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兩家離得不遠, 鳳寧也沒打手電,走到房子后面,叫了兩聲:“梅香!梅香!”
很快, 梅香就出來了, 她抱著小侄兒,不太確定地問:“鳳寧是你嗎?”
鳳寧走到她家院子里:“是我。”
梅香把侄兒交給嫂子, 跑道鳳寧
弋㦊
跟前:“你怎么回來了?今天不是周末啊。走, 去我家坐坐。”
光線太暗,鳳寧看不見梅香的表情,但知道她在笑,她拉起梅香的手:“我不去了,我來找你有點事。我把工作辭了,自己出來單干, 想找你來幫我做燈籠,我每個月給你發(fā)工資。”
梅香聽到這里,驚叫出聲:“你把——”
鳳寧捂住了她的嘴:“噓,小點聲,別讓太多人知道這事。”
梅香拿開捂在嘴上的手, 壓低了聲音焦急地說:“你怎么把工作給辭了呢?那可是商品糧啊!”
鳳寧說:“商品糧又怎么了?現(xiàn)在商品糧已經(jīng)不是鐵飯碗了, 廠子效益不好, 發(fā)不出工資,吃商品糧的還不如在家種地的農(nóng)民呢。”
梅香還是覺得太可惜了,能夠進城多不容易啊,怎么還有人把好好的工作給辭了呢:“那你以后做個體戶?”
“我最終的目的是做民營企業(yè)家。”鳳寧笑著說, “你來不來幫我嘛?”
梅香說:“我倒是想去幫你, 不過得問問我爸媽的意見。他們同意我就去。”
鳳寧說:“那我現(xiàn)在就去跟你爸媽說。”
鳳寧說著進了梅香家,梅香媽還在廚房里收拾, 梅香爸和兩個弟妹正湊在聽收音機跟前聽廣播,鳳寧打招呼:“伯伯,伯娘。”
“鳳寧回來了?今天不是禮拜天,怎么就回來了?”梅新國停下來,抬頭看著鳳寧。
鳳寧說:“我有件事想跟伯伯說。”
梅香看見弟弟妹妹豎起了耳朵,擺手驅(qū)逐他們:“這是大人的事,小孩不要聽,拿著收音機到隔壁去聽。”
梅新國見女兒這么慎重,倒也產(chǎn)生了興趣:“什么事啊?”
鳳寧說:“我把工作辭了,自己做個體戶,還是做燈籠。想叫梅香跟我一起做燈籠,每個月給她發(fā)工資。不過剛開始幾個月沒法按時發(fā)工資,要等過年的時候賣了燈籠,有錢了才能發(fā)工資。梅香自己愿意去,不知道伯伯同不同意?”
梅新國聽得完全呆住了:“你、你把工作辭了?為什么呀?你上著班,每個月有固定工資多好啊,這干個體戶,能掙得更多?”
鳳寧說:“廠里給的錢太少了。而且他們覺得我是新人,就應(yīng)該拿最少的錢,明明我干的活比他們都多都好,結(jié)果發(fā)獎金的時候我錢最少。我覺得不公平,不想受他們的鳥氣。伯伯你放心,干個體不會比上班差的,我去年做了一個多月燈籠,到過年的時候賣了四百多塊錢,貨不足,就賣了幾天。要是梅香來幫我做燈,肯定能賺得更多。”
梅新國聽完愣了半晌,沒想到燈籠也那么賺錢:“他們城里人就是這樣,看不起我們農(nóng)村人。你爸爸已經(jīng)同意了?”
鳳寧說:“我爸同意了,他支持我做任何事。”
梅新國看著梅香:“香香你想去?”
梅香猛點頭:“爸,我想去!做燈籠可有意思了。”關(guān)鍵是還能跟鳳寧一起做事,至于賺錢嘛,她倒是沒想過,給飯吃就行。
梅新國問:“在家里做還是去南安?”
鳳寧說:“去南安。”
“那住哪里?你還得租房子吧,吃住都在南安,開銷很大啊。”梅新國提的都是很現(xiàn)實的問題。
鳳寧說:“我住在我?guī)煾讣依铮∷迺簳r不要錢,就是吃飯要點伙食費。其實我也想在家里做燈籠,不過做好了燈籠還得拿到南安去賣,非常不方便,索性就在南安做了。”
梅新國點頭:“說的也是。那你們什么時候過去?”
