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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乾隆帝儀嬪黃氏(一)

    雍正十三年,葉湘雅來到格格黃氏身上,彼時后院看似一片安詳,實則勾心斗角。

    黃氏乃漢軍包衣正黃旗人,正好在這一年里懷上身孕,如若沒有意外,她將會生下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子,靠子嗣謀得一個不錯的位份。

    只是不巧的是,黃氏在有孕六七個月時不幸小產(chǎn),誕下一個男嬰,并且因為月份過大小產(chǎn)的緣故,身子受損,此生無緣子嗣,這無異于是一次巨大的打擊,黃氏心灰意冷,在新帝即將登基前幾日抑郁而終,最終只被皇帝追封為儀嬪,終生抱憾。

    而原身的愿望便是將謀害她的人找出來,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如若那人有子有女,便眾叛親離、斷子絕孫,自身則保全子嗣,從此跟帝王雙宿雙飛。

    前半截愿望葉湘雅能理解,畢竟有怨報怨,原身被害了孩子,想幕后之人斷子絕孫很正常,但是后半截讓她有些迷茫,雙宿雙飛?這對于一個皇帝而言,是沒法完成的保證吧。

    在后院中,原身是挺受寵的,可論恩寵,不及高側(cè)福晉,論地位,不及福晉出身高貴,被主子爺看重,論青梅竹馬,更不比富察格格打小跟主子爺相處的情分,原身姿色上佳,但地位尋常,想讓皇帝上心,愿與她雙宿雙飛,絕無可能。

    他這次任務是不會過來了,乾隆皇帝本就不是一個能任人掌控的人,因為本身掌控欲過強,如若有人想替他完成心愿,乾隆皇帝哪怕是毀了大清江山,也不會任由他人過來以他的身份過活。

    況且乾隆皇帝自身想要別人達成的愿望并不多——系統(tǒng)問過他,可想他最看重最愛的妻子富察皇后復活,他毫不猶豫拒絕了,也問過他要不要選出一個更適合皇位的繼承人,他更是毫不猶豫拒絕,是想都不想的那種程度。

    這人壽命長,在年輕時繼位,皇權(quán)獨攬,什么都享受過了,誰都打動不了他。

    所以此次任務只有葉湘雅一人。

    但即便是一個人,她也有很大把握完成愿望的前半截,就是那句雙宿雙飛讓她十分迷茫,這是形容恩愛的男女吧,而構(gòu)成恩愛的要素無疑是外人眼中的身份齊平,那原身就得要成為皇后了,聯(lián)想起皇后富察氏將在乾隆十三年時崩逝,她想成為皇后,只得謀繼后之位了。

    而側(cè)福晉那拉氏是繼位的最佳人選,她想以原身的漢軍正黃旗包衣謀位,就只能往子嗣多多、家族勢力提升方面努力,當然抬旗也很重要。

    但就這十來年功夫,家族想要飛黃騰達,還不如找?guī)讉強大的家族聯(lián)姻,當然,那些勢力強大的家族不可能看得上原身家族,比起原身這一個后妃,高側(cè)福晉、那拉側(cè)福晉、福晉和富察格格等人的家族才是他們更想聯(lián)姻的對象。

    所以讓葉湘雅在家族方面用功,還不如將心思放在子嗣身上,只是原身身子弱,想接連生子不現(xiàn)實,她更想效仿那拉側(cè)福晉的人生路。

    那拉側(cè)福晉家世不強,還是滿洲下五旗,皇上照樣將她封為皇貴妃,只待富察皇后喪禮過去就封后,雖說以當時的后宮情形,高位妃子絕大部分是漢軍旗妃子,能考慮作為皇后的滿洲旗妃子并不多,那拉側(cè)福晉的身份看似是最適合為后的,可實際上還有舒妃葉赫納喇氏等人選,葉赫納喇氏比那拉氏家世更盛,但皇帝只考慮了那拉氏,可想而知,皇帝最看重的還是潛邸舊人。

    換而言之,皇帝最看重的是潛邸舊人的幾個福晉,無論是嫡福晉還是側(cè)福晉,只有這些福晉才是從他勢微時陪伴在他身邊的女人,與之相比的后來人,都差了一點意思。

    葉湘雅現(xiàn)在想在這潛邸舊人的身份上動動手,像是要怎樣才能讓萬歲爺現(xiàn)在就將她封為側(cè)福晉。

    萬歲爺就差三個月離世了,她可得趁熱打鐵,就算只在潛邸時當一個月兩個月的側(cè)福晉,那也是以側(cè)福晉的身份成為皇帝后妃啊,她得慶幸在雍正年間,和碩親王的側(cè)福晉有四個之多,而主子爺現(xiàn)在才兩個側(cè)福晉,這就給了她謀第三個側(cè)福晉的心思。

    “玉佳,你快去找來太醫(yī),就說我身子不舒服。”葉湘雅撫摸著肚子,原身已經(jīng)遭算計好幾個月了,她想要保全孩子,必然得想辦法讓太醫(yī)站在她這邊,助她一把。

    她剛才觀察過原身所處的環(huán)境,用膳的桌子用了特定的香料熏制而成,除了這點外,還有原身接觸的胭脂水粉都被人下了某些香料,這還只是她隨意找出來的算計,還有更多都藏在暗處。

    葉湘雅挺好奇她們怎么就算計上原身了,后院懷孕的格格又不止原身一人,富察格格生下主子爺?shù)拇蟀⒏缬黎K格格生下三阿哥永璋,這兩人都無權(quán)無勢,為包衣旗人的出身。

    或許富察格格是因為最早陪伴在主子爺身邊的侍妾,當時主子爺身邊并不多人伺候,少人算計了才順利生下一個阿哥。

    可是蘇格格跟原身懷上身孕的時日就差幾個月,這時候主子爺潛邸舊人已經(jīng)有十來個了,人都到齊了,怎么可能出現(xiàn)一個順利生下孩子,一個卻被算計得孩子不得出生,甚至被毀了往后余生懷孕的機會,讓原身郁郁而終。

    在沒有發(fā)現(xiàn)幕后之人之前,她要盡力保住腹中子嗣,不管對方有什么陰謀,只要她順利生下孩子,就等同于破壞對方陰謀了。

    太醫(yī)姍姍來遲,一經(jīng)診脈,立馬發(fā)現(xiàn)不對勁,這位黃格格說身子不適才將他請過來,可他診斷脈象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不對勁的地方,脈象仍像過往虛弱,這虛弱狀態(tài)對于正常人來說是挺不正常的,可黃格格維持這種狀態(tài)許久了,對別人來說不正常的,在黃格格身上還挺正常的,黃格格怎會身子不適?

    顧太醫(yī)心神一凜,對上黃格格打量的眼神,他知道自己這是遭上事了,趕忙后退幾步,“黃格格脈象安穩(wěn),偶有陣痛實屬思慮過深,待奴才開幾劑藥就好了。”

    葉湘雅掃了他幾眼,笑道:“顧太醫(yī),我有一事相求。”

    顧太醫(yī)臉色不大好看,宮中行事的太醫(yī),最忌諱遇上不講道理的主子,眼前的黃格格雖然不是宮里正兒八經(jīng)的妃子,可誰不知寶親王是皇上選定的下一任繼承人,而作為寶親王侍妾的黃格格,將來必然會成為宮中妃嬪,甚至因為懷上身孕一事,會晉升為宮中主位,一個太醫(yī)怎能違抗得過一宮主位的命令。

    他有不少同僚都是當今高位妃子的人,唯獨他獨善其身不愿意招惹這些高位妃子,沒人脈自詡清高在太醫(yī)院只有一個下場——混得不好,大部分勞累差事都給他做,連今日這件給胎像不穩(wěn)、極有可能生不下孩子的黃格格診脈的差事,按值班本來輪不到他的,愣是讓其他同僚躲了去。

    顧太醫(yī)臉色難看道:“黃格格,奴才只是宮中太醫(yī),專門給貴人診脈,并非能達成您心愿之人。”

    他只想一心研制醫(yī)術,后宮之事?lián)胶投嗔耍奶炀晚椛先祟^不保了!況且像同僚那樣日日在宮妃面前行殷勤,助她們謀害她人子嗣,或是謀害宮妃,那樣不僅傷陰德,還容易全軍覆沒。

    顧太醫(yī)打了個哆嗦,越發(fā)堅定自己要明哲保身的態(tài)度,“如若黃格格并無要事,奴才先行告退了。”

    葉湘雅笑瞇瞇看著他做戲,緩緩從桌上匣子中拿出一張方子,她在太醫(yī)過來的這段時間憑借記憶寫下了不少方子,無一例外都是這個時代不曾有人見過的方子,稀缺、珍貴、靠譜的三個特性足以讓顧太醫(yī)留下來了。

    她叫來的太醫(yī)是顧太醫(yī)這事并非巧合,她知道太醫(yī)院有幾個太醫(yī)始終不為皇權(quán)利益所動,誰都不站隊,只忠心耿耿伺候?qū)m中貴人,但那幾個太醫(yī)不是醫(yī)術十分高明、只為萬歲爺服務,就是左右逢源、只對高位娘娘用心,雖說沒有站隊,但這堪比中央空調(diào)的行徑,若非醫(yī)術十分好,早就被人套麻袋來一頓揍了。

    結(jié)合原身不穩(wěn)的胎像,被派過來給她診脈的人只能是顧太醫(yī)。

    顧太醫(yī)醫(yī)術中庸,但就勝在一顆為了醫(yī)術奉獻的真心,若她將顧太醫(yī)拉攏過來,以顧太醫(yī)對醫(yī)術的真心鉆研,今后不管誰來拉攏,顧太醫(yī)都只忠心她一人,她還真不覺得后宮妃子中有人有一手勝過她的醫(yī)術,她還能助顧太醫(yī)一把,讓他成為宮中太醫(yī)的領頭人,到時候各宮妃子都會想要顧太醫(yī)診脈或是拉攏顧太醫(yī)。

    這就相當于她們的情況都在她一人掌控之下,如此才叫反客為主。

    幻想的未來很美好,但現(xiàn)實是顧太醫(yī)想趕緊溜人了,葉湘雅叫住他,“顧太醫(yī),我這兒有幾個方子,你看看吧,都是些宮中太醫(yī)不知的方子。”

    別人不知道的方子……這句話深深地吸引住顧太醫(yī)了,他心里掙扎片刻,邁出去的腳步忍不住停下來,“那奴才就不客氣了。”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將方子拿過去看,越看眼睛越亮,到最后看著那幾個方子愛不釋手,不想還給黃格格,卻不得不還給她,畢竟這不是他的東西,他忍痛緩緩地將方子遞過去。

    動作之慢可以參照緩步行走的烏龜,葉湘雅不出聲阻止,心里的惡趣味讓她看著顧太醫(yī)伸手過來的距離越來越近、速度越來越慢,就在顧太醫(yī)終于將紙放在桌面前夕,她又幽幽地透露幾句,“啊,這只是一些浮于表面、沒用的方子,我這里還有些私藏,只是我現(xiàn)在懷著孩子身子不適,不能將方子寫下來了,本來我還想讓顧太醫(yī)看看我這些方子能不能用,可惜了。”

    她口口聲聲都是可惜。

    顧太醫(yī)在心里吶喊:誰說不能用!這些方子用處多著呢,黃格格既然知道那么多方子,他根本就沒法堅定拒絕黃格格的條件了。

    顧太醫(yī)骨頭很硬,所以始終不被宮中妃子或是寶親王后宅妻妾收攏,但是為了更進一步的醫(yī)術,他今日骨頭格外軟,“黃格格有何吩咐,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奴才能做到的,圓滿給您完成。”

    葉湘雅心道,這可是你主動說的,可不是她利用強權(quán)逼迫,“我要你站在我這邊,當我的人,”在顧太醫(yī)臉上露出猶豫神色時,她又補充幾句,“放心,我不會讓你害人,我腹中子嗣被人算計了,恐怕難以生下來,得靠你幫我一把將胎兒養(yǎng)好,至于別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用我的方子調(diào)養(yǎng)好我的身子就行,還有,要是誰想拉攏你,都得跟我說一聲。”

    “當真不讓奴才害人?”顧太醫(yī)不解黃格格既然有法子救治自己腹中子嗣,為何當時還會受算計,他能感覺到黃格格是會醫(yī)術的,甚至醫(yī)術可能比他還高,以那些他從來沒看過的方子為例,至少他平生未見有人能藏有這么多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方子。

    “當真。”葉湘雅淡淡道,看出他的疑惑,摸了摸肚子恨道:“只怪我識人不清,以為她是我姐妹!”

    其實不是,她至今都不知幕后之人是誰,但原身之前不懂醫(yī)術,現(xiàn)在立馬精通藥理,這無疑是被人奪舍了,她可不想剛來到就被人抹了脖子,但是有顧太醫(yī)在,一切都能掩飾過去了。

    “還請格格切莫激動,當心傷了腹中胎兒。”果然如此,顧太醫(yī)心里嘆道,這宮里的算計一茬接著一茬,想必黃格格之前心性純良,哪怕精通醫(yī)術都不曾懷疑那人,中了算計后才后知后覺,這么看來,他和黃格格都是一類人,若是不融入進去這宮里的勾心斗角,只會被人算計或是排擠。

    出于認同黃格格和想要那些珍貴方子的心思,顧太醫(yī)這下不猶豫了,真心實意道:“主子。”

    “有你在,接下來的事,我可安心了。”

    葉湘雅笑道,打量著顧太醫(yī),“你想不想在萬歲爺面前更得臉?”

    “主子可有法子?”顧太醫(yī)心情激動,他當然想讓萬歲爺更加重視他,當然,他并非想當專門服侍萬歲爺?shù)奶t(yī),在效忠黃格格之前他興許還有這種心思,但他現(xiàn)在有了忠心的主子,沒必要再想這種事,只不過若是讓萬歲爺更看重他,他就能接觸到更多珍貴的藥材和方子,這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當然,你要聽我行事。”葉湘雅心道,如今的雍正帝在外人眼中仍是照常辦政,可若是雍正帝身體正常,又怎會在三個月后駕崩,她手上的方子不僅能引來顧太醫(yī),還能引來其他人的看重。

    ……

    晚上主子爺過來之前,葉湘雅將屋里大部分隱秘的東西都收拾干凈了,原身的奴才玉佳是個忠心的,這點她能保證,所以被人算計的事,她不曾瞞著玉佳,有心腹的幫助,處理小件東西不礙事,但是大物件就得利用主子爺解決這個問題了。

    因此大晚上的,葉湘雅直接指著那張桌子道:“爺,這桌角太過鋒利,婢妾險些受了這桌角的撞擊,好在孩子沒有出事,婢妾想換了這屋里的桌子椅子,換上去了尖角的桌子可好?”

    弘歷皺眉看著那張桌子,嘆道:“怎么這么不小心,好在孩子沒有出事,你想換就換吧,爺吩咐他們將桌角打磨好,還有你屋里其他尖銳的地方都用厚布抱起來,以防萬一。”

    黃氏胎像不穩(wěn),他子嗣少,并不愿黃氏腹中孩子出了問題,他都二十多了,才堪堪三個兒子一個女兒。

    “是,多謝主子爺。”

    翌日一大早,得主子爺吩咐的工匠們將那些桌椅都搬出來,換上自己新打磨的桌椅,后院其他人見了并非不好奇,但一聽黃氏腹中陣痛是因為撞中桌子導致的,便不覺得稀奇了。

    主子爺?shù)淖铀米顬橹匾贿^是一兩張桌椅,換了就換了吧。

    大部分人都散去了,還有些打聽過黃氏子嗣安然無恙后,自覺無趣,也散去了。

    葉湘雅期間一直在暗地觀察那些妻妾的神色,對方情緒管理很穩(wěn)定,不曾露出破綻,看來幕后之人比她想象的藏得更深,她仔細查過這些桌椅、屋里動過手腳的東西來源,都經(jīng)過宮中熹貴妃的手,熹貴妃是主子爺生母,怎么可能做出謀害自己孫子的事。

    所以她更傾向這些東西是后宮妃子的,只是輾轉(zhuǎn)間就被幕后之人‘陰差陽錯’放在她屋里。

    好在她現(xiàn)在有顧太醫(yī)幫忙,對方很多計謀都派不上用場。

    葉湘雅斂下眼底思緒,既然暫時找不到幕后之人,那她就全力保護孩子平安生下來吧。

    腹中子嗣這會兒被摧殘的胎像不穩(wěn),但好在這不是一個月后,若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下再過一個月,哪怕她妙手回春,也救不了原身的孩子。

    但即便自己這時候調(diào)養(yǎng)身子,也只是勉強保住子嗣性命,孩子生下來只有體虛終生離不開湯藥的下場,但到時就讓顧太醫(yī)替她隱瞞一二,就說孩子生來體虛,但日后只要仔細養(yǎng)著,就不成問題,而她也有信心將孩子身子調(diào)養(yǎng)正常。

    一個得終生被藥吊命的子嗣和一個只要仔細養(yǎng)養(yǎng)身體就能恢復正常的子嗣,任誰來選都會心儀第二個。

    接下來就看顧太醫(yī)那邊了。

    ……

    三天過后,到了去正院給福晉請安的日子。

    來的都是記憶中的熟面孔,富察嫡福晉,高側(cè)福晉、那拉側(cè)福晉、富察格格、蘇格格和金格格等人。

    以上都是乾隆后宮極為有名的皇后和妃子。

    有嫡福晉在,正院氣氛還算融洽,幾人說說笑笑,葉湘雅笑瞇瞇看著她們聊天談八卦,富察格格突然嘔吐出聲。

    后院妻妾們紛紛停下談論,目光落在富察格格的肚子上,在后院一個女人嘔吐還能是什么緣故,不是吃壞肚子了就是懷上孩子了。

    說起來,富察格格可是生下過主子爺長子的女人,還生下二格格,只是二格格早夭,如今又懷上一胎了?

    葉湘雅心里疑惑,奇怪,原身記憶好像沒說富察格格有孕的事吧,不過想想看富察格格在七月病逝,九月主子爺就登基了,如果胎兒月份小的話,太醫(yī)確實診斷不出來富察格格有孕一事。

    而如今才堪堪七月,如果富察格格真的有孕了,也診斷不出來。

    果然,太醫(yī)過來時,富察格格只是因為身子不適才在眾人面前失態(tài),好些人放下心,臉色都變得輕松起來,葉湘雅還在思緒幕后之人的事。

    她壓根沒理會富察格格是否有孕一事,畢竟這人很快染病,病重而亡。

    她是能幫富察格格一把,只是富察格格活下來比去世了威脅更大,大阿哥永璜在宮中有生母傍身,對她子嗣威脅大,而富察格格又是主子爺后院難得滿洲旗出身的侍妾,將來若是富察皇后病逝,留下那拉側(cè)福晉和富察格格及她,繼后人選更難確定。

    她不會做出這種自亂陣腳的事。

    ……

    隨著葉湘雅腹中胎像情況越發(fā)穩(wěn)定,顧太醫(yī)經(jīng)過提點醫(yī)術長進,一日被宣到皇帝面前看診。

    皇帝脾胃虛弱,元氣大損,只是表面看著平平無奇。

    事關龍體,顧太醫(yī)本該用同僚的法子開幾劑藥就算應付過去了,若是隨意改動方子,傷了龍體,他有十個腦袋都不夠賠,但他想起主子給的方子,有了搏一搏的心思,待退出去后,找上皇上身邊的心腹太監(jiān)蘇培盛道:“蘇公公,有件事我不知當不當說。”

    “顧太醫(yī),有何事你盡管說,事關皇上龍體,咱家必須重視。”蘇培盛說著,臉色微微發(fā)沉。

    顧太醫(yī)猶豫片刻才道:“前些日子奴才去給寶親王黃格格診脈時,無意中見到一物,正好符合奴才持有的一個方子……”

    以葉湘雅的心性,很快就從原身屋里找出最值錢的一個物件,便是原身帶進宮的百年龜殼,算是陪嫁,這東西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原身家中,后來被原身父母用來給原身身子熬藥喝,因原身身子天生體弱,后來進宮前,家中人覺得此物有長壽之意,便讓原身帶進宮,無論是單純放在身邊還是用來熬藥喝,都極為不錯。

    當然,主子爺是知道此事的,還有好幾次從原身這里要來那龜殼給同樣體弱的高側(cè)福晉熬藥喝。

    此話不談,葉湘雅就是想突出龜殼的珍貴,盡管這玩意讓原身煮了幾百次的湯藥,但這次用在皇帝的方子上卻是要將龜殼磨成粉(于原本的方子上,是沒有百年龜殼這種東西的,但這不妨礙葉湘雅加上),而用了兒子侍妾東西的雍正皇帝,總得有點補償吧。

    畢竟雍正皇帝時間不久了啊,就短短幾個月,他應該感覺到自己身體變化了,而她那藥方子正好能讓雍正皇帝在死之前都能保持充沛的精力,如同年輕小伙一般,但什么時候死就無法改變了。

    很快,弘歷得知消息后就來到葉湘雅屋里,神情急切道:“黃氏,你那可是百年龜殼的?拿來給爺看看。”

    葉湘雅呆愣點頭,指尖遲緩的指向擺在桌面上的龜殼。

    弘歷哈哈大笑,“這次你立大功了,爺先帶走此物。”

    “好。”葉湘雅看著他興奮拿走龜殼,估計他是打算獻寶般將東西獻給萬歲爺。

    今日這龜殼經(jīng)過顧太醫(yī)口中訴說、主子爺親自確認,然后被主子爺拿去給皇帝,每一步都跟她息息相關,但也毫不相關,在外人眼中是她行了好運,恰好有皇帝需要的東西。

    待寶親王的奴才都離開偏院后,葉湘雅微不可聞笑了一聲,她還是挺好奇幕后之人遇上這種突然變化的局面,會怎么解決,是突然找上她,還是故作正常、假裝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如果是前者,是一個滿腹心機的人應有的反應,而后者,學問就大著去了。

    故作正常,就代表心機更深,或者是知道自己躲在暗處的好處比取得她信任好處更多,也有另一種可能,她是怕自己露出破綻后,反而成為被針對的那一個,這就耐人尋味了。

    葉湘雅陷入沉思,盡管她很希望是第一種可能,但是那人至今都沒在她面前露出破綻,還是后者占據(jù)上風。

    罷了,反正她也不指望對方能給出反應了。

    ……

    乾清宮內(nèi),弘歷歡欣鼓舞將龜殼獻上,雍正看向顧太醫(yī),顧太醫(yī)點頭道,“是這個,”他伸手觸摸龜殼,給出評價,“摸起來如同滑膩的膏脂,質(zhì)地沉重,溫潤有紋理,確實是百年龜殼。”

    他將觀察到的畫面呈現(xiàn)出來,半點不提這是自己頭一次見到百年龜殼,真可謂是睜眼說瞎話。

    但在場的人都信了,畢竟人們對年份越老越古久的東西越覺得有價值,皇帝也在其中,不夠珍稀的東西又怎配得上皇帝的身份,哪怕顧太醫(yī)此時說還要千年的人參,皇帝翻遍整個中原之境,都得將千年人參翻出來吧,盡管這東西很難存在世間,幾百年都難,別說千年了。

    “那就交給顧太醫(yī)了。”皇帝點頭。

    “是,萬歲爺,奴才必然不負萬歲爺期待。”顧太醫(yī)溫聲退下,回頭自己摸了額頭一把,滿頭冷汗,他是頭一次在萬歲爺面前說謊,但效果很明顯,萬歲爺相信他的說辭了。

    他那套‘頭次給萬歲爺診脈后,發(fā)現(xiàn)自己祖上私藏下來的一個方子對萬歲爺如今的身子有極大效用,而那個方子缺的百年龜殼正好在黃格格屋里看到過……’,居然真的讓主子說對了,萬歲爺確實深信不疑他說的話。

    顧太醫(yī)謹記自己接下來的表演,極力不露出分毫破綻,隨后將用方子制成的藥呈到萬歲爺跟前,萬歲爺喝了通體舒暢,又接連幾日下來,萬歲爺身子越發(fā)精神,簡直將顧太醫(yī)當成心腹太醫(yī)看待了。

    在問起顧太醫(yī)想要什么賞賜后,顧太醫(yī)不假思索道:“若是萬歲爺能讓奴才知曉更多有用的方子,翻閱珍稀的醫(yī)書,見識到更多珍貴的藥材,奴才一心向醫(yī),就別無遺憾了。”

    皇帝聽了陷入沉思,他怎會不高興顧太醫(yī)心思都在研究醫(yī)術上,若是大清多幾個這樣一心向?qū)W的人才,也不至于熙熙攘攘皆為利來,他歡喜道:“蘇培盛,還不快將顧太醫(yī)領去景陽宮。”

    景陽宮藏著珍稀的醫(yī)書,皇上這是同意他請求了。

    顧太醫(yī)大喜,“奴才多謝萬歲爺。”

    待顧太醫(yī)走后,皇帝總算因為顧太醫(yī)那句珍貴的藥材想起百年龜殼那事,“朕記得那是弘歷的格格黃氏,她懷孕有七個月了吧?”

