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人嫌1
漫長的旅途終有盡頭。
白真真已經看到了家,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盡頭,有一點光芒, 熠熠閃爍,像是一顆大一點的星星。
但白真真知道,那是家。經過這一場場的意外,她終于要回家了。
她反而不著急了,主動放慢了腳步,去聆聽身邊傳來的聲音。
“你這么笨,下一次不要來了。”低喃的男人聲音,猝不及防傳入耳中。??
誰?誰說她笨?
身邊浮動的星光,終于被她定位到,回想起這次穿越的經歷,白真真心里軟了一下。
就算要走,至少跟他打個招呼。
意識被壓縮,急速的下墜,她來到了曾經歷過的世界。
她是豪門白家的小姐,長得漂亮, 性子不壞, 唯一的缺點大概是花錢太大手大腳了些。
但這也不是什么毛病, 家里又不是沒有錢,她禍禍八輩子都禍禍不了十分之一。
她本該是個非常幸福快樂的小妞,但現實并非如此,她過得很憋屈又窩囊。
白家有三房, 老爺子老太太都在世,大伯一家五口, 三個孩子,一個哥哥, 一個姐姐,一個弟弟。
她是二房的孩子,他們這一房只有她一個女孩兒。
三房也只有一個孩子,也是一個女孩兒,年紀比她大一歲。但三叔三嬸早年去世了,這個堂姐就養在了二房。
正常來講,堂姐白洛檸應該是那個不太幸福的小孩。她父母早逝,寄人籬下。
白真真應該是一個受盡寵愛,甚至養得有些驕縱任性的女孩,因為她是獨生女,父母只有她一個孩子。
事實正相反。
從白洛檸來到家里后,她再也沒聽過一句夸獎的話,所有人都拿她跟白洛檸相比,包括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大伯大伯母、兄弟姐妹,乃至同學,甚至是長大后追過她的男孩子,都成為了白洛檸的追隨者。
“看看檸檸,再看看你。”
“你能不能像檸檸一樣懂事一點?”
“你看看檸檸多努力,再看看你,簡直像頭豬。”
“你有沒有一點女孩兒樣?又去哪兒瘋了?簡直像個野丫頭。”
別人說什么,白真真可以不在意,但這些來自親爸親媽的話,經常讓她破防。
她開始暗暗努力,想要取得很好的學習成績。每天喝很多牛奶,想要長得高一點、白一點、漂亮一點。
她還會逼自己學鋼琴,學小提琴,學跳舞,學小語種。
結果換來父母更加嫌棄的眼神:“笨死你算了。”
“檸檸一看就會,你呢?”
“你肯定沒認真學。你不想學就算了,裝出這副樣子給誰看。”
她沒有辯解,從此自暴自棄——既然你們說我不好,那我就不好給你們看!
她和白洛檸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
白洛檸聰明,上進,有分寸,懂事,從來不大手大腳的花錢,也沒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朋友。
而白真真呢?她常常染得一頭花里胡哨的頭發,戴夸張的耳飾,聽重金屬音樂,經常喝酒到很晚才回家。
所有人都嫌棄她,覺得白洛檸真是個好孩子。
……
“咚咚咚。”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引起沙發上說話的兩人注意。
白太太抬起頭,看了一眼,就把視線收回來,繼續跟面前的人說話,神情溫柔:“檸檸,這只包你喜歡嗎?”
她跟丈夫剛出差回來,給這孩子買了點禮物。
白洛檸仍然看著樓梯上,說道:“真真,伯母買了好多東西,你來挑挑看,有沒有喜歡的。”
她這話一出,白太太就皺眉頭:“給你買的,讓她挑什么?”說著,抬起頭,看了白真真一眼,“她又不是不會買。”
女兒花錢大手大腳的,不像檸檸,懂事得讓人心疼。不給她買,她什么時候也不會主動買的。
“這都是給你的。”白太太強調道,“她想要什么,讓她自己買去。”
白真真終于邁下最后一節臺階,下了樓。
客廳里空調開得足,她穿著短袖、長褲,感覺正好。兩手抄著口袋,瞄了一眼沙發上,說道:“所以說,你們又把我忘了。”
白太太皺眉,呵斥道:“什么叫又把你忘了?這點東西你還看在眼里?什么都要跟檸檸爭。那你怎么不跟檸檸學學?”
巴拉巴拉,又開始了嫌棄。
自從白真真八歲那年,白洛檸來到家里面,到現在她二十三歲,已經十五年了。
她有十五年沒有聽到別人夸她了。
“行吧。”她撇撇嘴,“生日不記得我,禮物不記得我,什么都不記得我,我不配。”
白太太一聽,立刻挺直上身,聲音變大:“什么叫不記得你?你這話說的,有沒有良心?爸爸媽媽是不是忙?你呢?你整天都在干什么?幫不上一點忙,還怪爸媽忽略了你?你還小嗎?你都多大了?”
巴拉巴拉,又是一通機關槍。
白真真走到茶幾邊,彎腰拿起一根香蕉,慢條斯理地扒皮。
“行吧。我不配。”
她就是不配。因為他們再忙,還記得白洛檸的生日。每年都給白洛檸過生日。
“她沒爸沒媽,你要跟她比?你還有沒有心?我怎么生出你這么個自私自利的玩意兒?”
問,就是一通訓斥,除了罵她自私任性,還有:“你要是有檸檸十分之一的好,爸爸媽媽能把你捧到天上去。”
所以她到底做什么了,就差了白洛檸那么多?
當然,會這么想,就已經是被腌入味兒了。
她又不是沒被人愛過。白真真很明白,父母愛孩子是不需要原因的,只要是自己生的,就是比別人家的孩子好。
有一口好吃的,放到壞,都舍不得吃,要給乖女留著。別家孩子再優秀?管他們毛事。
“咚。”香蕉皮被丟進垃圾桶,白真真拍了拍手,往沙發上看了一眼。
正對上白洛檸歉然的眼神。
曾經白真真懷疑過,是不是她跟白洛檸抱錯了,白洛檸才是他們親生的?但不是,她長得一看就是爸媽的孩子。
“上樓喊你爸吃飯。”白太太說完,轉過頭,繼續溫柔的跟白洛檸說話。
她給白洛檸買了很多禮物,限量版的包包,衣服,香水,手表等。
家里又不缺錢,喜歡什么,當然是要買啊!白太太看上什么,都不猶豫,直接買下來。
“謝謝伯母。”白洛檸矜持地坐著,聲音清亮,看著這堆禮物,一點兒也沒有要撲上去的失態。
這讓白太太更喜歡她了,還覺得買得不夠好,檸檸都沒有特別高興。
“爸!!”白真真收回視線,仰起頭,朝樓上大吼,“下樓吃飯!!”
巨大的音量,嚇了白太太一跳,她捂著心口,怒視過去:“你喊什么?要被你嚇死!”
突如其來的大嗓門,白太太差點給嚇出心臟病:“你個奪命鬼,我造了什么孽,養出你這么個東西。”
“我沒空。”白真真雙手抄兜,“我趕著出門。只能這么喊了。”
說完,仰起頭,扯開嗓子又喊:“爸!!你老婆喊你下樓吃飯!!快下樓啦!!”
白太太被吼的,捂住耳朵,怒視著她:“住嘴!別喊了!”
白真真朝她嘻嘻一笑,說道:“爸下來了。”
白先生的身影已然出現在樓梯上:“怎么了?這么大聲?”
白真真已經跑出了門:“拜拜!”
拜拜!
你們不愛我,那就拜拜啦!
身上揣著兩樣東西,分別是手機和身份證,這就足夠了,因為有人會養她。
“喂。”出了門,白真真一手抄兜,溜達著往外走,“沈巍,我被掃地出門了,你收留我嗎?”
電話那頭,沉寂了一秒,才道:“你在哪兒?”
“你在哪兒?我去找你。”白真真說,“還有,你剛才猶豫了,你不是嫌棄我吧?連你也嫌棄我?”
對面傳來男人清冷,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壓抑聲:“我不在S市。你現在哪兒?用不用我派人接你?”
“你不在S市?那你在哪兒?”白真真不答,只管問,“我去找你!”
電話里,這次安靜了兩秒,才傳來微微沙啞的聲音:“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先住下。”
他們關系很熟。
白真真每次被爸媽搞破防的時候,都是沈巍安慰她。她跑去喝酒,也是沈巍給她當保鏢。
那她喝多了,沒地方去,又不想回家的時候,就住的沈巍的房子。
她知道沈巍的房子在哪里,也知道他家門上的密碼鎖。甚至,他家里還有她的衣服。
就這么個人,居然說出“你這么笨,下次不要來了”,白真真要讓他好好看看,她可一點兒都不笨。
她要帶飛他!!
“行吧。”她酷酷地說,“那你明天什么時候回來?我去哪兒接你?”
“不用了。”對面回答,“我早上到。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哦。怕她起不來啊。
白真真是經常賴床的,她沒強求,說道:“你看著帶吧。”
說了幾句話,要掛電話的時候,白真真問道:“你是感冒了嗎?聲音啞啞的。有點勾人哦。”
她笑得有些猥瑣,電話那頭沉默片刻,說道:“沒事了?我掛了。”
“拜拜。”白真真說。
將手機收起,她看向車窗外的風景,心情一片明亮。
打敗白洛檸,搶回一切?完全不想。
她不是為這個來的。
——
S市,私立醫院。
“辦出院手續。”年輕俊美的男人放下手機,看向病床邊的助理吩咐道。
萬人嫌2
白真真在沈巍的房子里轉來轉去。
她已經忘了這里的樣子。轉了一圈, 弄清了主臥、次臥、書房、廚房、衛生間都在哪兒。
次臥是常年留給她的。
他那個人,很清冷內斂的性子。沒什么朋友, 也沒交過女朋友,家里常年沒有客人。自從那次她哭著從家里跑出來,喝酒喝大了,在他這里住了一晚,次臥就一直給她留著了。
白真真打開衣櫥。
有幾套沒穿過的裙子,有幾套洗好掛起來的睡衣,有高跟鞋、休閑鞋、長靴,有兩套沒開封的化妝品、護膚品,洗臉巾,護手霜,發圈……
東西零散多樣,但擺得井井有條。
在玻璃格子里,還有兩塊手表,幾條水晶手鏈,一盒戒指, 一排耳墜等等。白真真的視線從上面掃過, 落在一套指甲油上。
她心血來潮, 把指甲油拿出來,穿著涼拖噠噠噠跑到陽臺,在明亮的光線下開始弄指甲。
“嗡嗡嗡。”
手機在身后的床上震動。
白真真走過去看了一眼,沒著急回復, 等到涂完指甲油,才走回去, 拿起手機。
“喂。”她把電話撥過去。
對面是個女孩的聲音,背景很是熱鬧:“真真, 出來玩嗎?”
“玩什么啊?”白真真問道。
女孩尖叫了一聲,好像在跟人打鬧,咯咯笑了一陣才說:“去農家樂。那邊有野鴨子,還有船。你來不來?”
沒興趣。白真真心想,要去玩也是跟沈巍去。
“忙呢。”她欣賞著指甲,漫不經心道:“你們去玩。”
女孩問道:“怎么啦?又鬧心了?”
“沒。”
“我跟你說,鬧心了就更應該出來玩了。玩起來,什么煩心事都沒有了……”
女孩說了一串,期間還有其他人插話,熱熱鬧鬧的,喊著白真真去玩。
白真真以前很喜歡跟她們玩的。
但是想想后面,就連她們都倒戈:“你跟白洛檸較什么勁呢?你們就不是一個賽道上的。”
“白洛檸就是很優秀啊。我們這些人,都是混子。他們沒說錯啊。”
“我要是長輩,我也喜歡她那樣的小輩。”
她們覺得白洛檸很好,遇上了,還會跟白洛檸打招呼,客客氣氣,很尊敬的樣子。
一旦白真真氣不過,針對白洛檸做了什么,還會數落她。
沒勁。
全天下只有沈巍不會數落她,也不會說白洛檸多好。
“嗯。”白真真垂眼,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熱鬧聲,“你們玩吧。我就不去了。”
大概聽出來她是真的不想去,女孩遺憾地說:“好吧。”
掛電話前,補充了一句:“你別總是跟洛檸姐過不去。她那么好的人,又從沒主動針對過你,你心眼放大點。”
白真真立刻掛了。
手機扔到床的另一端,翻身躺在床上,面無表情。
很快又震動起來,但她沒接。
白洛檸是沒針對過她。她都沒針對她,她的日子已經過得這么憋屈。要是針對她,她還有活路啊?