鳳寧說:“后天吧,梅香在家收拾一下行李,我明天去我大姑家叫上兩個表姊妹,到時候我們四個一起去。這事才剛開始,還不知道結(jié)果怎樣,所以伯伯幫我瞞一下,暫時不跟外人說我辭職干個體的事。有人問起梅香了,就說她在城里跟我學(xué)做燈籠。”
梅新國點頭:“行,我就這么跟人說。”
梅香得知自己要跟鳳寧去南安,興奮難耐,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開始收拾行李了。
第二天,鳳寧騎車去了大姑家,跟表姐妹唐瑩和唐想說起去南安做燈籠的事。
那對姐妹都很詫異,也有些興奮:“真的要帶我們?nèi)ツ习沧鍪拢俊?br />
鳳寧點頭:“真的。不過你們也知道,燈籠要過年的時候才能賣掉,所以在賣燈籠之前我是沒有收入的,沒法給你們發(fā)工資,要等賣了燈籠才給你們發(fā)工資。”
唐瑩說:“我沒有問題,你賺到錢了再給我們發(fā)工資。”
鳳寧說:“我有錢了就給你們發(fā)工資。”
唐想問:“一個月多少錢啊?”
鳳寧說:“我原來在廠里上班,他們給我定的是一級工,工資是32元。你們不會做燈籠,暫時算學(xué)徒工吧,一個月按照學(xué)徒工的工資,給你們開20塊錢,可以嗎?要是賺得多,再給你們發(fā)獎金。等你們熟練了,再提工資。”
唐想很滿意:“可以。”她以前跟父母要一毛錢買筆都很難要到,現(xiàn)在自己一個月賺20,哪里會不愿意。
鳳寧說:“你們答應(yīng)了,我就去跟大姑說,你們收拾好東西,就到我家去,明天和我一起去南安。要在南安住,你們姐妹倆帶一床褥子和被子應(yīng)該就夠了。換洗衣服都帶上。”
唐瑩和唐想歡歡喜喜去收拾東西了,鳳寧去跟大姑說這件事,大姑倒是沒意見:“你去跟你姑父說,他同意才行。”
鳳寧便去找唐長根,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唐長根果然不同意:“你把他們都叫走,家里的活誰來干?”
鳳寧說:“她們還小的時候,家里活是誰干的?瑩瑩要去廣東打工,你不同意,我還幫你勸了。現(xiàn)在她跟著我去南安學(xué)做事,你為什么還不同意?你到底想怎么樣?”
唐長根說:“你請她們做事,給她們發(fā)多少工資?她們的工資要交到我手上。”
鳳寧一口拒絕:“這不可能!你又不給我干活,我為什么給你發(fā)工資?工資我會發(fā)到她們手上,她們給不給你,那是她們的事。”
“你在南安不會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吧?”唐長根說。
鳳寧怒了:“唐長根,你不要太侮辱人了!你自己心思齷齪,就覺得誰都跟你一樣齷齪。我在做什么,大可以親自去南安看,也就只有這么遠!我好聲好氣地叫你一聲姑父,是看在我大姑和表姐妹的面上,你配做我長輩么?白長了一把年紀,惡心!”
鳳寧走到門外:“唐瑩,唐想,你們兩個想跟我去,就趕緊收拾東西跟我走。我不想在你家多待,看到你爸,我就覺得惡心!”
唐家姐妹倆加快了收拾的速度,唐長根從屋里出來:“招娣、想娣,你們兩個要是今天走出這個門,以后就別回來了!”
鳳寧冷冷地看著他,不說話。
沒多久,唐瑩和唐想就背著被褥,提著一個蛇皮袋出來了。
唐瑩說:“那你以后別求我回來!”
鳳寧提醒他們:“東西都收拾好了嗎?衣服、鞋子、洗漱用品都帶上。”
唐想跑去拿了她們姐妹的牙刷和毛巾:“好了。”
鳳寧說:“那就走吧。大姑,我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等我安頓下來,我把你也接去。”
鳳金玉站在門口送女兒和鳳寧:“想想,你和姐姐要聽寧寧的話,好好做事。”
唐瑩朝母親揮揮手:“我們知道。媽,等我賺了錢,我就把你接出去。”
唐長根氣得吹胡子瞪眼:“滾滾滾!你們都滾!”
