇本,甚至還畫了分鏡,對于兩人的動作走位指導。
用的就是他那個神秘的小黑本,能看出他的編劇功底很好,劇情安排的非常清晰。
雖然不知道這個劇情的邏輯是什么,但是及川有光想玩,他也只能陪了。
說真的,他這輩子都沒這么尷尬過,尤其還遇見了熟人。
在實驗室里他果然見到了宮野志保……小姑娘一副看到了琴酒穿著粉色女仆裝跳《戀愛循環》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當然了,琴酒跳《戀愛循環》的攻擊性應該更強。
及川有光用圍巾簡單的遮住了臉,他也一樣。
雖然赤井秀一覺得蒙住臉的行為不像是FBI,更像是被FBI OPEN the door的那個,但他一點也不想否決這個提議。
他也不覺得這樣的行為有損FBI的風評了,該認識的人肯定還是能認出他來,但總比露臉強。
一想到這些研究員出去之后有可能將他今天做的事情傳出去,赤井秀一就感覺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
他看向旁邊的及川有光,雙手握著那把手丨槍,姿勢很不標準,稍微學過一點的人都不會像他這樣持丨槍。
但是赤井秀一不擔心走火,因為他根本沒往里面填子彈。
反正這把槍對于少爺來說也只是起到了一點造型上的作用,有沒有子彈根本無所謂。
兩人的面罩都是就地取材,他是在車上找到了之前從酒店帶回來的毛巾,隨便擋了一下。
及川有光是用他的圍巾蒙住了下半張臉,圍巾的剩余部分在腦后綁成了一個大蝴蝶結,有點像是貓和老鼠里偶爾會出現的系蝴蝶結的美女貓。
兩人現在的姿勢是赤井秀一站著,抱著那架AWM,及川有光半蹲著,舉著那把柯爾特M2000,都擺出了一個定格的pose,看起來就像是什么搞笑漫畫里跑出來的反派二人組。
他們做的這些事情,拋開目的,確實是反派才會做的事情沒錯。
既然已經干了,干脆就拋下羞恥心,總不能又丟了臉又沒能讓及川有光高興。
赤井秀一早在踹開門的時候,心中的信念感就已經拉滿了,此刻與及川有光定格了一個pose之后,持槍掃視了一圈:“所有人,雙手抱頭,全都到墻角蹲下。”
實驗室里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研究員,就算平時殺過不少鼠鼠兔兔,面對兩個假扮FBI的法外狂徒也很難做出反抗。
大家看出他們似乎沒有殺人的意思,便都非常老實的按照赤井秀一說的做了。
就連宮野志保也不打算和萊伊認親,蒙著臉明顯就是不想暴露出身份,她要是喊破萬一對方惱羞成怒了怎么辦。
畢竟這個出場實在是太丟人了。
不過丟人歸丟人,他們拿著的槍不可能是模型。
研究室里一共十二個研究員,其中只有宮野志保一個未成年,都在墻角站了一排。
宮野志保注意到最開始想要開啟密道的男研究員似乎在試圖往某個角落靠去,她也全裝作看不到。
說起來,和萊伊一起的那個少年又是什么人?真難想象那個萊伊居然會和一個人做這樣的事情。
及川有光則是一點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總算體驗了一把破門而入的他快要樂死了,站直了身子,對身邊的赤井秀一說道:“你看,你一開始還不同意我的計劃,你看有用吧!”
赤井秀一想說這和你的計劃沒關系,就算他們兩個不裝FBI直接破門而入,做出同樣的要求,那些人應該也會按照他們說的做的。
而且肯定比現在要有威懾力得多,那邊的人質也不會露出這么微妙的表情。
但是赤井秀一是不會說的,他只是露出了禮貌的微笑:“你說得對。”
及川有光露在外面的眼睛彎了起來,雖然臉全被擋住了,也能感覺出他在笑。
看到他這樣的表情,赤井秀一忽然覺得陪他鬧這一場也是值得的。
赤井秀一的神情也緩和了下來:“開心了?”
及川有光點點頭,似乎正要開口說什么,忽然整個實驗室的燈光暗了下來,同時響起了巨大的警報聲。
及川有光手指不自覺收緊,扣動了握著的槍的扳機。
好在赤井秀一有先見之明,里面根本沒有填子彈。
房間里閃著紅色的光,那邊的人質也亂了起來。
宮野志保慌亂中被人推了一把,將她推到了角落,眼前就是那個秘密通道的小門,已經被打開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宮野志保根本沒注意到房間里的溫度忽然變得很低,看不見的冰霜漸漸地填充在了門的邊緣縫隙里,將門與墻面牢牢地凍在了一起。
“……!”