是。她沒壞心。但她們是她的朋友,朋友難道是講道理的嗎?難道不是無條件一致對外嗎?
行行行。她小心眼。
白真真重新拿起手機,沒管未接來電,而是打開APP,買了兩張彩票。
“我這運氣!”刮獎后,她喜滋滋地親了親自己的手指。
然后截圖,給沈巍發過去。
沈巍沒回復。
他挺忙的。沈家跟白家不一樣,人口眾多,競爭激烈,沈巍出身不太好,好不容易站穩腳跟,稍有不慎就會被人擠走,他非常忙。
晚上八點多,他回復了:【吃飯沒有?】
白真真噼里啪啦敲字,發了一大通廢話過去,最后加了一句:【好想你!你快點回來~】
然后看著聊天窗口,嘿嘿一笑。
她從前不這么說話的。嚇到他了吧?
想到他那張清冷俊美的臉龐,可能會有的驚嚇表情,她就覺得有意思。有意思的同時,又有些遺憾,不能親眼所見。
【沈巍沈巍沈巍沈巍沈巍……】
【快回來快回來快回來快回來……】
S市的另一個方向,年輕男人坐在辦公桌后,身前是一臺打開的筆記本電腦,以及一份份的文件。
左手邊是手機,屏幕不停亮起。他忙過一陣,就打開看一眼。
當看到一條條的垃圾話,他清雋的雙眉輕輕皺起。淡色的唇瓣抿了抿,拇指不自覺點在屏幕上。
【想你不愛說話的嘴。】
又一條駭人聽聞的內容,突然出現在視野中,沈巍驚得向后一仰。
【想你微涼但有力的手掌。】
【想你沉默寡言的關心。】
【沈巍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我最好最好的人。】
消息一條接一條,不間斷地發來。
年輕清冷的面龐肅然,立即起身:“回楓藍。”
他是說過,明天早上才回去。但她瘋成這樣,沈巍懷疑她喝酒了。
白真真吃飽喝足,閑來無事,就發消息逗男人。
誰知道他忙不忙啦?他日常是很忙的。但他有空的時候,就會看她消息了。
因此,她玩累了,就爬下床,從冰箱里翻吃的。趁他不在時,她又從網上買了很多水果,飲料,酸奶。
穿著寬松的睡衣,吹著空調,歪在沙發上喝酸奶,客廳里音響里流淌出輕快活潑的調子。
然后就聽到房門傳來密碼鎖的電子音。
“咔噠。”門被推開。
白真真探頭,看到走進來的高挑瘦削的身影,立刻放下酸奶,整個人彈跳起來:“沈巍!”
她飛一般地沖過去,像一顆炮彈一樣,撞進男人懷里,并抱住了他:“你回來啦!”
被抱住的男人,身體頓時一僵。
偏偏她的臉還在他肩窩里蹭來蹭去:“你怎么提前回來啦?好驚喜哦!”
“是我許的愿望太強烈嗎?觀音菩薩保佑我啦?”她抬起臉,笑意明亮,“還是我在做夢呢?嗯?我睡著了嗎?”
沈巍垂眸,視線落在女人白里透粉的臉頰上,她笑起來眼睛里有星星閃動。
“你沒喝酒。”清冷的聲音響起。
白真真驚訝挑眉:“沒有啊。誰跟你說我喝酒了?”
沒喝酒,她發那些瘋瘋癲癲的話?
沈巍漸漸放松下來,扯過她的手臂,將她拉開。
誰知,她被拉開后,又湊過來:“沈巍,你身上有味道。”
鼻尖聳動,她皺著眉頭,往他身上聞著。
沈巍臉色微變,主動后退一步,拉開距離:“剛應酬過,沾了點煙味。”
“你別動。”白真真拉住他,人更加往他懷里鉆,“不是煙味。”
沈巍還想拉開她,已經來不及了。
白真真一把扒開他的西裝外套,隨手扯出他的襯衣下擺,呼啦往上撩起。
男人緊張得繃緊,露出壁壘分明的腹肌線條。
“這是什么?”白真真臉上沉下來,盯著他身上貼的一塊塊紗布,雪白的紗布上湮出點點血跡。
沈巍快速扯回衣角,放下來,遮住身前,皺眉:“你干什么?”
就好像他們沒這么熟,她非常冒犯一樣。
但白真真才不上當,抬起頭,盯著他問:“怎么受傷了?”
沈巍抿抿唇,繞過她往里面走去。
他穿著一身深色西裝,從背影看,更加顯得身材挺拔,腰細腿長。
以前白真真喝蒙圈時,還猥瑣笑著抱過他的腰。
“誰干的?”她追過去,不依不饒問道。
沈巍繃著唇,往臥室走,步伐很快,進去后就把門關上了,咔噠上了鎖。
他也沒想到,一向討厭煙味的她,會湊過來聞。
他更沒想到,一進門,沒喝酒的她會撲過來抱住他。
整個人倚在門后,遲來的心跳聲,咚咚咚,激烈撞擊著胸膛,紅暈慢慢爬上雙頰,他輕輕咬了下唇。
“咚咚咚!”
比心跳聲更激烈的,是身后傳來的敲門聲。她力大如牛,捶得門板直顫,連帶著他也被震得倚不住。
“我換衣服。”他稍稍站開些,出聲。
敲門聲只停了兩秒,又咚咚咚的震響:“開門!我看看你身上的傷!”
“正好你換衣服!”
“快開門!”
沈巍定了定神,說道:“沒什么大事。”
“我要看看!”白真真在外面砸門,“讓我看看!你快點!別磨蹭!你知道我的脾氣!”
沈巍知道。
他怎么不知道呢?她就是這么熱心腸又護短的人。
他剛到沈家時,過得很不怎么樣,沒有人搭理他,最多給他一個同情的眼神。只有白真真,揮著白嫩的小拳頭,把圍著他欺侮的小孩們一頓揍,一邊揍一邊罵。
她那么小,才六歲,就已經罵得很臟了:
“你吃*長大的嗎?”
“腦子里都是*嗎?”
“居然欺負人,你身體里裝的都是*吧?”
“我要給你們打出來,然后剪開一個口子,拿水管好好沖一沖……”
她好猛,奶胖奶胖的小人兒,明明是羊入狼群,但小狼們被她沖得哭天喊地。
太可怕了。她是魔鬼嗎?居然要把他們的肚子剪破。
但其實那時候的白真真,只是玩偶玩多了,經常縫來縫去的。
“咚咚咚!!”
已經不奶胖的拳頭,重重揮舞著,砸在門板上,帶著決不罷休的執拗。
閉了閉眼,沈巍輕輕嘆了口氣。
轉身打開門。
萬人嫌3
“衣服脫了。”進了門, 白真真下巴朝男人一點。
沈巍一件衣服都還沒有脫,說是換衣服, 他的西裝外套都還好好穿在身上。
“快點。”白真真催促。
抿了抿唇,視線從她身上收回來,沈巍開始脫外套。外套脫掉后,又開始解襯衫的扣子。
白真真走到床邊,好整以暇地坐下,甚至還用力彈了彈。
望向身前,正在一顆一顆解扣子的男人:“你快點呀!”
這急不可待的口吻,讓沈巍動作一頓,抬起眼眸:“你轉過身。”
白真真頓時吃吃的笑起來,整個人朝后仰,雙手撐住:“沈巍。你多此一舉。我現在轉過去,待會兒不還是要把你看光光?”
她是要檢查他身上的傷勢,要把他一寸寸看個遍。
他能躲過幾時幾刻呀?
沈巍明白她的意思,頓時抿住唇。
“快點,別磨蹭!”白真真見他不動了, 立刻拉下臉, 坐直身體:“你不肯脫, 是讓我幫你脫嗎?”
沈巍立刻道:“不用了。”
骨型秀麗的手指,加快速度,把襯衣扣子都解開,露出瘦削但不單薄的胸膛。
再無一絲旖旎。
白真真噌的站起, 走到他身前,盯著他身上大片的淤青、黑紫, 緊緊抿住唇。
繞到他身后,一把掀起衣擺, 只見男人的背上,沒有幾塊好皮膚,不是包扎著繃帶,就是紅腫淤傷。
“怎么回事?”她伸出手指,虛空描摹著他身上的傷痕,聲音冷怒。
沈巍振了振襯衫,重新系上紐扣:“沒什么。已經解決了。”
沒什么?
白真真有點生氣了,繞到他身前,仰頭看著他:“我要聽細節!”
沈巍已經系好大部分扣子,只剩下最后兩顆,他垂著頭,并沒有看她:“去工地視察的時候,遇到一點意外。”
一點意外?傷成這樣,他叫一點意外?
白真真一把攥住他的衣領,抓緊,逼迫他揚起頭:“沈巍!”
沈巍神情很淡,他平時就是這副樣子,因為長相精致,從小就被沈家那群人罵下賤,所以他不愛笑。
氣質若冰雪,淡漠疏高,很不近人情,有種不染塵埃的高潔。
“已經解決了。”他跟她對視,語氣淡然。
白真真望著他,慢慢松開他的衣領。忽然道:“是沈家的誰?你爸?你小媽?你叔叔伯伯?還是那群嫉妒你的廢物?”
他不肯說給她聽,肯定是棘手。尋常小事,他總是愿意跟她聊的。
沈巍眼神閃動一下,示意她出去:“我要換衣服了。”
白真真輕哼一聲。
“你換你的。”她嘴角輕勾,露出一點壞笑,走到衣柜邊,給他挑衣服,“咱們都是好哥們兒了,這么見外干什么?”
好哥們兒?沈巍眼底一暗,抿緊嘴唇,視線盯住她的背影,一眨不眨。
“說吧。誰干的?”白真真一邊挑衣服,一邊說道:“反正你都解決了。以前我有什么事都告訴你,你就算怕給我帶來麻煩,但你已經解決的事情,也不告訴我?”
他不告訴她,是見外。
告訴她……
“穿這件。”白真真挑出來一件咖色上衣,朝他扔過去。
咖色,令他顯得居家又可口,還有點禁欲感。
沈巍接過衣服,看了一眼她身上同色系的睡衣,這才慢慢說道:“只是一場意外。當時……”
他去工地上視察,被一個瘋子騎著摩托車給撞了,那個瘋子還調轉回來,要從他身上碾過去。
要不是他戴著頭盔,臉上沒有這么干凈。當然,干凈也沒用,一個照面就被她看破了。
那人當場被抓住,被責問時,只發瘋大笑,說沈巍倒霉,誰讓他是有錢人。
看上去就像一場意外,怪只怪沈巍倒霉,正巧撞上這事。
但白真真目光一定,忽然想到一件事——
差不多這個時候,沈巍的混蛋父親出了車禍,在床上躺了很久。從那之后,沈家這一房的權力,就慢慢移交到沈巍手里了。
巧合嗎?
白真真當然不會以為,沈巍是個清清白白、皎潔如月的人物。他只是長得漂亮,在她面前無害而已。
“呵。”她冷笑一聲,“你家老頭子沒保護好你,子不安,父之過。”??
沈巍有些繃不住清冷的面容,輕喝:“別胡鬧。”
白真真頓時柳眉倒豎:“那些人為什么欺負你?還不是他沒保護好你!”
她知道,多半就是老頭子。而沈巍也有他自己的計劃,他不是軟包子、讓人欺負的性子,他很睚眥必報的。
但這關她什么事?
如果他自己能出氣,她就不去管,那她跟白先生、白太太有什么分別?他們不就是這么對她的嗎?她不正因此傷心難過嗎?
“你是他的親生兒子,他理當保護好你!”
“但凡他把你當心肝兒肉,誰會明目張膽的欺負你?”
從小到大,他挨了多少打,遭了多少罵,看了多少白眼,聽了多少奚落,受到多少排擠針對陷害?
“你被兩個輪子的撞了是吧?”白真真冷笑,“我去找四個輪子的撞回去!”
沈巍瞳孔震顫。
怔怔望過去,抿住薄唇,神情變幻。最終,他眸光黑黝黝的,像剛睜眼的小奶狗看主人。
“別胡鬧。”他喉結滾動,“我會解決的。”
“你呢?你怎么回事?”不想再提這茬,他挑起另一個話題。
白真真雙手撐在身后,仰頭道:“就那樣唄。”
沈巍臉色有些陰沉:“他們又欺負你?”
白真真從小就強勢,沒誰能欺負她,唯一讓她蔫噠噠的,只有她那對腦子進水了的父母。
誰會心疼別人的孩子,超過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就算不好,那也是自己的,何況她哪里不好了?