鳳寧領(lǐng)著表姐妹兩個回到家,先在家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就去市里。本來今天下午也能趕得及,但四個人沒法騎車,只能走著去,速度會比較慢,到了之后天就快黑了,沒時間安頓四個人的床鋪。
鳳金寶看著女兒領(lǐng)了外甥女回來,這一下子就要帶上三個人去,別說發(fā)工資,光吃飯就要花不少錢吧,內(nèi)心不由得感到忐忑,女兒這事能不能做成啊。
鳳寧安慰他:“沒事,爸,你放心吧,我肯定能賺到錢的,就是多少罷了。就照我去年做的那些燈籠,不也賣了好四百多塊錢
憶樺 。不會比我上班差的。”
鳳金寶想一想,好像也對,去年是沒得賣,今年多做些,自然能賺更多的錢。
第二天一早,幾個人吃了早飯就出發(fā)了,鳳寧推著車,車上拉了梅香和唐瑩姐妹的被子,其余的東西她們自己背著。鳳寧還帶了不少篾條去,篾條本來是繞成圈束在一起的,一圈一圈的,不太占地方,鳳寧用蛇皮袋裝了一袋子,用完了再回家來取。
四個人對新生活充滿了期待,說說笑笑,就到了南安。
師娘看鳳寧帶了三個年級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來,便問:“鳳寧,她們是你請來的工人?”
鳳寧介紹:“這是我?guī)熌铩熌铮@三個是我姐姐妹妹,唐瑩是我表姐,唐想是我表妹,她們是親姐妹。梅香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我們暫時就住在師娘家了,希望你不要嫌我們吵。”
師娘說:“怎么會,我就喜歡年輕人,看著心里高興。要我?guī)兔幔俊?br />
鳳寧已經(jīng)和姐妹幾個把東西卸下來了,說:“師娘,我要在屋里再擺一張床。”
師娘說:“家里原來有床的,不過都給他們搬到那邊屋里去了。你們要不用木板搭張床?我家里還有床板,也有高凳子。”
鳳寧說:“我看看,如果不行,就去買張床。”
師娘說:“你剛開張,哪兒都得花錢,能省則省。你們來跟我搬凳子和木板。”
師娘說的是真的,師父的工作間里,有四張比普通凳子高的凳子,是祖上傳下來的,因為太高已經(jīng)沒人坐,現(xiàn)在用來架床倒是正好。除了高凳子,還有好幾塊修得平整的木板,師娘讓她們搬到外面洗刷干凈,晾干了再搬到房間里去架起來。
鳳寧沒有問這些木板的用途,但也猜到應(yīng)該是當初為他們的兒子打家具準備的,只是后來都用不上了。
床的問題就這么解決了。
四個姑娘都是能干的,誰也不嬌氣,幾個人很快就把房間收拾得干干凈凈,挪動床鋪的位置,將兩張床擺下去,鋪上席子和褥子,簡易的床就安置好了。
鳳寧說:“以后咱們就在我?guī)煾讣依锍燥垼邑撠?zé)買菜,咱們幾個輪流做飯洗碗,別都讓我?guī)熌锔伞!?br />
唐瑩說:“哪能讓你師娘干,這些事我們來就好。家里也沒別的事,又不用下地,有自來水,就是做做飯、掃掃地、洗洗碗,可比我們在家時輕松多了。”
鳳寧笑著說:“那就好。我現(xiàn)在去做菜。”
她從家里帶了些菜和雞蛋過來,中午這頓就炒個雞蛋和青菜。過幾天再回家馱點米來,爸爸說好了今天會去碾米。他們四個人吃飯,是要不少糧食的,現(xiàn)在沒掙錢,能省則省吧。
這個年代的農(nóng)村女孩都很勤快能干,所以師娘根本沒動手,就吃上了熱騰騰的飯菜,飯后要去洗完,也被梅香搶走了:“師娘,你別忙,我們來,你歇著。”
師娘笑瞇了眼:“哎呀呀,這下我老婆子真就成吃白飯的了。”
吃完飯,鳳寧拿出從家里帶來的篾條,開始教幾個姐妹扎燈籠。梅香是有些基礎(chǔ)的,唐家姐妹完全沒有,所以得手把手教。
鳳寧要抓緊時間讓她們對扎燈籠有個概念,這是以后布置燈展的基礎(chǔ)。
其實鳳寧也明白,她現(xiàn)在的情況去承辦蓉城燈會其實有點困難,手頭人太少,除了她就沒熟練工,如果真被她中標了,她就只能早早就準備,否則根本就完成不了。
所以她想的還是先抓緊時間做花燈,等到南安燈展的時候再去分包一個展區(qū),這樣賺的錢應(yīng)該能夠支撐下一年的開銷。
鳳寧先讓她們做最簡單的圓燈籠,教她們怎么做燈籠骨架,怎么糊紙。她自己先將燈籠的各個步驟分解,擺在那兒給她們做示范,讓他們自己去熟悉摸索。
梅香有一些基礎(chǔ),會做燈籠骨架,鳳寧便開始教她上色。因為光靠她一個人上色會非常低效,她必須培養(yǎng)大家更多的技能,好在用得上的時候都能幫上忙。
一個下午過去,唐瑩終于能勉強做好燈籠了,就是燈罩糊得還有些小瑕疵,不過假以時日,應(yīng)該都會沒問題的。
唐想手腳笨一些,做的不如她姐精細。
鳳寧安慰她:“別著急,熟能生巧,慢慢就能好起來了。”
唐想看著梅香在用毛筆畫畫,便說:“寧寧,我能不能也畫畫啊。”
鳳寧看著她:“你想畫畫?”