    “是,萬歲爺。”

    自打弘歷嫡長子出生后,皇帝就少有注意兒子后院,但是兒子子嗣跟他年輕時一樣少這點,他深感唏噓,本來想賞下財物給黃氏,但聽聞那是黃氏用來熬煮補身子的藥的龜殼,奪人所好這點讓雍正帝覺得很沒有面子。

    但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去尋來百年龜殼,沒有一兩個月功夫肯定尋不來。

    所以照這樣看來,黃氏于護龍體安詳有功——雍正帝擅自尋了個合乎自己面子的理由,又于皇家生養(yǎng)有功,雖說家世不行,但陪伴弘歷多年,資歷夠了。

    雍正給自己兒子安排側(cè)福晉都是自有一套道理的,那拉氏家世尋常,但出身滿洲旗,為兒子側(cè)福晉合乎道理,而高氏雖是包衣旗出身,但阿瑪高斌治理河道有功,又是朝中從一品大臣,高氏有資格女憑父貴為兒子側(cè)福晉。

    前兩個是因為出身、家世得到冊封,如今再來個黃氏,雖是包衣出身,家世不行,可有孕在身,又將百年龜殼主動獻上,念在黃氏于皇家忠心耿耿,雍正不在意提她做弘歷側(cè)福晉。

    也算是應付過去將人家補身子的藥材拿走的心虛了,日后有人說起這事,只會夸萬歲爺慷慨大方。

    雍正十分滿意這個安排。

    于是,不久后,阿哥所便迎來皇上圣旨。

    猶如高氏被冊封為側(cè)福晉那日,正院內(nèi),福晉帶領妾室們領圣旨,得知黃氏被封為側(cè)福晉,當時神色十分詫異,其他格格無一不看向黃氏。

    富察格格險些控制不住情緒,她為主子爺生下長子和次女,都不見主子爺為她請封側(cè)福晉,黃氏腹中子嗣尚未出生,就讓主子爺為她請封側(cè)福晉了,真讓人不甘心。

    不光富察格格有這等心思,自覺寵愛、家世都不輸給黃氏的格格都這樣想,如果說黃氏憑借腹中子嗣就得來側(cè)福晉之位,那早已為主子爺誕下大阿哥的富察氏又該怎么說,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黃氏都沒有資格成為主子爺?shù)膫?cè)福晉。

    在前年才從格格身份轉(zhuǎn)變?yōu)閭?cè)福晉的高氏更不解了,她知道自己被萬歲爺主動冊封是多艱難的一件事,她阿瑪在朝中立下汗馬功勞才讓皇上想起她,可如今黃氏只是靠子嗣被冊封?她不覺得萬歲爺會是這么好說話的主子。

    葉湘雅接下圣旨,隨后無視他人眼神從容不迫回了院落。

    福晉留下來應付其他人的提問,就比如——

    高側(cè)福晉扯扯嘴角,不平道:“福晉,黃妹妹何德何能被封為側(cè)福晉,論生養(yǎng)之功,她不及富察妹妹和蘇妹妹,論家世,不及金妹妹等人——”

    福晉毫不客氣打斷她的話,掃了一眼在場的妾室,心知這事不說明白,其他人都不會甘心的,便讓其他奴才退下了,“都坐下吧。”

    她大概猜測到是黃氏屋里的百年龜殼派上用場了,黃氏當真是好運啊,被皇阿瑪放在心上了。

    她緩緩解釋黃氏身上的造化,其他妾室聽了更接受不了了,誰知道黃氏就憑一個龜殼就能被抬身份,如果這樣,她們早就想辦法讓家族搜尋過來各種珍稀的藥材了,黃氏當真是走大運了。

    富察格格緊咬下唇,她還是大阿哥生母,這樣一件碰運氣的事,居然讓黃氏撞上了,也正是明白了黃氏被冊封的原因,她心里更不舒服了,不光是她,還有后院的姐妹今晚回去都不會睡個好覺了。

    借過好幾次龜殼熬藥的高側(cè)福晉無言以對,其他人可以說黃氏走運,她拿人手短,實在說不出苛刻話語,但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

    這種氣氛延續(xù)了十來日,葉湘雅都成了后院公認的黃側(cè)福晉了,好些人看到她還是止不住的語氣發(fā)酸。

    她表示能理解她們,但這并不妨礙她高興目的達成了,而且主子爺這幾日去她房里,待她態(tài)度比過往正經(jīng)不少,大概這就是側(cè)福晉和格格在他心目中的區(qū)別吧,畢竟早些年側(cè)福晉在清朝是算得上是妻子的,只是后來歸納為妾室這一行列,可在妾室之中,側(cè)福晉算是最高位了。

    不管怎么說,接下來就全心全意等皇帝駕崩新帝繼位吧,想必被封為側(cè)福晉的自己應該能撈到一個妃位,等生下孩子后,再等幾年,就有貴妃之位。

    而往后養(yǎng)胎的日子了,大抵是蝴蝶效應吧,格格富察氏病重后,弘歷居然請來了專門在雍正身邊伺候的太醫(yī),經(jīng)太醫(yī)調(diào)養(yǎng),富察格格的身子好轉(zhuǎn)許多,估計是能撐過登基大典的程度。

    后院妻妾神色莫名,真心恭喜富察格格的不多,盼著富察格格一命嗚呼的倒是不少,如此一來,到了雍正十三年九月,雍正帝駕崩,是該新帝繼位了。

    第82章 乾隆帝儀嬪黃氏(二)

    和碩寶親王即日繼位,繼位后將嫡福晉富察氏冊封為后,側(cè)福晉高氏為貴妃,側(cè)福晉那拉氏為嫻妃,側(cè)福晉黃氏為儀妃,格格富察氏為哲妃,格格蘇氏為純嬪,格格金氏為貴人,格格珂里葉特氏為常在,格格陳氏為常在……

    加上皇后,主位就有六人,葉湘雅悠哉游哉進了延禧宮住下,在她的安排下,格格金氏倒是成了她宮里的妃子,住在延禧宮偏殿。

    金貴人性子挺活絡的,在潛邸時也算個受寵人兒,至少比原身更為受寵,只是誰讓葉湘雅搶先一步成為主子爺?shù)臐撣?cè)福晉,又鮮少人想到在葉湘雅成為側(cè)福晉不過兩個月,先帝就駕崩了,一切都是時也命也。

    宮中妃子都是如此安慰自己的,畢竟以黃氏的格格身份,在萬歲爺?shù)腔螅皇菋逦唬皇琴F人,等生下孩子后再晉升為嬪,如同家世不顯的格格蘇氏一般,蘇氏甚至一開始都只是漢女,靠生下三阿哥后才晉升為純嬪,但誰叫這人運氣好,趕在先帝駕崩前就被封為側(cè)福晉,所以起點跟她們這些格格截然不同,起初是妃,等生下孩子后,宮里估計貴妃位都被占滿了。

    金貴人都不知喝了多少壇醋,但她不信自己一輩子都是貴人身份,皇上寵愛她,經(jīng)太醫(yī)診斷,她又是好生養(yǎng)的身子,只要今后多讓萬歲爺留在自己身邊,她靠懷孕生子坐上高位并不難。

    況且主位儀妃現(xiàn)在有孕在身,皇上就算來看她,也只會留宿在偏殿里。

    金貴人借此機會還真將皇帝留在自己屋里,半個月下來都有兩三次了吧,而彼時,葉湘雅到了臨盤時,得知消息后,不少宮妃第一時間趕來延禧宮,這可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貴子,不可不重視。

    皇帝在下朝后趕過來了。

    哲妃臉色淡淡,只手撫摸著肚子,她已然確定自己有孕三個月了,只是腹部不顯,后宮中人因為登基一事無暇顧及她身子發(fā)生的變化,讓她有機會坐穩(wěn)胎像,只盼著儀妃生下一個公主吧,這樣就能給她孩子騰出位置了,不過即便儀妃生下一個皇子,上天總會讓她得償所愿的。

    畢竟儀妃那孩子是注定夭折的啊。

    “萬歲爺,您坐下吧,”皇后溫聲道,“儀妃妹妹才開五指,還得再等等。”

    她溫柔地撫摸非要跟她來的和敬。

    和敬是皇后嫡女,極受圣上寵愛,皇帝剛登基就將嫡女封為固倫和敬公主,這是皇上其他子女都比不過的恩寵,也決定了和敬能在帝后面前任性的底氣。

    女孩兒好奇自己即將要出生的弟弟妹妹,非要跟著皇額娘一起過來,或許并非只是好奇,像她這么大的女孩兒,早就明白宮中局勢了,皇額娘受皇阿瑪敬重,又有一子一女傍身,能威脅到二哥的人不多,只有大哥和這位即將出生的‘第一貴子’了吧。

    和敬斂下眼底情緒翻滾,蹭了蹭皇額娘,并不畏懼產(chǎn)房里傳來的聲響,這有什么,在純嬪生三弟弟的時候,她還在現(xiàn)場觀摩,那時候的聲音比這會兒大多了。

    葉湘雅在臨產(chǎn)前給自己喂了鎮(zhèn)痛藥,這會兒疼痛不顯,十分配合穩(wěn)婆將孩子生下來了,是個體弱的阿哥,哭聲像幼貓,可憐惹人愛。

    她掃了兩眼孩子,孩子身子不好看,她示意穩(wěn)婆將孩子留下來,“你出去向萬歲爺稟告吧,玉佳,將孩子抱給太醫(yī)。”

    玉佳點頭,轉(zhuǎn)手就將小阿哥抱給顧太醫(yī),顧太醫(yī)診脈后,臉色不是很好看,小阿哥是天生體弱,這輩子離不開藥,但既然主子說得那么肯定,那小阿哥的身子日后定有挽回的辦法,“小阿哥體弱,日后只要仔細養(yǎng)養(yǎng)就能恢復身子。”

    他將小阿哥遞給穩(wěn)婆,跟穩(wěn)婆一并出去。

    穩(wěn)婆聽到太醫(yī)的話,心里越發(fā)安落,臉上浮現(xiàn)歡愉神色,“恭喜萬歲爺,儀妃娘娘母子平安!”

    有這句話在,證明儀妃生下來的孩子是有把握平安養(yǎng)大的。

    在場妃子臉色微變,都極為不自在,皇帝大喜,“讓朕看看孩子。”

    他將孩子抱過去之后,眉頭蹙起,他見過前幾個孩子剛出生的模樣,都不像這個孩子這樣難看,但顧太醫(yī)是他看重的太醫(yī),醫(yī)術高超,想必這孩子身子并沒有問題,日后養(yǎng)養(yǎng)就能恢復正常了。

    皇帝想通這事,又高興起來了,“好好好,小阿哥很好,你們都有賞。”

    “多謝萬歲爺。”辛苦半日,不就是為了更多賞銀嗎?

    穩(wěn)婆臉上堆滿笑,褶子泛起,形比橘絡。

    皇帝剛得兒子的喜悅稍降,便示意穩(wěn)婆抱走孩子,“顧太醫(yī),小阿哥就交給你看顧了。”

    皇帝雖有了重視的繼承人,但對于其他兒子也算在意,他看著小兒子這副瘦小身子,難免想著慎重一點,將孩子交給皇阿瑪倚重的顧太醫(yī),以顧太醫(yī)的醫(yī)術定能更好照看小阿哥。

    顧太醫(yī)點頭,心道主子的孩子,他肯定會好好照顧的,等小阿哥身子恢復正常后,不知主子會不會告知他將小阿哥身子治好的關鍵,他光是知道用了哪些藥肯定不行啊,但是以主子的醫(yī)術,若是主子肯讓他拜師就好了。

    一個養(yǎng)養(yǎng)就能恢復正常的小阿哥,在場的宮妃心里都閃過一句話——儀妃真走運啊。

    皇后笑容不顯,“萬歲爺回去歇息吧,這兒有臣妾在。”

    “好,都交給皇后了。”這胎讓皇帝等了一個時辰,他擺了擺手,坐上龍輦就往乾清宮回去了。

    金貴人斗膽道:“婢妾也隨皇后娘娘留下來吧。”她本就是延禧宮宮妃,儀妃是她主位,她留下來的理由算正常。

    “好。”皇后柔柔地笑了。

    ……

    “你確定你看到的宮妃都如此?”葉湘雅問道。

    “是,主子,奴才絕對不會看錯。”玉佳肯定道。

    “這樣本宮就明白了。”知道那個幕后之人到底是誰了,葉湘雅心道,雖然對方掩飾很好,可正是因為什么時候都格外注重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露出破綻才是最大的破綻。

    生活哪有那么多戲演,時時刻刻將自己當成主角戒備固然挺謹慎的,可是正常人時不時露出一點無效情緒才是正常,像是一個人想起要做某件事,但中途被其他事絆倒,將一開始銘記的事拋到腦后,這很正常,沒有誰會時時刻刻都記得要事的。

    若那個人自始自終都偽裝自己——

    “叫顧太醫(yī)過來吧。”

    葉湘雅笑了笑,正好該讓那人露出破綻了。

    顧太醫(yī)過來后,葉湘雅低聲吩咐他去做一件事,隨后顧太醫(yī)退下,她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今日日頭正好,無風無雨,最是適合躺在床上睡懶覺。

    ……

    待小阿哥睡下之后,顧太醫(yī)便主動跟皇后娘娘說起給后宮妃子診平安脈一事,“娘娘,說來慚愧,這些時日奴才險些忘卻此等重要之事,還望娘娘原諒。”

    皇后道:“不怪顧太醫(yī)如此,本宮也忘了,皇上登基后的事多且繁重,還望顧太醫(yī)去給她們診脈吧。”

    “是,娘娘。”顧太醫(yī)心中有底了,有皇后這句話在,之后診斷出妃子懷了好幾個月身孕,都怪不到太醫(yī)頭上了。

    顧太醫(yī)帶著同僚前往各宮,娘娘們身子大多體虛或是正常,但到了一人面前,診斷出了身孕,顧太醫(yī)斂下眼底思緒,喜道:“恭喜哲妃娘娘,您有孕三個月了。”

    哲妃溫柔地笑了,摸著肚子,“本宮早有預感了,只是真正聽到有孕后,本宮才有懷了身孕的實感。”

    “顧太醫(yī),”哲妃看向顧太醫(yī)身后的兩個同僚,兩人也算知趣,知道哲妃有話要跟顧太醫(yī)說,便退在門外,“本宮聽聞顧太醫(yī)最喜鉆研醫(yī)術,正好本宮有幾本醫(yī)學古籍。”

    哲妃眼神愈發(fā)溫柔,仿佛能肯定顧太醫(yī)會為此感到心動。

    顧太醫(yī)確實沒忍住往古籍伸手了,翻了兩頁看看,確實是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知識,還有些知道的知識用另一個觀點闡述尤顯新鮮,只是這些都是死物,比不上主子偶爾的教導,主子是宮中貴人,但是給他的感覺更像是師父,他是為自己師父辦事,并非為自己主子辦事。

    盡管顧太醫(yī)有時候腦子太過頑固,但頑固的人對自己認定的事才越發(fā)堅定不移,他即便認了主子,也是為醫(yī)學獻身,若他拿了哲妃的古籍,那才是違背自己的初心。

    他后退幾步,“多謝娘娘,只是還有幾位娘娘等著奴才請平安脈,奴才告退。”

    隨著顧太醫(yī)身影消失在眼前,哲妃臉色沉下來,諸事不順!顧太醫(yī)不過是個奴才,也有膽氣拒絕她的示好。

    早知如此,她就在先帝注意到顧太醫(yī)之前將人放到自己身邊了,畢竟顧太醫(yī)是宮中少有沒有站隊的太醫(yī)。

    只是當時她只是個格格罷了。

    哲妃放輕呼吸,既然如此,她就換個人拉攏了,她身邊總不能真無一人可用。

    ……

    “果然是她。”葉湘雅笑道,“顧太醫(yī),你回去注意你家里人,別讓他們犯錯,若她再次拉攏你,你就假意答應吧,反正她手上沒有你的把柄,你來去自如。”

    “是,娘娘。”顧太醫(yī)剛放松的心神再度緊繃起來,看主子的意思,哲妃有可能對他家里人動手,他確實該防著了。

    顧太醫(yī)走后,葉湘雅心情微妙,她知道哲妃哪兒露出破綻了。

    跟她穿越多次已經(jīng)適應古代生活完全不同,一個人要想一開始在新環(huán)境不露出破綻,只有一種可能,是她早就習慣這種處境,或是這本來就是她生活的地方。

    所以葉湘雅肯定了心里某個猜測——哲妃是重生的。

    只有重生,才能避過死劫,才能知道原身會小產(chǎn)一個男嬰,自己懷上身孕,能在新帝登基后誕下子嗣——富察氏圖謀的應該是第一貴子的身份吧。

    意圖拉攏顧太醫(yī)還有借此謀害她子嗣的心思。

    或許,謀害的人選還得加上一個她。

    一個重生者最忌諱發(fā)生的事是什么?是另一個重生者吧。

    在哲妃眼里,儀妃有極大可能是重生而來的,不然怎么避免自己子嗣的死亡,又在皇上登基前當上潛邸側(cè)福晉。

    而哲妃現(xiàn)在一定想著不打草驚蛇,想當那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幕后之人,她現(xiàn)在心里應該認定自己沒有露出破綻,讓儀妃以為這宮里只有自己一個‘重生者’。

    葉湘雅唏噓出聲,這宮里的妃子都不容小覷,當年在潛邸時哲妃應該是故意讓萬歲爺把顧太醫(yī)要過來,讓人以為是顧太醫(yī)醫(yī)術好才醫(yī)好她,只怪她當時沒有過多詢問顧太醫(yī)有關富察氏病重一事,要是從顧太醫(yī)那里得知富察氏身體并沒有十分嚴重的疾病,她早就能得知富察氏不對勁了。

    只怪她和顧太醫(yī)消息并不相通,顧太醫(yī)只以為這是一次尋常的診斷,她也以為顧太醫(yī)醫(yī)術精進了,還真將富察氏救回來了。

    以后不能再犯下這種錯誤了。

    葉湘雅心道,還有回去之后得要系統(tǒng)給她補償,為什么來個重生者都不告知她,這很有可能導致她任務失敗的啊,她做了這么多次任務都不曾失敗過,要是敗在哲妃身上,她回去以后一定會被他笑話的。

    “玉佳,你過來。”葉湘雅沉思片刻,覺得自己還真不能頂著重生者的名頭讓哲妃時時刻刻注意,只能用一個辦法讓哲妃以為她只是單純好運才被封妃的。

    正好這件事也在她計劃當中——生下孩子出月子后,不必再跟皇帝談感情,她只需要將金氏的孩子養(yǎng)在膝下,誰叫金氏祖上有朝鮮血脈,這就意味著只要其他皇子不死,她的孩子就沒有繼承權(quán),或許皇帝后面沒多少兒子后會忽視這點,但現(xiàn)在皇帝的嫡子還活著,之后還會有更多子嗣出生,金氏的孩子并非十分重要。

    “主子有何吩咐。”

    “你去將本宮匣子里的藥包拿出來。”葉湘雅輕笑道,是時候來一場悲情的戲碼了。

    ……

    后宮妃子們知道儀妃太好運,總有一日會遭到后宮中人的報復的,憑什么其他人辛辛苦苦在宮中熬日子,唯獨儀妃能在先帝面前得臉被封側(cè)福晉,又正好趕上了在皇上登基后誕下第一貴子。

    儀妃家世不行,又是漢軍包衣出身,所有的好事都讓她得到了,太顯眼了,萬一她好運延續(xù)一輩子,是不是連皇后的嫡子都能被四阿哥取代。

    但是,當儀妃真被人動手腳時,宮妃們都沒反應過來。

    下手的那人太狠毒了,事情由來是這樣的,儀妃在坐月子期間照常喝補身子的藥,只是有一日那藥不是由顧太醫(yī)親自煎的——小阿哥身子逐漸轉(zhuǎn)好后,皇帝就不派顧太醫(yī)過來了,比起子嗣和宮妃的身子,還是他的龍體最為重要,得先帝重視的顧太醫(yī)輪到新帝這一朝時,照樣被新帝重視。

    所以那日是顧太醫(yī)照顧儀妃母子倆的最后一日,然后第二天換了個手忙腳亂的宮女煎藥,儀妃喝下那藥,不出半個時辰下身便流著血,經(jīng)宮中太醫(yī)診斷,儀妃此后再無懷孕可能。

    那日宮里風雨欲來,一向溫和的皇后都拉下臉來,到處查是誰對儀妃母子倆下手的,皇帝大發(fā)雷霆,儀妃算是他寵愛的妃子,還是潛邸側(cè)妃,身份在后宮妃子中數(shù)一數(shù)二,幕后之人連儀妃都能算計,膽大包天。

    在帝后兩人開始各種審訊經(jīng)手儀妃藥的奴才時,顧太醫(yī)得出一個更嚴重的結(jié)論,儀妃今后不能跟皇帝行房了。

    當時儀妃抱著皇帝哭得傷心欲絕,乾隆臉色徹底沉下來,“愛妃放心,朕會為你做主的。”

    “妾身知道,可妾身今后不能再懷上萬歲爺?shù)暮⒆恿耍硇睦镫y受啊,那人怎么能這么狠毒,妾身這才為萬歲爺生下一個孩子,今后就無法生養(yǎng)了。”她淚水流下,滲進乾隆脖子上,乾隆拍著她背部,“我們有了四阿哥,今后還能有別的孩子的。”

    乾隆知道這話只是說來安慰人的,但他不說才是對儀妃的傷害,金貴人在儀妃宮里,今后他和金貴人生的孩子就養(yǎng)在儀妃身下,就當是他彌補這個可憐的女人。

    “好……”儀妃含著淚,在乾隆懷中沉沉睡著。

    乾隆輕柔將人放下,吩咐奴才好好照顧儀妃,阻止儀妃做傷害自己的事——自從儀妃得知自己被害后,好幾次發(fā)怔,若非有人阻止,儀妃早就往自己身上割幾刀了,雖然宮中妃子禁止尋短見,可儀妃身上遭遇的事慘絕人寰,乾隆不怪她,故作不知此事,只盼著儀妃能快些振作起來,他們還有孩子,日子未必像儀妃想象的那般絕望。

    回宮之后,皇帝下旨將儀妃冊封為貴妃,他本來是想過兩年再提儀妃身份,只是儀妃遭遇這么慘的事,今后還無法有孕得寵,貴妃之位的補償是必須的。

    隨后更是將儀妃全族抬入滿洲鑲黃旗。

    他本來就只想給高氏抬進滿洲旗,但黃氏也是他潛邸側(cè)妃,他的側(cè)妃不能在身份上讓人小看,加上沒有管好后宮奴才心生愧疚,就一并給黃氏一族抬進滿洲鑲黃旗了。

    只是這樣一來,羨慕黃佳貴妃的人一個沒有,畢竟黃佳氏遭遇的事太慘了,兒子體弱還不知能不能養(yǎng)活,今后無法生養(yǎng)更無法受寵,一些人因為黃佳貴妃太走運生出的妒忌恨在她慘事傳遍后宮后,看向黃佳貴妃的眼神都帶上幾分憐憫,妒忌這類情感蕩然無存——

    黃佳貴妃都這么慘了,她們有什么好妒忌的,她們至少今后不用守活寡,還有生養(yǎng)孩子的機會,她們頂多是妒忌高佳貴妃多一點,高佳貴妃膝下無兒,可她家族都抬出包衣旗了,又十分受寵,將來還有生養(yǎng)孩子的機會。

    現(xiàn)在在宮人心目中,高佳貴妃和黃佳貴妃形成鮮明的對比,黃佳貴妃有子無寵,高佳貴妃無子有寵,誰也說不準兩人誰處境更好一些,但宮中人確實都在憐憫黃佳貴妃這點不假。

    延禧宮里,葉湘雅懶懶躺在床上,伸出床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床邊的小床,小床上躺著一個小小的嬰孩,孩子睡了又醒,此時正睜著小眼睛看著屋頂——

    母子倆完全沒有外人想象的凄慘狀。

    黃佳貴妃說是下身流血這種慘狀,但事實并沒有多嚴重,葉湘雅頂多是借用這種辦法將身體毒素排出去,盡管用了這種極端辦法后,往后一兩個月都會體虛冒汗臉色發(fā)白(失血過多的表現(xiàn)),而太醫(yī)診斷出來的無法生育是她在生下孩子不久后就服用了絕孕藥,跟服用湯藥一事沒有多大關聯(lián)。

    但她這么做就完全將自己的嫌疑撇干凈了,給她煎藥的宮女并非無辜,她是哲妃派過來的人,也確實在藥里放了些慢性發(fā)作的毒藥,既然哲妃想算計她,那她當然要將桌子掀了,讓大伙都吃不成飯!

    往后她不用侍寢,又有兒子傍身,成功打消哲妃對她重生的大半懷疑,畢竟一個重生者不會蠢到凡事不做防備,任人算計得這么慘吧。

    至于如何讓哲妃再也懷疑不了她,那就得借助顧太醫(yī)了。

    她在潛邸將那些有問題的物件處理時,是在顧太醫(yī)給她診脈后,而先帝之所以注意到她,還是因為顧太醫(yī)說的百年龜殼,她能保胎成功,也是因為顧太醫(yī)醫(yī)術高超。

    她身上發(fā)生的變化,跟顧太醫(yī)扯不開關系,聰明人無疑是會聯(lián)想的。

    葉湘雅抬頭看向窗外,心里惋惜,大好天氣啊,可惜不能出門。

    ……

    帝后二人到處排查,將當日接觸過延禧宮奴才或是宮妃的宮女太監(jiān)都查了一遍,竟然發(fā)現(xiàn)人人身上都有點嫌疑——這是哲妃布下的局,本想著將所有人的嫌疑都扯上的,以防到時候黃佳貴妃中招后,查到自己身上,但是沒想到被葉湘雅反利用,查不出藥是受害者本人動的手腳。

    如此一來,皇帝勃然大怒,這次不是對自己妃子的憐惜了,而是后怕,若是這幕后之人將心思動在他身上,受害的人就成了大清君主。

    皇帝立即將一些與此事相關的人各種刑罰,但最終確實什么都沒查出來,每個人看似無辜,實則并不算無辜,但若說他們手腳十分臟亂,這也輪不上。

    因此這次害人之事沒人被砍腦袋,但是被牽連出宮的宮人倒是不少,如此一來,皇后等人在宮里多年布下的人手都被清干凈了。

    葉湘雅心情歡快極了,宮中還得是干干凈凈一片清明為好,畢竟原身勢單力薄,壓根沒實力在后宮安插人手,而她這招將其他人的人手拔干凈,之后她能選出背景干凈的奴才放在眼皮子底下了。

    就她孩子體虛的模樣,若是身邊來個不懷好意之人,難保性命。

    ……

    似乎是調(diào)查結(jié)果不合人意,帝后兩人后來又賞下許多東西到延禧宮,連有所耳聞的皇太后也三番四次將黃佳貴妃召到慈寧宮,好一番暖心的話安撫。

    葉湘雅符合宮中人對她的猜測,將自己困在延禧宮里兩個多月,就說是坐雙月子,連孩子的滿月宴都沒有參加,可謂是對爭寵之事心灰意冷了。

    待坐月子出來后,孩子也有了自己專屬的名字——永瑞。

    而往下,就是徹底撇干凈自己‘重生者’的嫌疑。

    葉湘雅再度叫來顧太醫(yī),吩咐他按計劃行事。

    她既然打算將鍋扣到顧太醫(yī)身上,必然給顧太醫(yī)定制好一套說法了,當然,顧太醫(yī)不能是第二個‘重生者’,畢竟他是真正的古人,若是知道太多,興許會覺得自己主子是鬼神化身,反手陷害她,有些事防不勝防,干脆別讓顧太醫(yī)知道最簡單。

    ……

    “額娘。”大阿哥永璜昂著一張小臉興致勃勃跑到額娘身邊,“額娘,皇阿瑪今日夸兒子功課做的好!”