沈巍極度討厭白家那對夫妻,他對自己父親都沒這么討厭,但他恨不得讓人抓住白先生、白太太,讓人抽他們一百個嘴巴子。
“不能算是欺負。”白真真說道,“大概是,眼里沒我吧。”
她隨便絮叨了幾句。
其實無所謂的。但要在他這里住下,長久住下,那必須把矛盾立住了。
“他們總覺得我不用管。”
“有吃有喝,有手有腳,整天無所作為,恨不得我從眼前消失。”
說到這里,她自嘲一笑:“如果這樣倒好了。但我一消失,他們就把我拎出來,好像沒人陪襯白洛檸了,把我從頭貶低到腳。”
多鬧心啊。
上一世,她就是這么被逼瘋的。本來她都躲著,不樂意跟他們搭茬,但是一個個的,非得點她名字。
然后她就瘋了。跟白洛檸作對,最后下場狼狽的,就像被趕出家門的狗。
所以這一次,白真真能溜多遠溜多遠。順便帶上沈巍,他們沈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何必在那里費勁巴拉,吃力不討好。
她可以去演戲,而她手氣好,離家越近,她氣運越強,賺點錢,搞搞投資,分分鐘養活她和沈巍,過得滋滋潤潤。
只是,想到什么,她眼底一暗。
“別想了。”沈巍說道,“以后離他們遠點。”
拿出手機,開始給她轉賬:“出國散散心?”
他早就想讓她離開S市,把這塊爛攤子拋到腦后,這次正是一個好機會。
但白真真說:“不要。我要給你當助理。”
沈巍打量她兩眼,居然輕輕笑了:“給我當助理?”
“沒錯!”白真真用力道,“我要保護你!”
沈巍眼底笑意更盛,點點頭:“好。”
這么痛快?
正當白真真狐疑看向他時,就見他看了眼時間,說道:“現在是十一點。明天早上六點起床,六點半出門,跟我去公司。”
“……”白真真。
好家伙。別說六點,她八點都起不來。
“起什么起?去什么公司?”她瞪圓眼睛,沖他怒道:“你現在是病號!給我好好休息,好好養傷!”
沈巍一怔。
“你給我睡到八點!”白真真繼續怒喝,“別想陽奉陰違,我今天晚上就睡這,我盯著你!”
說話時,她用力拍了拍床鋪,揚起下巴,氣勢凌人的模樣。
沈巍一直不動如山的沉著,終于變了色,他臉上染起淡淡紅暈,飛快說:“不行!”
“我就知道,你會偷偷工作。”白真真輕哼一聲,驕傲地說:“不可能的,別想了,沈巍我告訴你,有我在這里,今晚你給我好好睡覺。”
有她在這里,他才睡不著。
沈巍努力平復情緒,然而一張口,聲音微啞:“我會好好休息的。你可以把我的手機、電腦收走。”
他眸光展示著誠懇:“我習慣一個人睡。”
擔心這句話的力度太輕,不足以讓她改變主意,頓了頓,“有人在身邊,我睡不著。”
誰知,白真真眨動眼睛,好奇地看向他說:“睡不著?沈巍,你這樣我很擔心啊。”
正在沈巍一頭霧水時,就見她好擔心、好同情的看過來:“沈巍,你以后要結婚娶老婆的,你這樣,你還怎么娶老婆?你就算娶了老婆,你老婆也會跑的。”
沈巍:“……”
“…………”
他張了張口,想要解釋,卻發現一團糟,不知道是她的邏輯一團糟,還是他的腦子一團糟。
“行吧。”看著他憋的臉通紅,白真真不再逗他了,“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來檢查。”
說完,收走他的手機、電腦,抱在懷里:“給我開門。”
沈巍抿著唇,走到門邊,打開了門。
誰知,她沒有立刻出去,而是站在門邊,偏頭看著他說:“沈巍,你真的好帥哦。”
血液呼的沖上頭頂,沒有一絲絲防備,亦根本不受控制,他臉上燙的快熟了,沈巍都不敢想象自己臉上有多紅。
“晚安。”他抿抿唇,說道。
白真真揚起唇角:“晚安。”收回視線,腳步輕快地走了。
萬人嫌4
夜已經很深了。
沈家仲還沒睡, 在別院里跟小情人尋歡作樂。
他這個年紀本該修身養性了,平時也都是枸杞泡著, 熱水喝著,不找女人了。
但誰讓剛剛發生了一件好事呢?
那個小崽子,聽說進了醫院。讓他傲氣,不把他放在眼里,這次就給他一個教訓,讓他學乖。
“誰這么不識趣?”不停響起的手機鈴聲,讓沈家仲很不悅,指揮身上的女人,“拿過來。”
女人撇撇嘴,起身去給他拿手機。
“喂。”沈家仲接起,語氣很不悅,要是沒有十萬火急的事,他立馬讓對方十萬火急!
只聽到對面響起一個意外年輕,而且嬌俏的聲音:“沈伯伯嗎?我是白真真。”
白真真?聽到這個名字,沈家仲頓時暗罵一聲晦氣。
如果說他最討厭的人是那個孽子, 那白真真就是他僅次于沈巍所討厭的人。
這個小輩, 跟他那個孽子一個鼻孔出氣, 比他那個孽子還上躥下跳。不夸張地說,她就是死在他面前,沈家仲都不帶眨一下眼睛的。
“你有事嗎?”沈家仲沒好氣地說。
白真真很禮貌地說:“沒事,就是給伯伯打個電話。”
“沒事你給我打電話?”大晚上的, 還打斷他的好事,沈家仲噴完就打算掛了。
卻聽對面傳來幽幽一聲:“就怕有事啊。”
這是什么話?沈家仲聽得云里霧里的, 本著謹慎起見,問了一句:“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沒什么。我就是給伯伯打個電話, 看伯伯還好嗎?”幽幽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要是有什么不好,我也好跟伯伯說最后一句話。”
血液都在下面,根本不在腦子里,沈家仲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白真真在咒他:“你他媽的——”
話沒說完,電話里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沈家仲愣了一下,把手機拿下來,震驚不已地發現電話居然掛了!
居然掛了?
“草!”沈家仲氣得,甩手就扔了手機。“啪”的一聲,摔在地上,滑出去很遠。
他堂堂沈家二爺,多少人對他畢恭畢敬,結果被個小丫頭片子罵早死?
“沈總,沈總別生氣!”女人連忙過來勸道。
沈家仲一巴掌甩在女人臉上,把女人從床上打了下去。女人低了低頭,重新爬回來,給他順氣。
“草!她以為她是誰?”沈家仲咽不下這口氣,臉色陰沉。
以他的身份,原本不該跟個小輩計較。小孩子不懂事陰陽怪氣一句罷了,他要是當回事,才是笑話。
但白真真跟別人不一樣,她護沈巍護很緊,這個節骨眼上打電話過來,沈家仲很難不去想,她究竟知道了什么。
“小畜生!”他陰沉沉罵道。
被罵了的沈巍,這會兒也沒睡著。
手機和電腦都被收走了,他答應了白真真要早點休息,因此躺在床上,什么都沒做。
只是,睡不著。
腦子里翻來覆去,都是一張嬌俏明麗的臉龐。
她說:“我們是好哥們兒。”
誰跟她是好哥們兒?她就是這么想的嗎?
閉著眼睛,直直躺在床上的男人,不自覺攥緊了手掌。
隨即,又想到她給他挑衣服,扔過來的正是跟她身上同色系的一套,攥緊的手掌漸漸松開。
她仰著頭,眼睛里星星閃耀:“沈巍,你真的好帥哦。”
心跳聲不覺變快,咚咚咚,在寂靜的房間里,一聲聲無法忽視。
沙沙聲響起,是男人翻了個身。他側蜷著,腦袋垂下去。
他怎么配呢?他怎么配呢?滿腦子全是,他怎么配呢?
糊里糊涂的,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等到沈巍醒來時,就見天已經亮了。
他下意識去摸手機,摸了個空,理智才漸漸回籠。
沈巍慢慢坐起身,這才發現,客廳里好像有動靜。仔細聽,是廚房傳來的。
他表情空白了一瞬,“唰”的掀開被子,跳下床,踩上鞋子就往門口撲去。猛地擰動把手,打開門就往外沖。
“沈巍!”
聽到門打開的聲音,穿著不合身的大號圍裙,一頭長卷發胡亂綁起的女孩,回身看過來,笑顏燦爛。
沈巍視線下移,落在她的手上:“你,在干什么?”
“給你做早飯。”白真真示意了下手里的大碗,“家里沒什么菜了,我煮了粥,順便煎個餅。”
一邊說著,一邊攪面糊。
冰箱里只有耐放的胡蘿卜,還有幾枚雞蛋。白真真舀了兩勺面粉,打了雞蛋,案板上還有切好準備撒上去的胡蘿卜絲。
男人清淡俊美的臉上,漸漸流露出遲疑來。
“不好吃你可以不吃的。”白真真瞥他一眼,說道。
沈巍抿抿唇,收起遲疑之色,搖頭道:“不是。你,你沒多睡會兒?”
白真真好笑起來:“你以為我一定起不來嗎?”
她是賴床沒錯,那她是不愿意起,又不是起不來。偶爾早起一次,有什么?
她哼著歌兒,把攪好的面糊放在料理臺上,拿出煎鍋放在煤氣灶上。
“我來吧。”一只白皙好看的手伸過來,握住了煎鍋的手柄。
白真真抬起頭,望了望他,忽然抿嘴一笑。
三下兩下解下圍裙,然后轉身站到他面前,微微踮起腳尖,就給他系。
“你別動哦。”她一邊往他脖子上系圍裙,一邊小聲說道:“你一動,我就系歪了。”
沈巍僵著,一動不敢動。
她離得很近,臉頰幾乎貼著他的,他幾乎能感受到她渡過來的微溫。
“好了嗎?”他輕聲。
白真真的手指還在他背后動作著,小聲回答:“沒有哦。”
沈巍垂了垂眼,忽然站直身體:“我自己來。”
他伸手向頸后,不免摸到她的手。頓了頓,他抽出系帶,三兩下系好:“去外面等我。”
白真真哼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臨走前,丟下一句:“有的人啊。摸了兄弟的手,連句道歉都沒有。”
沈巍剛打開煤氣調火候,聞言手一抖,火被他開到最大,藍色的火舌瞬間竄起老高。
他定了定神,將火調回去,開始煎餅。
白真真哼著歌兒,坐在沙發上,開始網購。
他這里東西太少了。
她要買幾盆多肉,買個魚缸,養兩條小金魚,電腦要買一臺,耳機也要買,再買幾個新的玩偶抱枕,買……
她連魚缸都沒挑好,沈巍就端著盤子出來了:“吃飯了。”
“好吃嗎?不好吃的話,我可不吃。”白真真頭也不抬地說。
沈巍的回答是把盤子放在餐桌上,然后轉身去盛粥。
材料是她準備的,他只是負責做熟。
粥是八寶粥,已經煮得很糯了,沈巍盛了兩碗,然后拆了一包泡菜。
“吃飯。”他說。
白真真便把手機收起來,坐到餐桌邊,拿起筷子,開動。
“嗯~”她咬了一口煎餅,瞇起眼睛,“不愧是我。這動手能力,杠杠的。”
沈巍也嘗了一口,臉上沒什么表情,咀嚼得非常斯文。
“我給你轉點錢,你出去玩一圈。”他說道。
白真真搖頭:“不要。說好了,要給你做助理。”
沈巍不想她留下來。他要做一點骯臟陰暗的事情,不想被她知道。
“暫時沒位置,我安排一下。”他說,“你先出去玩幾天。”
“你看看你。”白真真不悅道,“我只是名義上給你當助理,又不是真的給你當助理,不至于。”
沈巍喝粥的動作一頓,緊接著繼續喝,“嗯。”
他不能說更多了,不然她要誤會了。
“對了,你身上的傷,用換藥嗎?”吃過飯,白真真問道。
沈巍道:“不用。”
“真可惜。”白真真小聲嘀咕一句。
然而沈巍還是聽見了,正在穿外套的動作一頓。
微不可查的,朝她看去一眼。
從昨天晚上,他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說不出來是哪里不對勁,但他總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
她不應該知道他受傷,不應該抱他、非要看他的傷、睡前還那樣撩他。
是因為被白家趕出來嗎?她心里沒有安全感?把他當成救命稻草?