“嗯。你讓我試試吧,我還沒用毛筆畫過畫呢。”唐想說。
鳳寧便找了一支毛筆給她:“行,那你試試吧。”
等到晚上睡覺前,唐想拿著自己畫的畫給鳳寧看:“寧寧你看,我畫得怎么樣?”
鳳寧看著那張照著傳統(tǒng)紋樣書描出來的圖,有些吃驚:“想想,這是你畫的?”
唐想的毛筆畫雖然不夠精細,但基本能夠復(fù)原樣圖,而且她還給原本的黑白樣圖上了色,她對色彩感知非常好,顏色搭配得十分巧妙,看起來極其賞心悅目,這讓鳳寧很驚喜。
唐想說:“是的,寧寧你看這可以嗎?”
鳳寧說:“完全可以,你再多畫畫,把這筆觸練得再精細一點。以后說不定你就是配色大師呢。”
唐想不知道配色大師是什么,但知道肯定是好稱呼:“嘻嘻,那我接著畫了。”
52
晚上戴師傅回來, 看見家里多了三個女孩子,一問才知道是鳳寧請來的幫手。
他對徒弟這個雷厲風(fēng)行的行動力實在是有點佩服了,要是吳昌德不搞幺蛾子, 依然讓鳳寧出馬, 這次蓉城燈會絕對能十拿九穩(wěn),可惜啊!
晚飯依舊是鳳寧幾個人做的, 師娘說:“你們這些娃兒, 我還沒老到要吃現(xiàn)成的,我來做,你們有空多扎點燈籠不好嗎?”
鳳寧笑著說:“師娘,哪能一直做燈籠啊,也要休息不是,這叫勞逸結(jié)合。”
等到洗碗的時候, 師娘霸著洗碗盆,說什么也不肯撒手了。鳳寧見她執(zhí)意要洗,也沒堅持,老人家是這樣的,做慣了, 閑不住, 總閑著怕是要閑出病來。
等都忙完了, 鳳寧拿了五十塊錢給師娘:“師娘,這錢你收著。我們幾個以后都在家里吃住,以后這水電費、生活費都我出了。”
師娘看著她:“你這孩子,給我錢干什么?你這剛開始, 哪兒都要錢, 你把錢留著,用在該用的地方。”
鳳寧也知道自己要用錢的地方很多, 但這筆錢是不能省的:“師娘,這錢你必須得收著,要不然我怎么能在這里住得心安理得?不說別的,我們幾個吃飯、用水電、煤球,怎么也不能叫你來負擔(dān)吧。我現(xiàn)在手頭還有一點錢,師娘你先拿著,等我錢不夠了,再跟你借。”
師娘見她說得誠懇,便說:“好吧,這錢我收著,早上我去買菜,這事你們就別跟我爭了,我跟那些菜販熟,能買到有新鮮又便宜的菜。”
鳳寧笑瞇瞇道:“那就辛苦師娘了。”
吃過飯,梅香幾人都坐在燈下繼續(xù)干活兒。
鳳寧笑著說:“都下班了,你們還干活?我可沒加班費給啊。”
唐瑩說:“啥加班費!現(xiàn)在還這么早,難道就開始睡覺?”