宮野志保用力推了兩下門,無論如何也打不開。
旁邊的人也注意到了,上前用力將把手往下按,但門紋絲不動,根本推不開。
就在這時,從門外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是研究所的安保人員終于來了。
畢竟是重要的研究所,當然有很好的安保措施。一開始他們打算從小門跑是因為發生了這么大的聲響都沒有安保過來,他們都以為安保已經完蛋了,所以只能想辦法自救。
現在看來還是也不是完全沒救。
穿著整齊劃一的十幾個安保人員手中拿著槍來到了門口,幾乎將那兩個入侵者完全包圍了起來。
那兩人背靠著背,還在小聲說著什么,看起來頗有幾分悲壯。
“哎呀,爆炸已經處理完了嗎?居然這么快就趕過來了。”及川有光看著突然出現的這些人,露出了稍微有些苦惱的表情,“看來聲東擊西的辦法還是稍微有點問題啊。”
赤井秀一從一開始就覺得不可行,這可是組織的研究所的安保人員,一個簡單的便攜式炸彈能引走幾個人就不錯了,想要趁著這段時間將其他人全都帶走根本不可能。
反正如果是他的下屬這樣處理,他就直接說不行了。
但是計劃是及川有光提出來的,他就覺得,及川有光這樣做肯定有他的理由,說不定有什么后手,或者是要借這個行動來達成別的目的。
所以就算看出了這個計劃存在很大的漏洞,赤井秀一也是什么都沒說的執行了。
結果及川有光這個反應……是根本沒想到嗎!
“我以為你對這樣的結果也有計劃。”
畢竟是及川有光先提出來有計劃的,他就沒管太多,不然全部交給赤井秀一來制作計劃肯定會嚴密得多。
及川有光有些微妙的停頓了一秒:“所以我說了是個不成熟的小計劃。”
成熟的只有假扮FBI踹門的那一段是嗎!
赤井秀一輕輕嘆了口氣,就算一起行動的同事出現問題,他也沒有指責對方的習慣,此時只是說了句:“沒關系,接下來交給……”
“交給我吧。”
及川有光說道。
赤井秀一愣了一下,就看到及川有光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他的身前,手放在了他持著的步丨槍上,輕而易舉地拿到了手里。
單手掂量了一下,點了點頭:“重量還行。”
“有光……?”
及川有光將圍巾扯了下來,朝著他露出一個笑容,把自己原本拿著的手丨槍塞給了他。
“沒關系,你去把人質都綁起來。”
下一秒,他就消失在了赤井秀一的身前。
并不是真的消失,而是他的速度太快,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赤井秀一目瞪口呆地看著及川有光拿著他那把步丨槍瞄準了一個人,然后直接K.O.
“……”
及川有光不會用槍,之前說讓蘇格蘭教他也因為各種原因沒有成功。而且從剛剛他那糟糕的持丨槍姿勢,也能看出他對此一竅不通。
所謂的瞄準,并非通過目鏡,而是直接用槍丨體本身來瞄準。
他拿著這把跟了赤井秀一兩年多的老戰友像是棒球棍一樣使用著,六點八千克的槍本身也足夠有威力,不到十秒鐘的時間,還沒看清房間里情況的安保們已經倒了一片,被堆成了小山。
及川有光坐在最頂部,以非常不標準但好看的姿勢舉起了槍,朝赤井秀一揮了揮手:“果然時代在進步,這個還挺好用的。”
赤井秀一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有些心疼他的槍。
……時代進步個鬼,你拿這玩意和拿個鐵棍有什么區別!狙丨擊丨槍會哭的!時代也會哭的!
真想叫蘇格蘭親眼看看。
赤井秀一長這么大第一次產生了不知所措的感覺,轉身到了研究員們的身邊,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繩子,將他們綁了一串。
接著及川有光打了個電話,沒過多久,一個穿著黑色和服,頭上戴著斗笠的長發男子出現了。
赤井秀一曾經見過這個男人,當時他輕而易舉的將想要襲擊及川有光的家伙踢飛了出去,當時就覺得這個人強得有些超過了人類的限度,現在看來果然沒有感覺錯。
名字似乎是……?
“黑田坊!”