“走了走了。”胳膊被人拍了一下,只見她已經收拾好,催促道:“你快點。穿個鞋,磨蹭半天。”
沈巍抿抿唇,穿好鞋子,走向門口。
“放心,不跟你去公司。”坐進車里時,白真真道:“我只是送你去上班,然后中午給你送飯。你提前想好吃什么,或者我隨便買了,你看著吃。”
這個答案讓沈巍松了口氣,但她說送他上班、給他送飯,令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
“不用管我。”他啟動車子,說道。
白真真沒說話。
沈巍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發現她在看手機,像是拒接了一個來電。
他沒再說一遍。
“好啦!拜拜!”車子抵達沈巍公司樓下,白真真跳出副駕,沖他揮手,“中午見!”
她笑得很燦爛,好像沒有任何陰霾。沈巍點點頭,說道:“玩得開心點。”
“知道啦。”她轉身跑掉了。
沈巍看著她跑遠,良久才升起車窗,重新駛動車子。
她看著快快樂樂,整天沒心沒肺的樣子。但沈巍知道,她只是不擅長將苦悶說出口。
當苦悶積攢過度,她承受不了了,就會學人家喝酒買醉,邊喝邊哭。
白家人真該死。
等他收拾完沈家,就輪到他們了。
——
白真真跑出一段距離后,終于接起電話。
“什么事這么火急火燎的?”電話接通的一瞬間,她先開口問道。
這話把白太太的質問堵住了,頓了一下,才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忘了?”
“我做的事情多了。您指哪一件?”她一手抱臂,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溜達著,隨意地說著。
萬人嫌5
白太太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來, 語速又快又脆,好像醞釀已久的不滿終于找到了出口:“你昨天晚上給你沈伯伯打電話!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禮貌?”
“你都說的什么?這是你該對一個長輩的態度嗎?我們從小就是這么教你的?”
沈家仲的手機摔壞了, 他想給白家打電話,只能等到第二天。這也是為什么,白太太才給她打電話。
否則,昨天晚上白真真就該收到狂轟濫炸了。
“你姓白!白真真,你記清楚了,你姓白,不姓沈!”
“不管沈家有什么,那都是沈家的事,跟你沒關系,聽懂了沒?”
“不要再讓我聽到你又干了什么。你一天天正事不干,就會給我們找麻煩,我們還不夠忙嗎?”
“你看看檸檸,你再看看你,我怎么就生出你這么個沒出息的?”
說到后面,又落入了俗套, 那就是拿她跟白洛檸比。
白真真“嘖”了一聲, 說道:“很難理解嗎?基因沒人家好啊。”
電話那頭, 白太太愣了一下,有點卡殼:“你,你說什么?”
“我說,我基因沒人家好。智商沒人家高, 情商沒人家高,長得沒人家好。這還能是為什么?先天條件比不過唄!”
電話那頭陷入沉默。
但白真真能感覺到對面逐漸醞釀的怒氣——白太太能承認這一點嗎?是她老公比不上白洛檸的爸爸, 還是她比不上白洛檸的媽媽?
“白真真!”果然,緊接著就是一聲怒吼, “你少找這些亂七八糟的借口!你先天條件沒一點兒差的!你就是不努力,不上進,你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白真真慢悠悠地走在街頭,還有心情看看晴空驕陽:“既然不是先天條件,那就是后天培養了。那說明我受到的栽培和養育,比不上白洛檸唄。”
一個人的成就,不就是看這兩點嗎?要么是先天基礎,要么是后天環境。
“我和你爸對你們是一樣的!”這話顯然讓白太太破防了,她飛快說道:“你少找這些借口!”
白真真慢條斯理地疑惑:“誰說這個了?我說的是后天栽培呀。媽,你是不是忘了,白洛檸是九歲才來咱們家的。那時候,她就已經比我優秀了。”
白太太還沒跟上她的節奏。
“只能說,三叔三嬸給她打下了很好的底子。他們雖然去世了,但有他們打下的基礎,白洛檸就是越來越優秀。”
“每過一天,她比我優秀一點。每過一年,她比我優秀一截。”
“媽,承認自己比不過別人,沒那么難的。”說到最后,她語重心長地勸起了白太太。
白太太那邊什么心情,白真真就算看不到,也能想象幾分。
那必然是狂風驟雨,心靈震蕩。
“你,你——”
白太太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被繞進去了,因為白真真雖然滿口胡扯,但還是有那么一點點歪理的。
她要么承認,自己和老公比不上白洛檸的親爸媽。
要么承認,她們偏心白洛檸。
要么,三弟三弟妹的教育就是那么好,給白洛檸打下的底子,足以讓她受益終身。她和老公這些年在白洛檸身上下的工夫,是錦上添花,而非嘔心瀝血。
“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就這么跟我頂嘴?”白太太氣得眼前發黑,“你的孝心比不上白洛檸的一點兒!”
白洛檸從來不跟她頂嘴!
白真真聳聳肩,說道:“人家出廠配置高唄。”
白洛檸孝順?人家天生的。
不然呢?后天養成的?這是說白先生白太太偏心,對她更好呢,還是對她一般般,但她就是倒貼,非要孝順他們?
“出了事別找我!”最終,白太太氣得說不下去,撂了句狠話,就掛了。
白真真聳聳肩,把手機收起來。
四下望著,腦子里全是怎么弄點錢。
她本來想著去演戲,掙點錢,帶沈巍跑路。沈家那一攤子,他們才不稀罕。
但現在她改主意了。不稀罕可以弄到手,打水漂玩,但不能留給那群垃圾吃香喝辣。
很快,白真真腦子里有了主意。
可以搞點玄學,她修仙那幾世,閑來無事學過。如果遇見一個有錢的大佬,恰好低谷期,就能運作運作,搞點小錢錢了。
那么問題來了,去哪兒找這個需要扭轉狀態的有錢人呢?
作為豪門圈子里的一員,從小到大,參加的場合無數,該臉熟的都臉熟了。就算她不臉熟的,說不好人家臉熟她。
她要是對這些人說什么“我觀你面相”,沒人會當回事的。
要找個有錢人多的地方。而且,還不能認識她。
正思考著,沒注意到拐角跑來一個男人,黑發綠眼,皮膚白皙,穿著一身深色西裝,身材比例完美得堪比模特。
他邊跑邊往后看,神色倉皇,俊美的臉蛋上流露出濃濃的憤怒。忽然,他腳下一絆,“撲通”一聲,摔在了白真真的腳下。
白真真正好好走路呢,忽然腳下摔了一個人,本能低頭去看。
她這會兒心里有事,看到一個人,下意識去觀他的面相。
下一秒,她表情微妙:“先生,我觀你面相,恐有血光之災啊。”
擔心他聽不懂,她說完之后,又用英文說了一遍。
男人聽得懂中文,作為一個混血兒,他相當長的時間生活在華國,很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也非常明白這種話通常會出現的情景。
他吸了口氣,爬起來,看向身后。
五六個身穿保鏢服裝,塊頭特別壯,手臂把衣服撐得鼓鼓囊囊的黑衣人,迅速追了上來。
“少爺,跟我們回去吧。”
黑衣保鏢將男人團團圍住,表情不善。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打算。
“我這血光之災,你能解嗎?”男人冷冷看了周圍一眼,然后看向白真真問道。
他口吻帶著幾分自嘲。就這,瞎子都能看出來他有血光之災啊!
白真真頓時明白過來,自己被人當騙子了。她無所謂地聳了下肩膀,說道:“能啊。”
“哦?”男人挑了下好看有型的眉毛。
白真真說:“只要你付出足夠的代價。”
男人這下好奇起來:“什么代價?”
“錢。”白真真比了個數鈔票的手勢,“一千萬,幫你解決。”
她沒問他有沒有這么多錢。面相是白看的嗎?這小子的面相不要太好,大富大貴的命。
只不過,他命里有一坎,避不過去,就是斷腿、瞎眼、郁郁殘生的下場。
收他一千萬,是看在他是她的第一單,給了他首單優惠。
埃里克斯·王,這下真的意外起來。一千萬,對他來說是小意思。
他看了看周圍越縮越緊,很快就要動手的保鏢,眼里劃過一抹厭惡。
“好。事后付款。”他快速說道,整個人躲在年輕嬌小的女孩后面。
不管成不成,起碼這是一個樂子。他就算被抓回去,能拖延一時是一時。
他身材很高,白真真也快一米七了,在他面前就跟未成年的小姑娘似的。
而在這群異常高大壯碩的黑衣人面前,那簡直就是小雞仔了。
“OK。”
白真真聲音落下,隨即反手向后抓住男人的手腕,緊接著就是一聲:“跑!”
她身形嬌小,沖刺起來卻像小炮彈一樣,埃里克斯只覺得自己腳下發飄,整個人好像一只風箏,被人拽著在飛。
他不禁驚訝得睜大眼睛。
本來以為這個女孩,可能會有中國功夫。他自己也會中國功夫,他的功夫打不過這么多人。如果這個女孩子以為她可以,那就是一番樂子了。是埃里克斯被抓走后,常常回味的一個樂子。
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女孩跑起來飛快!她是運動員嗎?
不,運動員都沒有她跑得快!
“站住!”
那群黑衣保鏢很快反應過來,甩開膀子就追過來。
“去哪兒?”像被風箏一樣拉扯著,埃里克斯還有心情問道。
他現在心情挺愉快的,大概是從六七歲之后,就再也沒這樣飛快奔跑過。
就算以后會被抓起來,給老女人生孩子,但這樣快樂的感覺,足夠他回味很長時間了。
“去一個安全的地方。”白真真說道。
埃里克斯被風吹得瞇了瞇眼睛,饒有興致地問道:“你要帶我尋求警察叔叔的保護嗎?”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好主意。
“不。”白真真否認了,“這點小事,不必浪費公共資源。”
埃里克斯頓時睜大了眼睛——小事?關乎他一生自由的事,她叫做小事?
他有些擔心起來。
在一眾追兵的狂暴追趕下,白真真帶著金主小哥哥來到了沈家的辦公樓前。
“走,我們進去。”白真真拉著人就沖進去。
埃里克斯有些猶豫,但沒時間給他猶豫,等他反應過來后,人已經進了旋轉門。
“攔住他們!”白真真扭頭對著保安喝道。
保安認得她,白家小姐,沈總的青梅竹馬,沈氏大樓的常客。
“是,白小姐。”
不管怎么說,這些穿黑衣服的人,都不像是和諧分子。幾名安保人員,帶著電棍,迎上去。
“沈巍,你快點下來!”白真真已經掏出手機,“我給你搞了一單大生意。”
聽到“一單大生意”,埃里克斯下意識甩開了她的手,后退兩步,戒備冷漠地看著她。
白真真對他翻了個白眼,捂住話筒說:“一千萬,你說大不大?”
埃里克斯愣住了。
白真真抽空看了眼門外,發現幾名黑衣人沒進來,其中一個人在打電話,只有一個人試圖進來。
都進來可能是搞事,只進來一個人,就叫做談話了。保安走出旋轉門,在臺階上跟他交談起來。黑衣人指著里面,埃里克斯,口中說著什么。
保安很機靈,這是白小姐帶來的人,而白小姐是沈總的朋友,那一切還是要等沈巍過來再說。
“跟我走。”白真真已經跟沈巍通過氣,拉著埃里克斯就走。
埃里克斯看了眼門口方向,正對上一名黑衣人威脅的眼神,他立刻扭頭跟白真真走了。
白真真帶著埃里克斯進了電梯,按了下行鍵。
埃里克斯不解,問道:“你要找的人,在地下辦公?”
地下不是停車場嗎?
“我帶你偷溜。”白真真說道,“趁著他們沒反應過來。”
叮咚。
電梯門打開,來到地下停車場,白真真徑直走向沈巍的車子。
助理已經等在這里了,把車鑰匙交給她:“白小姐。”
“謝了。”白真真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讓你們沈總別擔心。”
助理應道:“是。”說著,看了埃里克斯一眼。
他眼里劃過一絲震驚,這家伙長得是人嗎?真他媽好看。
這讓他心中升起一絲危機來。白小姐身邊怎么多了這么一個人?比沈總還好看啊。
“走了。”白真真跟助理打了聲招呼,示意埃里克斯上車。車子啟動,往出口駛去。
萬人嫌6
車子很快駛出地下, 一躍來到地面上,明亮到刺眼的白光令人睜不開眼。
“你要帶我去哪里?”坐在副駕駛上, 埃里克斯問道。
“放心,不會把你賣了。”白真真轉動著方向盤,一邊盯著路況,一邊說道:“干我們這行的,很講究口碑信譽的。”
因為接的都是大單,客人都是大主顧。得罪一個,很可能就涼涼了。
“干你們這行?”埃里克斯英俊的臉龐上,掛著幾分好奇,“你們忽悠這行嗎?”