鳳寧說:“今天你們才過來,還沒帶你們好好逛逛,就開始干活了。以后這樣吧,每周咱們也休息一天,你們留在這里,或者回家都行。”
唐瑩說:“我不回去,回去又得挨罵。”
唐想也說:“我也不回去。”
鳳寧說:“我可是要回去的,每周至少回去一趟。”
她要從家里搬點補給和篾片來。別說,她粗略算了一下,按照最基本的生活標準,每個人一個月的生活費都要10元,四個人就是40,這還不算水電費,對目前完全沒有收入,積蓄也微薄的她來說,實在是一筆沉重的負擔(dān)。
更何況她還得買做燈籠的材料,紙、布、筆、顏料等。
所以她不得不回家?guī)Р撕兔讈恚M量節(jié)省開支。
真是不當家
銥驊
不知柴米貴,這才剛開始,鳳寧就感到有些壓力了。
梅香說:“寧寧我跟你一起回去。”
“好。”
幾個人又干了一會兒活,鳳寧看完了唐想的畫,說:“好了,別做了,明天再做吧。都去洗漱休息。”
等大家都洗漱好上了床,鳳寧坐在屋里唯一的桌子邊,說:“你們先睡,我要給朋友回封信。”
梅香翻過身,趴在床上,托著下巴問:“你還跟人寫信啊?我還從來沒寫過信呢,也沒什么外地的朋友需要書信聯(lián)系。你寫給誰啊,寧寧?”
鳳寧說:“一個朋友,在外地上大學(xué)。”
“男的女的?”梅香問。
鳳寧說:“男的。”
她這話一出口,另外三個姑娘都精神起來了:“男的!不是普通朋友吧?”
鳳寧回頭看著那三個從被窩里抬起的腦袋,笑著說:“不是普通朋友還能是什么?”
“普通朋友寫什么信!”梅香說。
鳳寧說:“那你說普通朋友就不該聯(lián)系了?從不聯(lián)系的人那說明就不是朋友。”
梅香點頭:“說的也是。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給人寫信呢?”
鳳寧嘿嘿笑:“你想給誰寫信?”
梅香把臉埋進枕頭里:“沒有誰,我只是隨口這么一提。”
“要是有值得聯(lián)系的朋友,那就寫唄。難不成我們還會偷看不成?”鳳寧說。
梅香說:“我寫什么信啊!寫信是你們讀書人的事,我才念完小學(xué),大字都不認識幾個,字還那么難看,寫給別人笑話。”
鳳寧建議:“其實,你可以從現(xiàn)在開始練字啊。你看,現(xiàn)在咱們有大把時間,不干活的時候,你們想學(xué)什么都可以,練字,畫畫,看書都行,表姐和表妹也可以學(xué)。”
唐瑩說:“我們都多少年不讀書了,還學(xué)那個干什么?”
鳳寧放下筆,轉(zhuǎn)過身認真地對大家說:“雖然我們從學(xué)校出來了,但學(xué)習(xí)是一輩子的事。人為什么要學(xué)習(xí)?當然是為了更了解這個世界,更了解自己和別人。我們還可以從學(xué)習(xí)中獲得很多知識和技能,比如我,學(xué)會了扎燈籠、畫畫、寫毛筆字。這些都成了我謀生的技能。你們也可以跟我一樣,學(xué)得越多,可依仗的東西就越多。學(xué)東西就是為了長本領(lǐng),讓自己更有底氣。”
唐想從被窩里伸出手:“我愿意學(xué)畫畫。”
鳳寧點頭:“你畫畫很有天賦,繼續(xù)加油,還可以順便把毛筆字練起來。”
梅香說:“那我學(xué)什么?”