    “永璜真讓額娘驕傲。”哲妃拿出汗巾給他擦干凈額頭上的汗。

    永璜坐下來,一路小跑過來,早就累出一身汗了,他連喝了幾杯茶水,然后腆著笑臉問道:“額娘,您肚子里的是弟弟還是妹妹?”

    哲妃愣了一下,笑道:“額娘曾經(jīng)給永璜生下一個妹妹了,這次該是弟弟了,永璜想不想要一個弟弟?”

    永璜眼睛直直落在哲妃肚子上,神色越發(fā)難看,“永璜想要妹妹!額娘給永璜生個妹妹好不好?一個像額娘的妹妹,永璜會對妹妹很好的。”

    “永璜!”哲妃平復心里涌上的戾氣,“是弟弟還是妹妹,額娘也說不準,一切等額娘生下孩子再說吧。”

    “我不管,額娘一定要給我生個妹妹!我不要弟弟!”別以為他不知道額娘有了弟弟就會忘了他了,宮里人都這么說的,額娘這陣子明顯更在乎弟弟。

    永璜一氣之下跑出去了。

    哲妃急得肚子痛,“還不快追上大阿哥,不能讓大阿哥出事。”

    奴才們驚慌失措追上去,哲妃嘆氣,她還在試探黃佳貴妃那邊是什么情況,永璜不知從哪兒學來的混賬話,都這么大孩子了還不明白,只有她生下一個阿哥,才能圖謀貴妃之位。

    盡管黃佳氏現(xiàn)在占了僅剩的貴妃位,可再過十年,高佳貴妃就不復存在了,空出的貴妃之位只能是她的,好在多年后跟嫻妃一爭后位。

    到時候,無論是誰,都越不過永璜的身份,永璜會成為萬歲爺正兒八經(jīng)的嫡長子,只有永璜才有資格繼承帝位。

    到底是誰唆使永璜這么想的?哲妃吩咐下去,“將大阿哥身邊的奴才都換了。”她絕不允許自己的兒子被人教壞。

    “顧太醫(yī)那邊可探來消息了?”哲妃不緊不慢道,黃佳氏那邊有皇上的人手把控,不好下手,她不得已放棄害死黃佳氏孩子的想法,放棄讓自己孩子成為第一貴子的念想,可是顧太醫(yī)不能放棄拉攏,她很想知道,在上輩子醫(yī)術不顯的顧太醫(yī)怎么這輩子就得到兩任帝王青睞了。

    而且黃佳氏的變化皆因顧太醫(yī)的到來,她懷疑黃佳氏不是跟她一樣重生而來的人,顧太醫(yī)也未必是,但顧太醫(yī)身上疑點很多。

    “主子,”奴才點頭,“據(jù)說幾個月前顧太醫(yī)不知從哪兒得來了一些十分珍稀的方子,但同僚問起他從何處看來這些方子,他吱吱唔唔半天都答不上來,說是自己祖上傳下的方子,可若是顧太醫(yī)有這方子,也不至于在太醫(yī)院叫不出名了。”

    “看來顧太醫(yī)確實有所隱瞞。”哲妃心道,自己是死后看到兒子被萬歲爺蹉跎致死,看完各人結(jié)局后不甘而回,但顧太醫(yī)好似并非重生而來,若是重生的,在知道黃佳氏短命后,又豈會幫黃佳氏一把,顧太醫(yī)大抵是在這輩子得了某些奇遇吧,以至于第一時間展現(xiàn)自己的手段,讓黃佳氏得了好處。

    “只是娘娘,奴才發(fā)現(xiàn)顧太醫(yī)家里人、友人都沒說他性情發(fā)生變化。”

    “本宮知道了。”哲妃思緒道,不管顧太醫(yī)有什么奇遇,她必然要將這人拉到她這邊,不擇手段!

    翌日,有心理準備的顧太醫(yī)被叫到哲妃宮所,被哲妃戳穿他方子來得不正常,他驚慌失措吐出自己其實是在夢中夢見這些方子——得了自家主子吩咐的顧太醫(yī)心里一點都不慌,反正他正煩惱主子給的那些方子怎么解釋,用夢見一說好似還挺合理的。

    在他說出這話后,哲妃看他的眼神多出幾分寬容,仿佛再說,我就猜到是這樣,接而厲聲道:“顧太醫(yī),你可知宮中不許言說這等鬼神之說。”

    “奴才知道。”顧太醫(yī)心道,還不是你非逼我說的,但是主子真是天下第一聰慧人,即便他這借口就跟糊弄人沒區(qū)別,哲妃居然相信了。

    “本宮欣賞顧太醫(yī)才能,倒是能替顧太醫(yī)隱瞞一二,只是本宮從不做虧本的事。”哲妃笑了笑,意味深長道。

    顧太醫(yī)臉色慘白,活像被人威逼利誘的可憐人,他欲言又止,“娘娘……”哲妃就算幫他瞞著也不吃虧啊,怎么說成自己要虧本了,他才是虧本的那個,本來跟在主子身邊認真研習醫(yī)術,但因為哲妃的插手,他被主子派到哲妃這里效忠。

    這對他來說是件苦差事啊,他就不明白為何哲妃會找上他,難不成哲妃覺得他一直以來不站隊,是最好把控的太醫(yī)?說到這個,他就冤了,他只是明面上不站隊而已,實際上,他從主子那里學到那么多有用的知識,早就對主子忠心耿耿了。

    但是哲妃威逼,他不得不從,顧太醫(yī)彎下身子,就當是對哲妃的順從了。

    哲妃長吁出聲,“你跟了本宮,本宮必然不會讓你失望。”好歹也是有一件順心的事發(fā)生了,至于往后的日子,黃佳貴妃暫時動不得,但金氏、皇后那兒,她有十足把握讓她們倒霉。

    哲妃困在過去的時日太久了,久到重生的那一刻,以為是一場夢。

    太可怕了。

    她夢見了自己兒子英年早逝,自己在皇上登基前夕就病逝了,她還夢見她們潛邸舊人無一贏到最后,大多熬不過皇帝,成為新帝生母的反而是一個漢軍旗包衣女子,她們都輸了。

    更可怕的是,她發(fā)現(xiàn)這不是一場夢,而是血淋淋經(jīng)歷過的過往。

    她兒子真的被這些宮妃齊心協(xié)力毀了,她要報復萬歲爺,要報復這宮里任何一個放任她兒子死的人!

    她要將兒子送上皇位,她為皇太后,為此,哪怕她雙手沾滿鮮血都無所謂了。

    “是,哲妃娘娘。”顧太醫(yī)心里無奈嘆氣,好在他現(xiàn)在在萬歲爺身邊做事,多一個哲妃和少一個哲妃要伺候沒啥區(qū)別,反正萬歲爺也以為他是忠心他的,哲妃跟萬歲爺沒啥區(qū)別。

    他這算不算是三姓家奴了。

    顧太醫(yī)心里悲嘆。

    可他實際上的主子只有黃佳貴妃啊,萬歲爺和哲妃將他弄得里外不是人啊。

    ……

    又過幾日,大概是宮妃們知道黃佳貴妃今后不會跟她們走到一起談及爭寵、子嗣一事了,都不約而同忽視葉湘雅,心思都放在哲妃這胎上了,哲妃懷了孩子三個月才爆出身孕,鬼才信她沒刻意隱瞞,若非黃佳貴妃先誕下一子,說不定皇上登基后的第一貴子就出自哲妃肚子。

    到時哲妃就有皇上長子和登基后的第一個貴子傍身,不說她們忌憚,連想到這件事的皇后都眉頭緊皺,“哲妃心思深沉,倘若真讓她誕下此子,必然威脅到永璉地位。”

    皇后只有一個嫡子,若唯一的子嗣出問題了,哲妃的兩個兒子無論誰上位,都是占便宜的一方。

    “只是娘娘,我們長春宮可用的人手并不多。”心腹為難道,萬歲爺清完一遍后宮,折了不少娘娘的左膀右臂。

    “沒讓你現(xiàn)在動手。”皇后沒好氣,“黃佳貴妃剛出事,皇上還盯著后宮,等她孩子生下來再說,宮里并不缺早夭的孩童。”

    “是,娘娘。”

    “永璜近來長進不少,便讓他再長進些吧。”皇后淡淡道,哲妃什么心思不難分辨。

    “娘娘,您是說……”奴才了然,捧殺是最次的手段,讓人一目了然,但是藏在捧殺之下的目的,能看穿的人不多。

    “去吧。”皇后打了個哈切,皇上剛登基后宮就有人迫不及待動手,她非得讓對方明白,有些人動不得,有些東西沒資格動。

    后宮再亂下去,皇上和皇額娘該對她不滿了。

    第83章 乾隆帝儀嬪黃氏(三)

    金貴人近些時日有些躁動,過來給葉湘雅請安時,那蠢蠢欲動的神色讓她有些好笑。

    “金貴人,你這是身子不適嗎?”

    金貴人搖頭,欲言又止看向葉湘雅,“娘娘,您身子不好,可要婢妾伺候您出去走走?”

    葉湘雅看了眼外邊的天色,落日晚霞,確實是適合晚膳后散步的好天氣,但她現(xiàn)在可是宮里守活寡的人設,怎能區(qū)區(qū)一兩個月就恢復好心情,還能外出散步,她最起碼得頹廢個一兩年——

    在這一兩年時間里,皇帝會憐惜她,只是在想到她時就白天過來一趟,不用她伺候,完完全全的宅女生活,還有人養(yǎng)!

    真就大好生活啊,別人向往都得不來的咸魚日子。

    葉湘雅神色突然黯淡,“罷了,本宮何必出去,永瑞還小。”她勉強用了一個牽強的理由應付出門散步一事。

    金貴人恨鐵不成鋼,卻清楚一個女人遭遇上黃佳氏這種不幸事,還未必振作起來。

    但哪怕知道黃佳貴妃身上遭遇的事實在可憐,金貴人仍是無法自抑地妒忌起這人,就算沒了生養(yǎng)能力、沒法受到寵幸又如何,這人可是成為了皇后之下的第一人,跟高佳貴妃并列,還有子嗣傍身,得到萬歲爺永遠的愧疚和憐憫。

    只要黃佳氏今后不犯下任何過錯,不管子嗣能不能謀得皇位,她都是皇后最放心的宮妃,萬歲爺也因黃佳氏無法受寵而將各種好處給她,像是抬旗、給貴妃位份,大辦四阿哥滿月宴等等。

    這些好處足以讓宮中妃子看了紅眼。

    而且黃佳氏本來就是潛邸格格,如果沒有先帝那一樁意外,黃佳氏在剛登基時頂多是貴人,等生下孩子后再行封嬪,貴妃之位大概是黃佳氏永遠都高攀不上的高位吧。

    金貴人忍下心底躁郁,出了延禧宮,前去找純嬪。

    黃佳貴妃是個沒用的,她想拉攏這人,黃佳貴妃完全沒有看出她的意思,真以為她找她只是為了散步,她說了這么多,黃佳貴妃早應該乖乖將她推到皇上龍床,卻始終無動于衷。

    她只得去找純嬪,至少純嬪有子,在宮中也算得寵,而且三阿哥就要送去阿哥所了,純嬪必然不放心。

    來到鐘粹宮后,兩人也算好友了,純嬪很快免了金貴人的請安,將孩子遞給一旁的嬤嬤,嘆息道:“永璋年紀小,本宮真擔心他離了額娘不習慣。”

    宮中苛待皇子公主的奴才不多,但她總擔心有這種事發(fā)生,而上次她鼓起勇氣跟萬歲爺提將她孩子留下來再過兩年送去阿哥所,萬歲爺勃然大怒,覺得她慈母多敗兒,況且宮規(guī)在前,她做什么都沒用。

    “純嬪娘娘放心,我家娘娘會向萬歲爺求情的,不說將三阿哥留下來,至少能讓三阿哥在阿哥所好過些。”金貴人微笑,將一件沒影的事說得懇切之極,純嬪相信了,“那就多謝妹妹了。”

    “妹妹,萬歲爺上回賞給姐姐一些茶葉,你回時拿走吧。”能入皇帝眼的不會是什么次品茶葉,純嬪算是給金貴人一個討好皇帝的機會。

    “多謝姐姐。”金貴人笑的越發(fā)溫柔。

    隨后在回去路上,她看到了大阿哥永璜眼睛紅腫,哭喊著往哲妃宮所跑去。

    “發(fā)生何事了?”金貴人疑惑。

    奴才去打聽后稟告:“大阿哥近來風頭盛,萬歲爺去看大阿哥和二阿哥時,二阿哥背不出來的書讓大阿哥背了,萬歲爺大怒。”

    金貴人眼底閃過一絲趣味,哲妃大概沒想到自己精心培養(yǎng)的兒子,竟招來萬歲爺忌憚了吧,二阿哥可是皇后娘娘嫡出之子,隱形皇太子,大阿哥有何資格在二阿哥面前表現(xiàn)。

    “哲妃啊,你不說我都忘了。”忘了這人還懷著身孕,若非黃佳貴妃生下一個阿哥,第一貴子的身份就讓哲妃之子占了。

    無論如何,哲妃這胎不能順利生下,不然,哲妃有兩個阿哥,未免太惹眼了。

    金貴人沉思,她還想讓自己的孩子成為五阿哥,讓哲妃洋洋得意算什么,這宮里哪個妃子想要出頭,都會被打下來,上一個被打下來的人就是黃佳貴妃,這次該輪到哲妃了。

    而皇后那邊肯定憋不住了。

    至于高佳貴妃那里,高佳貴妃無子傍身,只因家世和萬歲爺寵愛在宮中立足,在貴妃之位都被占滿的前提下,必然不將哲妃放在心上。

    純嬪那里又只顧得上她唯一的阿哥,加上出身不高,沒有夠及高位之前,不敢有太大野心,只想一心一意撫養(yǎng)子嗣長大,也沒有用處。

    嫻妃就更不用說了,這人不但無子更無寵,枉費了潛邸側(cè)妃的身份,比起另外兩個后來才成為側(cè)福晉的高佳氏和黃佳氏,嫻妃大概這輩子都是妃位了,無用又廢物。

    所以哲妃那胎還得看她和皇后。

    金貴人微妙地笑了,隨后吩咐身邊人在哲妃最常走動的路上撒些石子石塊,當然,這也夜晚過后,派人悄無聲息去做的,哲妃很精明,發(fā)現(xiàn)路況不對勁輕而易舉,但她不只是讓哲妃注意到有人盯上自己了,還想讓皇后知道,有人會助她解決哲妃,只要皇后派去的人手足夠機靈。

    果然,翌日一早,哲妃臉色鐵青看著地上生怕她看不見的石子——有人想要害她孩子,她冷下臉來去長春宮跟皇后娘娘稟告此事。

    哲妃自然不覺得皇后會幫她,她這胎處處招忌諱,皇后恨不得她孩子流了吧,只是宮里前不久剛發(fā)生黃佳貴妃那些事,后宮要是再現(xiàn)宮妃出事,萬歲爺和皇太后只會覺得皇后管理后宮不力,宮權(quán)會交到皇太后或是兩位貴妃手上吧,沒了宮權(quán),皇后的一兒一女就危險了。

    皇后為了自身利益,必然會助她一把。

    皇后神色凝重聽哲妃說完今早發(fā)生的事,“真是荒唐,那些奴才滾哪兒去了,連地都掃不干凈,若是不小心摔著了萬歲爺和妹妹,有他們好受的。”

    她心里遺憾,怎么用了這等拙計,往地上潑油,等老天爺下些小雨后那些油散開,便是肉眼看不清,但又能讓人打濕滑倒,等事后趕緊收拾干凈那塊地,就能說是下雨天腳滑摔倒的。

    可惜哲妃經(jīng)此一事,必然會撥高心防。

    再說了,哲妃能生下大阿哥,又在皇上登基前懷上身孕,以格格身份穩(wěn)坐妃位,她不信這人能讓人輕易算計。

    “哲妃妹妹放心,本宮不會讓你受委屈的,素鳶,你去內(nèi)務府跑一趟,帶來幾個老練的嬤嬤。”皇后笑了笑,“到時就讓妹妹選出合眼緣的奴才了。”

    “多謝皇后娘娘。”哲妃頷首。

    皇后的人手不至于滲透進內(nèi)務府,況且由她來選人的話,她還能不信自己眼光。

    隨后哲妃認真審視那些奴才,從中找出兩個生面孔,便向皇后娘娘告退了。

    哲妃走后,皇后神色淡淡,“哲妃倒是聰明,都避開了本宮安排的人,不知是不是真有了一雙火眼金睛。”

    哲妃越發(fā)精明了,連潛邸時的那場重病也能避過,威脅性也更大了。

    “娘娘,當時哲妃居然找出了讓她重病的東西,不可小覷。”

    “本宮當然知道她不容小覷。”皇后笑了笑,對哲妃越發(fā)警惕。

    當年只有她清楚某些搬進阿哥所的物件沾了些害人的東西,她本來只想讓哲妃受了的,畢竟三個皇子中,哲妃的大阿哥對永璉威脅最大。

    她不能害了大阿哥,這太明顯了,但是換做是大阿哥生母,就少有人會聯(lián)想到她身上,所以她特地將上屆宮斗留下來的殘余物安排到哲妃屋里,只是哲妃不知是出于有意還是無意,將那些東西弄去黃佳貴妃屋里。

    后來黃佳貴妃也算沒蠢到家,在孩子懷了有好幾個月時,才發(fā)現(xiàn)了自己屋里的東西不對勁,好險將一個體弱的阿哥生下來。

    后來皇后復盤這件事的頭尾,發(fā)現(xiàn)黃佳氏只是單純運氣好,只有哲妃是打從一開始就各種圖謀,將那些有害的物件送去黃佳貴妃屋里,想算計走黃佳貴妃的子嗣,好讓自己誕下皇上第一貴子。

    只是皇后有幾點不明白,一是哲妃如何未卦先知皇上一定在短短幾個月里登基,二是哲妃為何肯定黃佳氏腹中子嗣是個阿哥,又如何肯定自己一定會生下一個阿哥。

    以上皇后想不通可以不想,但哲妃城府極深這點是能肯定了。

    對上一個心思如此深沉之人,哪怕暫時舍去萬歲爺對她的敬重,她也要毀了哲妃誕下皇子的機會,因此皇后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哲妃,她猜測到哲妃可能會有些未卦先知的本事,所以特地將兩枚從未派上用場的棋子也一并派過來。

    如她所愿,哲妃選中了她沒有用過的奴才,她兩位奴才看似背景清白,也不會明面上或暗地里做出算計哲妃的事,但足以配合幕后之人的算計了。

    皇后斂下深思,只是不知那幕后之人是誰,可是上次算計了黃佳氏的人?有這人在宮里,她實在不放心,興許某天就算計永璉了,她要借此機會找出那人。

    ……

    景仁宮內(nèi),哲妃沉著臉將宮中奴才都敲打一遍了,當然,給一棍棒就得給一粒棗,等孩子生下來后,景仁宮有兩個阿哥傍身的好處,她也一一說明了。

    如今宮里的奴才十分振奮,恨不得在主子面前各種表現(xiàn),兩位剛來的嬤嬤也向她鄭重其事表示忠心。

    哲妃勉強靜下心來。

    重生后雖是各種不順,但好歹路是走下來了,等她生下小阿哥后,永璜有兄弟幫襯,她有兩個阿哥在手,待皇后和嫡阿哥出事后,她能母憑子貴坐上繼后之位。

    在這之前,永璜受點委屈就忍忍吧。

    皇上現(xiàn)在眼里只有嫡子,等他所有嫡子都夭折時,永璜就能成為皇上心目中最重要的皇子。

    哲妃摸著肚子,一下又一下,格外溫順,像極了眼里只有孩子的母親。

    不光是永璜在忍,她也在忍。

    其他人不是好對付的,不然上輩子她也不會無聲無息就斷了命,重生一回的她只比那些人多了些知悉未來的本事,手段不比她們,她還得謹慎。

    ……

    結(jié)果念著要謹慎的哲妃第二天就中了招。

    兩個熟知宮中算計手段的嬤嬤將哲妃的大部分算計都攔下來了,也取得哲妃部分信任。

    只是她們終究不是哲妃的人,兩人一般是輪流值守陪在哲妃身邊,一個負責夜班,一個負責日班,正好負責日班的那個人去給哲妃試毒,嘗那些菜肴可有問題,從中挑出了一道涼拌菜,里面放了些不明顯的相克食物。

    就在嬤嬤打算將有問題的菜拿出來時,哲妃那里出了點問題。

    哲妃喝下茶水不過片刻,就腹中疼痛,叫來太醫(yī)。

    嬤嬤心里詫異,她是有心想算計哲妃,但不是這個時候啊,而且她都仔細檢查過哲妃的吃穿用度了,怎么可能還有人當著她的面給哲妃下毒。

    太醫(yī)很快趕過來了,將那茶水仔細看過一遍后,沒發(fā)現(xiàn)是茶水的問題,隨后便診斷起哲妃脈象,也沒有毒素入體的征兆。

    太醫(yī)只得憋出一句話,“娘娘大抵是腸胃脹氣了,今后還得多多走動了,待奴才開幾劑藥娘娘服下就好了。”

    嬤嬤這才明白只是哲妃自己折騰來的毛病,心里嘆了口氣,她就說她怎么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哲妃身邊的算計,只是哲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上回差點中了算計就不愿出門了。

    “娘娘,您吃些白術豬肚粥吧,好補脾益氣,對您身子是好的。”

    “本宮知道了。”折騰一回,哲妃臉色多了些尷尬,嬤嬤當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她樂得如此,只是往后她就得出去走走了,她可不想因為這種理由叫來太醫(yī)。

    當天傍晚,哲妃就出去散步了,嬤嬤時時刻刻不離她身邊,出于謹慎,哲妃沒有穿花盆底鞋,穿上了尋常布鞋,金貴人正好出來散步,她近來格外得寵,哲妃不在意跟她同行。

    哲妃清楚金貴人日后連生四子的本事,早就起了心思將這人絕孕,雖說金貴人的孩子影響不了永璜,可孩子多了也能構(gòu)成威脅,萬歲爺是容不得成年皇子的性子,孩子多了,萬歲爺更無所忌憚各種過繼,可如果萬歲爺就零星幾個子嗣,她不信萬歲爺還能動了過繼永璜的心思。

    兩人各藏心思,面上卻親密如好幾年未曾謀面的姐妹。

    金貴人想的謀害人的手段并不復雜,她早就派人在御花園的花上澆了些好東西,只待哲妃過來嗅聞。

    氣味這種東西最不好掩藏,但是藏在花香之下,最容易引導人以為這是一場普通的花開。

    金貴人并非善茬,得知自家主位無法得寵無法生養(yǎng),將來只能依靠唯一的兒子,為了讓主位今后只能一心一意支持自己上位,她曾動過將主位唯一的兒子害了的心思,但對方十分謹慎,并精通藥理,這才不了了之。

    不過金貴人也算是個勤奮好學的性子,知道主位的兒子害不了,且害了的話皇上只會懷疑延禧宮出了內(nèi)鬼——自從主位被害過一次后,延禧宮守著的人都是皇上派去的奴才,對皇上忠心耿耿。

    金貴人就只要將這些手段施展在哲妃身上了,主位娘娘精通藥理,她可是隨主位學了不少好東西。

    兩個各懷心思之人約定了下次還出來走動。

    此后半個月都如此。

    哲妃身邊的嬤嬤也算看出金貴人是什么心思了,在告知皇后后,皇后挑眉,起初還以為是黃佳氏命令金氏做的——黃佳氏受害后找出的證據(jù)有部分是與哲妃相關的,難保黃佳氏不會恨上哲妃。

    不過后來皇后看金氏老是往純嬪宮里跑去,據(jù)純嬪宮里奴才說,是黃佳貴妃派金氏過來的,可黃佳氏那時心灰意冷,連自己的孩子都無心關心,別說純嬪的孩子了,如此一來,皇后豈能不明金氏心思,這人心大了啊,居然連自家主位也能利用。

    興許黃佳貴妃受害一事就是金氏謀劃的。

    皇后心里藏起深深的忌憚,但也樂意給機會讓金貴人算計成功。

    兩個月后,哲妃突然早產(chǎn),生下一個生來即亡的男嬰,皇帝勃然大怒,因那男嬰身上遍布毒痕,明顯是被人毒害的。

    金貴人心道那藥物作用真大,一邊不慌不忙等著換季之時太監(jiān)們將那些花都拔下來換上新種。

    哲妃崩潰大哭,皇帝將她身邊人都罰了一遍也沒發(fā)現(xiàn)有不忠之人,只得不了了之,畢竟上回黃佳貴妃遭遇的事更嚴重,他都沒法找出證據(jù),這次換哲妃,也是一個下場。

    只是皇帝受不了這口氣,難得跟皇后生分,口口聲聲道皇后沒有管好后宮,將宮權(quán)暫時交由皇太后掌管。

    此事暫告一段落。

    ……

    小阿哥會翻身了。

    葉湘雅拿出香噴噴的糕點引誘他看過來,“永瑞,額娘在這里,你過來額娘就抱你,你試著將小手挪過來一點點——就一點點。”

    永瑞還只是會翻身,并不會爬,葉湘雅逗他時,他也只會看著額娘,呆呆愣愣的。

    “行吧,還是難為你了。”

    葉湘雅伸出一只手在他下巴處撓了撓,就像摸貓崽子,永瑞蹭了蹭,一個不注意又流下口水,兇巴巴叫了一聲,“啊!”