白真真頓時噎了一下,沒好氣道:“不相信?那你這就滾下去。”
這話說得非常不客氣,至少埃里克斯長這么大,就沒聽過幾個“滾”字。
“你打算帶我去哪里?”埃里克斯再次問道。
如果她不能給他安全感,那他真的要靠自己了。畢竟,他都靠自己逃到這里來了。
“去一個暫時躲避風頭的地方。”白真真道,“以及一個方便你打錢的地方。”
埃里克斯用他熟練的漢語文學理解了下, 總覺得她話里的意思, 像是要把他綁架, 以及索要贖金。
“你最好是相信我。”白真真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不然的話,你就算跑了,也很快會被抓住。你會有一個大大的麻煩。”
埃里克斯問道:“什么麻煩?”
“瞎一只眼, 瘸一條腿,英俊的臉龐被毀, 郁郁終生。”白真真說出她從他面相上觀測的,他本該有的命運。
埃里克斯的臉色陰沉下來。
他的警惕心讓他懷疑這個剛認識不久的女孩, 不,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很有可能在他跑掉后,暴露他的行蹤,讓他更快的被抓住,從而獲得一筆不菲的謝禮。
至于她口中的瞎眼、斷腿,他將此理解為威脅。
“但如果你聽我的話,就不一樣了。”白真真口吻輕松,“你會大富大貴,比之前更甚。”
埃里克斯沒說話。
他只是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他很久沒好好休息過了。
沉默中,車子向前行駛,抵達沈巍的住處。
“下車吧。”白真真停好車子,一邊解安全帶,一邊說道。
埃里克斯睜開眼睛,發現是一處還算高檔的小區,他點點頭,下了車。
“跟我來。”白真真在前面帶路。
埃里克斯跟上去。
跑?他是應該跑的。但埃里克斯累了,他已經跑了一個多月了,事態絲毫沒有好轉。
他想看看這個女孩會不會帶來奇跡?
“喂。”電梯上行時,白真真接起電話,“對,已經到家了,剛到的。你那邊怎么樣?”
電話那頭是沈巍。
他下樓后,沒看到白真真,又被黑衣男要人,當然不理會:“我都沒見到人,人也不是我們公司的員工帶走的,各位如果沒別的事,就請便吧。”
對方懵了,隨即就要進公司大樓搜查,沈巍當然不同意。爭執一番后,對方才想到,搞不好白真真已經帶著人跑了。
他們想看監控,但這時沈巍已經走了,區區幾個沒名沒姓的打手,還沒資格跟他同臺角力。
“扛不了太久。”電話里,沈巍說道:“你是什么打算?”
之前在電話里說得不清楚,這會兒回到家了,白真真把人拉進來,關了門,才說道:“你盡量拖著。當然可能也不用拖太久。我這邊事情不算棘手。”
她還是沒說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一千萬,哪里來的好看到不像話的男人。想到助理的描述,沈巍微微垂眼:“我去開會了。有事打我電話。”
“好的,拜拜。”白真真掛了。
抬頭一瞧,對客廳里存在感很強的男人說道:“隨便坐。我拿瓶水給你。”
“不用了。”埃里克斯在沙發上坐下,看向她道:“你有什么辦法,能化解我的血光之災?”
能用“血光之災”這個詞,說明至此他仍然不相信她的本事。
白真真給自己拿了一瓶水,一邊擰瓶蓋,一邊說道:“先說說你的情況。”
埃里克斯撇撇嘴,反問道:“你不會算嗎?”
“OK。”
白真真不跟他計較,主要是時間金貴,她飛快說道:“你即將進入一段非常糟糕的關系。這是你面相上反饋出來的,除此之外,你跟父母不合,所以這段糟糕的關系,多半有你父母的支持。”
埃里克斯一愣。
臉上漸漸流露出驚疑,對了,她居然說對了。
“你真的會算?”他坐姿都不自在起來。
他之前根本不認識她,她沒可能聽說他的事。而一路上,他也很少說自己的情況。
那她怎么得出這些結論的?
“都說了,我不是騙子。”白真真給自己打了個響指,然后說道:“給你爸媽打個電話,就說你發現了一座金礦。”
埃里克斯一愣:“什么?”
“有這座金礦在,應該能修復你和家里的關系。”白真真又說道。
埃里克斯的大腦飛快轉動起來。
他跟家里的關系一直不錯,這次為什么鬧掰了呢?因為他們為了更高的利益,把他送給一個老女人。
他反對,他們不聽他的,堅持要讓他去,還派人抓他。
如果有了一座金礦,他們怎么可能還會讓他去伺候老女人?根本沒那個必要了。
“什么金礦?”他遲疑著,不太懂她的意思。
白真真喝完水,把瓶蓋擰上,抬眼道:“從面相上看,你是大富大貴的命。但這種富貴,遠遠沒到上限。”
她挑挑眉,看向他的神情仿佛在問:“你家里是不是有一抽屜玻璃彈珠?”
但埃里克斯總覺得自己聽見的是:“你有一筆龐大的財富,是灰色未開啟狀態,它被埋藏得非常深,終你一生,都未必會發現。”
呃……
埃里克斯覺得自己有點暈:“我名下有一座金礦?誰留給我的?”
白真真笑了笑,說道:“這只是一個比喻。你有很厲害的親人,非常非常厲害。他們跟你的父親或母親,有很強的的血脈關聯。”
埃里克斯表情驚愕,瞳孔震顫。
“所以,是你父親那邊,還是母親那邊?”
埃里克斯嘴唇都在發抖,上下嘴唇相碰著,還沒來得及說話。
“唔。我推測,應該是你的媽媽。她應該不是你外公外婆親生的。”白真真用一根食指,輕輕點著下巴,“她的親生父母一直在找她。”
這下埃里克斯“騰”的一下站起來:“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的??她怎么知道的?!
埃里克斯確信,她不可能認識他。因為他摔倒了,摔倒在她腳邊,他們才認識。之前,他們從沒見過面。
“都說了,我不是騙子。”白真真聳聳肩,“而且干了你這一單,我有一千萬入賬呢。”
看著他震驚到難以置信,手都在抖,白真真催促道:“快點給你家里打電話。”
時間久了,沈巍那邊不一定能頂住。
“OK,OK。”埃里克斯連忙說,然后有些尷尬的伸出手,“可以借你手機用一下嗎?”
他自己的手機丟掉了,為了防止被定位到。
白真真便把自己的手機解鎖,遞給他。
埃里克斯拿過來,抖著手,撥號。
他沒有避開白真真,當電話接通后,立刻激動的大聲說道:“爸爸!媽媽!金礦!我們家有金礦!”
他手腳并用,極力表達著情緒,傳達著這個重要的信息:“是媽媽的家人!他們很有錢,而且一直在等她!”
“我怎么知道的?”
忽然間,埃里克斯冷靜下來,他立刻收斂了手腳,揚起漂亮的下巴:“先把保鏢們撤了。不然,我永遠不會告訴你們。”
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什么,埃里克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等下給你們打過去。”
他掛斷電話,英俊的臉上充斥著憤怒、茫然、后悔。
“怎么了?”白真真問他。
埃里克斯眼瞼顫了顫,說道:“那些黑衣人,不是我家里派來的。”
“哦。”白真真聳聳肩,并不多么感興趣。
但這對埃里克斯來說,是截然不同的意義。他本來以為那是家里來抓他的,非要他回去伺候老女人不可。原來,家里只是給他打電話,派人找他,卻從來沒有讓人抓他。
那黑衣人是誰派來的,就很明顯了。
“我媽媽那邊的家人,在哪里?”他輕聲問道。
有了家里的回應,埃里克斯已經不在乎金礦不金礦的了,他更希望媽媽找到愛她的家人。
“具體要見過你媽媽本人,才能知道。”白真真說。
埃里克斯對她點點頭,然后又去打電話了。這次,他帶著手機,走到了陽臺上。
白真真沒去聽。
跑不了他。她現在的運氣,那是說著玩的嗎?
埃里克斯交流的時間很長,白真真沒管他,拿出平板,開始訂午餐。
說好了,要給沈巍送飯來著。
“打完了?”等埃里克斯走回來,白真真把平板給他,拿回自己的手機,“我要出門了,你最好待在這里,不要出去。想吃什么,自己點。”
埃里克斯猶豫了下,說道:“我能跟你一起嗎?”
“不能。”白真真看著他,“那些人還在抓你。這里很安全,他們找不到。但如果你跟我出去……”
“我不去了,不去了。”埃里克斯忙說道。
白真真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然后起身:“我走了。”
她要先去酒店拿菜,然后去找沈巍,這么一看,時間還是挺趕的。
一路上,白真真把車子開得很快。
抵達沈氏大樓下面,她直接走的高層專用通道,沒跟那些人碰上。
乘坐電梯,直達頂層,來到沈巍的辦公室:“沈巍!”
她笑容燦爛,拎著飯盒,一蹦一跳地過去:“我來給你送午飯啦!”
沈巍剛開完會,正在處理一些緊急的工作,抬起頭,看了她兩眼后,點點頭:“你先坐。”
一邊回復郵件,一邊說道:“餓了先吃。”
白真真把飯盒擺到桌子上,人走到辦公椅后面,伏在椅背上,腦袋湊過去:“讓我看看,你在忙什么?”
沈巍敲鍵盤的動作一頓,隨即繼續忙碌。
白真真靠得更近了,臉幾乎貼住他的,盯著電腦屏幕看了一會兒后,苦惱道:“根本看不懂啊。”
“嗯。”沈巍眼睛也不眨,盯著前面的屏幕,瘦削好看的手指有條不紊地敲動著。
“沈巍,我今天干了一件大事。”白真真煞有其事的又說。
她要是乖一點,懂事一點,這會兒根本不會打擾沈巍工作。
但沈巍沒想過她會“乖”,他早已經習慣了她的惡劣。他沒有放下手頭的工作,因為他一旦放下了,她就會不感興趣地走開了。
“我知道。”他目不斜視地工作著,聲音淡淡。
萬人嫌7
吃飯的時候, 白真真對沈巍說了自己做的事。
“很冒險。”沈巍平靜敘述。
先不說她有沒有看相的本事,沈巍認為她是沒有的, 從小一起長大,他從不知道她會這個。
但既然她說有,那就有吧。這些細節,沈巍不打算探究。他并不覺得兩人之間十分透明,沒有任何秘密才是好的。
“這么缺錢?”緊接著,他問道。
既然她寧愿冒險,也要弄這筆錢,沈巍就只能當成她缺錢了。
“你也知道,我已經被趕出家門了。”白真真吸著果汁,無所謂地聳聳肩,“而且就算我沒被趕出家門,他們也不會給我這么多錢。”
沈巍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說道:“著急嗎?我借你。”
白真真嘿嘿一笑,說道:“我知道你好。但沈家那邊少不了找你麻煩。還是算啦!”
她在白家的處境不怎么樣, 沈巍在沈家, 也沒好到哪里去。他要動這么大金額的現金, 沈家那群豺狗還不知道怎么沖他吠。
沈巍眼底劃過什么,嘴唇動了動,抬眼看過去:“聽說那個埃里克斯,很帥?”
“咦, 你沒看嗎?”白真真睜大眼睛,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我以為你看過監控了。”
沈巍看過了嗎?
他垂下眼眸:“上午一直在忙。”
“喔!”白真真笑著,歪了歪頭, “也是。你是男人嘛,對帥哥不感興趣的。”
她捧著果汁,吸溜吸溜,“如果你是姐們兒,那你肯定會追著我,大談特談。”
沈巍沒再說話。
“等會兒做什么?”他起身走到辦公桌后面,問道。
白真真托腮:“保護你。”
正開機的沈巍,握著鼠標的手頓了一下,輕輕笑起來。
他皮相好,不笑的時候很冷清,拒人于千里之外。笑起來時,滿園大片大片的芍藥花開,都及不上他貌美。
“那么,白助理。”他抬起一雙含笑的眼睛,“現在給你的領導泡一杯咖啡。”
白真真撇撇嘴,說道:“喝什么咖啡?你現在是病號,你忘了?”
病號不能喝咖啡嗎?
沈巍不笑了,收回視線,敲打著鍵盤:“不樂意就算了。”
好家伙。白真真聽不了這個,立刻站起身:“我給你沖,你等著!”
等白真真沖咖啡回來,就聽到沈巍在打電話。
安靜的辦公室里,能聽到電話里傳出來的咆哮聲:“孽子!你這個孽子!”