鳳寧笑:“練字啊,順便看看書和報,多學(xué)點字和詞語,好給你想寫信的那個朋友寫信。”
梅香捶了一下枕頭:“哎呀都說了沒有那個人。”
鳳寧笑得更大聲了:“那就先練著,等以后等有那個人的時候再寫。”
唐瑩望著天花板,說:“我也不知道要學(xué)什么。”
“隨你喜歡,總而言之,多看報多看書總是沒錯的。讀書才能明理。”鳳寧說。
被姐妹們這么一打岔,鳳寧又過了半個小時才重新寫信。她已經(jīng)很久沒給盛世安寫信了,最近事情多,也沒得閑,如今差不多算是定下來了,她打算把最近發(fā)生的事都好好跟他說說。
這么一寫,就是一個多小時,等她寫完信,那三人已經(jīng)睡著了。
鳳寧將信折好塞進信封里,用漿糊粘上,信上沒寫名字,等明天拿去寄的時候再寫。
鳳寧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然而很意外,她上床一沾枕頭就睡著了。年輕的身體就是這樣好。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另外三個姐妹也都醒了,四個人睡一個屋,基本是一個醒其余的人都醒了。
全新的生活讓那三個女孩很興奮,嘰嘰喳喳的,仿佛飛出牢籠的鳥兒。
早飯終于沒人跟師娘搶著做了,她醒得早,醒來之后就去買菜,買完菜回來就做早飯,等鳳寧他們醒來,她已經(jīng)做好了:“早上吃面,澆頭我已經(jīng)做好了,水也燒開了,你們自己去下面條。”
跟師父師娘這樣老人住在一起是很幸福的,關(guān)心晚輩,又不對小輩的生活指手畫腳。
吃完飯,師父去上班,鳳寧讓他幫自己順便寄了信。她把寄信地址改成了師父家,以后盛世安就直接寄到這里來。
鳳寧安排那三個人開始做燈籠,自己則去整理蓉城燈會的招標方案,說實話,她對這份方案非常滿意,如果她還在燈籠廠,她對拿下這次招標的信心非常大。現(xiàn)在卻沒有了信心,她出來單干了,首先是沒有團隊,其次是缺乏資歷,哪怕是齊廳認識她,偏袒她,也不可能讓她中標,畢竟她一個人說了不算。
星期日上午,鳳寧回了一趟家,梅香沒回,她說才來兩天就回去,不像話,下周再回。
鳳寧回家去搬了一袋大米過來,順便帶了些菜和篾條,給鳳來煮了幾個雞蛋。回到師父家,鳳寧先把東西放下,又騎車去二中看鳳來。
那三個人也想跟著去看看鳳來的學(xué)校,便借了戴師傅的自行車,梅香騎著,一人馱一個,去了二中。
鳳來見到四個姐姐嚇了一跳:“招娣姐想娣姐和梅香姐怎么也來了?你們是來南安玩的嗎?”
唐瑩說:“我們改名了,我叫唐瑩,她叫唐想,以后都不許再叫原來的名字了,難聽死了!”
鳳來笑起來:“這名字改得好!我記住了。”
鳳寧解釋了一下現(xiàn)在的情況,鳳來驚訝姐姐竟然把工作辭了,還找了這么多人一起做燈籠:“姐,你能給三個姐姐發(fā)得起工資嗎?”
鳳寧說:“現(xiàn)在發(fā)不起,先欠著,以后有錢了再發(fā)。你放心吧,我肯定能掙到錢的。”
鳳來說:“姐我相信你,我也覺得32塊錢一個月對你來說太屈才了。你好好干,早點掙錢。”
“肯定的,你也好好學(xué)習(xí),不用擔(dān)心學(xué)費的問題,等到年底,賣了燈籠就有錢了。”鳳寧說。
幾個人在二中校園里轉(zhuǎn)了一圈,看著美麗整潔的校園都很羨慕,原來城里的高中是這樣的,城里人真幸福,她們也是城里人就好了。
那三人練習(xí)了幾天,終于能夠制作出質(zhì)量過關(guān)的燈籠了。鳳寧便開始教他們制作更為復(fù)雜的能活動的動物燈,過年的時候,還是這些好看好玩的燈籠更好賣。
這些燈籠工序復(fù)雜,做的速度也慢,這樣產(chǎn)量就低,因此所占空間也比較小。
四人分成兩組,一個扎骨架粘燈罩,另一個負責(zé)上色。唐想經(jīng)過幾天練習(xí),也能給燈籠上色了,她畫工還差了點,主要是涂色,比如錦鯉燈就不怎么需要繪畫,只需要上色即可。
鳳寧注冊個體戶一個禮拜后,去了一趟工商局,想問問營業(yè)執(zhí)照辦下來沒有。結(jié)果沒有驚喜,鳳寧有些無奈地從工商局出來,還有幾天就要去蓉城競標了,這營業(yè)執(zhí)照沒辦下來,不知道能不能去。
“小鳳?”她正推著車低頭慢慢走,突然聽見有人叫她,趕緊抬頭一看:“盛叔叔。”
盛重遠從外面辦事回來,路過工商局,結(jié)果看到了鳳寧,很是意外:“你在這里做什么呢?今天不上班嗎?”