    小家伙脾氣還挺犟的。

    “要是現(xiàn)在有相機就好了,額娘能給你拍下來,瞧你這副臟兮兮的樣子,將來可就是你的黑歷史了。”葉湘雅拿出帕子給他擦干凈臉,玉佳將小阿哥抱起,“娘娘,小阿哥該喝奶了。”

    “去吧。”小阿哥被抱下去后,葉湘雅順勢躺在榻上,十分散漫。

    現(xiàn)在沒誰比她日子更悠閑了,她就讓金貴人再得意一陣子吧,畢竟哲妃這胎也有她部分算計在,不然金貴人豈能輕易繞過延禧宮將藥物帶出去,原身心愿是讓幕后之人斷子絕孫,哲妃小兒子沒了,但大兒子還活著,計劃還得繼續(xù)進行。

    原身遭遇的不幸,她會為她做主。

    ……

    宮中有了兩個被算計的高位,一時間人心惶惶,足不出戶。

    見御花園都少人去了,玉佳勸主子多出去走走,“娘娘,小阿哥至今為止還沒出去外面呢,您和小阿哥出去走走,小阿哥一定高興。”

    “再說吧。”葉湘雅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消減存在感到現(xiàn)在,在所有人都不愿出來時出來,豈不是讓自己更顯眼,違背了初衷。

    玉佳嘆了一聲,知道主子不好受,便不再勸主子出去了。

    所幸她們還有小阿哥撫養(yǎng),主子將來有了指望,還是宮中貴妃,之后日子并不難過。

    哄睡小阿哥后,金貴人又來拜訪,玉佳好聲好氣讓她回去,“主子乏了,金貴人還是退下吧。”

    “我知道了。”金貴人若有所思瞥了一眼正殿,規(guī)規(guī)矩矩退下。

    主位日日頹廢,對底下妃子好也不好,好就好在萬歲爺不會留在主位那里過夜,她們得到寵幸的機會更多,但不好就不好在主位沒了希望,對她們這些妃子管束不嚴,沒有半點為她們著想的心思。

    罷了,反正她遲早會成為高位,到時就能脫離延禧宮了,她可不愿日日對上這么沒出息的主位。

    ……

    又過一年,為乾隆二年,這一年純嬪被封為純妃,而金貴人也因受寵緣故,被封為嘉嬪,常在珂里葉特氏被封貴人,為海貴人,常在陳氏亦升為貴人。

    宮里多出幾個新人,分別是陸士隆之女陸常在,柏士彩之女柏貴人,都是漢女出身,是從江南那邊送來的美人,符合皇上心意,惹得宮中妃子好一陣不喜,但這些低位妃子出身不高,是因為底下官員的孝敬才送進宮里,在宮里沒有靠山,老人們對付她們便顯得自己落了下乘,可若是不對付,就怕哪日她們笑到最后。

    在這種情形下,柏貴人有孕一事爆出后,便顯得格外刺眼了。

    葉湘雅肯定道:“柏貴人這胎保不住了。”

    “主子,為何說她保不住子嗣了?”玉佳好奇道。

    “本宮當初保永瑞都艱難,當時后宮各方尚未成勢,哲妃腹中子嗣被算計早產(chǎn)而亡,如今已是乾隆二年,你說有多少人容得下她的孩子。”

    若是給柏貴人一個生下孩子機會還好些,最起碼生下來的孩子有可能是位公主,皇上缺公主,后宮妃子不將公主當一回事,公主最有可能活下去,但是阿哥就不成了。

    皇上第五子必然是潛邸舊人所出,還得是高位或是從未生養(yǎng)過的低位妃子,只有這樣孩子才保得住,低位妃子可以依仗自家主位庇護孩子,但是那些新人就難說了,新人入宮本就是奔著謀皇上恩寵、踩舊人尸骨上位來的,老人們不覺得新人厭煩就算好的了。

    “只是主子,聽說太后娘娘頗為喜歡柏貴人,不知可否會出手護住柏貴人。”

    “會吧。”只是增加了將孩子生下來的幾率,活不活得下來,還是很難說。

    葉湘雅不想再討論柏貴人這胎了,后宮有子的都是潛邸舊人,都是有自己勢力傍身之人,但柏貴人不一樣了,既是漢女出身,無依無靠,又剛進宮懷上一子,柏貴人只能依靠太后,而太后能掌控一個有子的嬪妃,目的難言。

    總歸不是安分之人。

    “娘娘,婢妾求見。”嘉嬪又打扮得花枝招展出現(xiàn)在她面前,看樣子是用了皇上賞下來的新料子,“不錯,你今日穿得很精神。”

    “多謝娘娘夸贊,純妃姐姐在御花園開茶會,您可要去看看?”嘉嬪輕柔道。

    “你去吧,謹記不可失了延禧宮臉面。”

    “是。”嘉嬪心里咬牙切齒,不知道黃佳貴妃對萬歲爺說了什么,萬歲爺將她封嬪卻不讓她當一宮主位,讓她身份不上不下,還得聽黃佳氏吩咐。

    葉湘雅目視嘉嬪離開,臉上笑容越發(fā)微妙,嘉嬪應該克制不住野心了。

    但愿別讓她失望。

    ……

    御花園內(nèi),純妃幾人懶散的賞著花兒,柏貴人大概是想到某些算計了,格外不自在,嘉嬪嗤笑一聲,掃了她一眼,只覺得她神經(jīng)兮兮,“柏妹妹,純妃姐姐的好意,你怎好辜負,做出這副樣子是想說我們欺負你了?”

    “婢妾不敢。”柏貴人縮起肩膀,膽怯非常。

    “不敢?”嘉嬪只當她在炫耀,進宮幾個月就懷上身孕,而她陪伴皇上將近十年都沒懷上身孕,真讓人妒忌啊。

    “嘉嬪妹妹少說兩句吧。”哲妃冷笑,恨極了嘉嬪,她早夭的小兒子不管是不是嘉嬪動手的,都不妨礙她將這筆帳算在她身上。

    “哲妃姐姐是不是誤會妹妹了,妹妹是為純妃姐姐擔心啊。”嘉嬪語氣軟乎,似是真心實意覺得哲妃冤枉人。

    哲妃神色難看,“純妃妹妹,姐姐先走了。”讓她留下來看嘉嬪扭捏作態(tài),還不如讓她回去對著屋里的擺設看上一整天。

    柏貴人實在害怕這些人的針對,“純妃娘娘,婢妾身子不適,先行告退了。”

    于是不一會兒功夫,御花園的宮妃散得七七八八,嘉嬪也退下,留下純妃一人繼續(xù)賞著美景。

    純妃心道,她也算是出于好意才將柏貴人叫過來的,畢竟總得在她沒了孩子之前,給她留下一段美好的記憶,只是柏貴人給臉不要臉,便只能讓她一人觀賞這份美景了。

    這宮里的人啊,不斗怎么能活下去。

    ……

    柏貴人孩子沒的速度很快,在診斷懷孕的兩個月后,柏貴人就沒了孩子,皇帝為做安慰,封她為柏嬪,只是這樣一來,她就徹底絕了恩寵,今后成為宮妃們淡忘的存在。

    之后新人中就無人再有孕,皇太后發(fā)了好一陣脾氣,宮妃們左耳進右耳出,誰不知道皇太后心思,所以皇上才輕拿輕放柏貴人小產(chǎn)之事,就是忌諱皇太后對后宮子嗣上心。

    乾隆三年三月,嘉嬪終于有孕了,皇上大喜,只是在嘉嬪吹枕頭風時始終沒同意她遷出宮的提議,只說讓嘉嬪好好養(yǎng)著胎兒,皇家不會忘了她的功勞。

    嘉嬪心里焦急,她都懷上身孕了,總能坐穩(wěn)一宮主位了吧,皇上到底為何不愿意讓她遷出宮。

    行,那等她生下一個小阿哥,這次皇上就沒法拒絕她了。

    賭著一口氣,嘉嬪腹中胎兒養(yǎng)到七個月時,皇上總算同意等她生下孩子后,再讓她搬去永和宮。

    嘉嬪臉上的笑容還沒掛起多久,嫡子永璉出事了。

    ……

    葉湘雅趕去長春宮時,頭次看到一向注重宮規(guī)和形象的皇后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出一副天塌了的模樣,衣容狼狽。

    皇帝沒有發(fā)怒,但故作冷靜的模樣比發(fā)怒更可怕,宮妃們都不敢說話,嘉嬪摸著肚子躲在葉湘雅身后,感覺此時有個主位頂上也是件好事,不用她直面龍顏。

    顧太醫(yī)神色為難,他聽主子吩咐這幾日告假回去,說是身子不適,當心感染宮中貴人,皇上同意他的告假,但在二阿哥突發(fā)急癥時,還是大手一揮將他叫回來了。

    讓他看病無礙,只是他為了做戲真,真給自己潑了幾盤冷水,在寒夜里只穿一件薄衫在院子里坐了兩個時辰,愣是讓自己患上重病,如今重病的他怎能接觸宮中貴人。

    但是萬歲爺讓他看病,他沒法不從,便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又給自己帶上斗笠蒙面才隔著一屏風給二阿哥診脈。

    剛診斷完,乾隆就等不及了,“顧太醫(yī),永璉身子如何?”

    顧太醫(yī)臉色難看,“回稟圣上,二阿哥此乃急癥,奴才定當盡心醫(yī)治二阿哥,只是這病一半看人為,一半看天意。”

    根據(jù)他的經(jīng)驗,二阿哥這病極其難醫(yī)治,若是讓主子來救治,才有極大把握救活二阿哥,只是主子會醫(yī)術的事至今為止只有他最清楚,主子不可能會為了二阿哥暴露自己。

    況且主子跟皇后娘娘交情不深。

    他兒子活不活還得看天意!乾隆怒道,“都給朕滾!”

    太醫(yī)們都退下了,兩位同僚見顧太醫(yī)走得實在艱難,不免攙扶他一把,隨后他隔著屏風遠遠跟那些同僚們商量用何藥。

    此時顧太醫(yī)暗自慶幸自己病了,不用插手大部分治病過程,主子沒心思救二阿哥,那他肯定不能違背主子心思,只是二阿哥要是救不回來,萬歲爺必然遷怒太醫(yī)院,他還得提醒一下這些同僚,務必要時時刻刻警惕二阿哥的病情是否加重。

    至少不能讓萬歲爺摘出任何錯誤,讓萬歲爺知道他們已經(jīng)盡力了。

    葉湘雅掃了一眼帝后神色,跟隨大眾回了自己宮所,此次前往長春宮只是為了防止萬歲爺遷怒,她肯定二阿哥救不回來了,等二阿哥一死,阿哥們可正式開啟奪嫡。

    “永瑞,讓額娘抱抱。”

    她一把抱起孩子,往他脖子上重重親了一口,露出溫柔的笑容,果然,還是香香軟軟的孩子最治愈她了。

    “額娘。”永瑞嘟囔著,趴在額娘肩上。

    “乖孩子。”她輕輕拍著他后背,哄他入睡。

    小永瑞的身子已經(jīng)基本養(yǎng)好了,只待大阿哥和三阿哥齊齊倒臺,永瑞就是皇上明面上可用的長子!

    一個月過去,永璉的病情沒有絲毫好轉(zhuǎn),三日后,永璉病逝。

    永璉是皇上寄予重望的嫡子,早在兩年前就欽定繼承人身份,如今一病逝,亂的不僅是皇帝培養(yǎng)繼承人的計劃,還有多年的父子情,這讓乾隆沒法接受。

    而皇后更是幾度暈眩,醒來時絕望崩潰,再過幾年就是永璉成婚的日子了,她沒等到永璉成婚,就白頭人送黑發(fā)人了,她的希望斷送了!

    此后皇帝追封永璉為端慧太子,皇后一個月后才打起精神面見后宮妃子。

    皇后臉色蒼白,語氣淡淡,“嘉嬪生下孩子后就搬去永和宮,后宮之事暫且交給兩位貴妃妹妹了。”

    “是,娘娘。”葉湘雅和高佳貴妃對視一眼,點頭答應。

    臨近年關,諸事忙碌。

    端慧太子的葬禮十分隆重,皇帝將自己心愛的兒子下葬,罷朝三日,才提起精神處理政事。

    葉湘雅和高佳氏各自掌管宮務到乾隆四年初,富察一族派人進宮覲見皇后,說了些話,皇后才振作起來,將宮權(quán)要回。

    己未正月十四日卯時,嘉嬪誕下五阿哥永珹,隨后五阿哥被皇帝勒令抱給貴妃黃佳氏撫養(yǎng),期間嘉嬪數(shù)次盼著皇帝回心轉(zhuǎn)意,但她往日的恩寵在皇帝的愧疚之下半點作用都沒有。

    葉湘雅這些年看似不得寵,可她有什么好的都往乾清宮送去,就是為了防止皇帝忘記她,男女之情跟□□息相關,但不代表沒了這等事,皇帝就能忘了為他生下孩子的女人。

    嘉嬪只得認了,畢竟她生下孩子時還是延禧宮宮妃,只是她仍是不甘心地問道:“貴妃娘娘,您有四阿哥傍身了,何必跟婢妾搶孩子。”

    “這是皇上意思,妹妹何必說得這么難聽。”葉湘雅其實不在乎她什么心情,反正都是惡人,她還得找借口安慰她?早在嘉嬪想害永瑞時,她就沒打算給嘉嬪留情了。

    況且今日這局面未必沒有皇后和哲妃的插手。

    想了想,葉湘雅還是決定告知她一聲,“哲妃曾讓本宮防著你,只是本宮未曾在意過,如今冤有頭債有主,本宮不知你跟哲妃有何不和,但你的事別牽連到本宮身上,本宮只有永瑞了,既然萬歲爺愿意讓本宮撫養(yǎng)永珹,本宮必然將永珹當成親生子嗣對待,你想來看永珹,本宮絕不阻攔你。”

    她說這話的意思挺明顯的,在嘉嬪懷孕幾個月時,哲妃搶走了原本屬于嘉嬪的恩寵,兩人本就有仇,哲妃算計嘉嬪孩子留在延禧宮很正常。

    忽略掉嘉嬪若有所思的神色,葉湘雅將永珹抱起。

    永珹長得比永瑞剛出生時白嫩多了,不愧是足月出生的孩子,摸了摸孩子發(fā)頂,葉湘雅開口道:“等孩子滿月后本宮再派人抱走孩子,你就在延禧宮再待一個月吧,過了這個月,你想何時搬去永和宮都行。”

    反正之后也是嘉嬪和皇后、哲妃斗,礙不著她。

    “……多謝娘娘。”嘉嬪沉默地接過孩子,她收回她之前對黃佳氏愚蠢的評價,這人最起碼沒有藏著對她的惡意,愚鈍也有愚鈍的好處,只是黃佳氏要能將她推上高位,她也不用苦苦在后宮爭權(quán)奪勢了。

    這怪不得她。

    想起之前自己要謀害永瑞的心思,嘉嬪安慰自己,下不了狠心就只能被其他人害。

    “婢妾會在出月子后去永和宮。”

    “如此甚好。”葉湘雅露出溫和的笑容,背過身去后,表情仍沒有變化,她在思考,今日給萬歲爺送去的湯膳就準備烏雞黃芪湯吧,補中益氣,另外皇上喜歡酸辣口味,就給他另外準備一倒酸辣鴨血湯,就當是感謝皇帝還記得自己的承諾。

    對上嘉嬪,她其實沒有多少在意,更談不上跟她虛與委蛇,她就是很平常說出她想對嘉嬪說的話,對方好似誤會什么了,那就不怪她了。

    ……

    一個月后,嘉嬪搬出延禧宮,將永珹留下來。

    永瑞歡歡喜喜靠近弟弟,“額娘,弟弟。”他小臉紅撲撲的,水嫩潤滑,讓人把持不住。

    “額娘知道這是弟弟。”葉湘雅使壞掐了一把他臉蛋兒,永瑞先是摸了一把小臉,再看向弟弟,好在弟弟沒有看見他被額娘掐臉蛋,不然在弟弟面前,哥哥就沒了男子氣概。

    喲,還挺有偶像包袱的。

    葉湘雅在心里樂得打滾。

    第84章 乾隆帝儀嬪黃氏(四)

    永瑞打小在延禧宮長大,額娘少有出去走動的時候,永瑞也不怎么出去,性子就顯得有些沉默孤寂。

    葉湘雅并非沒有注意到這點,一是她需要宮里人對她不參與宮斗一事有深刻印象,這需要幾年的時間醞釀,二是永瑞身子弱,想要平安無事長大成人,頭幾年不出門很重要,她怕孩子到宮外晃蕩一圈,回來就受了什么算計。

    但如今永瑞長成,又有了新生兒的誕生,她心態(tài)發(fā)生變化也是正常的吧,她們母子倆也該出去走走了,葉湘雅看著眼巴巴盯著永珹的永瑞,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永瑞,今日額娘帶你和弟弟出去玩好不好?”

    “好~”小孩子極其容易滿足,永瑞高興了,扒拉著額娘小腿,“額娘,帶弟弟玩~”

    “好乖好乖。”葉湘雅摸了幾把孩子的頭發(fā),軟乎乎的,比小狗毛發(fā)還柔順,差不多能跟系統(tǒng)毛毛相媲美了。

    ……

    御花園內(nèi),永瑞邁著小腿兒往外奔,歡喜又快活,葉湘雅笑瞇瞇地帶上小兒子往他那邊走去。

    皇后喪子的悲痛尚未完全消失,宮中妃子大多不敢出來走動,也有怕皇上最近心情不好被遷怒的懼意。

    葉湘雅在來到御花園之前特地派人探察一遍,發(fā)現(xiàn)沒人才帶著兩個孩子過來的,當然,要是乾隆突發(fā)奇想想過來,守在御花園外的奴才也會快速給她打暗示。

    如此一來,永瑞在御花園里打鬧斗不成問題,不會惹得某個小心眼的皇帝覺得此子不會為兄長離世難過,乃不忠不義之人,然后廢除永瑞爭奪儲位的資格,或是不聲不響就將永瑞過繼了——

    葉湘雅還真不明白皇帝日后頻繁過繼子嗣是為了什么,固然有籠絡宗親接過對方爵位,好擴大自己這一脈在宗親影響力的意義,但乾隆是皇帝,哪怕不做這些,宗親也不敢反。

    一個皇帝連成年的兒子都容不下,這心眼比歷史上的皇帝都小。

    好在她只要成功謀得繼后之位,皇帝是不可能廢了自己嫡子的。

    “額娘,五弟弟。”永瑞跑回來,小臉紅撲撲,小手抓著葉湘雅衣服,“額娘,去看小魚!”

    “那走吧。”葉湘雅又擼了孩子腦袋一把,帶著孩子往假山假湖那邊走去了。

    御花園的湖水并不流動,如同一潭死水,永瑞稀奇地將小手放在魚嘴下,任小魚逐吻他的指尖,大概是有些癢了吧,小孩兒發(fā)出咯咯被逗笑的聲音……果然比之前活潑多了,日后還得經(jīng)常帶永瑞出來走走。

    葉湘雅讓玉佳守在永瑞身邊,將永珹放在坐凳上,永珹足月出生,身體情況很不錯,滿月之后隨意出門不成問題,最大的問題是,原先想著弟弟的永瑞見了小魚兒就忘了還有個弟弟,玩得不亦樂乎。

    她戳了一下永珹的小臉蛋,永珹睜著一雙澄澈明凈的眸子看著她,不知世事的小孩兒果然惹她喜歡,葉湘雅將一張符塞在孩子的衣服隔間,這是她特地拜托娘家人去京城最有名的寺廟求的東西,有時候迷信一回也不錯,只求孩子平安長大。

    奴才匆忙過來,“娘娘,萬歲爺過來了。”

    “知道了,玉佳,將永瑞抱過來。”

    “是,主子。”

    永瑞過來后還在坐凳上晃著小腿兒,葉湘雅輕輕在他膝蓋處彈了一下,小孩兒不晃腿了,疑惑地看著額娘,“額娘跟你玩?zhèn)游戲好不好,待會永瑞在看到皇阿瑪時,不許笑,不許哭,就冷著臉……對,就是現(xiàn)在這樣,只要皇阿瑪不問你話,你在請安后就什么都不說,知道嗎。”

    葉湘雅揉了一把兒子臉頰,永瑞嘟囔道:“額娘,兒子好累的。”

    “不累,你就維持一會兒,等回去以后額娘給你煮好吃的。”

    “好。”永瑞想了想,覺得自己不吃虧,還有好吃的,果斷點頭答應。

    “小饞貓。”葉湘雅低頭給他嘴里塞了一顆糖,就當是賄賂了。

    “愛妃是說誰饞?”乾隆顯然是聽到了末尾那句話,眉眼不算輕松,但看起來比前幾日心情好太多了,是能正常溝通的程度。

    “妾身給皇上請安/永瑞給皇阿瑪請安。”

    “起來吧。”皇帝坐下來,看起來聊天的興致并不高。

    葉湘雅溫柔笑道:“是在說永瑞呢,這孩子嘴饞,喜歡吃點心,妾身跟他約法三章,只要他每天認真練完字,就有一塊糕點吃。”

    才不是只是這樣呢。

    永瑞心里反駁,額娘說過了,要是他一個月能不做錯事,還有三塊糕點獎勵!

    乾隆不知母子倆心里打的小九九,小永瑞安靜坐在一旁,乖巧可愛,比他在哲妃、純妃那里看見她們的阿哥竭力在他面前表現(xiàn)的模樣好多了。

    乾隆心里受到安慰,拍了一下兒子肩膀,“永瑞,之后皇阿瑪給你送來十、不,五塊點心。”注意到愛妃幽幽怨怨的視線,乾隆話說半截就改變說法,畢竟愛妃辛苦管著永瑞口糧,他做阿瑪?shù)牟荒懿鹋_。

    “好!”永瑞眼睛亮了,看向皇阿瑪?shù)难凵袢婺匠绨荩盎拾斦婧谩!?br />
    “哈哈哈哈。”乾隆被小四逗笑了,他摸了一把兒子腦袋,覺得手感還不錯,又摸了一下,余光看見愛妃似是笑了,輕輕放開兒子,“愛妃啊,你以后養(yǎng)著永珹,永珹也是你親生的孩子,之后……沒什么好遺憾了,朕不會忘了你們母子仨的。”

    他將葉湘雅的手抓起來,放在掌心之上,又用另一只手覆上,拍了拍。

    葉湘雅許久沒跟人這么親密接觸過,一時間反射性想縮回手,但對方抓的牢固,她忍住這種沖動,輕輕點了下頭,“妾身知道萬歲爺?shù)暮茫@么多年了,妾身也該走出來了,如今有永瑞和永珹陪在妾身身邊,妾身還有什么不知足的,不過妾身也念著,要是萬歲爺能經(jīng)常過來見見妾身就好了。”

    正好永瑞到了要增進父子情的年紀,皇帝白天過來還能幫她看看孩子。

    “朕不會忘的。”乾隆算是答應了,貴妃母子倆在宮里除了他能依靠,便再無靠山了,乾隆對自己的女人還算心軟,早些年貴妃遭遇的事至今還未找到幕后之人,他總是忍不住多憐惜這個堅強又柔弱的女人。

    “萬歲爺啊。”葉湘雅輕輕嘆息一聲。

    兩人更多感情無聲彌漫在這一聲嘆息中,貴妃紅唇未點而絳,未加妝點的白凈臉龐尤為精致漂亮,乾隆想吻上去,算算日子,他跟貴妃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親近過了……

    葉湘雅還不算十分了解男人心思,她以為皇帝是因為早年的事憐惜她們母子倆,還有她多年來勤勞的送羹湯,才讓這人始終沒有忘記自己和永瑞,畢竟她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

    只是結(jié)果是對的,但是過程完全不對。

    乾隆是因為葉湘雅送來的補身子湯水還記得她,但要是葉湘雅長得不好看,或是那身氣質(zhì)俗氣,皇帝可能愧疚一段時日就將人拋到腦后了,可是有一個越長越漂亮、符合他心意的妃子在他面前日日刷存在感,而他還不能寵幸,這不就成了抓心撓肺的事嗎。

    說干就干,乾隆想吻上去,但葉湘雅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萬歲爺,兩個孩子還在呢,日后再說好不好。”

    必須快速打消皇上興致,葉湘雅皮笑肉不笑,做任務也就算了,讓她加床戲,沒這個可能,她又不是單身狀態(tài)。

    “好。”乾隆心里遺憾,愛妃還是太害羞了,而兩個兒子還挺礙眼的,他這回不摸兒子頭了,而是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彈。

    永瑞捂著腦袋,鼓起腮幫子,額娘喜歡彈他,皇阿瑪也喜歡彈他,怎么都看他小喜歡彈他,他眼神幽幽落在小弟弟身上,決定了!

    長大以后他也要彈弟弟。

    還在睜著大眼睛看世間的永珹不知,自己長大后頭一件遭遇的不幸事居然是被哥哥彈腦袋(bushi)。

    ……

    回頭皇帝又給自己整了一出戲,兩個兒子在眼前晃著有些礙眼,便跟愛妃提議道:“朕打算將朕侄女接進宮,就養(yǎng)在愛妃膝下如何?”

    葉湘雅仔細掃了兩眼兒子,她現(xiàn)在養(yǎng)兩個兒子不難,畢竟有人伺候,若是再多一個女兒,也能成全自己想靠子嗣立足的心愿,“好,有兒有女,妾身多謝萬歲爺成全妾身兒女雙全。”

    她誠心誠意夸贊皇帝,皇帝果然滿意,“愛妃喜歡就好。”

    雖說他一開始想要將侄女養(yǎng)在皇后或是高氏身下,只是皇后有和敬了,又剛喪子,見到年幼的子嗣必然黯然傷神,而高氏想要懷自己親生的孩子,就不適合撫養(yǎng)侄女了,見愛妃如此歡喜,將侄女交給愛妃果然不錯。

    不久后,被皇上抱養(yǎng)的和碩和婉公主送往延禧宮來。

    被額娘叮囑過的永瑞知道自己要多出一位姐姐了,還以為是打小體弱被養(yǎng)在外邊的、跟他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因此這會兒格外興奮,穿上了自己最漂亮最精神的小馬甲,還有額娘新做的锃亮的小鞋子——為了顯示出鞋子的好看,葉湘雅特地在鞋子外圈圍了層能‘閃閃發(fā)光’的布料,讓這孩子喜歡的不得了。

    永瑞還給弟弟打扮精神,在弟弟手上套上自己最喜歡的玉鐲子,精神抖擻地拉著額娘出現(xiàn)在延禧宮外,看到一個被嬤嬤抱著過來的小姑娘就迫不及待叫道:“四姐姐!”