“我讓你把人送回去!”
“別說你這里沒有。我看過視頻了,人是那丫頭帶走的,沒有你打馬虎眼,她能把人帶走?”
“趕緊的!我告訴你,得罪了那位,你吃不了兜著走!”
“老子可沒唬你。到時候,沈家保不了你,你給老子光屁股滾蛋!”
白真真走過去,湊到沈巍跟前,沖著電話里說道:“沈伯伯,還活著呢?”
這一聲問候,愣是把沈家仲給問的卡殼了。
他愣了一下,緊接著破口大罵:“你這個沒教養的野——”
嘟嘟嘟。
不等他罵出來,沈巍把電話掛了,順手設置了靜音。
“回來了?”他抬起頭,說道。
白真真把咖啡給他放桌上,人也往桌沿一坐,說道:“你掛了干嘛?我氣氣他。”
沈巍不需要她氣老頭子。這些事情,他自己會做。
“你跟埃里克斯說了,讓他不要出來?”他問道。
那個房子,沈家人都不知道。沈巍自己也不常去住,一般是白真真需要安置的時候,他才過去那邊。
埃里克斯被抓住無所謂。但如果這處房子被沈家人發現,沈巍卻會不高興的。
“說了。”白真真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我算過了,這件事會順順利利,不用擔心。”
沈巍點點頭:“好。”
她既然這么說了,那就這樣吧。出了事,他扛著就是。
他聚精會神,投入到工作當中。
不一會兒,助理送來一袋子點心,沈巍頭也不抬地說:“吃完了就到處轉轉,別出公司。”
外面有對方的人,還有沈家的人,她這會兒出去不安全,在公司里晃悠就沒事。
白真真點點頭:“知道啦!”
拆了一包山楂片,捏著一片,送到他嘴邊:“來,一起吃。”
助理早就出去了,辦公室里沒別人,當然助理就算在,也只會見怪不怪。
人家青梅竹馬呢,很奇怪嗎?
沈巍低頭含住她指尖遞過來的山楂片,一邊淡定咀嚼,一邊大腦清明的工作。
白真真喂了他一包山楂片,然后戳了戳他一本正經的臉,就拿著手機出去了。
不出意外,很多未接電話。
有沈家仲的,有白先生、白太太的,還有很多未知號碼。
她不由得挑挑眉,醞釀得這么快呢?
正想著,白先生打電話過來了,她順手接起:“喂,爸呀。”
她喊得甜,白先生頓了一下,積攢的怒火愣是沒有一下子發出來。
是了,這是他的女兒。
想到這里,白先生熄了幾分怒火,只是有些責怪地說:“你怎么又搞出事情來了?你知不知道,你搞出了多大的事?”
埃里克斯自己就是很有背景的人。他爸媽寧愿賣兒子,也要爭取的利益,可想而知,對方勢力如何。
白真真把人往沈家的地盤一領,對方當即瞄準了沈家,沈家一大群等著看沈巍笑話的,沈家仲更是以飛快的速度聯系了沈巍,要他把人捆了,趕緊送過去。
沈巍不接招,沈家仲本來該給白真真打電話,但他想到這個臭丫頭的邪性,轉而打給白先生。
白真真這邊的壓力比沈巍那邊要大。
“我知道啊。”她趴在玻璃護欄上,笑嘻嘻地說:“爸爸,我厲害吧?”
白先生噎了一下,沒想到都這種時候了,她還有心情討夸獎?
“厲害,厲害!”他囫圇道,“別貧了,人呢?被你弄哪兒去了?”
“爸爸,檸檸姐能搞出這么大的事來嗎?”白真真沒答,特別乖巧地問道。
白洛檸?白洛檸從來不搞事,只會做漂亮的事。
不過,那是從前。
這次不同,白先生也是才知道,他那個上不了臺面的廢物女兒,居然也會碰巧撞上這樣的機緣。如果運作得好……
“真真啊,你跟她比什么?”白先生的聲音透著溫和慈愛,“她是她,你是你。你從來不比誰差。”
“是嗎?”白真真問道。
“是啊。你才是爸爸媽媽的孩子!”白先生特別肯定地說,“爸爸媽媽這么優秀,你又能差到哪里去?”
“所以人在哪兒?”
白真真挑了挑眉,說道:“不急。過兩天我就把人放了。”
白先生頓時急了:“放什么人?你現在就帶人過來,到家里來。”
“干嘛?”白真真明知故問。
白先生卻以為她不懂,有些生氣,但盡力壓抑著怒氣:“什么干嘛?你惹了事,你知不知道?你把金斯利的人給劫了!人家怎么想?”
白真真不作聲。
“現在由我們把人還回去,再賠個禮,人家就不會太計較。不然你以為,你還能逍遙幾天?”
“爸,我以為你們會把我騙回家,然后送給金斯利殺。”白真真笑得咯咯的。
“胡說八道!”白先生呵斥道,“你是我們的女兒,我們怎么會這么對你?”
話鋒一轉,“快點,把人帶回家來,等下我們一起給金斯利女士賠罪。”
白真真卻不笑了,淡淡說道:“爸爸。你別哄我了。”
“誰哄你了?!”
白真真道:“我是說,你別哄我跟檸檸姐一樣優秀了。我知道的,大家都知道的,我就是沒有她優秀。”
“沒關系呀。”她輕輕說著,“我沒有她優秀,我還沒她會搞事嗎?”
她口吻變得陰郁神經質起來:“我要搞個大的,我要把她的名字,從我的生命中摘出去。”
她不要做“那個處處比不上白洛檸的白真真”。
她要做“白家那個特別會搞事的白真真”。
“白真真!”一聲大喝,剛響起一半,就戛然而止。
白真真掛了電話。
她沒有再接白先生的電話,但是白太太打過來,她接了。
“我剛才給爸說了。您不在旁邊嗎?那我再說一遍也行的。”
白太太氣得破口大罵,白真真不樂意聽,掛了。
誰打電話過來,她都接。
罵了沈家仲那個死老頭子一頓。
金斯利女士那邊也有電話打進來,她客客氣氣地接了。
交人?過兩天再說。
然后,她接到了埃里克斯的父母的電話。
“不用謝。”她說,“埃里克斯答應了我謝禮,我并非無償做好事。”
電話那頭是埃里克斯的父親:“那是埃里克斯的謝意。我們也很感謝白小姐,保護了我們的兒子。”
事實上,埃里克斯的家里,不是一點兒人情味都沒有。他們是貪圖一些利益,因此把兒子獻給金斯利女士。
但現在情況不同,埃里克斯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證,他們還是更愛兒子一點。
“請讓我們表達謝意。”電話里傳來誠懇的聲音。
白真真“唔”了一聲,仿佛在思考般。過了兩秒,她道:“我有一個討厭的人……”
萬人嫌8
下午三點, 沈巍有事要外出一趟。
“你待在公司,不要出去。”
白真真點頭道:“好。我在辦公室等你。”
沈巍卻道:“換個地方。”
白真真正坐在沙發上打游戲, 聞言抬起頭。
只聽他說:“老頭子可能會來。”
喔!白真真一下子明白了,站起來道:“知道了。那我換個地方。”
等到沈巍一走,她立刻折返回去,就坐在沈巍的辦公椅上,兩只腳翹起,悠哉悠哉,打游戲。
“砰!”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略有些禿頂,一臉富態的中老年男子,怒氣沖沖地走進來,厚厚的脂肪也填不平他眼角的皺紋。
見到白真真,他張口就說:“你們兩個,到底把人藏哪兒了?快點交出來!”
辦公室里沒有沈巍,這沒關系。他們兩個人,向來是穿一條褲子。逮著白真真,也是一樣。
甚至, 沈家仲面露恐嚇, 試圖趁著沈巍不在場, 速戰速決,把事情解決了。
白真真牙尖嘴利又怎么樣?只不過是一個臭丫頭而已。
“伯伯,這么著急干什么呀?”看著他逐漸走近,白真真并沒起身, 只是把翹起來的腳放了下來,“人家金斯利女士都沒有著急呢。”
“伯伯, 您這樣不行。”她語重心長地說,“太上趕著當狗, 人家會輕瞧您的。”
一句話,讓沈家仲勃然大怒:“你說什么!”
“我說,您就算要給金斯利當狗,也不用這么哈巴哈巴的,人家瞧不上。”白真真索性給他說明白了。
沈家仲是聽不懂嗎?
他眼冒兇光,五官隱隱猙獰,揚起胳膊,就要給白真真一巴掌。
白真真當然不會被他打著。只見她靈活地跳下辦公椅,貓著腰往旁邊一溜,就開始驚呼:“哎呀!狗急了!開始咬人了!”
“你說什么?!”沈家仲大怒,差點給她這幾句話,氣出腦溢血。
就沒見過這么討人厭的小輩!他愈發面露兇光,盯著白真真,就要給她點顏色瞧瞧。
“伯伯,您就沒發現嗎?”白真真一邊在辦公室里繞圈圈,一邊說道:“您上樓時,就沒發現金斯利的人已經撤了?”
沈家仲追逐的步伐一頓,就見這個臭丫頭露出一個邪惡的微笑:“伯伯,你要當狗,動作慢了呢。”
她嘴巴淬了毒似的,一句比一句狠:“您現在只能做沒人要的狗了。”
“好可憐啊,伯伯。”
沈家仲愣了愣,緊接著怒氣上頭:“我打死你!”
白真真拔腿就往外跑:“來人啊!瘋狗咬人啦!”
她一邊跑,一邊大喊。
沈巍的辦公室在頂層,但大樓的設計中間是橢圓形的空間,下方的人抬起頭就能看到上面。
沈家仲追出辦公室,他如果要臉,就不能追著白真真打。
“沒教養的賤丫頭!我替你爸媽教訓教訓你!”然而沈家仲被她一句一個“狗”,給氣得發狂,根本不在乎。
——
沈巍回到公司。
“沈總來過沒有?”他一邊乘坐電梯往上走,一邊問助理。
沈家那么多人,都有著不低的職位,人人都稱一句沈總。但他現在說的是誰,助理顯然不會誤會。
“來過了。在您辦公室待了一段時間。”助理回答。
沈巍點點頭,面色清冷如常。然而,聽到助理的下一句,他面色微緊。
“當時白小姐也在。”助理一邊說著,一邊覷著他的神情,“不知道白小姐對沈總說了什么,沈總很生氣。”
沈巍繃著臉,出了電梯,直直往辦公室走。
“沈巍!你回來啦?”辦公室里,白真真坐在他的辦公椅上喝奶茶,對他笑著招招手。
沈巍關上門。
“他打你沒有?”他第一句話就問。
白真真頓時笑了:“他倒是想來著。但我會跑呀!”
沈家仲那個人,十足的人渣、敗類。
沈巍會懷疑他打人,一點兒也沒多想,要不是白真真跑得快,真就被薅著頭發打耳光了。
那個死老頭子,他年輕的時候就對女人很下得去手,更別提現在了。
“不是讓你避開?”沈巍微皺眉頭,說道。
白真真撅嘴,站起身,將辦公椅讓給他:“沈巍,你現在翅膀硬了,都開始吩咐我了。”
沈巍抿抿唇:“別亂說。”
“哼。我就看不慣他找你麻煩。”白真真坐在辦公桌上,翹起一條腿,繼續吸溜著奶茶,“這是公司!他來公司找你,想過你沒有?”
如果沈巍被沈家仲壓著訓,那他的威信要下降。反過來,如果他跟沈家仲嗆起來,也不會讓他臉上多光彩就是了。
沈家仲就是要搞他,才這么干的。多惡心啊?明明是親父子,被他當成仇人一樣。
她一臉不平的表情,看在沈巍眼里,神色幾經變換,漸漸繃緊的臉龐柔和下來。
“以后別冒險。”他說著,坐在辦公椅上,打開電腦。
白真真傾身,趴過去對他說:“哎。你就不好奇嗎?”
“好奇什么?”沈巍抬眼一掃。
白真真得意道:“外面守著的那批人不見了。埃里克斯安全了。事情解決了。你爸,我爸,想借這個事情攀上金斯利,都做夢去吧。”
沈家仲急著將人攥手里,是為了討好金斯利女士,獲得一定利益。
白先生也是一樣,放在平時,他未必有這個機會,跟金斯利女士對話。
她得意洋洋的,說道:“埃里克斯的家里人給我打電話了。我就知道,他們肯定跟金斯利溝通過了,這事就到此為止了。”
埃里克斯的家里,不追究金斯利假冒他們的名義,對埃里克斯圍追堵截的事,已經是顧及面子了。
除非金斯利想要跟他們撕破臉,不然她不會繼續這么干了。
經由她陳述,沈巍很快明白過來,他看著面前的屏幕,上面的內容進入眼中,但是進不了大腦。
索性雙手向前一推,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向她看去:“這么輕易就解決了?”