鳳寧低著頭說:“盛叔叔,對不起,我辭職了。”
盛重遠非常詫異:“為什么辭職了?”
鳳寧說:“工資太低了,而且發(fā)獎金的時候,還是按照工資比例發(fā)的,資歷越老的人獎金就越多,我工資最低,獎金也最少。我覺得不公平。”
盛重遠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這是你們廠領(lǐng)導(dǎo)想出來的辦法吧?干活的時候,有沒有讓工資低的人少干些?”
鳳寧搖頭:“我干得最多,拿得最少。”
“你這傻孩子,大家都那樣,你不會學(xué)著點?”盛重遠笑著說。
鳳寧說:“我不想學(xué)磨洋工。大家都磨洋工,遲早要把廠子磨倒閉。我辭職出來單干了,注冊了個體戶,一個星期了,營業(yè)執(zhí)照還沒下來。”
盛重遠說:“這個起碼要半個月的。回去慢慢等吧。”
鳳寧說:“我知道,那邊的工作人員也是這么說的,可是我急用,我想去參加蓉城燈會的招標,我想著有了營業(yè)執(zhí)照,人家也許就會讓我去競標了呢。”
盛重遠笑:“你一個個體戶去承辦燈展?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你忘了元宵節(jié)的時候,我們市政府都出動了那么多人
依譁
去幫忙?”
鳳寧說:“我也找了幾個幫手,不過確實人有點少。但這蓉城燈會本來就是我跟文化廳的領(lǐng)導(dǎo)建議,他們才辦的,我要是自己都不去競爭一下,心里不甘哪。”
“什么時候競標?”盛重遠問。
鳳寧說:“18號。”
“你是從家里過來的?”
“不是,我經(jīng)營地址寫我?guī)煾讣伊耍瑥奈規(guī)煾讣疫^來的。”
盛重遠說:“那好,你既然出來了,就好好干。叔叔看好你的才干,加油啊!”
鳳寧朝他微微一躬身:“謝謝叔叔支持!就是浪費了你和阿姨的一番心意,好不容易給我找的工作,我又給辭了。”
“嗨,那算什么,本來也是你有能力才推薦你去的。只怪他們不懂得珍惜人才,留不住你。叔叔支持你干自己想干的事。”盛重遠溫和地說。
“謝謝叔叔理解!”鳳寧很感激盛重遠的態(tài)度,到底是領(lǐng)導(dǎo),氣度就是不一樣,不僅不生氣,反而還來鼓勵自己。
臨近招標的這個周末,鳳寧沒有回家,她這周不打算回家,星期六晚上,梅香騎著她的車回去了。因為星期一就準備去蓉城了,盡管可能沒資格競標,但要是去都不去,也太對不起自己這段時間的努力。
晚上吃過飯后,戴師傅問起鳳寧招標的事:“徒弟,蓉城的招標會你還去嗎?”
鳳寧說:“師父,我想去。”
戴師傅說:“你那個方案確實不錯,不過你才這么幾個人,中標的幾率很小,就算中標了,那么大個燈會你們也弄不出來吧。”
鳳寧苦笑:“是有點困難。不過要真是中標了,就多花點時間,無論如何都要做出來。”
戴師傅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后還是沒說出來,只說:“那你加油。”
鳳寧回到工作間,表姐妹兩個還在忙,她也繼續(xù)給螃蟹燈上色。雖說沒有加班費,大家都自發(fā)地會飯后再工作一會兒,因為現(xiàn)在離過年的時間也不太長了,照制作螃蟹燈、蝦燈、龍燈的速度來看,到過年時也做不了很多,所以現(xiàn)在必須要抓緊時間才行。
鳳寧干活的時候很專注,不愛說話,盡管她說自己不會受到外界干擾,但表姐妹也很自覺地保持安靜,盡量少說話。
正忙著,鳳寧突然聽見有人叫:“姐姐!”
鳳寧聞聲抬頭,看見盛世明站在門口:“明明,你怎么來了?”
盛世明走進來:“我爸讓我來給你送個東西。”
鳳寧看著他手里拿著的紙,頓時激動起來:“是營業(yè)執(zhí)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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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明說:“是的。我爸聽說你急需營業(yè)執(zhí)照, 所以找同事幫忙給你加急弄出來了。他不知道你住哪兒,讓我給你送來。”
鳳寧歡天喜地地接過營業(yè)執(zhí)照:“謝謝!盛叔叔真是雪中送炭。明明,幫我向你爸爸表示感謝!等我從蓉城回來后再去你家道謝。”
盛世明笑著說:“沒想到姐姐這么快就當老板了。我就說嘛, 你們廠里給的工資太低了, 有點對不起姐姐的才華,姐姐加油!”