    小姑娘被嬤嬤放下來,嬤嬤暗示她要給黃佳貴妃請安,但被永瑞一打岔,小姑娘將這件事忘了,看向永瑞,嗓音細細軟軟道:“四弟弟好。”

    和婉被接進宮時已經(jīng)是記事的年紀了,知道自己有三個哥哥兩個弟弟,也知道自己被皇阿瑪收養(yǎng)后,就不能再認那些兄弟做兄弟、認阿瑪額娘做父母了,她進宮后皇阿瑪就是她親生阿瑪,收養(yǎng)她的貴妃娘娘便是她嫡親額娘,貴妃娘娘的孩子是她今后的兄弟。

    小姑娘心里肯定會有些害怕,但見四弟弟如此高興,她沒那么緊張了。

    葉湘雅見她們姐弟倆已經(jīng)友好交談了,便示意她們都進來。

    小姑娘這才想起自己忘記的事,臉色微微發(fā)白,葉湘雅先一步開口,“和婉進來吧,額娘給你備了你喜歡的點心,別擔心,你進了延禧宮,延禧宮今后就是你的家了,不必拘謹。”

    和婉輕輕點頭,抓住養(yǎng)母的手,提心吊膽的滋味在養(yǎng)母的關懷下去了不少,往后永瑞很是喜歡她這位模樣好看的姐姐,日日帶著她去看弟弟,一個月下來,有熱情的大弟弟在,和婉徹底融入有兩兄弟的生活了。

    對此葉湘雅表示,距離收攏女兒真心的距離只差另一顆真摯又動人的真心罷了,她做不到將和婉當成親生女兒看待,但有永瑞在,一切都不是問題,誰叫這小家伙被她養(yǎng)得像極了一個火熱的小太陽。

    永瑞在能出門后,那性情跟過往養(yǎng)在深閨里的沉默寡言反過來了。

    只是讓和婉融入進延禧宮的生活后,葉湘雅還真成了宮里唯一一個兒女雙全的宮妃,招來的都是宮妃們艷羨的目光,大概從皇上讓葉湘雅抱養(yǎng)一兒一女后,宮妃們的目光就從憐憫轉(zhuǎn)為羨慕,宮里還有好多妃子沒有懷上身孕,她們?nèi)缃癫乓庾R到,沒寵又何妨,只要占據(jù)先機,子嗣、位份觸手可得。

    近來嘉嬪過來看永珹的次數(shù)多了,目的很清楚,就是不想讓永珹忘記她這位生母。

    但永瑞對她十分防范,但凡嘉嬪過來,永瑞就拉著姐姐在一旁守著,和婉氣勢洶洶,以為嘉嬪過來是跟額娘搶弟弟的,她知道嘉嬪娘娘是五弟生母,可是嘉嬪娘娘之前是延禧宮宮妃,延禧宮非主位宮妃的孩子都得給額娘抱養(yǎng),如今嘉嬪娘娘是搬去永和宮了,可是之前皇阿瑪都說了,五弟現(xiàn)在是額娘的孩子。

    嘉嬪娘娘不該一天到晚都留在延禧宮。

    葉湘雅倒是隨便她過來,其他人可能會覺得嘉嬪日日過來有些冒犯,但她更清楚嘉嬪有一副好生養(yǎng)的身子,有這副身子在,將來嘉嬪還有三個兒子,有了其余兩個兒子傍身,嘉嬪心思不會一直放在永珹身上。

    很快,宮里又傳來一件喜事,乾隆五年,海貴人珂里葉特氏有孕。

    連不得寵的海貴人都懷上身孕了,嘉嬪明顯起了爭寵心思,過來看永珹的時日日漸稀少,大抵是想搏一搏再生一個兒子的念頭。

    葉湘雅這才注意到自己好久沒有關注哲妃了,哲妃重生一回,又被人害了小兒子,必然不會輕易放過罪魁禍首,只是哲妃居然能冷靜好幾年不動作?

    她不信哲妃不記仇。

    玉佳拿來顧太醫(yī)的親筆書信,“娘娘。”

    葉湘雅接過來,將書信拆開,上面寫道哲妃向他要來了不少藥材,別有他用。

    她讓顧太醫(yī)投誠并非是讓顧太醫(yī)被哲妃利用害人,顧太醫(yī)是宮里難得的純粹人,她不會讓他違背初心的,因此在她吩咐下,顧太醫(yī)明顯表現(xiàn)出對哲妃想利用他害人之舉十分抗拒,哲妃不想將自己到手的人才弄沒,便沒有在顧太醫(yī)面前展現(xiàn)出自己狠毒的另一面。

    “哲妃說什么,就讓他按著辦吧。”

    她也有些好奇哲妃想用那藥來對付誰?

    總不能是皇后吧,皇后看似喪子沒了傍身子嗣,可皇后又不是不能生,還背靠富察一族,大族的能量遠超人想象……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畢竟她這陣子在宮里極其顯眼,抱養(yǎng)了一兒一女,若是不論親生與否,她就是宮里子嗣最多的妃子了。

    還是先觀望一陣子吧。

    ……

    乾隆六年,海貴人誕下一子永琪,隨后晉封愉嬪,哲妃等人仍是沒有動作。

    這一年很是熱鬧,正黃旗滿洲副都統(tǒng)納蘭永壽之女葉赫那拉氏進宮,此女在宮中是僅次于當今皇后的大族貴女身份,連嫻妃那拉氏都比不過她,這樣貴重的身份,決定了她剛進宮就被封為舒嬪的地位。

    當然,后宮宮妃光是憑家世是無法立足的,得靠子嗣,若非葉湘雅有一個親生兒子,哪怕抱養(yǎng)了一雙兒女,在外人眼中也是光有高位沒有前途的存在,所以只要舒嬪還沒懷上子嗣,在宮里便說不上是能掌權(quán)之人。

    而后嘉嬪因為生養(yǎng)有功被封為嘉妃。

    又過兩年,純妃好似開啟了生養(yǎng)模式,接連生下一兒一女,兒子為七阿哥永瑢,女兒為五公主和碩和嘉公主,而后一年,便輪到皇后和嘉妃齊齊有孕了。

    皇后盼了多年,總算在喪子之后又懷上一胎,而嘉妃在孩子被抱走后的幾年后才懷上第二胎,心情同樣大喜大悲。

    葉湘雅這些時日都聽說嘉妃躲在屋里不出來了,比起第一胎時有她替她到處防范,才讓她平安生下永珹,這次她是獨自面對后宮妃子的惡意。

    他人的惡意啊,不是所有高位都躲得過的。

    就好比純妃當時懷七阿哥和五公主時,不知受了多少算計,能平安生下孩子,完全是靠運氣,即便如此,七阿哥生來體弱,五公主出生時手指之間有蹼相連,形同殘疾,若非皇后說五公主這是攜著佛手轉(zhuǎn)世,皇帝必然雷霆大怒,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葉湘雅其實并不忌諱純妃生下來的兒子,固然純妃生下來的孩子不比嘉妃少,繼承皇位的幾率更大,可純妃患有肺疾,她的兒女都被她傳染了肺結(jié)核病,有健康的子嗣在前,皇上不至于看中純妃的孩子。

    而嘉妃此次能不能逃過一劫,全看自身運道了。

    盡管葉湘雅預感她贏的幾率不大。

    果然,在五個月時,嘉妃早產(chǎn)生下一個不足月的男嬰,生來即亡,跟當年哲妃小產(chǎn)時的畫面一模一樣,嘉妃看著自己早產(chǎn)的孩子,心情難以言喻,她讓所有人滾出去,沉著一張臉將哲妃狠狠記在心里。

    當年哲妃果然察覺到那事跟她有關,報復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她不后悔當年的手段,她只恨自己下手不夠利落,沒讓哲妃因早產(chǎn)而亡,反正在產(chǎn)房里,女人一尸兩命的事情常見極了!

    她就是當年太手軟了,才導致如今自己子嗣被害而亡,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嘉妃心里恨極了,她就這樣沒了一個兒子,一個能養(yǎng)在自己膝下的兒子。

    好在她還有另一個兒子養(yǎng)在貴妃那里,不然她大兒子也會被哲妃害了!

    她必然要讓哲妃付出代價。

    嘉妃很快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面色沉沉,在做完小月子后,出現(xiàn)在延禧宮里,“娘娘,聽聞高佳貴妃病重,娘娘可要去看高佳貴妃?”

    她模樣像極了多年前還是延禧宮宮妃的時候,依附在黃佳貴妃身后。

    “好,你等等我。”葉湘雅在宮中的人設一貫是溫柔體貼的,嘉妃想去看高佳氏,她正巧也要去看,便順道一起吧。

    “你們姐弟倆在宮里可得安分點。”她點了點小兒子的臉。

    “知道了,額娘。”永珹正兒八經(jīng)點了點頭。

    “額娘放心吧,女兒會看好弟弟,不讓他搗蛋的。”和婉嚴肅道。

    四弟去阿哥所了,五弟過陣子也得要去阿哥所了,還這么散漫怎么能行,阿哥所不同于延禧宮,她會讓弟弟明白規(guī)矩的。

    “姐姐!”永珹嘟囔著小嘴,完全沒注意到生母嘉妃投射來的眼神。

    永珹知道自己生母是嘉妃,只是比起幾天才見一次的生母,日日相見的養(yǎng)母和兄姐更讓他眷戀,嘉妃于他而言是一個經(jīng)常相見的熟人。

    嘉妃手指勾了勾,忍下心里的沖動,“娘娘,走吧。”

    葉湘雅依言前去高佳貴妃宮所。

    這些年來,哲妃和嘉妃、純妃、皇后等人在宮里存在感還挺強的,不是哪天會被害生下小產(chǎn),就是誰誰又懷孕了,各種各樣的事情宣示著她們的高調(diào),唯獨高佳貴妃和嫻妃、愉嬪等潛邸舊人存在感不怎么強,若非此次高佳貴妃病重,葉湘雅想起她會在這年病逝,她大概只將高佳氏的病當成一次正常的生病。

    眾所皆知,高佳氏慣來體弱,一年到頭生十來次病很正常。

    來到永壽宮后,高佳氏臉色虛白,不知出于何種緣故硬撐著坐在寶座上,見到來人了,也只道兩聲妹妹。

    葉湘雅頷首,“苦了姐姐要吃那些苦藥了。”

    “不打緊的,咳咳。”高佳氏忍不住咳了兩聲,看得葉湘雅都想親自給她插幾針了,不說身子會立即好起來,但也不用受著喉嚨咳嗽的折磨,若是夜里不斷的咳嗽,那種喉嚨發(fā)癢恨不得找東西戳進去止癢的滋味,這世間只要受過的人,怕是都沒有勇氣再受第二回。

    “萬歲爺關心姐姐身子,姐姐可得盡快好起來啊。”葉湘雅嘆了一聲,以她和高貴妃的交情,還談不上十分關心對方身子,但過來一趟,總需要做做面子情的。

    “多謝妹妹關心。”高佳氏無意要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出自己虛弱的一面,再者,她也不愿自己留給這世間的最后一面是紅顏薄命,她再怎么著也得讓這些宮妃日后談論起她的時候,說她雖然無子,但至少被萬歲爺寵了一輩子,不算白活,比宮里太多女人的命好太多了。

    看過高佳氏以后,嘉妃似乎還想留下來跟高佳氏說說話,葉湘雅便獨自一人離去了。

    回到延禧宮后,屋里安靜極了,葉湘雅正懷疑兩個孩子是不是睡著了,突然被一左一右的兩個孩子跳出來嚇了一跳,隨后笑著將兩個孩子兩手攬著。

    “還想嚇額娘,早著呢。”

    ……

    嘉妃是個話多的女人,與此相比,高佳氏就略顯沉默寡言了,但兩人交情其實還算不錯,嘉妃左右逢源,除了哲妃和嫻妃那兒處得并不好——

    她們兩個一個是有仇,另一個是誰都不理會,人淡如菊。

    嘉妃在其他妃子面前都有交情,只因她軟得下身段恭維人,本身有寵在身,不會任人輕視。

    高佳氏意味深長道:“你子嗣沒有保住,本宮幫不了你。”

    “娘娘必須要幫我。”嘉妃冷聲道,“我不會放過哲妃的。”

    對于她這句話,高佳氏沒有感到驚訝,宮里人都不是蠢的,嘉妃早產(chǎn)的模樣跟當年哲妃早產(chǎn)的畫面一模一樣,不是嘉妃算計了哲妃就是哲妃要報復嘉妃。

    “幫你,本宮有什么好處?你僅有的一個兒子被黃佳氏抱養(yǎng)了,你沒法母憑子貴,本宮不做虧本的買賣。”高佳氏淡淡道,她身子不行了,她聽說萬歲爺已經(jīng)打算將她封為皇貴妃沖喜,她這輩子頂天了只能做到皇貴妃,不像那些有子的宮妃,還能圖謀皇后身份。

    她已經(jīng)沒什么好失去的了,嘉妃想借她的勢力成為貴妃,除非給出讓她心動的籌碼。

    “……”嘉妃咬牙切齒,“娘娘,在您之后,妹妹發(fā)誓會將您的妹妹送上高位。”

    高佳氏眼神一凜,“你倒是異想天開,還想著用未來之事讓本宮助你成為貴妃?天上可沒有掉餡餅的美事。”

    無論在她死后還是生前,總會有一個貴妃之位空出來,可有能力爭這個位置的人不只是嘉妃,還有育有大阿哥的哲妃,以及有兩子一女傍身的純妃,以及早年為潛邸側(cè)妃的嫻妃,嫻妃無子無寵,但資歷和身份夠了,也能一搏。

    可是嘉妃有什么,嘉妃唯一的兒子還被黃佳氏抱養(yǎng)了,若是嘉妃兩個兒子都活著,她可以考慮一二。

    “……妹妹愿意向萬歲爺承諾,妹妹下一個孩子,必然過繼到娘娘身下!”嘉妃算是狠下心來了,孩子在宮里的歸屬多重要,若是嘉妃有膽子向皇上承諾,今后她的孩子就沒法叫她一聲額娘了。

    “這倒是不錯。”高佳氏笑了,“只是本宮還寧愿你現(xiàn)在就將永珹過繼到本宮身下,以后的事誰說得準。”

    “娘娘,您該清楚永珹是妹妹唯一的孩子。”嘉妃忍無可忍,高佳貴妃提的要求實在太過分了,永珹是她目前唯一的靠山,過繼到高佳氏身下后,她還有什么指望。

    只要有孩子在,她遲早會成為貴妃的,只是時間早晚問題,她只是想占據(jù)先機,不代表她蠢得要將自己孩子送出去。

    “那本宮與你就無話、咳咳可說了。”高佳氏低低咳了兩聲,不管怎樣,與其送嘉妃上位,她不如將自己兩位妹妹送進宮里。

    嘉妃氣得起身就走,一刻鐘后,又一人出現(xiàn)在高佳氏面前,仔細一看,還是嘉妃先前說過要報復的哲妃。

    哲妃到底重生一回,知道高佳氏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將一樣東西推到高佳氏面前,“高佳姐姐,這是您要的吧。”

    哲妃拿來的東西很簡單,那是高佳氏的阿瑪高斌徇私縱容下屬的證據(jù),哲妃深知高斌將來會因這份證據(jù)被皇上下放,最終猝死工地上,高佳氏肯定感知到高斌在朝廷上的忐忑不安了,如果能用自己的死換回阿瑪?shù)钠桨矡o事,高佳氏是愿意的。

    高佳氏沉下臉來,“妹妹想要什么?”

    哲妃揚起嘴角,“自然是姐姐的貴妃之位,還有噶哈里富察氏一族的抬旗。”若是噶哈里富察氏一直還在包衣旗,她要如何成為大清繼后。

    她一直以來圖謀的不就是正大光明將自己兒子送上皇位嗎,她不信萬歲爺會將自己的嫡子過繼!

    “好。”高佳氏干脆利落同意了。

    “妹妹告退了。”交易達成,哲妃笑瞇瞇回了自己宮所。

    而往后,居然還有兩人都來看高佳氏了。

    分別是純妃和嫻妃。

    前者有兩子一女傍身,跟哲妃一樣是最有可能成為貴妃的人選,而后者看似不起眼,但卻是皇上最早的側(cè)妃,以前對后宮事并不感興趣,也不參與進爭寵諸事中,只是在高佳氏的貴妃之位空出來后,若是讓潛邸格格坐上貴妃之位,再人淡如菊的人,也不可能心平氣和的吧。

    以前嫻妃沒有坐上貴妃之位還可以說兩位潛邸側(cè)妃將貴妃位占滿了,她被逼無奈才只占據(jù)妃首,可如今有一個貴妃位即將空下來,她要是成為不了貴妃,便成了后宮中人的笑話了。

    畢竟兩位潛邸側(cè)妃都是貴妃娘娘,唯獨她不是,虧她還是先帝冊封的第一位側(cè)妃,是兩位由格格身份晉封為側(cè)妃的侍妾比不了的。

    高佳氏今日招待太多人了,以她沉重的病體來說著實不易,因此在送走哲妃后,她就沒了心思接見其他人,但是她之前見了黃佳氏和嘉妃、哲妃等人,要是單單忽視純妃和嫻妃,便顯得她不識趣了。

    所以她勉強打起精神見了純妃和嫻妃。

    純妃性子怯懦,但成為高位以后,多年恭維早就讓她變了心性,她也盼著坐上貴妃之位,只是哲妃威脅太大了,讓她隱隱忐忑不安,哪怕她有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傍身,可哲妃是第一個被封妃的潛邸格格,她不得不忌憚。

    但籌碼早就定好了,高佳氏只是笑了笑就將兩位欲言又止的客人送走。

    又過一個月,高佳氏被封為皇貴妃,過了兩日,皇貴妃病逝,被皇帝追加謚號為‘慧賢’,從此宮里再無慧賢皇貴妃高佳氏這號人物,取而代之的是慧賢皇貴妃的兩位嫡親妹妹高佳氏。

    不知慧賢皇貴妃在萬歲爺面前說了何話,成為貴妃的是哲妃富察氏,并且皇上還將噶哈里富察氏一族抬旗了,盡管在抬出滿洲包衣旗后,只入滿洲下五旗。

    盡管如此,富察氏已經(jīng)很滿意了。

    而后慧賢皇貴妃的兩位妹妹都得封貴人,皇上寵幸過后將其中年長的一人提拔為福嬪。

    隨著時間的流逝,皇后娘娘這胎也該出生了。

    ……

    延禧宮內(nèi),永瑞手指弓起,輕輕在五弟頭上彈了一下,永珹捂著腦袋,“四哥,你做什么啊!”

    “沒什么,手癢了。”永瑞淡淡道。

    “……四哥,你剛才說你手癢了是吧。”永珹幽幽道。

    “沒有,你聽錯了,爺要回阿哥所了。”永瑞擼了弟弟腦袋一把,向額娘和姐姐告退以后,便悠哉游哉地離開了。

    永珹捂著腦袋,敢怒不敢言,“小爺要偷偷將四哥喜歡的花都拔了。”

    “辣手催花可不是個好習慣。”葉湘雅順手也擼了一把他的腦袋。

    “是啊,有本事的人是不會對那些可憐的花花草草動手的。”和婉非常自在地在他頭上揉了一把,“永珹你頭發(fā)有些糙了,下次換洗米水洗頭吧,聽說洗米水養(yǎng)頭發(fā)。”

    “誰說的——姐姐我頭發(fā)真的糙了嗎?”永珹將要反駁的話在聽到姐姐對他頭發(fā)評價時,一下子心碎了,從小到大,額娘哥哥姐姐最喜歡擼他腦袋,他頭發(fā)要是糙了,還怎么當皇宮第一美男子。

    永珹摸了一把頭發(fā),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確實感覺到頭發(fā)糙了不少,又摸了一把,他感覺頭發(fā)比昨日少了一些些,他像是想到什么,趕緊跑到自己床鋪上,手指顫抖的捻起掉落的幾根頭發(fā),心痛極了,崩潰的聲音在延禧宮響起。

    “額娘,我禿了!”

    葉湘雅和和婉對視一眼,終于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

    一個時辰后,在安慰好身心受創(chuàng)的兒子后,葉湘雅讓一兒一女都退下去休息了。

    富察貴妃在積極謀求繼后之位時,葉湘雅早就慶幸這人手段練達,直接被皇后盯上了。

    好險有富察貴妃頂上,不然皇后這會兒得將有兩子一女的黃佳氏放在心上。

    但是富察貴妃如今被抬旗了,又有大阿哥傍身,對于皇后即將出生的嫡子而言,是莫大的威脅,她期待皇后往后的手段了。

    還有一聲不吭的嘉妃。

    嘉妃最近在她面前格外小意溫柔,似乎對貴妃之位沒了念想,只是葉湘雅不信這人能安分下來,就比如喪子之痛。

    ……

    皇后誕下八阿哥時,皇帝欣喜若狂,大賞特賞,受此影響,葉湘雅的延禧宮分有不少萬歲爺賞賜的物件,她拿起其中一個物件——一張古琴,隨意撥弄了幾下,便被見獵心喜的和婉拿來彈唱。

    小姑娘自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對付一張小小的古琴不在話下。

    葉湘雅便任由她撥弄,隨著琴聲在樹底下沉沉入睡,話說大夏天的,有大樹遮蔭確實是樁美事。

    醒來之后,皇后娘娘的阿哥名叫永琮這件事已經(jīng)傳遍后宮了,她面目痛苦地命人打開庫房,從中挑選出最貴重的物件——將皇上在她成為貴妃當日賞給她的琺瑯彩雉雞牡丹紋碗送過去,這東西平時只供皇上一人賞玩,她好不容易才從皇上指縫處要來一件,如今卻得送去長春宮,怎能不讓她心痛。

    好在皇后知道此物珍貴,轉(zhuǎn)眼將一大件珊瑚物件送來,葉湘雅心情一下子轉(zhuǎn)好了,“皇后娘娘真乃心胸寬廣之人。”

    和婉不住點頭,被那片珊瑚晃花了眼。

    過些日子,大概皇上心情實在好,進出后宮的頻率直線上升,嘉妃在小產(chǎn)幾個月后,竟又懷上了身孕,這次嘉妃不躲在自己宮里了,反而日日出現(xiàn)在延禧宮里。

    葉湘雅才明白她這段時日跟自己交好的原因——竟是打著讓她庇護子嗣的念頭。

    礙于她在宮里的人設是為人好說話且沒有心計,葉湘雅神色微妙當作沒看穿她的目的,日日帶著女兒跟她說話聊天,如此一來,還真讓嘉妃平安度過胎像平穩(wěn)的前三個月。

    只是這樣還不夠,嘉妃還時不時出現(xiàn)在皇后宮里,皇后剛誕下一子,為了子嗣安全,宮里必然干干凈凈,她這是要皇后不得不護著她肚子里的孩子。

    第85章 乾隆帝儀嬪黃氏(完)

    而嘉妃的這一做法,確實讓她平安庇護孩子六個多月,只是往下后,這招數(shù)便不起作用了。

    不是皇后和葉湘雅不愿意庇護她,而是她肚子月份大了,反而不敢出門,不過仔細說來,她這段時日其實是最安全的時候,噶哈里富察氏剛封貴妃,又打算給兒子找一個身份高貴的女子做嫡福晉,絕不會在后宮中人的窺視下對嘉妃下手。

    其他宮妃又沒有膽子將手伸到嘉妃宮里。

    三個月之后,還真讓嘉妃平安生下一子,為九阿哥永璇,有嫡阿哥在前,皇上這次賞下的東西不多,但嘉妃也算揚眉吐氣,有了自己能親自撫養(yǎng)的子嗣,此后便躲在宮里,打算學黃佳氏好幾年不出來只專心撫養(yǎng)孩子的做法。

    她也算是怕了,怕自己這個孩子出事,讓她又失一子,不然以她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舍去皇上寵愛,只會趁著孩子出生這段時日,讓皇上多來永和宮,爭取再懷上一個孩子,或是讓萬歲爺憐惜,將她這一族抬出包衣旗。

    往后是富察貴妃給兒子挑選嫡福晉的事,經(jīng)歷過上輩子兒子的嫡福晉只是輕車都尉兼佐領德海之女伊拉里氏的事后,富察貴妃下定決心絕對不會再給兒子選一個小家小戶的兒媳婦了,不然,這跟和親王弘晝的嫡福晉烏扎庫氏有何區(qū)別,都是被萬歲爺放棄的意思。

    在萬歲爺還是和碩寶親王的時候,娶的嫡福晉乃是沙濟富察氏大族之女,而親弟和碩和親王只能娶副都統(tǒng)五什圖之女烏扎庫氏為嫡福晉,烏扎庫氏并非滿洲八大姓,也不是非常有權(quán)勢的家族,這是先帝放棄考慮和碩和親王為皇太子的表現(xiàn)。

    如今換做永璜,她絕對不要讓萬歲爺將永璜妻族勢力廢了,富察貴妃選中的女子有兩人,一是鈕祜祿氏總督阿里袞之女,二是皇后侄女沙濟富察氏。

    前者在上一世是永珹指定的第一任未婚妻,只是后來沒過門就病逝了,但是這次富察貴妃不會選中注定會病逝的幼女,而是過兩年就要婚配的長女,而后者是她想討好后族的表現(xiàn),等皇后嫡次子一病逝,富察一族沒了倚靠,必然全力支持永璜。