有一天沒有?
在沈巍想來,至少要有這么幾個流程——沈家發難要人、沈家仲翻臉、白家施壓、膠著一陣子。
而后,或許埃里克斯解脫,拿出一千萬酬金。或許他背地里做小人,把埃里克斯獻給金斯利,替白真真拿到一千萬辛苦費。
結果一個白天過去,事情就解決了?順利得簡直不可思議。
“那我會做沒把握的事嗎?”白真真得意地坐直身體,“我怎么會拉著你下水?我又不是豬隊友。”
她當時為什么把人領進沈氏的地盤?為了坑沈巍嗎?
她得意起來,眉毛亂飛,簡直是眉飛色舞,看上去那么鮮活生動。
沈巍看著她,如以往的每一次,舍不得移開視線。
“我以為你需要我的幫助。”終于收回視線,他重新握住鼠標,晃動兩下,喚醒屏幕。
萬人嫌9
白真真需要他的幫助嗎?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她沒有再嬉皮笑臉, 轉頭看向落地窗,聲音輕淡。
在所有人都喜歡白洛檸, 認可白洛檸,稱贊白洛檸,追逐白洛檸的時候,只有沈巍,一直站在她身邊。
“世界上不會有比你更好的人了,沈巍。”她轉過頭,認真地看著他道。
如此肉麻的話,偏偏她不像以前那樣,她一點兒也沒有開玩笑、逗弄他的意思。
沈巍想要不往心里去,都做不到。
“你現在這樣說,”他漂亮的臉上神色淡淡,微垂眼簾,“等你以后……就不這么認為了。”
白真真便跳下桌沿,走到他身側,俯身探頭去瞧他:“以后怎么啊?我沒聽懂。”
沒聽懂嗎?
沈巍握著鼠標的手指不自覺用力, 手背上露出清晰可見的三根細骨, 形狀漂亮, 讓人忍不住去摸。
白真真就有點眼饞,一邊等他的答案,一邊伸出食指,用指腹去摩挲他的手背。
沈巍倏然撤回手掌, 放在腿上,握起。
眼眸垂了垂, 又抬起,不閃不避地望入她的眼睛:“等你以后有了男朋友。”
那個男人, 一定是被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對他都這么好,對那個不知名的野男人,只會好上一百倍。
沈巍的臉色漸漸陰郁。
“嘿嘿。”白真真打量著他的神色,卻壞笑一聲,“可能吧。”
聞言,沈巍的臉色更加陰郁起來。
“但在我前二十三年的生命中,我心里最好的人是沈巍。”她覷著他,笑得更燦爛了。
以后可能有人對她更好。
但要多好,才能打過這些年來沈巍的堅定不移,始終維護?
她眼神閃爍,跳躍著狡黠的光芒,仿佛在向他透露什么,沈巍心中砰砰直跳,眼前有點眩暈,但又不敢去想。
永遠站在她身邊,做她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人?沈巍這樣想了很多年,又壓制了很多年。
要很好很好的人,才配站在她身邊。
“哎呀,該下班了。”白真真往手機屏幕上看了一眼,立刻說道:“走了,病號,我們回家吃飯了。”
沈巍腦子里劃過還沒完成的一項項工作。手上沒有停留,收拾起東西:“好。”
埃里克斯還在家里。
不知道他吃了沒,兩人從餐廳叫了外賣,順路取了一下,開車回家。
“你回來了?”聽到門被打開,埃里克斯立刻竄出來,當看到她身邊跟著的年輕男人,他停頓了下,“你好。”
沈巍看他一眼。
黑發碧眼,五官精致立體,身材比例堪比模特。只一眼,沈巍心里就生出排斥感。
“嗯。”他點點頭。
白真真一邊換鞋,一邊介紹道:“房子的主人,也是白天幫我們偷溜的人。”
埃里克斯立刻大步走過去,熱情地抱住他,大力拍著他的后背:“謝謝,謝謝,哥們兒,真的太感謝了,謝謝你救了我。”
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當即看向白真真說道:“我現在就支付報酬!”
“是現金還是珠寶、不動產?”他笑容燦爛又誠懇。
爸媽已經打電話給他了,他們跟老女人已經交涉過了,他安全了。今天晚上,他們就會來,將他接走。
噢,是順便把他接走。他不想回去也可以的,他們主要是想請大師算一算,他們有緣無分的親人究竟在何方?
“現金。”白真真想也沒想就道。
“OK!”埃里克斯表示沒問題。
一旁,沈巍余光掃過。她要這么多錢干什么?
雖然說是被趕出家門。但一起長大,沈巍還是知道她的,她并不是一個把錢放在眼里的人,一向夠花就行,不夠花,那就不花。
吃過飯。
埃里克斯去陽臺打電話了,他恢復自由后,當然要跟以前的朋友們聯系上。
白真真推著沈巍回房間。
“怎么了?”沈巍轉頭問道。
她一跟他回房間,他就不自覺緊張起來
白真真很自然地道:“給你上藥啊。你的傷不用換藥的嗎?”
沈巍一愣,他還真忘了這回事。這一整天,太刺激了,他都沒想起來。
“我讓助理過來。”沈巍說道。
白真真不贊同的把他推到床邊坐下,說道:“老板,別太不做人。都下班了,你放過人家吧。”
沈巍想說,他給助理開的薪酬,是按24h算的。
“沒事。”他說,“明早我給他放兩個小時假。”
白真真不說話了。微微偏過頭,瞅他。
沈巍垂下目光,拿起手機,就要給助理打電話。然后,“啪”的一聲,白真真把手機搶走了。
“沈巍,你什么意思?”她睜大眼睛,怒視著他。
沈巍愣住:“怎么了?”
“你寧愿給他看光光,也不想讓我看?”白真真指責的眼神看著他,“你是不是出柜了?”
沈巍:“……”
不等他開口,白真真雙手抱胸,挑剔地打量他:“好哇。我就說,你怎么一直沒有女朋友。原來,你是這樣的沈巍!”
沈巍一頭黑線。
“不要胡說。”
白真真下巴揚起:“那就脫衣服。”
……什么話!
沈巍的耳廓上又開始浮起霞色,抿了抿唇,神色倒還鎮定:“手機給我。”
話落下,白真真眉頭倒豎,立刻就要噴他,他慢吞吞又道:“我讓助理送藥過來。”
喔。
白真真沒好氣的把手機塞他懷里,說道:“沈巍,你變壞了,你學會說話大喘氣了啊。”
沈巍神色沉靜,聞言只道:“是你太著急。”
白真真又好笑又好氣,一下跳起來掛他身上:“我太著急?你不知道我嗎?你就是故意的!沈巍,你以為我不知道你?”
正如他了解她,她難道會不知道他嗎?
沈巍嘴角繃不住揚起,又很快壓下,保持著清冷小仙男的人設:“傷口疼。”
白真真立刻跳下來,憂心道:“那你坐下,歇會兒。”
他帶著傷,就這么忙了一天,還出了半天的外勤。白真真想想,就很煩沈家仲。
“你放心,你受的苦,他一點兒也少受不了!”她語氣干脆。
沈巍當然是相信她的。只是此刻,他神情一凝:“你是為了我?才張羅埃里克斯的事?”
他以前沒見過她動用這份能力,這次本來也沒信的。但她的表情,令他如醍醐灌頂,一下子站起來:“會對你有什么影響?”
她從前不用,一定是因為有影響。那現在因為他動用了……
“你想多了。”白真真瞅他,“我傻嗎?”
沈巍看著她沒做聲。
臉上的表情,清晰明了的寫著答案。
“也有影響吧。”白真真頓時話鋒一轉,表情難過起來,一邊說著,一邊余光看他,“會讓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好哥們兒,唯一站在我身邊的人,從此害怕我,不敢跟我玩了。”
沈巍聽到前面一句,整顆心立刻提起。
等到聽完整段話,他那口氣梗在心口。好一會兒,才慢慢吐出一口氣:“沒影響就好。”
“什么叫沒影響?”白真真叉腰,怒視著他,“我只有一個朋友了!”
沈巍看著她,忽然抬手彈了她一個腦瓜崩,“這么傻,小心被賣。”
“呵!”白真真反手跳起來就是一個牛頂,腦門嗑他額頭上,“讓你說我傻!”
咚的一聲,她撞得十分用力,沈巍都覺得腦漿子晃蕩了一下,清冷小仙男的人設維持不住,露出十分嫌棄的表情來。
“你還敢嫌棄我?”白真真更加不依不饒了。
兩人胡鬧著,時間過得很快,助理送藥來了。
因為白真真在,助理很識趣的放下藥就走了,走之前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
白真真立刻把沈巍按在客廳的沙發上,要他脫衣服。
“別說我占你便宜。”她一本正經道。
埃里克斯也看著呢,這不是私密的空間,她很正經的要給他上藥。
沈巍抿了抿唇,眼瞼垂了一下,然后抬起來,看向埃里克斯。
埃里克斯秒懂,立刻捂著肚子說:“我去一下衛生間。”拔腳溜了。
沈巍這才抬手,慢條斯理地解扣子。
他皮膚很白,天生的冷白皮,愈發顯得那些青紫腫脹的猙獰丑陋。
白真真做過心理準備,見到這畫面,仍是心里一沉,表情瞬間冷下來。
王家如果做不到她滿意的地步,那座金礦她是不會指給他們的。
“已經不疼了。”沈巍說道。
他現在有些后悔了,為什么讓她看這個?她一定又會著急上火。
“是嗎?”白真真悶聲說,指尖戳在他覆著紗布的地方,頓時他背部肌肉下意識繃緊,她沒好氣道:“還說不疼?”
沈巍的背部裸露在空氣中,被空調吹得有些涼,但他胸腔里忽然升起一團火,燒得他血液沸騰,喉嚨發干。
他有一句話,想說很久了,也壓抑很久了。
“疼。”他慢慢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很用力,“你會心疼我嗎?”
白真真沒抽回手,只道:“你說呢?!”
“那你……”會永遠心疼我嗎?
會有一天,她心疼別人,再也想不起關注他嗎?會將他忘在腦后,跟別人吵架了,才會想起他,找他喝咖啡抱怨嗎?
沈巍只要想一想,胸膛里的火就要把心臟燒成灰燼,這使得背上的傷痛,不值一提。
“我永遠會心疼你!”被他無聲注視著的女孩,反握住他的手,那么肯定地道。
沈巍以為自己幻聽了。
不然他怎么會聽到,這么不切實際的一句話?
“算數嗎?”他輕聲道。
白真真舉手發誓:“絕對算數!我白真真說的話,唾沫都變成鉆石,真的不能再真!”
沈巍低低笑起來,微微自嘲。
確定了,他幻聽了。
這只是他的臆想。他大概太累了,不知不覺睡著了。可能是在回公司的車里,可能是在辦公室,總之不可能是真的。
“那你要記住。”他克制不住地看著她,表情含著引誘,“不能騙我。我會當真的。”
“騙你是小狗。”白真真又說。
緊接著,撕拉一聲,她揭下了他背上的一塊紗布。
不是特別疼,但足夠清晰。
沈巍渾身一僵,他看看眼前的客廳墻壁,看看昏暗的陽臺外面,又看看身側露出來的衣角。
手指不覺蜷緊了。
——
埃里克斯的父母,在次日早上九點抵達家中。
但好消息早上七點就傳到白真真這里——昨晚沈家仲外出見小情人,不幸遭遇車禍,人當場重傷昏迷,現在醫院里,還沒有醒來。
“唉。”吃早餐時,白真真忍不住嘆氣,“早知道伯伯可能再也聽不到我說話,昨天我就應該多跟他聊一聊。”
萬人嫌10
沈巍喝粥的動作一頓, 有些一言難盡地看向她。
她那叫惋惜嗎?不要以為他聽不出來,她簡直就是幸災樂禍。
“吃完飯我去趟醫院。”沈巍垂眼, 繼續喝粥。
作為沈家仲親生的兒子,而且是唯一的兒子,他理當去醫院看望。
“去吧去吧。”白真真很高興地說,“記得拍個照片,讓我看看老頭現在的慘樣。”
她在他面前,根本裝都懶得裝一下。她就是這么惡毒,就是這么見不得沈家仲好,哪怕他是長輩,可是聽到他出事,她就是開心。
餐桌上的另一人,瞧瞧沈巍,又瞧瞧白真真,不是很懂。
沈家仲不是沈巍的父親嗎?為什么白真真當著沈巍的面說這種話?