及川有光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氣勢極強的男人在面對著及川有光的時候瞬間換了副態度,露出了非常溫柔的笑容:“有光少爺。”
“辛苦你跑一趟了,這些人拜托你了。”及川有光對他說道。
“這樣的小事算不上辛苦,您只要一句話,我來處理就可以了,居然還勞煩您親自動手。”黑田坊的語氣有些浮夸,但能看出來他非常喜歡及川有光,所有話都是出自于真心。
及川有光搖了搖頭:“一點也不麻煩,我覺得很有趣。”
赤井秀一心想大概在場的人中也只有你覺得有趣了。
雖然那個劇本確實還挺有意思的……前提是他不是FBI。
及川有光像是聽到了他心中想的什么,居然轉過臉朝他笑了一下:“對吧,萊伊。”
赤井秀一頓了頓,還是露出了笑容:“嗯。”
“交到朋友了啊……有光少爺。”黑田坊的語氣有些惆悵。
和黑田坊告別之后,研究所里的人基本被清空了,剩下的自然就只有赤井秀一和及川有光兩個人。
似乎任何事情到了及川有光的手里就變得特別輕松,赤井秀一看著空蕩蕩的實驗室,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接下……你在做什么?”
赤井秀一的感慨還沒結束,就看到及川有光在實驗室角落的箱子里翻找著什么。
“等一下。”
及川有光在里面摸了半天,從里面找出了兩個未開封的燒杯。
就著實驗室的流動水源簡單清洗了一下,赤井秀一看著他從懷里掏出了那瓶紅酒。
赤井秀一:“……”
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這一手很厲害呢。
及川有光拔掉了木塞,澄紅的酒液落入了燒杯之中。
他認真對比著刻度,倒出了相同高度的酒液,將其中一個遞給了走到他身后的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這才想起來及川有光說過要和他和什么交杯酒,說到時候隨便找個什么容器……
這是燒杯酒吧?
心中說了一個冷笑話的赤井秀一接過了那杯酒,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少年。
及川有光單手端著燒杯,舉到了他的面前,霎那間,他嗅到了櫻花的淡淡香氣,連帶著及川有光的眼睛也變成了金色。
好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赤井秀一舉起了酒杯,輕輕地與及川有光的杯子碰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叮——”
……
杯子跌落在地上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了過來,坐在車上的琴酒將藍牙耳機移得稍遠了些。
伏特加站在車周圍提防著其他人過來,琴酒則是坐在車上開BOSS的線上會議。
通訊中不只有他一個人,他也很自然地開始劃水。畢竟和其他幾個人比起來,他根本算不上BOSS最信重的人。
比如舊版本里組織的二把手朗姆,和BOSS關系匪淺的貝爾摩德,還有在警方體系里臥底的蘇茲。總之輪不到他來說話。
[先生,這次確實是有光少爺他過分了。]朗姆的聲音傳了出來,在這樣的通訊里他當然不至于開變聲器,[居然將研究所整個燒掉了……]
沒錯,這個消息還是琴酒最先得到的,上午的時候及川有光帶著萊伊,兩人跑去了組織的研究所大鬧了一場。
萊伊……
琴酒對于這件事本身沒什么太大的感覺,他的職業自信和研究所沒有關系,毀掉了也怪不到他頭上。
而且端掉研究所的人還是及川有光,BOSS都夠嗆呼追究,他更沒什么激動的必要了。
他在意的是及川有光找的為什么是萊伊,而不是他。
如果是蘇格蘭就算了,他當然知道這幾個人中和及川有光關系最好的就是蘇格蘭,偏偏是萊伊這個家伙。
怎么,萊伊是私下里穿著霸王龍套裝給他跳《nobody》了嗎?理論上他應該和及川有光更熟一些吧。
就連黑冢也是第一個出場的,還有單獨的番外小說。紅景虎有什么?
琴酒半走著神,忽然聽到了電話那端那個經過幾層變聲的聲音叫了他的名字。
【GIN.】
琴酒瞬間收回了心,雖然沒有人能看到他,他還是微微低下了頭:“是。”
【去把有光「請」來。】
琴酒:……?
他的腦袋里自然而然地播放起了不久前,及川有光從十幾層的高樓上安然無損地跳下去,一刀將給他們帶來了極大麻煩的家伙斬成了兩半的畫面。
……我嗎?
【GIN?】
“……是。我明白了,先生。”
【我原本也不想這樣做的,但是都到了這一步,也只能這樣做了。他有可能會不愿意過來,派人去將他在意的人帶來。】
[您是說……?]
【他聽說,他最近和一個警察走得很近。名字是叫做松田陣平……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