    屆時她一成為繼后,永璜作為皇上嫡長子,迎娶的是沙濟富察氏的貴女,富察貴妃想不到沙濟富察氏會不支持永璜的理由。

    所以富察貴妃心思多在后者,在八阿哥滿月后,便日日去往長春宮獻殷勤,盼著皇后主動向萬歲爺提起此事。

    讓自家侄女成為皇子嫡福晉,這對皇后來說是可有可無的一件事,皇上本就對富察一族十分看重,自家多出一個皇子嫡福晉,算是錦上添花的好事,但她有嫡子傍身,此事只有皇上主動提起才能成,她作為富察一族的貴女不但不能提,還得避諱宮中皇子嫡福晉人選的挑選。

    所以富察貴妃獻再多殷勤也沒用。

    而后皇帝的一則圣旨更是打破了富察貴妃的妄想,永璜的嫡福晉還是上輩子的輕車都尉兼佐領德海之女伊拉里氏,這讓她的圖謀都化作虛無。

    富察貴妃忍氣吞聲受著底下妃嬪的恭喜,等人散盡時徹底崩潰了,她不明白自己重生一回,為何總是不能如愿以償,為何總是被人破壞算盤。

    而葉湘雅這年過后,并不打算總是避開風頭了。

    一時扮豬吃老虎還好,一直扮豬吃老虎,就真成豬了。

    在富察皇后病逝前后幾年,她一直默默無聞,皇上是真的可能會忘了她這個人選。

    而她并非是想討好富察皇后,富察貴妃都無用功了,她總不會以為自己能拿下富察皇后,她只是帶著和婉前去跟皇后商量婚事流程,和婉快到成婚的年紀了,不同于固倫和敬公主是皇上嫡親女兒,皇上會下意識將和敬成婚的年紀延后,并且在京城找好女婿,和婉是真的得遠嫁蒙古部落。

    她作為和婉養(yǎng)母,必然給養(yǎng)女安排好她能做到的一切,除此之外就順帶給皇后娘娘帶去各種有利于產(chǎn)后恢復的東西了。

    曾經(jīng)的黃佳氏被算計得連行房之事都不可,可見身體被摧殘成何樣,收集了各種恢復法子很正常,而被黃佳氏送去好東西的皇后,自然不會用對付富察貴妃的態(tài)度冷待葉湘雅。

    這一來一去的,淺淡的姐妹情便成形了。

    皇后在用過那些方子后,確實感到身體輕松多了,“多虧妹妹好意。”

    葉湘雅表示不客氣,“妾身想著那些方子放著也是放著,不若給皇后娘娘用了,就算對得起當年妾身辛辛苦苦收集它們了。”

    “不管怎樣,黃佳妹妹確實有心了。”皇后心暖,說起來黃佳氏確實在宮里安分守己多年,應該是個值得相信的妃子吧,與之相交,也算件好事。

    過幾日就讓幾個嫂嫂打探一下黃佳氏的家風吧。

    經(jīng)過長子的病逝,皇后如今已經(jīng)不敢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幼子身上了,萬一幼子……再出點事,富察一族就徹底失了依仗。

    皇后明白皇上有多看重富察氏,將來新帝(只要登基的不是幼子)就會有多厭惡富察氏,她必然得為家族做考慮。

    而皇上妃子大多是家世不顯之人,皇后被逼無奈只得將家世一項劃去,改為考察后宮妃子的人品,但是看來看去不是富察貴妃野心過大,就是嘉妃城府過深,純妃膽子怯懦卻有時候一改往態(tài)想渾水摸魚,嫻妃又太平淡如菊了且無子嗣傍身。

    到頭來只有黃佳貴妃、愉嬪和舒嬪三人最為合適。

    黃佳貴妃宮中地位高,但家族勢力不顯,優(yōu)勢在于有親子,又撫養(yǎng)了一兒一女,愉嬪無寵有子,在宮里名聲地位不顯,與其家族聯(lián)姻并不會引起萬歲爺注意,舒嬪至今尚無子嗣,又有親姐跟她弟弟成婚,待日后舒嬪有子,再聯(lián)姻一門婚事,既門當戶對,不會辱沒家族門檻,日后舒嬪子嗣還能迫于母家聯(lián)姻站在永琮這邊。

    之前皇后還在猶豫這三人中選何人最合適,如今看來還是黃佳氏最為合適,有兩子一女,家族還為滿洲上三旗,雖然黃佳氏的阿瑪黃戴敏只是圓明園額外七品副總領,其子女高攀不上富察一族的嫡系子弟,但旁系子弟足夠了。

    這年過后,愉嬪因子被封妃,舒嬪因家世封妃,大阿哥永璜嫡福晉伊拉里氏和側(cè)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同年有孕,月份只差了一個月。

    富察貴妃又打起精神,各種幫襯讓兩位兒媳婦先后生下長孫次孫后,指望皇帝能有些表示,這畢竟是他皇長孫,但乾隆眉頭輕皺,想都不想直接讓內(nèi)庫撥十萬兩白銀給永璜出宮分府,除此之外,沒有一絲有孫子的喜悅。

    這是正常的,乾隆連長成的兒子都容不下,兒子有了孫子豈不是在說他已經(jīng)老了,他現(xiàn)在還沒等到嫡次子長大成人,就得承認自己已經(jīng)老了,這不可能。

    嘉妃見小兒子狀況良好,又正常出入各宮,并且在有了小兒子后,她想將大兒子要回來了,黃佳氏庇護她兒子長大,她感激她,只是永珹是她親骨肉,總不能拱手讓人。

    當然永珹養(yǎng)母已經(jīng)定下,她想讓兒子歸來,便只能讓兒子意識到生母的好,反正永珹玉牒上的生母是她本人,這是黃佳氏無法改變的事。

    往后嘉妃不但在各宮攀交情,連阿哥所也不忘走動。

    葉湘雅都隨她,反正她也沒打算將永珹送上皇位,將永珹養(yǎng)在身下只是為了增加皇上看重她的籌碼。

    況且最近她有心算計富察貴妃,還省得理會嘉妃。

    “主子,您有何事吩咐。”顧太醫(yī)恭敬道。

    “用這個方子調(diào)養(yǎng)富察貴妃身子,確保她年后有孕。”葉湘雅將一張紙遞給顧太醫(yī),顧太醫(yī)掃了兩眼道:“主子,為何要讓富察貴妃有孕?奴才記得她上次小產(chǎn)后,身子受損再難有孕了。”

    顧太醫(yī)有好多次都弄不懂主子想做什么,喝藥讓自己沒法生養(yǎng),又助后宮妃子懷上身孕,有關主子的事問不得,但是為何富察貴妃有孕之事應該能問一問的。

    葉湘雅淡淡道:“讓她有孕自是能成全本宮目的,顧太醫(yī),你盡管做吧,本宮不會虧待你的。”

    “是,主子。”顧太醫(yī)心里嘆了口氣,心道宮妃娘娘大多不由自主,主子吩咐他做的事必然有自己的道理,他只管做就行了,反正在宮里像主子這樣不要求他害人的宮妃少見,他不能指望主子啥事都不做,任人算計。

    去往景仁宮后,富察氏得知自己這副身子能恢復生養(yǎng),心情激動,“顧太醫(yī),本宮多虧有你在身邊啊。”

    “娘娘謬贊了。”顧太醫(yī)將真相掩得嚴嚴實實,壓根不敢多說一話。

    富察氏在激動過后,平復心情謹慎道:“你有幾成把握?”

    顧太醫(yī)想了想主子篤定的語氣,無比肯定道:“九成!還請娘娘放心。”

    “好好好,顧太醫(yī),本宮多謝你了。”富察氏示意心腹拿出銀票,塞在顧太醫(yī)手中,顧太醫(yī)本來不太想要的,比起銀票,他更想要古籍珍本,但看貴妃強硬的態(tài)度,他想了想,還是從心收下那幾張銀票。

    往后幾個月,調(diào)養(yǎng)好身子后,富察氏果然再次懷上身孕。

    而這年,又有不幸事發(fā)生,八皇子永琮薨,皇后心神憔悴,大悲無淚,一病不起。

    葉湘雅前去探望皇后時,給她把脈,浮大而遲,按之無力,是虛脈,皇后大悲大喜早就傷了身子根本,皇后活不久了。

    “本宮身子如何?”見黃佳氏有模有樣診脈,皇后無力道。

    “還請皇后娘娘盡快振作起來,孩子……還會有的。”她垂下眉眼,“當年,妾身也以為自己的一切都被毀了,可直到永瑞長大,永珹和和婉陪在妾身身邊,妾身這才重拾希望。”

    她避開談皇后脈象,她在外人眼中本就不善醫(yī)術,能把脈大概是早年傷了身子,醫(yī)好后便自學醫(yī)術。

    皇后閉眼,“本宮不能了,本宮不像你,還有永瑞陪在身邊。”她的永璉和永琮都離開她了,而和敬也即將要出嫁,從今往后,她身邊是真的孤家寡人了。

    葉湘雅沉默,拿起一個蘋果削皮。

    世人各有各的苦,除非親身經(jīng)歷,否則永遠都無法設身處地,皇后一心為自己的兩個阿哥哀悼,覺得她好運,可若她安排的劇本真落到原身身上,原身得生不如死。

    但現(xiàn)實是好在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葉湘雅斂下眼底無趣,得趕緊完成這個任務了。

    “娘娘,吃個蘋果吧。”她遞過去已經(jīng)削好皮的果肉。

    “本宮沒胃口,妹妹吃吧。”以皇后的八面玲瓏,早就反應過來自己那句話不對勁了,只是她心里確實是妒忌黃佳氏子嗣身子虛弱還能將孩子養(yǎng)大,絕了懷孕機會還能絕地翻盤。

    而她生養(yǎng)了四個孩子,最終只活了和敬,老天爺對她真不公啊。

    她也無心力挽回黃佳氏的不喜了。

    “好,娘娘。”葉湘雅放下手中蘋果,用帕子擦了擦手,隨后將手背放在皇后額頭上,平淡道:“妾身冒犯了,娘娘,您不發(fā)燒了,還得再捂捂汗。”

    “再過一個時辰記得給娘娘換張被子。”她朝宮女吩咐道。

    宮女點頭后,她便平靜地告退了。

    皇后先是睡了一會兒,醒來后從睡著時的渾身發(fā)冷變?yōu)闊釟饫p身,她怔怔看著自己身上蓋著的被子,問道:“貴妃何時離開的?”

    “娘娘,在一個時辰前,黃佳貴妃吩咐奴才要給您換被褥,方才告退。”

    “黃佳氏啊。”她神色郁郁,“本宮這才發(fā)覺,原來這人才是宮里最有耐性的女人。”

    “娘娘為何這么說?”心腹替她捻好被褥,誠心發(fā)問。

    皇后沒有回話,還在自顧自地說,“本宮陷于比她還慘的境地才發(fā)現(xiàn),本宮心性不過如此。”

    她要是被人算計成黃佳氏的處境,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了斗志。

    可她兩個孩子都活不下來,身子虛空,再生養(yǎng)一個孩子已經(jīng)成了奢望,她已經(jīng)沒了活下去的生機了,“太醫(yī)怎么說?”

    “娘娘身子虧空了……今后有礙壽命。”心腹有心想說些話來安慰娘娘,可是話到嘴邊總覺得自己還不如不說,惹得娘娘心傷。

    “本宮猜到了。”皇后早就知道自己這副身子已是千瘡百孔。

    事到如今,沒必要再執(zhí)念生下一個嫡阿哥了,自大清立國一來,就沒有一個嫡阿哥能順利即位的,她為何要妄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

    往后她得給家族打算了,皇上一心想要嫡子繼位,當這個幻想破滅時,必然會對富察一族各種看重,甚至給各個皇子賜婚富察一族的貴女做嫡福晉,這樣只會讓富察一族惹火燒身。

    所以無論將來繼位的皇子是誰,她必須要保證皇子生母得是個一碗水端平的,不會過于諂媚富察一族,也不會冷待富察一族,她需要一個中庸的態(tài)度,以防諂媚者一朝得勢恨上了讓他受到憋屈的富察一族,也防止冷待者無心提攜家族。

    中庸才是最重要的,因為她不能保證皇上將來能活多久,不顯眼才能贏到最后。

    將來富察一族才有可能保全家族勢力,不被新帝記恨。

    皇后又想到了黃佳氏。

    她笑了笑,蒼涼深邃。

    ……

    皇后由病重到病危只是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富察貴妃挺著孕肚忙上忙下,關心皇后娘娘身子,又幾度忙累了暈過去,將皇后看得比自己腹中子嗣還重要。

    皇帝就差沒夸她賢惠懂事了,葉湘雅默默在身后吃瓜,和婉在身旁遞上瓜子,母女倆配合默契,都是吃瓜樂子人。

    和婉問道:“額娘,貴妃娘娘如此操勞,或許會有大事發(fā)生,四弟五弟在阿哥所,殃及不到,我們就去慈寧宮躲躲可好?”

    瞧這敏銳度,葉湘雅贊許地摸了一下她頭發(fā),“走吧,咱們?nèi)タ纯茨慊尸攱摺!?br />
    她們果然不愧是母女,她想到的和婉也想到了。

    說走就走,母女倆只帶上一些新鮮出爐的點心就往慈寧宮去。

    慈寧宮的皇太后是先帝潛邸格格,因生下一子成為皇太后,在外人眼中,估計是極其幸運的一位皇太后,而這位皇太后起初式微后來為后宮第一人,胃口大了,便總想著拿捏后宮妃子,但她第一枚棋子柏貴人還沒生下孩子就小產(chǎn)了,第一步棋還沒下完就宣告她的失敗,此后就再也沒管過后宮事了,似是自閉了。

    葉湘雅早年不想接觸她,總感覺會被她當成棋子利用,她并不討厭被人當棋子,但是她討厭下棋的人腦子不靈光,但是現(xiàn)在皇太后都放棄掌控后宮的念想了,她和和婉過去不是給人當棋子,而是當一對有孝心的母女,皇太后必然很歡迎她們。

    她如斯肯定,以至于在慈寧宮待了兩個時辰后,皇太后忍不住趕客時,她不急不慌將幾盒奶油點心拿出來,詢問道:“妾身喜歡做點心,不知可有榮幸給太后娘娘日日準備點心。”

    皇太后是何等貴人,豈會被區(qū)區(qū)一盒點心蠱惑,她在嘗過一塊點心后,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可以。”

    ……

    葉湘雅還真在慈寧宮混出頭了,日日前去打擾皇太后都不見當事人有半分不喜。

    后宮果然出事了。

    不過出事的不是一些熟面孔,而是在后宮少有傳聞的嫻妃那拉氏。

    嫻妃乃佐領那拉·訥爾布之女,皇帝潛邸第一側(cè)妃,奈何性子不討喜,如果她稍微得萬歲爺一絲恩寵,在宮里不至于混成這種地位,任誰都能來踩一腳,又無子傍身,當年的潛邸側(cè)妃高佳氏都成了皇貴妃,側(cè)妃黃佳氏為貴妃,就她還保持初始身份。

    只是這樣的她也沒有被后宮妃子陷害的意義。

    可事情就這么發(fā)生了,皇上在嫻妃的延禧宮里發(fā)現(xiàn)一件正紅的衣裳。

    皇宮里,只有皇后和當今太后才能穿正紅色,除此之外的女子都只得穿偏紅色,嫻妃有何居心一目了然,是盼著皇后早點死好趕緊接手后位的惡毒啊。

    皇帝正處于沒了嫡子、妻子也出事的暴怒狀態(tài)中,一看此景,嫻妃說什么都沒用,直接將嫻妃貶做答應,禁足無期。

    此事一出后,葉湘雅表情慎重,這不在她料想內(nèi),她根本沒將嫻妃視作后位的強力對手,比起嫻妃,她更重視富察貴妃……換而言之,她不清楚是誰對嫻妃動手,這人目的何在。

    會不會是富察氏?可宮里有兩位富察氏,到底是哪一位?

    不管是哪一個,都挺厲害的。

    想到一個病重起不來身,另一個身懷六甲每日辛勤照顧皇后,竟然還能出謀劃策算計人,葉湘雅由衷生出一股敬意,這宮里的女人果然都是能人。

    ……

    “可收拾好首尾了?”

    “收拾好了,娘娘。”

    “想辦法讓嘉妃和純妃也摻和進去,人多熱鬧咳咳、黃佳氏在其中便不顯眼了。”

    “是,娘娘。”

    ……

    又兩日過去,在永珹去往生母宮里用膳時,皇上賜下圣旨,將金氏一族抬進滿洲上三旗。

    老天爺終于賞眼了!

    嘉妃在跪下領旨時,腦中不斷回旋這句話。

    隨后她得知純妃也被抬旗了,只是從民籍身份轉(zhuǎn)變?yōu)闈h軍上三旗人,并非滿洲旗人,有這對比,嘉妃更歡喜了,而后得知這是皇后娘娘勸說萬歲爺后才得來的好事,她恍惚道:“皇后娘娘蕙質(zhì)蘭心,那拉貴人罪該萬死。”

    連一向外熱內(nèi)冷的嘉妃都如此動容,純妃就不用多說了,純妃現(xiàn)在恨不得頂替宮人在皇后身邊伺候,富察貴妃和那些宮女哪有她伺候得周到。

    只是,這些感激的情緒在得知皇后病重難愈的那一刻,徹底轉(zhuǎn)變?yōu)樨澯?br />
    皇后病逝就代表后位空下來。

    皇上正值壯年,后位不會一直空懸,她們這些有子的宮妃是不是能爭一把……不!是必定能爭一把!

    反正繼后之位又不是元后,皇上對繼后家世要求應該不像元后那樣高,當然繼后必然是出自滿洲旗的貴女,還得有資歷傍身,宮中合適的宮妃并不多,但不見得皇上就要從宮外挑選貴女進宮,宮中高位、子嗣多,是她們年輕貴女壓不住的,所以繼后必然是從宮妃中選出。

    妃子們都為那即將空下來的后位瘋狂。

    純妃最近到處找門道讓自己抬入滿洲旗,富察貴妃越發(fā)細致照顧皇后身子,嘉妃便費盡心思讓皇上高興,各有各的方法目的。

    因此葉湘雅帶著女兒日日前去慈寧宮,不免讓皇太后心里疑惑,“貴妃,哀家記得你先前經(jīng)常去看皇后吧,今兒怎么往哀家這里來了。”

    葉湘雅淡淡道:“妾身關心皇后娘娘身子,但也想孝順太后娘娘,”她頓了頓,補充道:“先前妾身去看過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精神不好,妾身擔心日日前去,會讓娘娘精力不足。”

    每日早晨她會去看皇后的,只是大部分時間留在慈寧宮罷了。

    “你有心了。”皇太后沒將她話放在心上,在她看來,黃佳氏只是換了種方式謀求后位,比如討好她,但這討好之舉有些敷衍,她日日見她,倒是沒見黃佳氏許下任何承諾,或是為她做什么。

    所以皇太后早就下定決心了,等皇后一病逝,她必然讓兒子選除了黃佳氏以外聽話的妃子上位,先前她看中的人是嫻妃那拉氏,但不知是這人貪心還是被人算計了,被貶為答應,淪落成跟入了冷宮相差無幾的待遇。

    葉湘雅笑而不語,皇太后在算計,她也在算計,就看誰的手段更不落痕跡罷了。

    她已經(jīng)猜到皇太后心儀的繼后人選了——純妃蘇氏。

    皇太后的心思太好猜測了,既然宮妃出身都不好,那就選一個最好掌控的,嘉妃和兩位貴妃都不好掌握,舒妃看似乖順,但乃名門出身,皇太后沒信心應付舒妃,那就只剩純妃了。

    純妃想要的門道來了。

    葉湘雅是來慈寧宮避風頭的,不是找風險的,在純妃跟皇太后說上話后,她便不再過來慈寧宮了。

    她一直在等皇后的崩逝。

    乾隆十三年三月十一日亥時,皇后崩逝,年僅三十七歲。

    在臨終前,皇后拉著皇帝氣息奄奄,“萬歲爺,大清不可一日無后,還請萬歲爺在臣妾離世后,從宮中妹妹擇選一人冊封為后,臣妾只盼能有一個溫柔賢惠的妹妹掌管宮權(quán),讓萬歲爺舒心。”

    “皇后,朕只要你。”乾隆淚流滿面。

    葉湘雅在他身后,用沾了蒜汁的帕子輕輕點了下眼睛,被辣出眼淚,原諒她對這一幕無感吧,畢竟系統(tǒng)問起乾隆皇帝可有對發(fā)妻的早早離世感到心痛、追悔莫及時,他是毫不猶豫拒絕了。

    系統(tǒng)交易是合法合規(guī)的,并不強迫人,葉湘雅不為乾隆的拒絕失望,只是如果是真心相愛之人,聽到系統(tǒng)給出的條件之前,總會猶豫一下的吧。

    只要猶豫一下,她心里還能說乾隆皇帝曾經(jīng)愛過孝賢皇后。

    但現(xiàn)實最為殘酷。

    她真心期盼再來一世,還請孝賢皇后能跟真正愛她的人在一起,一生一世一雙人,永不相負,或是一個人行走在陽光下,明凈漂亮,下輩子只為自己。

    ……

    皇帝因為給皇后下葬規(guī)格一事大發(fā)雷霆,所幸固倫和敬公主在去年已出嫁,不會因為皇后病逝而留在皇宮守孝三年。

    都說沒娘的孩子像根草,和敬公主倒不會因為皇后病逝而被皇帝忽視,但怕就怕在皇上精神不穩(wěn)定,做出影響和敬公主出嫁的大事。

    待皇帝情緒穩(wěn)定下來后,便考慮繼后人選了。他目光落在貴妃噶哈里富察氏身上,噶哈里富察氏無疑是后位極好的人選,有子嗣資歷傍身,又對元后精心照顧、忠心耿耿。

    皇帝本來是這么想的,但當他目光落在大阿哥永璜身上后,面沉如死水。

    而皇太后就不斷推薦純妃為后了,說純妃生有兩子一女,為潛邸舊人,資歷和子嗣足以讓她成為皇后了。

    皇帝沒有答應,純妃起初連旗人都不算,若是最后成了皇后,在天下人眼中,皇后豈不成了憑子上位之人,且宗法容不得漢女上位。

    在皇帝心里,哪怕純妃全族被抬旗了,始終還是那個出身卑微的女子,而且純妃身患肺疾,又傳染給幾個兒女,一旦純妃成為皇后,三阿哥永璋便成為他嫡子,他要讓一個身患肺病的皇子繼位?他又不是沒有身體健康的皇子。

    所以讓純妃成為皇后的提議比讓貴妃噶哈里富察氏成為皇后更讓他心里不舒服。

    皇太后見兒子始終沒有松口,便換了個人,“嘉妃如何,嘉妃有兩子傍身,為潛邸舊人。”

    嘉妃也好拿捏,就是性子狡猾,但不要緊,她會讓嘉妃意識到后宮誰才是做主的人。

    皇額娘提了兩個妃子卻始終沒有提及宮里的兩位貴妃,饒是乾隆對自己娘親有多大濾鏡,也明白皇額娘心思了,“此事不急,皇額娘歇下吧。”

    片刻皇帝就轉(zhuǎn)身離開了,留下皇太后一人獨自嘆息,她又沒讓鈕祜祿氏一族的女兒進宮為后,只是想選一個聽話的兒媳婦,為何兒子連這都不愿聽她的。

    孤家寡人。

    皇帝在發(fā)妻離世后越發(fā)深刻領會到這句話的意思。

    連皇額娘也沒了早年在潛邸關心他,為了他能付出一切的執(zhí)念,只盼著從他身上掏來好處。

    只是繼后人選必須要考慮,國不可一日無后。

    這人選上,就有很多學問了,新進宮的貴女不足以讓后宮妃子服氣,繼后得從老人中選,而且繼后家世不能壓在元后之上,今后無論誰說起他的元后和繼后,繼后永遠都比不過元后。

    所以皇帝在黃佳氏和金佳氏之間徘徊了有些日子。

    至于一開始考慮的噶哈里富察氏,光是一個已經(jīng)長成的大阿哥,就足以讓她失去為后的機會,更別提皇帝第二任皇后不能仍是富察氏,盡管一個是噶哈里富察氏,另一個是沙濟富察氏。

    皇帝還想要嫡子,還是正式登基后生下來的嫡子,這點只有金佳氏才能做到,但皇帝又忌諱金佳氏生下的兩個阿哥,況且金佳氏祖上還是朝鮮族人。

    皇帝最終還是考慮讓黃佳氏成為繼后,比起日漸長成的子嗣,以及論在后宮最安分聽話的妃子,黃佳氏最符合他心意。

    繼后一事由此定下來,宗親中肯定有不滿黃佳氏身份之人,但對于大權(quán)在握的帝王而言,哪怕冊封平民之女為后,都不成問題。

    ……

    葉湘雅被封皇貴妃的消息傳遍后宮后,宮妃們哪還不明白皇上心思。

    貴妃氣暈過去,當天早產(chǎn),生下一個不足月的小公主。

    后來待萬歲爺冊封皇貴妃為后時,貴妃尚未從后位被奪的打擊中走出來。

    沒有受到生母看重的小公主,再加上早產(chǎn),在兩個月后夭折,興許這里面還有嘉妃的手段。

    此后大阿哥永璜被葉湘雅下了絕育藥,原身心里念著的斷子絕孫一說,在她算計富察氏有孕時,早就失了偏頗,所以,她不會對大阿哥現(xiàn)存的子嗣性命動手,任務失敗就失敗吧。

    但不知是不是老天成全,即便永璜沒有受皇上呵斥抑郁早逝,可生母的逼迫還是讓他熬不過二十五歲的關卡。

    而兩個子嗣沒了他庇護,被貴妃接到身邊撫養(yǎng)。

    皇帝壽命長,這讓貴妃生出某些奢望,便使勁折騰兩位孫子。

    如她所愿,大孫子沒有長大成人,而小孫子——在葉湘雅看到她將大孫子折騰沒了時,想著只剩一個了,老天成全啊,便果斷下了絕育藥,原身盼著幕后之人斷子絕孫的愿望繞了個彎,終究還是達成了。