察覺到他的視線,沈巍朝他看了一眼。埃里克斯立刻收回視線,低頭啃包子, 一聲不吭。
沈巍收回目光。
“我很快就回來。”吃過飯, 沈巍拿起外套和鑰匙, 出門。
白真真道:“不用著急,你多待會兒也行。埃里克斯的家里人到了,我正好留他們說會兒話。”
她一個人搞得定這事。
沈巍沒再說什么,點點頭:“我走了。”
“拜拜。”白真真對他揮揮手, 看著他的背影,關上門。
砰的一聲過后, 埃里克斯湊了過來,小聲問道:“那位傷患, 難道不是沈先生的父親嗎?”
看看這兩人,白真真就差沒說“撞得好”了。而沈巍的臉上,亦是半絲波動都沒有。
人子否?
“是。”白真真說完,忽然惡劣一笑,朝他湊近過去,“是你爸媽動的手哦。”
埃里克斯愣了一下,沒明白:“啊?”
白真真沒說話,只對他挑了挑眉頭,隨即走到客廳里,往沙發上一坐。
埃里克斯腦子里念頭急轉,大長腿兩步飛跨,跳到沙發旁邊:“什么意思?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
如果他沒理解錯,是白真真請他爸媽動的手?
可是,為什么?
“你爸媽很疼你吧?”白真真看他一眼,說道。
埃里克斯下意識回答:“一般吧。”
“你爸媽會趁你去工地視察,讓人騎摩托車撞你,還折返回來從你身上碾過去嗎?”白真真神情陰沉。
埃里克斯本能說道:“瘋了吧?這是犯罪!”
是啊。
沈家仲做的事情,就是犯罪,是故意傷人。但有時候,法律并不能維護被傷害人的權益。
前世,沈巍為什么選擇同樣的報復?因為他沒有證據。如果他能找到證據,把沈家仲往監獄里一送,沈家仲握著的東西,照樣落在他手里。
“太慘了。”埃里克斯喃喃。
他沒有說什么“不可能吧”“怎么會有這樣的父母”,他是生活在幸福家庭中的小孩,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糟糕的爛人父母。
他覺得沈巍很可憐,沈家仲從沒有愛過他。
沈家仲的確從沒有愛過沈巍。
從沈巍五歲回到沈家開始,面臨的就是本應該照料他的父親,無休止的虐待。
那時候的沈巍,個頭還很矮,他有些營養不良,因為生養他的女人,對他并沒好到哪兒去。他來到沈家時,瘦得皮包骨頭,頭發枯黃,身上傷痕累累。
沈家仲嘲笑他:“賤人生的小賤種!”
那么高大的男人,他要把頭抬得很高,才能看得見他的臉。但這樣一個高大強壯的父親,并沒有把他抱起來,讓他坐在他的臂彎里。
他抬起一腳,就把單薄的小沈巍踢飛了。瘦幼的身體,細細的脊椎砸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那么疼,那么疼。
“爸爸。”小小的沈巍,忍著眼淚,細聲細氣地喊道。
“爸爸。”長大的沈巍,站在病床前,對做完手術,插著呼吸機,人還在昏迷的沈家仲說道:“看到你這樣,我就放心了。”
沈巍的視線,從病床上掃過。曾經那么高,站在那里,把門口照進來的光線都擋住的男人,現在看上去,只是一坨肉而已。
一坨沒有任何意識,只會日漸腐壞發臭的肉。
他沒在病房里停留太久。
從頭到尾,他的心跳沒有加快,表情平靜如常。蒼老的男人雙目緊閉的臉,深深印在腦海中,便轉身離開了。
沈巍不恨他。
比起來,白真真更恨他。她一向是熱烈的性子,敢愛敢恨。沈巍不是,他的血早就冷了。
沈家仲?他對他早已經沒有任何期待。
他快步離開醫院,給助理打了個電話,先去了公司一趟,處理了些工作,然后趕回家中。
埃里克斯的爸媽已經到了。
沈巍進入家門,就見他們畢恭畢敬的跟白真真說著話:“謝謝,謝謝大師。您的恩德,我們永遠不會忘記。”
他挑了挑眉,現在是什么狀況?
白真真笑得客氣:“在商言商。你們已經付過報酬,就不必談什么恩德了。”
錢貨兩訖,對白真真而言,從此交個朋友可以,恩德什么的根本沒必要。
但夫婦兩人對白真真依然恭恭敬敬:“大師心善,我們不能忘本。”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錢買來的。
假如不是白真真,姜一蕁恐怕這輩子都找不到自己的雙親。她無比感激白真真,這個救了她兒子,幫她找到父母,成全了兩個家庭的女孩。
又客套兩句,夫婦兩人帶著埃里克斯走了。
沈巍關上門,才道:“這么快?”
“是啊。”白真真點點頭,“你來得挺快的,居然趕上了。”
沈巍挑了挑眉,不及說話,就聽她說:“老不死的怎么樣了?”
她表情不加掩飾,幸災樂禍地說:“離死遠不遠?你拍照片沒有?拿給我看看。”
沈巍沒拍照片,他對沈家仲的死活并不在意,“沒有。不樂觀。”
不樂觀啊。
那可就太讓人高興了。白真真吃吃地笑起來,但沈巍不想她為這件事太上心,便道:“你跟王家談了什么?”
“很簡單。”白真真跟他說了說。
她本身修習過玄學,又有氣運加持,給那位女士找到線索,不要太容易。
白真真甚至覺得,她哪怕不懂得什么看相算命,就沖著越來越強大的氣運,都能解決這件事。
說了幾句話,沈巍還要去公司,白真真對他擺擺手:“去吧,拜拜。”
她這么干脆利落地再見,反而讓沈巍多問一句:“你等會兒去做什么?”
“我有我的事情。”白真真挑眉,“你要知道嗎?”
沈巍很少問她的事情,除非她主動說,這次也是一樣:“我走了。”
“拜拜。”白真真關上門。
等他走了,立刻拿起包包,出門。
沈氏集團的股價開始下跌,連著三天跌停,有人拋售,有人加倉。
白真真坐在咖啡館里,等著接沈巍下班,隔壁有人吵了起來,其中一人起身就走,怒氣沖沖地擦過桌沿,帶起一陣風。
風里帶著清爽的男士香水氣味,白真真隨意抬頭,這一看愣住了。
她連忙放下咖啡杯,追上前,但男人走得很快,她飛快去追,終于在追出門時,拉住了他。
“這位大哥!”她攥緊他的衣角,“我觀你面相,有血光之災!”
男人有急事要離去,驀地被人拉住,本就不耐煩。待聽到這一句,他很無語,扭過頭就喝斥:“滾開!”
“開”字剛出口,就被身邊呼嘯而過的隆隆聲壓過去。男人猛地瞪大眼睛,渾身僵住,霎時間血液逆流。
“怎么樣?”白真真松開他,撩了撩被迅猛開過的大廂貨帶起的頭發,挑起眉頭說道。
男人渾身僵直,一動都不敢動,心臟快得像要爆炸,好一會兒說不出任何話。
他只知道一件事,如果不是這小姑娘拉住他,他人就沒了。
額頭上漸漸冒出汗水,男人哆嗦起來,顫巍巍地伸出手,猛地攥住了白真真的胳膊:“小,小姑娘……”
“不客氣。”白真真瞥了一眼那只手,“救人一命,我就當給喜歡的人積功德了。”
看不見就算了,趕不及救就算了,但是這種跑幾步、拉一把,就能救一條性命的事,白真真不會推辭的。
“等等!”見她要走,男人忙叫道,“我姓盛,這是我的名片,我今天有急事要去辦,小姑娘、不,大師您回頭打我電話,定有重謝!”
如果不是她拉了他一把,他就沒了,這種大恩大德,如果不報,還不知道以后要遭什么天打雷劈。
男人匆匆塞了名片,就快步走了,不忘左右關注路況,免得再有不遵守交通規則的車輛。
白真真沒看那張名片。
但她知道,這個男人富貴過人,他身上紫氣濃郁,沾上一點就能小小進財。
白真真沒有結交權貴的想法,只是她看著男人急匆匆的樣子,還是喊了一句:“你要找的人,不在那里!”
男人沒聽見她的喊話,他滿腦子都是自己被綁架的兒子終于找到了。
“盛先生!”直到身后又喊了一聲,“您要找的人,不在那里!”
男人終于聽見了,心臟倏然縮緊,猛地站住腳步,回頭:“你說什么?”
“這邊。”白真真已經走到旁邊車子那里,“上車,我帶你去。”
又是一條性命。
男人急急走過去:“小姑娘,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
他沒告訴過她,他是去找人。男人第一反應,這是一個局。但他想到剛才,如果不是白真真叫住他,他此刻身上的血都涼了。
“我,會點算命本事。”白真真發動車子,等到他上車,立刻啟動,“剛才看你面相,烏云罩頂……”
他身上死氣沉沉,顯然馬上就要遭臨大禍。而等到白真真拉了他一把,與死亡擦肩而過,他身上的死氣散去,又露出別的來。
他子女宮晦暗,與他剛才的危險狀況,不相上下。白真真顧不得先解釋,把人拉上車,一邊往城外駛去,一邊說起情況。
男人一開始將信將疑,等她說完,人還在猶豫:“我去城東,可以麻煩白小姐去城西嗎?”
按她的說法,孩子會被撕票。他不能冒這個險,跟著她去城西。綁孩子的人,給的地址在城東。
“行。”白真真說完,就近停了車子,“回頭見。”
她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如果能救到一個無辜的小孩子,就當是給沈巍積德了。
倒霉鬼沈巍,從小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她希望他的余生,光明順遂。
白真真一路開得飛快,在一處廢棄大棚里,找到了被膠布粘著嘴,手腳綁著的六歲小孩。
小孩旁邊是一個干瘦的男人,滿臉惡毒的拿著一把锃亮的剪刀,正要剪小孩的手指取樂。
白真真干脆利落地放倒了男人,拿出手機,先打給了盛先生,用他名片上寫的號碼。
“喂,盛先生。”撥通后,她彎腰撕掉小孩嘴上的膠布,“找到一個小孩。”
然后把手機放在小孩的嘴邊。
“爸爸……”小孩哇的一聲就哭了,眼淚唰唰的淌,“爸爸,你快來救我……”
電話那頭,盛先生激動地喊:“小文!你怎么樣,小文?”
“爸爸!爸爸你快來!”小孩哭著喊道。
白真真蹲下,把手機開了外放,說道:“我把地址發你,你盡快過來,我等下還要打110。”
“好,好好,我馬上過去。”盛先生說道。
白真真掛了電話,對上小孩驚恐的目光,說道:“我現在要報警。你能等一等嗎?等我打完電話,再讓你跟你爸爸說話。”
小孩抽噎一聲,小幅度點頭。
白真真就報了個警。
然后看了看手機的電量,撥打小孩爸的電話,讓他們父子在線溝通。
至于她自己,蹲到一邊。
“爸爸,我身上還捆著繩子。”小孩小聲說,“能不能讓這個阿姨幫我解開?我想上廁所。”
過了一會兒,小孩鼓起勇氣大喊:“阿姨!”
阿姨什么阿姨。
嘖。
白真真給他把繩子解了,綁到地上被她放倒的男人身上,小孩不敢走遠,拿著手機,到角落里背對著她放水。
警察來得很快。
其次才是小孩的爸爸。
別的都好說,就是白真真遇到一點麻煩——她為什么知道小孩真正的位置?跟綁匪是不是一伙的?
如果不是被白真真拉了一把,差點見閻王,盛先生也會這么懷疑。
“她不是,她很厲害的,她救了我們一家人的命!”盛先生竭力為她作保。
雖然過程有點麻煩,但咖啡店外面的攝像頭把她救人的畫面拍下來了。再加上綁匪那邊審問,的確沒有別的同伙,白真真得以脫身。
“謝謝你,白小姐,太感謝你了!”盛先生不住的道謝,拉著小孩一起,對她鞠躬。
小孩找到爸爸,整個人狀態好了很多,也認真地說:“謝謝阿姨。”
“嗯。”白真真點點頭,“以后小心點,別再被人騙了。”
說到這里,盛先生的眼神一暗,怒氣劃過臉龐。
“拜拜。”白真真還要接沈巍下班,要不是沈巍加班,她都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