    而皇帝在對上一個無法寵幸的皇后時,不可避免只有對皇后的敬重,寵愛全都給了新進宮的妃子,比如令嬪魏氏,慎嬪拜爾噶斯氏等人。

    但這不妨礙葉湘雅穩(wěn)坐釣魚臺,當皇后的經(jīng)驗太多了,管理一個后宮不再話下,將那些刺頭的刺都拔光也不是問題,反正就一句話,誰都別想動搖她的后位。

    而永瑞成了嫡子,唯一的好處就是不會被皇上過繼宗室,有爭奪皇位的機會,但能不能爭奪成功,全看他能耐,原身愿望并不包括這一點。

    但嫡子身份比其他阿哥的身份好太多太多了,若永瑞不是因為年齡緣故熬不過皇帝而輸了皇位,葉湘雅絕對會覺得白養(yǎng)了這個兒子。

    好在,最終永瑞還是奪得那一線生機,盡管結(jié)局慘淡,相當于誰都沒有贏。

    ……

    多年后,乾隆皇帝駕崩,皇位傳給永瑞,而永瑞繼位不過一年,駕崩而去。

    葉湘雅回歸系統(tǒng)空間,看著屏幕上已經(jīng)完全解鎖的系統(tǒng)商城,所有失去的記憶在此刻回想起來。

    她知道自己是誰了,也知道她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她抱住那個男人,“下一世你會跟我過來吧。”

    獨自做任務的孤寂差點將她逼瘋,但是有他在,只要見到他,她就不覺得自己是一個人了。

    她以前總覺得一個人挺好,也相信自己一個人活著的能力和堅韌,可是如今,她舍不得面前的男人了,她想全心全意地去愛,品嘗過孤寂的味道后,必然被溫暖牢牢吸引。

    男人吻上她額頭,“這次必然陪著你,永不分離。”

    “好。”葉湘雅躺在他懷里,只覺得風輕日暖,日子再漫長都是眨眼的事了。

    第86章 順治帝貞妃董鄂氏(一)

    【你此次任務對象為順治帝貞妃董鄂氏,目標為平安終老。】

    系統(tǒng)空間處,葉湘雅瀏覽一遍系統(tǒng)商城的好東西,看到某物時,眼睛微微一亮,先前做的任務夠多了,攢起來的任務積分這一刻終于派上用場了。

    她將一枚前塵丹兌換下來,在心里呼喚起系統(tǒng)。

    【宿主確定將前塵丹作用在貞妃生母郭絡羅氏身上?】

    ‘確定。’

    隨后一陣仿若墜入夢鄉(xiāng)的混沌感讓葉湘雅猛地驚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到了任務世界。

    這次她來到年僅四歲的貞妃身上,醒來時處在一個橋子里,穿著宮裝的嬤嬤小心翼翼將她抱起來,笑道:“小格格咱們進宮了,您見了娘娘記得叫娘娘額娘,見了萬歲爺就叫皇阿瑪。”

    “嗯。”她輕輕點頭,嬤嬤的話足以讓她猜到一件事了。

    原身額娘成了宮中妃子,并且很得寵、地位似是很高,導致原身這個非皇上親生女兒的身份也能被帶進宮,并且被皇帝認為女兒。

    原身起初是皇帝妃子,如今成了皇帝女兒,換個人來想或許覺得怪異,但葉湘雅能做出將皇帝庶母變成皇帝妹妹的事(具體參考乾隆帝晉妃世界),見怪不怪了,原身跟順治皇帝就差十歲,四舍五入也是能做父女的年紀了。

    在古代,輩分比年齡更被看重,如果一個人十來歲就當了父親母親,只要兒女叫自己一聲爹娘,有誰會在意自己實際上跟兒女只相差十來歲。

    原身額娘戰(zhàn)斗力真強,只是一顆讓她記起上輩子發(fā)生的事的丹藥,就緊抓機會成為皇帝妃嬪,可謂十分上道,有這樣一位可靠的幫手在,葉湘雅已經(jīng)能想到自己這一世做任務會有多輕松了。

    小孩子的年紀精力并不旺盛,葉湘雅剛將事情捋順,睡意在她眼皮四周肆意打轉(zhuǎn),使得她沒撐過一刻鐘便在嬤嬤的懷抱中熟睡,等醒來時,抬眼就看見漂亮額娘笑瞇瞇往她臉上親了一口,“小格格乖,還記不記得額娘?”

    “……記得。”葉湘雅于原身四歲的記憶里不斷翻找,并沒有找出眼前額娘的痕跡,但是對方的味道卻是讓她不由自主放松下來——小孩子的記憶就不必深究了,反正小孩子能記得的事并不多,只要面前之人是能讓原身放松的,就是個好人。

    “愛妃。”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負手而立,走近了看著白乎軟嫩的小閨女在愛妃懷里抱著,看著有些傻傻的,禁不住挑眉,直接將葉湘雅接過去懸在半空,“……可會叫皇阿瑪?都這么大了,不會還不會叫人吧?”

    葉湘雅茫然看著他,這么快就叫皇阿瑪,進度太快了,即便如此,這并不妨礙她在額娘期待的眼神下重重叫了一聲,“皇、皇阿瑪。”

    “哎。”少年興致勃勃道:“愛妃,這孩子還是挺親我們夫妻倆的。”

    郭絡羅氏笑而不語,等萬歲爺一走,臉色沉下來,“皇太后那邊怎么說?”

    “回娘娘,太后娘娘說您的女兒您自己安置好,小格格……不姓愛新覺羅氏,養(yǎng)幾年就算了,也算皇家仁慈。”

    “那個老妖婆三番四次阻礙本宮成事也就罷了,如今連本宮的女兒都容不下,不就是拿捏住本宮今后無法生養(yǎng)了嗎?”什么皇家仁慈,這都是皇家欠她女兒的。

    郭絡羅氏說完這話,低頭看到女兒好奇的眼神,忍不住將手放在女兒眼睛上,“別看,額娘現(xiàn)在不好看,將小格格抱下去吧。”

    “是。”

    葉湘雅懊悔自己沒裝睡,這下被抱走了,她還聽個啥,但是小孩子的身體真的經(jīng)不住睡意來襲,嬤嬤給她喂了一點蜂蜜水后,她再度沉沉入睡,半點任務者的自覺都沒有了。

    郭絡羅氏始終還記得自己在所謂的前夫府上時母女二人備受苛待的每一刻。

    她十四歲嫁給董鄂·巴度做側(cè)福晉,十五歲生下女兒,此后傷了身子無法再育,只得依仗嫡福晉鼻息過日子,而作為丈夫的董鄂·巴度貪財好色,房里納了十來個侍妾,從此她的人生翻天覆地。

    當然,拋開她和另一位側(cè)福晉算是身份較高的,其余侍妾都是庶福晉或是通房,連正兒八經(jīng)的侍妾身份都夠不上,即便如此,她仍是后院實際地位最低的人,誰都能來踩她和女兒一腳,只因為她沒法生了,除了女兒一無所有。

    可上輩子的她忍辱負重一輩子,只為了女兒能嫁個好人家,永遠都不要學她額娘沒出息的模樣。

    可天道不公啊,連她一生僅此的心愿都無法實現(xiàn)。

    老爺和福晉明知道宮里已經(jīng)有了一位董鄂妃,還非得在董鄂妃病逝后,強行逼女兒進宮,就為了博得皇上一絲憐憫,哪怕是作為替身也不在乎,他們?yōu)榱俗约旱臉s華富貴能逼她女兒死!

    他們明明知道皇太后最厭惡董鄂妃,明明知道的啊。

    郭絡羅氏無法想象上輩子的自己在得知女兒被迫殉葬后,心里是何等的絕望,以至于念念不忘,將恨意都銘刻在這輩子的胸腔里。

    既然經(jīng)歷過一輩子的逆來順受都沒法得到一個好結(jié)果,這輩子她也無需做個好人了,如果當個不知廉恥的女人能讓自己和女兒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她愿意為此付出代價,只求長生天這輩子別讓那些人過上好日子。

    她要讓皇太后付出代價,讓老爺和福晉一輩子無法安寧,至于皇帝,雖說殉葬一事是他死后發(fā)生的事,女兒因他而死卻是不爭的事實,她這輩子都只會利用他來庇護她們母女倆。

    “皇太后不愿認小格格也罷,萬歲爺將本宮女兒當成親女兒看待就好。”

    “只是娘娘沒有皇上子嗣,始終讓人低看,皇宮又是那些蒙古貴女當權(quán),誰也奈何不了她們。”心腹嘆道。

    “董鄂氏和佟氏都安排在本宮宮里了,本宮何懼。”都有了上輩子的記憶,郭絡羅氏不會傻傻地看著兩人生下二皇子和三皇子,將這兩人放在自己宮里,等她們生下皇子,自己勉強能得一個養(yǎng)母的身份。

    對于她而言,只要庇護好女兒,子嗣對她而言不是問題,她有自己的親生骨肉就行了,為皇上生兒育女從來不是她的執(zhí)念,只是明面上她需要這一個‘缺陷’讓皇太后和皇后等人以為她好拿捏。

    若是皇上現(xiàn)在就將她女兒封為和碩格格,她才要擔心自己女兒會不會成為宮里的擋箭牌,就好比這年剛出生不過幾天就‘夭折’的大皇子牛鈕,這宮里的局勢容不下一個宮女所出的子嗣,而皇上雖然對她有情,她也完全頂替了董鄂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但她始終沒忘記自己滿洲貴女的身份——

    不同于蒙古貴女,她是皇上在宮里用來跟皇后及皇太后較勁的存在。

    她得全心全意依附皇上,生下皇子一定會落得上輩子董鄂妃兒子夭折的下場,就這樣也挺好的,不能生養(yǎng)讓她們滿意,也讓自己平安。

    “看好小格格,別讓她出去。”郭絡羅氏心里的算盤一清二楚,但也忌諱宮中蒙古貴女的勢力,她女兒的存在威脅不了皇后她們,可是皇后極有可能因為妒恨她得寵,做出殘害她女兒的事,她在宮里待了將近兩年才堪堪掌控住一個長春宮。

    只要不出長春宮,她能保女兒性命無憂。

    “是,娘娘。”心腹點頭。

    ……

    葉湘雅睡了一個時辰后,勉強從睡夢中掙扎醒來,好說歹說將孩童貪玩好睡沒記性的本性壓住,沒忘了自己作為任務者的本分。

    她拉起一旁的嬤嬤,問起嬤嬤這是哪里?嬤嬤便長篇大論跟她說起一大堆要注意的事。

    她從而知道自己額娘現(xiàn)在是宮中賢妃,圣眷獨寵,在宮里地位僅次于皇后娘娘,萬歲爺珍重之極,還因賢妃難以有孕,思慮過重,格外開恩將賢妃與前夫所生之女迎進宮,當作親女看待。

    這個親女就是她了,原來的貞妃,如今的皇帝養(yǎng)女。

    于是,葉湘雅此時遭遇的難題不是讓原身避免殉葬的命運,而是她要如何在后宮的腥風血雨中保全額娘一命,母女倆想要在注定長壽的皇太后手底下過活,很難辦,但是事情再難辦,為了前途性命,誰攔她們母女倆,誰就注定成為她們的敵人。

    “格格,您記住奴才說的話了嗎?”嬤嬤不放心再問一遍。

    葉湘雅從思考中回過神來,懵懂點頭,一句一頓道,“記得了,我現(xiàn)在是皇上養(yǎng)女,見到皇上要叫皇阿瑪,見到皇后要叫皇額娘。”

    額娘本事真大!

    原以為額娘最多做到讓原身阿瑪折服,將原身嫡額娘扳倒,沒想到額娘做得更絕,直接讓他們跪地磕頭了,滿府的董鄂氏都得向額娘俯首稱臣!

    第87章 順治帝貞妃董鄂氏(二)

    自從上次皇帝過來看她們母女倆后,葉湘雅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皇帝了,盡管這跟皇帝晚上過來時,葉湘雅已經(jīng)抵抗不住身體本能沉沉入睡有關,但皇帝對所謂的養(yǎng)女不關心也是很明顯的一件事。

    葉湘雅沒想過真將皇帝當成爹,可她四歲的身子在后宮啥事都做不了,如果想行動自由些,將皇帝當成親爹討好是最方便可行的一條路。

    “哎喲,小格格,您這是做什么。”嬤嬤趕緊沖過來,想將葉湘雅抱起。

    葉湘雅活了不知多少世了,哪會被她抓住,在溜下床的一瞬間就找準目標往里間跑去,將嬤嬤甩在身后,接而在帶進宮的包裹里翻來覆去的查找,等嬤嬤過來時,她還在翻找,嬤嬤拿她沒辦法,只得任由她找,“小格格,您想找什么,奴才幫您找。”

    葉湘雅埋頭苦干,“我自己來。”給皇帝準備的禮物一定要親力親為,畢竟她準備的禮物對什么好東西都見過的皇帝來說都挺廉價的,唯一不廉價的是一個人的心意。

    皇帝再不將她當一回事,對養(yǎng)女頭次準備的禮物總會稍微有些在意的。

    翻來覆去許久,她將原身包裹里的一柄玉如意拿出來,玉如意成色不好,但卻是原身帶進宮價值最高的東西,是原身生母在原身周歲那年送給原身的東西,哪怕進宮前那些所謂的原身家人想要給她換上成色更好的玉如意,以防宮中帝王誤以為他們苛待人,原身死活都不愿意,抓著那柄玉如意,嘴犟得跟壺嘴似的,讓他們沒了法子,這才勉強留下這柄玉如意。

    可想而知,對于原身而言,玉如意的意義有多大,那是原身成長時唯一陪伴著的東西,是根源于骨子里的念想,也是原身被逼殉葬前唯一要求隨葬的東西。

    葉湘雅愣是抓著一把玉如意熬到了晚上,坐在椅子上一下一下地打著瞌睡,又猛然驚醒,郭絡羅氏看女兒如此堅決,聽嬤嬤說起今日發(fā)生的事,心里又酸又澀,還有些好笑,女兒大概是真的將皇上當成她阿瑪了吧。

    她進宮之后,女兒就交給自己在府邸信任的奴才撫養(yǎng),并且吩咐過娘家人要幾次三番去看女兒過得怎么樣,她不是心狠不愿帶女兒進宮,只是當時后宮并不干凈,她拿命來探可以,用她女兒的命來試后宮兇險,這不行。

    當然,為了讓女兒能在進宮后快速親近萬歲爺,她下了死命令絕對不允許前夫接近她女兒,以女兒現(xiàn)在的年紀,再過幾年,估計就將萬歲爺徹底當成她親生阿瑪了,董鄂·巴度這輩子都別想聽她女兒叫一聲真心實意的阿瑪。

    而今女兒進宮了,將皇上當成自己的親阿瑪,盡管沒見過皇上多少面,但孩子對阿瑪?shù)娜婺街槭歉苍诠亲永锏模瑹o法更改。

    因此就算心疼女兒大晚上還在強撐著要見到皇上,郭絡羅氏仍是沒說什么,只靜靜在一旁陪著女兒,等待皇帝到來。

    戌時剛至,少年天子隨性而來,這對帝妃年紀相差四五歲,但從兩人相處模式上根本看不出是姐弟戀的形式,不存在一方年紀更大就縱容年紀小的一方,郭絡羅氏更依戀天子多一點,于外人眼中,天子是將她從難堪的妾室處境中拯救出來的英雄,她對天子再多依賴都是正常的。

    唯有郭絡羅氏清楚,只有全心全意地依附皇上,當皇上一個人的菟絲花,才是皇上最愿意看到的,皇上對她是真心實意的喜愛,但也是真心實意將她當成違抗皇太后以及那些蒙古貴女的武器,她會做到皇上希望看到的一切,作為交易,皇上要一直庇護她們母女倆。

    福臨率先將愛妃扶起來,隨后才順著愛妃視線看向一旁的小女孩,目露詫異,“怎么還沒睡?”

    都是從小孩年紀過來的,福臨明白這個年紀的娃娃最不能熬夜了。

    郭絡羅氏忍俊不禁,“萬歲爺,她想見您,才熬到這個時辰不愿入睡,說是要將自己最好的東西送給皇阿瑪。”

    一聲‘最好的東西送給皇阿瑪’說得皇帝有幾分心動,這女娃娃雖說不是他嫡親的女兒,但愛妃此生再難有孕,留下來的親女養(yǎng)大了也可視作他嫡親的女兒看待……福臨暫且頭一次認真看這位便宜女兒,葉湘雅早在皇帝過來時就緊張地握住玉如意,“女兒給皇阿瑪請安。”

    “起來吧,怎么還不睡?”看著年紀尚小的小孩兒,福臨不禁放緩了聲音。

    葉湘雅心里對十來歲的少年喊爹一點抵觸都沒有,皇帝本就是當?shù)娜肆耍M管沒當?shù)鶐滋旌⒆泳拓舱哿耍灰o,便宜女兒這不就來了。

    她舉起手中的玉如意,害羞而堅定道:“皇阿瑪,我想送給你我最喜歡的玉如意。”

    福臨早就看到她手中的玉如意了,只是不當一回事,以為是孩子玩具,但對上孩子如此鄭重的神色,還是有些驚訝地接過玉如意,以他的眼光來看,這柄玉如意顏色不通透,是下等的玉色——看來不是愛妃的物件,是孩子自己帶進宮的東西。

    他點頭,“皇阿瑪很喜歡,你下去睡吧,今后累了就睡,不必特地等朕。”他揉了孩子兩下腦袋,溫聲囑咐。

    “好。”孩子軟軟的聲音讓福臨忍不住又摸了她腦袋幾下,“去睡吧。”

    嬤嬤帶著小格格下去了。

    福臨拿著那柄玉如意仔細打量,這還是他頭一次被子嗣送東西,盡管是不公開領養(yǎng)的女兒,不免有些稀奇感慨。

    郭絡羅氏見他還在看著玉如意,懷念道:“說起來,這柄玉如意還是妾身在她周歲之時送給她的,她喜歡極了,經(jīng)常不離身,能將此物主動送給萬歲爺,可見是喜歡極了萬歲爺。”

    她語氣有些酸澀,在女兒心里,萬歲爺居然比她還重要,她不愿相信。

    福臨哈哈大笑,“愛妃這是吃醋了?放心吧,她怎么對朕,朕就怎么對她。”他語氣鄭重。

    沒有哪個男人會心甘情愿接受妻子跟前夫所生之子,但是他既然接受了,必然是真心實意認了這個女兒,不過先前他確實是想著讓宮人將養(yǎng)女帶大就算了,不缺她吃的穿的,但如今看養(yǎng)女還算可愛、孝順,真心將他當成阿瑪看待,他便稍稍用點心思罷。

    福臨眸色深沉,左右這個后宮在皇后統(tǒng)領下,本就保不住他子嗣性命,大阿哥并非早夭,只是被他送去宮外了,而往后他子女能否保住性命,完全就看是不是蒙古貴女所出,可讓他心甘情愿寵幸那些貴女,還不如讓他就此斷子絕孫。

    郭絡羅氏嘆了一聲,跟皇帝處了將近兩年,她也算明白皇帝難處了,朝廷后宮都有蒙古勢力干涉,而自己嫡親的額娘一直都站在科爾沁部那邊,“但愿皇上別太操勞,妾身看了心疼。”

    福臨嘆道:“朕也不愿如此,若非愛妃在朕身邊,朕興許就瘋了。”

    后宮全在皇額娘和皇后掌控下,去年多爾袞總算沒了性命,但朝廷仍不為他所控,阻擾他掌控權(quán)柄之人不在少數(shù),他恨不得將那些墻頭草都殺了,只可恨皇額娘一直在反對他的做法,好似他還是從前那個只會聽她話事的嬰孩。

    皇額娘還不明白,他已經(jīng)是個皇帝了。

    郭絡羅氏陪在他身邊,只聽他傾訴,這是兩人默契之處,也是他心中遺憾,若是他能將皇后后位廢除,扶持自己心愛的女子上位,該多好。

    只是皇額娘是絕對不會允許他這么做的,他當初將賢妃聘為妃,皇額娘險些跟自己反目成仇了。

    呵,若非當初賢妃無法生養(yǎng)的消息傳遍后宮,皇額娘怕是連他迎娶心愛女子進宮的機會都不給吧。

    福臨斂下心中萬千思緒,靜靜地跟心愛的女人相依相偎。

    ……

    翌日一早起來,葉湘雅很明顯發(fā)現(xiàn)自己的待遇比從前更好了,那些奴才似乎真的將她當成帝王嫡親女兒對待,無處不周到,這也是她想要的。

    在宮里還得默默無聞好幾年,不將待遇提上來壓根對不住原身額娘費盡心思將原身安排進宮的用心良苦。

    葉湘雅從床上爬下,拒絕了宮女想幫她洗漱的動作,默默將自己打理干凈,而在她用膳過后,來自慈寧宮的傳召終于來了。

    這也在她預料之內(nèi),之前皇帝不在意她時,皇太后自然不會將便宜孫女放在心上,可如今皇上態(tài)度變了,皇太后必然想將她拿捏在手,賢妃是她心尖刺,而賢妃女兒年紀尚小,對付起來比賢妃容易千萬倍。

    “是。”小孩細軟的回應讓慈寧宮的宮女很是滿意,顧不得賢妃等人的阻擾,便將小孩抱起,往慈寧宮去。

    第88章 順治帝貞妃董鄂氏(三)

    來去慈寧宮只花了葉湘雅一個時辰,卻讓皇太后等人絕了拿捏她的心思。

    葉湘雅過去之后并沒有表現(xiàn)出十分機靈的模樣,只是在身旁人的暗示下請安過后就呆呆愣愣站著,皇太后不說話,她也不說話,就沉默著,等著皇太后主動開口。

    皇太后還以為討好皇帝的會是怎樣一個機靈的丫頭,傳召過來一看,失望之極,想要借此女娃敲打賢妃的心思也散得七七八八,也是,一個四歲丫頭再精明,也只限于能將話說清楚的程度,至于討皇帝歡心,大概是皇帝愛屋及烏吧,知道這是賢妃唯一的骨肉,不免心軟。

    而賢妃看起來也不是很在乎這個女兒,只是迫于生養(yǎng)艱難才將她接進宮,不然在福臨只是暗地里認領女兒,沒有正大光明公示收養(yǎng)她時,以賢妃好臉面的性子,得將后宮鬧得天翻地覆,不達目的不罷休。

    興致散了,皇太后看向葉湘雅的眼神多了幾分無趣,但多年謹慎還是讓她將賢妃女兒留下來久一點,“坐下吧。”

    葉湘雅這才在嬤嬤的幫助下坐上跟她身高齊平的凳面,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糕點,皇太后眼不見為凈讓她盡管吃,心里的懷疑也徹底放下,若是賢妃在乎自己女兒,是不會放心她吃慈寧宮的糕點的。

    待葉湘雅吃得肚子飽飽后,皇太后總算安排人將她送回去,回去后,自然少不得額娘的一番后怕,葉湘雅拍了拍她后背,奶聲奶氣道:“額娘別怕。”

    郭絡羅氏微微愣神,心底越發(fā)欣慰,女兒是不是清楚自己在宮里的處境了,所以才表現(xiàn)得這么懂事,她不是滋味的想著,她真不是個好額娘,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都沒法讓女兒處在一個平安的環(huán)境下長大。

    她抱緊女兒,閉了閉眼,讓下人將女兒抱去哄睡。

    心腹道:“娘娘,已經(jīng)吩咐下去了。”

    “很好。”郭絡羅氏冷笑出聲,“本宮這次倒是看看,皇太后能否承受得起這份福氣,而皇后又能坐多久后位。”

    她心里滿溢對皇太后的恨意,既然皇上和皇太后母子倆因為蒙古貴女之事鬧得不可開交,她提前讓這對母子倆的矛盾爆出來,正好省了兩人的惺惺作態(tài)。

    心腹聽了自家主子的話,沒有半點勸說主子要敬重皇太后的心思,畢竟她跟賢妃的心愿都是扳倒蒙古貴女,讓皇太后自討苦吃。

    誰叫她早些年本來能出宮嫁給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婿,但卻被皇太后橫插一腳,明知她有心上人還讓她伺候皇帝,懷上身孕后被蒙古妃子一劑落子湯險些血流而亡,她恨透了這宮里的人,賢妃娘娘救了她一命,她必然這輩子都為娘娘上刀山下火海,讓她們悔不當初。

    她神秘地笑著,“娘娘放心吧,宮里恨她們的人可不止一個。”

    其中必然包括了大皇子生母庶妃巴氏。

    得知兒子‘夭折’后,庶妃巴氏藏在眼底的恨意不比她們少,畢竟在蒙古妃子眼皮底下庶妃們懷孕生子本就艱難,皇太后為了自家貴女的歡心,不會主動庇護身份卑微的妃子,庶妃巴氏為了生下孩子熬盡了苦頭,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被送出宮,此生絕了母子相認的可能,畢竟在外人眼中,大皇子牛鈕可是真的夭折了,在玉牒上也抹去了大皇子還活著的痕跡。

    “也是。”郭絡羅氏笑了笑,“看看天色,也是時候去慈寧宮給皇太后請安了。”

    宮里的規(guī)矩就是如此,低位者得日日不忘孝敬高位者,郭絡羅氏對皇太后和皇后等人沒有尊敬的心思,但她就喜歡在兩人面前刷存在感,既讓萬歲爺知道她對后宮中人心懷善意,卻被她們欺負的處境,又能一次次讓她們食不下咽,想解決她卻無能為力。

    ……

    坤寧宮,又一次被賢妃那個女人氣得心肝脾肺無處不疼后,皇后狠狠扇了巴氏一巴掌,她慣來喜歡用宮里身份低賤的妃子出氣,宮里人都見怪不怪了。

    扇完這巴掌后,她氣還沒順下來,可她扇人的手紅腫一片,嬤嬤心疼地將藥膏拿來小心涂抹,庶妃巴氏只捂著臉在一旁默不作聲。

    涂抹好藥膏后,皇后沒心情再看到她們這些妃子,巴氏應聲退出,在御膳房奴才送來膳食時,眸子動了動,將自知有問題的菜放在最前面。

    身份低微的人也有自己整治人的手段,別說還有賢妃的暗地相助。

    在皇后心腹的眼皮子底下,巴氏將端盤遞過去,那心腹也是個不大瞧得起她們非蒙古博爾濟吉特氏出身的宮人,將端盤拿過去以后,讓她們退下,便專心致志伺候皇后用膳了。

    待皇后用完膳后,巴氏等人留下來收拾干凈桌面,巴氏看著吃了一大半的菜,也算心滿意足,哪怕今日被皇后扇了一巴掌,都不影響她的好心情。

    皇后時不時發(fā)瘋的模樣她早就習慣了,而她能以卑賤的身份看到高貴的皇后出事,實在榮幸,不好好慶祝一番都愧對自己被送出宮外生死不知的兒子。

    想到兒子,巴氏的嘴角撫平,激動的心情恢復平靜。

    算算日子,今晚就是萬歲爺過來的時候了,這事還沒完呢。

    夜晚,皇后精心打扮,期待自己夫君能看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只是這晚跟往常沒什么不同,皇帝冷著臉進門后,只在桌旁坐著,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說,就像是被逼上轎的新娘子,只能用沉默以示內(nèi)心不滿。

    皇后看皇帝如此,原本的好心情被破壞得淋漓盡致,她不是不知皇上不喜她,可她是皇后,這天下有一半是科爾沁部的,她作為科爾沁部的貴女,皇上憑什么寵幸那些低賤的女人而不愿意寵幸她。

    自從大婚那晚后,皇上再也沒有碰過她,她貴為皇后還得羨慕妒忌那些身份低賤的女子,特別是那個二嫁進宮的郭絡羅氏!郭絡羅氏得了她這輩子都無法想象的恩寵。

    她冷笑道:“萬歲爺既然不愿留在臣妾宮里,何必惺惺作態(tài),讓妾身難堪。”

    敢說皇帝惺惺作態(tài)的人,在后宮中,皇后是第一個。

    福臨勃然大怒,“皇后,你規(guī)矩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皇后在說完那話后,就已經(jīng)后悔了,姑姑好幾次吩咐她要柔情似水,這樣才能將皇上留在宮里,只是她氣話剛說出口,讓她將皇上挽回,她說什么都下不了臺面,還是巴氏主動道:“萬歲爺,娘娘并非有意如此,只是太在意萬歲爺了,還望萬歲爺看在娘娘知錯能改,原諒娘娘這一回吧。”

    有巴氏給的臺階下,皇后這才放緩聲音,“皇上,妾身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您能不能多看看妾身,妾身一顆心全掛在您身上啊。”

    惺惺作態(tài)!

    這次換皇帝心里冷笑了,皇后所謂的真心,比起愛妃對他的真情,永遠都不值得一提,只是皇后臉面重要,他勉強壓下這口氣,仍是覺得氣順不下來。

    皇后自知皇帝不是好脾氣之人,趕緊讓心腹給皇上遞去溫和的茶水,好讓萬歲爺消消心底怒火,“萬歲爺,您消消渴。”

    見萬歲爺如她所愿喝下茶水,巴氏嘴角微微上揚,待帝后二人和衣而臥時,悄無聲息熄了燭火,點上助興的香料,這可是皇太后的吩咐,她可沒擅作主張。

    只是半個時辰后,福臨突然覺得身癢難耐,皇后一直注意皇帝動作,見皇上翻來覆去,以為是那助興的香料起了作用,便放軟了語氣,羞澀地幫皇上解衣,“萬歲爺,您既然……就無須再忍了。”

    福臨只感覺到一股熱氣往腦袋襲去,一片白軟的肌膚塞到懷里時,他終于忍不住俯身而下。

    ……

    翌日醒來時,皇后還在沉沉睡著,皇帝臉色鐵青,無法相信皇后竟如此膽大妄為,對他下春藥。

    想到皇后做出如此不知廉恥之舉只是為了生下子嗣,和皇額娘一起一代代把控大清帝王,他防了這么久,除了在大婚當日跟皇后圓房,就再沒有碰過蒙古貴女,如今卻是遭了皇后和皇額娘的算計!

    一番心思付諸于東水。

    皇后如此膽大妄為,沒有皇額娘的指示,他不相信!

    他拽起皇后手腕,將其拖下床,一巴掌狠狠甩下去。

    “來人,給朕細細將坤寧宮查干凈!”

    皇帝目眥盡裂,恨不得立馬就廢了皇后,讓這些蒙古貴女都滾出他的后宮,滾出紫禁城,滾得越遠越好,一輩子永不相見!

    ……

    得知坤寧宮發(fā)生的事,賢妃心情極為不錯,“可收拾干凈首尾了?別讓萬歲爺發(fā)現(xiàn)不對勁。”

    心腹含笑點頭,“娘娘放心,咱們籌謀了整整一年,必然不會露出破綻,她們這些惡人,遲早會付出代價,這只是開始罷了,有她們好受的。”

    賢妃心情越發(fā)歡快,等女兒醒來后撲到自己懷里時,美好的心情達到頂峰。

    葉湘雅不明所以看著額娘將自己抱起,往自己臉上親了又親,稀罕個沒完沒了。

    等額娘好不容易將她放下來,她假裝專心玩玩具,隱約聽見她們說起坤寧宮那邊的動靜,才推測出事情來龍去脈,原來是皇后對皇帝下春藥,使得皇帝勃然大怒。

    葉湘雅吃著瓜,不禁佩服起自己額娘的手段,能在蒙古貴女勢力遍布的后宮算計皇后,手段了得,只是既然皇后已經(jīng)背了算計皇帝的鍋,不如趁熱打鐵,讓烈焰燃的更猛烈些。

    想起自己在系統(tǒng)商城購買的好東西,葉湘雅心道,不用白不用。

    第89章 順治帝貞妃董鄂氏(四)

    慈寧宮內(nèi),皇太后臉色鐵青,皇后跟福臨行房一事,本來是件‘陰差陽錯’的好事,她早就算好時辰了,只要皇后愿意服軟,加上熏香作祟,兩人必定成就好事。

    結(jié)果皇后不知被何人算計一把了,使得福臨是因為中了春藥才寵幸皇后!

    而最有可能算計皇后的只能是賢妃了。

    不對,不是最有可能,而是只能是賢妃,唯有賢妃才有膽子算計皇后,唯有賢妃才有算計皇后的能耐,后宮那些低位妃子半輩子都挨不到皇后,蒙古妃子跟皇后同根同源,怎會陷害皇后。

    宮里面明目張膽對皇后不滿的只有賢妃一人,真是好一個膽大妄為的郭絡羅氏啊。

    她沉著臉色道:“福臨,春/藥藥性猛,對你身子危害大,皇后沒膽子做出這種荒唐事,哀家敢向你保證!”

    “皇額娘,朕真懷疑皇后才是您親生的子嗣,而非朕。”福臨苦笑一聲,天底下有哪個額娘在兒媳婦動的手腳東窗事發(fā)后,不關心兒子身子,反而怕他對皇后處罰。

    他冷下心來,“皇額娘,兒子尊敬您,不愿與您爭吵,只是皇后再也留不得了,朕容不得一個會算計朕的枕邊人!還請皇額娘明白。”

    “福臨,你敢!”皇太后氣得渾身發(fā)抖,科爾沁部的貴女剛來皇宮不足一年,就被送回草原上,福臨難不成以為科爾沁部能任由他任性,“皇后有錯,但不至于被廢!福臨,大清皇后必然是科爾沁貴女,這是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你難不成想亂了大清根基?你想辜負先帝打下的天下?”

    福臨定定看著她,“皇額娘,朕絕對會廢后,哪怕當個不孝子!至于列祖列宗,等兒子死了,再向他們賠罪吧。”他不信皇阿瑪和皇瑪法會真將科爾沁部當成一回事,掌權(quán)者只在利用對方權(quán)勢時放軟態(tài)度,一旦自己掌權(quán)了,臥榻之側(cè),豈容酣睡,他不防著博爾濟吉特氏才是辜負皇阿瑪打下的天下。

    而且當年皇阿瑪對蒙古各部可以是故作姿態(tài),未必真心實意,等入關了,誰還管你蒙古各部,只要別亂了江山就好。

    是皇額娘忘了自己的本分,嫁進愛新覺羅氏,就不再是科爾沁部的貴女了,只是愛新覺羅氏的女人!

    他已跟皇后再次行房,萬一皇后在行房后懷上身孕,這對他和大清江山來說無異于一次巨大的打擊,他絕對不允許這種事發(fā)生,況且皇后進宮以后奢靡、好妒,卻無一人指責皇后,在皇額娘眼里,皇后犯的永遠都是些小錯,可如今好不容易揪著皇后的大錯了,想他放過皇后,皇額娘不如殺了他。

    福臨臉色沉沉,甩袖離去。

    皇太后臉色比他更難看,“皇帝不得廢后!”事已至今,無論這事是不是賢妃做的,都必然得是賢妃動手的!

    唯有這樣,皇后才能從算計皇上的處境中逃脫出來,福臨想廢后,除非她死!

    這天下有一半是科爾沁部的,容不得福臨糊涂。

    ……

    顧不得其他人勸阻,皇帝毅然將皇后禁足,沒有他的命令皇后今后不許出門,而皇后動手下藥之事在皇帝的有心喧嚷下,京城竟?jié)M城皆知,讓皇太后咬碎一口銀牙,手上的動作更快了。

    郭絡羅氏有了上輩子的記憶,對皇太后警惕之極,在皇太后想要陷害她時,第一反應就是讓皇太后的破綻露出來,但是葉湘雅比她經(jīng)歷更多世,她直覺皇太后就算要動手腳,應該不會輕易讓額娘知道。

    畢竟在外人眼中,如果皇后不可能做出給皇帝下春藥這種事,唯一有能力算計皇后的只能是宮里唯一的高位賢妃了,而賢妃在這時被人陷害,那幕后之人就得是隱藏的更深的人了。

    所以皇太后只會想讓賢妃露出破綻,而非故意陷害。

    而且額娘將首尾收拾得很干凈,如果皇太后真的動手腳陷害額娘,反而容易讓皇帝看出破綻,讓好不容易維持的母子情分破裂。

    這么說來,這是皇太后故意設下的一盤局了,想趁賢妃反過來算計自己時,將賢妃手段都揭露在皇帝面前,好讓皇帝看清楚賢妃的真面目以及皇后在此事中清白無辜的形象。

    皇太后這心眼真不是白長的,不白活了幾十年,從皇太極的后宮活到順治帝的后宮,往后還得在康熙帝的后宮混資歷。

    如果沒有她,賢妃確實有很大可能會上當,但沒有如果。

    額娘在此事上最好什么都不做,這樣才能讓皇帝心里越發(fā)確信皇太后是有心陷害賢妃,至于讓皇帝心里確定這種走向的證據(jù)——她在皇后身上動的手腳,應該成了。

    葉湘雅抓了抓自己柔嫩的手掌,心里深深嘆了口氣,這副身子軟嫩無力,什么事都做不了,在哪個長輩面前都形同孫子,好在假借小孩子的外表,裝模做樣不惹人懷疑倒是件好事——

    昨日趁皇后被皇帝抓住把柄之時,她特地跑出長春宮,出現(xiàn)在坤寧宮附近,在藥物能起作用的范圍內(nèi),給皇后身子動手腳了,那藥物并非害人身子的東西——系統(tǒng)商城壓根不允許謀害人性命的藥物存在,平臺上售賣的大多是致幻類或是制造假象的藥物。

    但用此物,足以對付皇后了。

    她等著‘真相’揭露的那一刻,而在這之前,她得讓額娘停下手中動作才行,皇太后想算計就任她算計,額娘什么都不做才符合皇帝心目中菟絲花形象。

    “額娘。”葉湘雅將七巧板遞給賢妃,“額娘,女兒不會拼這個。”

    賢妃彎下眉眼,“不會更得自己學拼了,額娘能幫你一回,總不能日后次次都幫你吧。”

    “為什么不可以?”

    被女兒好奇的樣子可愛到了,賢妃將她抱起,“因為小格格總要長大的,長大后要是弟弟妹妹問小格格怎么不會拼七巧板,到時候其他人是不是會笑話小格格什么都不會了。”

    “不會啊。”小孩兒更加疑惑了,她將這幾日在額娘身邊隱約聽到的話復述,“額娘說,只要不動手,他們不會發(fā)現(xiàn)的。”

    賢妃正想笑話女兒人小鬼大,她這幾日跟心腹所言,這小鬼靈精的居然真被她記在心里了,她算計皇后怎能跟小孩兒不會拼七巧板、以為不在弟弟妹妹面前動手就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她不會拼七巧板這事相提并論。

    只是片刻后,她對比這兩件事的區(qū)別,竟驚出一身冷汗,她準備要做的事情跟女兒這事有什么區(qū)別。

    她自認為手腳已經(jīng)收拾干凈了,只要她不在皇太后面前動手,哪怕皇太后猜到是她動的手,也沒有證據(jù)在皇上面前揭露她。

    所以哪怕皇太后意欲陷害她,她何必心虛,在皇太后面前動手,才讓皇太后更容易抓住她的把柄,女兒說得對,只要不在對方面前動手,就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她曾經(jīng)動過手的事實,舊痕剛?cè)ィ鯐苫侍笮囊馓砩闲潞郏嬌咛碜恪?br />
    賢妃松了一口氣,趕緊叫住心腹,讓她稍安勿躁。

    心腹并非蠢人,被自家主子稍作提點后,同樣后怕,“奴才知道了。”

    葉湘雅見兩人都明白了,也算放心,將七巧板留下來,順著額娘大腿滑下來,打算去翻翻書,看看古籍,皇帝喜歡看書,在長春宮藏了不少好書,正好便宜她。

    只是她滑到一半,腳尖使勁點地,卻怎么都夠不著地,抬頭一看,原來是額娘將她拎住了,還笑瞇瞇道:“小格格不許跑,額娘教你怎么拼七巧板,遇到事情怎么能輕易退縮,這樣是不對的。”

    葉湘雅瞪大眼睛,有沒有搞錯,她剛才可是剛剛提點過她啊,還讓她留下來玩這些小孩子都不稀罕的玩具,她嚴重抗議。

    “額娘,我沒有跑,我想玩別的。”

    賢妃笑盈盈,“不準。”

    到底人小言輕,葉湘雅被逼無奈在賢妃面前裝模做樣整整半個時辰,才將賢妃教她的各種圖案都學會,并且臭著臉表演一番,獲得了賢妃和心腹等人的拼命夸獎。

    被表揚了,但是她一點都不高興是怎么回事。

    葉湘雅依舊臭著一張臉,卻逗樂了身旁的額娘和宮人。

    賢妃笑得花枝亂顛,“你這孩子,氣性真大!”

    小孩子板著臉假裝大人時,不禁讓人想到了一個詞,人小鬼大,古靈精怪,這在大人眼中無疑是極其可愛的畫面,也怪不得賢妃笑得沒了形象。

    ……

    “賢妃手段非同一般啊。”皇太后見自己放下好幾個鉤子都沒釣上大魚,臉色越發(fā)深沉,“她既然如此,就休怪哀家不留情面了。”

    既然賢妃死活不上當,讓她抓不住把柄,她并非沒了應對之策,只要人死無對證即可。

    她本不想對賢妃動手的,這樣只會讓她和福臨母子情分越發(fā)生硬,只是比起皇后被廢的下場,她更寧愿用賢妃的死保全皇后后位。

    況且此次帝后順利行房,皇后興許已經(jīng)懷上龍種了。

    “將哀家在賢妃身邊留下的那枚棋子用了吧。”想讓一個人身子虛弱至死,再容易不過了。

    “是,太后娘娘。”

    于是往后一個月,在皇帝力排眾議堅決廢后、皇太后處心積慮給賢妃下藥、葉湘雅費盡心思給額娘安排各種解藥時,葉湘雅動的手腳終于顯露痕跡了——

    兩日后,皇帝總算將朝廷反對者壓下來,準備廢后事宜,但正當此時,坤寧宮突然傳來一個不好的消息,皇后有孕了。

    第90章 順治帝貞妃董鄂氏(五)

    懷孕之事確診后,皇后狂喜,摸著肚子大喊:“長生天在庇護本宮,本宮一日是皇后,一輩子都是皇后,誰都廢不了本宮!”

    誰知道走到絕境之時,還有峰回路轉(zhuǎn),這個孩子來的太及時了,就是一場及時雨啊。

    “孩子,等你出生后,誰都越不過你。”皇后坐在石階上,看著肚子,癡癡地笑了。

    “好孩子,大清國母有孕,你的后位誰都拿不走。”皇太后緩步走來,也算放心了,只要皇后這胎生下一個皇子,她會竭盡全力保護這個孩子長大,哪怕福臨以死相逼,她也要將孩子送上皇位,這天下必然是由愛新覺羅氏和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共同血脈的皇子繼承。

    賢妃想將皇后扳倒,只是一輩子的妄想,而妄想都是不能實現(xiàn)的。

    “皇額娘。”

    皇太后眼底淡淡戾氣彌漫,聽到聲音往回一看,是皇帝過來了,她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似的,笑了笑,“福臨,你來看皇后了,皇后安然無恙,孩子也好好的,再過幾個月,你又能當皇阿瑪了,高不高興,這可是你頭個嫡子啊。”

    福臨一言不發(fā),眼神如深淵厲鬼,落在皇后腹部,“李太醫(yī),去給皇后診脈。”

    皇后抬頭,一半喜悅一半疑惑道:“萬歲爺,云太醫(yī)已經(jīng)幫臣妾診脈過了,脈象很平安,萬歲爺不必擔心。”

    李太醫(yī)遲疑不定。

    皇帝冷聲道:“還不快去。”

    “是,萬歲爺。”李太醫(yī)打了個哆嗦,立即快步去給皇后診脈。

    皇后下意識縮回手腕,李太醫(yī)顧不得冒犯后宮娘娘,將皇后手腕拉過來,另一只手搭上脈。

    “皇帝,你想做什么?”皇太后目眥盡裂,見皇帝沒有回應,“還不快將李太醫(yī)拉開!”

    “回稟萬歲爺,皇后娘娘只是一時腹脹,并非有孕之兆。”沒等人拉開,李太醫(yī)就松開手了,畢恭畢敬道。

    “你在說什么,皇上,您別相信他,云太醫(yī)明明說過——”皇后在看到皇帝淡漠眼神時,一瞬間明白了,她不可置信,“皇上,你是故意讓李太醫(yī)污蔑妾身的?妾身懷的是你的孩子啊。”

    “皇后御前失儀、嬌奢好妒、假孕欺朕,悖天犯祖,且失婦道,朕今日要廢皇后為庶人!”福臨冷聲道。

    “皇帝!”皇太后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她是你皇后,懷的是你的嫡子!”

    虎毒不食子,福臨竟要謀害自己的嫡親子嗣,“還不快將皇后帶走。”她嘶吼道。

    福臨始終沒有動作,看著皇后驚慌失措跑進西暖閣,而扇了他一巴掌的皇額娘似是反應過來了,“福臨,疼不疼?皇額娘也是氣急了,皇后畢竟是你發(fā)妻,等她生下嫡子后,一切都會好的,皇額娘對你發(fā)誓。”

    沒等皇太后的手觸碰到他,福臨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事已至今,廢后一事徹底成了妄想,過去一個月的心血白費了。

    福臨恨不得現(xiàn)在就將皇后殺了,只是皇額娘不會讓他這么做的,只是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皇后生下這胎,他要皇后這輩子都后悔算計他。

    ……

    得知皇后有孕后,大部分臣子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改之前支持皇帝廢后的嘴臉,反對皇上廢后,至于理由,多著去了,皇后之子是最有有資格繼承皇上皇位之人,其他子嗣比起嫡子,都落了下乘,而且皇上現(xiàn)在就皇后腹中子嗣這一個孩子,當然以皇后身子為重。

    賢妃打聽到坤寧宮動靜時,臉色微沉,“居然讓皇后逆風翻盤了。”

    心腹臉色更難看,“老天不長眼啊,娘娘,皇后這胎絕對不能生下來,生下來你我性命不保。”

    皇后沒有子嗣前都能在后宮殘害人性命,有了子嗣后,想毒害幾個妃子豈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本宮知道。”賢妃知道皇后這胎絕對不能生下來,但是她也清楚自己更不該在此時輕舉妄動,皇太后陷害她那關還沒過去,她相信皇上比她更不愿皇后之子誕生,一旦皇后生下一個兒子,誰也無法保證皇太后會不會來個去子留孫,扶持幼孫上位,只為了繼續(xù)把持權(quán)柄幾十年。

    她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動手。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而且上輩子證明了皇太后是笑到最后的人,她不趁現(xiàn)在算計皇太后,日后就晚了。

    但是上次險些被皇太后算計,還是讓她心里多存了份謹慎。

    事態(tài)已經(jīng)發(fā)展到她無法控制的地步,她還有女兒,不能輕舉妄動了,“暫時什么都別做,先看看皇后那邊動靜。”

    孩子從懷胎伊始要經(jīng)歷的考驗不知多少。

    賢妃懷過孩子,知道情緒激動、吃穿不好、婆家的所作所為都可能導致孩子無法生下來,就算生下來,孩子也有千百種夭折的可能,就算不夭折,皇后生下來的未必是個阿哥。

    而皇帝在被人算計才寵幸皇后,經(jīng)此一事,皇上防范更重,皇后和其他蒙古貴女想要懷上身孕絕無可能,所以皇后和皇太后看似勝券在握,實則輸?shù)靡凰康亍?br />
    皇后之子想要長大不知要多少年,皇帝作為一個掌權(quán)者,會眼睜睜看著嫡子奪走自己權(quán)力?

    賢妃了解皇帝,知道他有時候性情優(yōu)柔寡斷,但在涉及權(quán)力這方面時,分毫不讓。

    “可是娘娘——”“都聽本宮的。”賢妃知道自己在賭,可是拋開賭皇上站在她這邊外,她沒有任何退路。

    她抱起女兒,“囡囡,要是額娘被打進冷宮,你可隨額娘一起?”

    她不舍的撫摸著孩子后頸,無論她去哪里,她都不會忘了帶上女兒,除了她自己,她誰都不相信有人能護住她女兒。

    賢妃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這么快將女兒接進宮,只是女兒晚幾年將女兒接進宮,皇上可能就不愿認養(yǎng)女兒了,她也怕前夫家對女兒洗腦,讓女兒成為上輩子那個為家族赴湯蹈火的貞妃。

    比起讓女兒孤苦伶仃的活著,她更寧愿母女倆一起赴死,至少在黃泉下,她還能護著女兒。

    但如果她們母女倆活著,她不會放過皇太后,也不會放過董鄂一族的。

    “好。”小孩軟軟的聲音讓賢妃流淚滿面,愈發(fā)抱緊了女兒。

    葉湘雅在她懷里快喘不過氣來,推了幾下額娘才得到釋放,在知道額娘不會輕舉妄動后,葉湘雅也算安心了,敷衍地安慰好額娘后,往玩具區(qū)跑去。

    上次翻了一些書后,賢妃以為她開智早,想教她認字,她認了一個時辰的‘壹貳叁’,這次她寧可假裝小孩玩玩具,也不要被賢妃教認字了,葉湘雅心里幽幽嘆了口氣。

    當小孩真不容易,只是再過幾年,輪到某人當小孩,她可要盡盡當長姐的義務了。

    葉湘雅將好幾個玩具堆在一起,有模有樣地玩著玩具。

    賢妃笑瞇瞇看著女兒,尋思過幾日讓宮外采辦的奴才多賣來幾樣玩具,她女兒值得更好的。

    ……

    皇帝好幾日都沒有過來內(nèi)廷,皇太后為了庇護皇后,讓皇后搬來慈寧宮,所有膳食,必然她先吃了再輪到皇后,這樣是為了防止福臨喪心病狂對皇后動手,也是為了讓皇帝明白,要想對皇后動手,就直接毒死她這個額娘吧。

    如此一來,皇后平穩(wěn)無波度過了第二個月,腹中子嗣仍無起伏,但在外人眼中,正常之極,只有葉湘雅清楚,時機快到了。

    而這一個月來,皇太后對算計賢妃一事十拿九穩(wěn),在一日皇帝上朝之時,便命人前去將賢妃綁到自己跟前,賢妃不從,但在眾人包圍下還是沉默地抱著女兒主動去往景陽宮——這在前朝時曾一度作為冷宮處置后宮妃子。

    景陽宮自然不會多繁華,多的是荒涼景象,好在賢妃帶著女兒、心腹過來時,沒忘了帶上自己儲備的銀兩銀票等物,進了冷宮,少不得賄賂宮人。

    皇太后看似恨極了她,但做事尚留一絲余地,沒對她搜身,不過也未必是皇太后善心來了,她是宮中賢妃,只要皇上一日不貶了她的妃位,皇太后就沒資格讓宮人對她搜身。

    賢妃嘆了一口氣,開始認真打掃這塊荒涼之地。

    葉湘雅拿著一塊抹布往積塵的桌子上抹去,卻不小心讓自己掛了一身蜘蛛網(wǎng),還有小蜘蛛在她發(fā)絲上爬著,她面不改色將小蜘蛛拿下來,炫耀似的遞給額娘看,“額娘,你看它還會動。”

    賢妃面目扭曲,皮笑肉不笑道:“小格格,額娘說過什么了?”

    “說過什么了?”葉湘雅茫然,除了宮中之事她需要從賢妃這里獲得信息,其他生活瑣事她都左耳進右耳出.

    “額娘說過了……不許拿小蟲子玩!”賢妃忍無可忍將閨女拎起,“蕓竹,你去將這只小花貓洗干凈,在沒洗干凈之前,本宮都不想碰到她。”

    葉湘雅抓了一把臉上的蜘蛛網(wǎng),心道她應該沒有多臟吧,小蜘蛛可比那些玩具好玩多了。

    ……

    皇帝下朝后,得知皇額娘不分青紅皂白就將愛妃打進冷宮,而那些所謂的愛妃陷害皇后的證據(jù),他一個都不相信。

    他沉著臉,沒有發(fā)癲發(fā)狂,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皇額娘,“兒子知道了。”

    在一舉扳倒皇后之前,他還沒有能力在這次腥風血雨中護住愛妃,讓愛妃留在冷宮中也好,不會被波及。

    但是皇帝心里著實不放心冷宮環(huán)境,暗地里撥去幾個心腹在景陽宮附近干活,聽到愛妃母女倆平安無事的現(xiàn)狀,他勉強放心。

    只是對皇后等人的恨意更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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