鳳寧笑著說:“謝謝!”
盛世明為了給鳳寧送營業(yè)執(zhí)照, 請了一節(jié)晚自習(xí)的假, 弄得鳳寧怪內(nèi)疚的,說要請他去吃東西。盛世明拒絕了,說她現(xiàn)在剛開業(yè),正的要用錢的時候,怎么還能讓她亂花錢,等以后賺了錢再請, 說完自己跑了。
唐瑩和唐想好奇地打聽盛世明,鳳寧便把跟盛家的淵源大致說了一下,表姐妹才知道,原來鳳寧還認識一個這么大的官呢。
有了營業(yè)執(zhí)照,鳳寧就放心多了, 明天再去公安機關(guān)看看, 能不能刻公章。
考慮到簽合同的需要, 鳳寧注冊個體戶的時候,就起了字號,叫做“華燈”,華燈, 諧音花燈, 裝飾華美之燈,中華傳統(tǒng)之燈。
第二天是星期天, 公安局負責(zé)刻章的部門周末不上班,那就只能直接帶著營業(yè)執(zhí)照去蓉城了。如果真中標了,也不至于馬上就簽合同,肯定需要再等等的。
星期一,也就是17號,鳳寧出發(fā)去車站,準備搭車去蓉城。
跟她同行的還有戴師傅,因為他今天也要去蓉城參加招標會,他跟吳昌德約好在汽車站會合。
所以無可避免,鳳寧和吳昌德在車站碰上了,坐的還是同一班車。
鳳寧見到吳昌德,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吳廠長。”
“鳳寧,你真要去競標?”吳昌德顯然已經(jīng)聽戴師傅說過鳳寧要參加競標的事。
“蓉城燈會面向全社會招標,我為什么不能去?”鳳寧笑著說。
吳昌德?lián)u頭嘆氣:“你這小姑娘,就是太年輕太沖動了,說辭職就辭職。不過我可以肯定地說,你絕對中不了標。你一個人,這么年輕,哪個領(lǐng)導(dǎo)敢用你哦。而且我勸你還是不要去競標的好,萬一中標了你也搞不定,你一個光桿司令,就算能找得到人,也都的沒有經(jīng)驗,怎么可能做好這樣大的燈會,那可不是南安元宵燈會那種規(guī)模。”
鳳寧笑瞇瞇地說:“那就不勞吳廠長費心了。”
上車后,鳳寧和師父坐在一排,把吳昌德撇開了,好像他們倆才是一起的,把吳昌德氣得鼓鼓的。
到了蓉城之后,鳳寧也跟戴師傅住一個旅館。師娘幫她去街道開了一份介紹信,這樣就可以住旅館了。
鳳寧思慮再三,還是沒給齊廳長打電話,電話里三言兩語說不清,自己又不好意思空著手去見人,打算等明天在招標會上再跟她打招呼。
晚上鳳寧打算早點睡,養(yǎng)精蓄銳明天好好干一場。
正準備要睡,門被敲響了,鳳寧問:“誰啊?”
門外的人說:“鳳寧,睡了嗎?想跟你商量個事。”
鳳寧聽出是吳昌德的聲音,她站在門后:“吳廠長,什么事?”
“你開門,我跟你說個正經(jīng)事,你師父也在。”
鳳寧把門打開,看見門外的師父和吳昌德:“師父,什么事啊?”
吳昌德說:“進去說吧。”
鳳寧把人讓進來,指著房間里的兩張椅子說:“請坐。說吧,什么事?”
吳昌德說:“我和你師父商量了一下,想跟你談個合作。”
鳳寧抬了抬眉毛:“什么合作?”
吳昌德說:“你還在廠里的時候,戴師傅就看過你這次燈會的策劃稿,還有很多燈籠設(shè)計圖。戴師傅說,如果我們廠這次用的是你的策劃案,那這次燈展十拿九穩(wěn)能拿下。你這策劃案算起來也是在廠里上班的時候做的。”
沒等鳳寧開口,戴師傅打斷他:“老吳,她人早就走了,現(xiàn)在說這個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說正事吧。”
吳昌德被戴師傅提醒了一下,不再繞彎子,清清嗓子說:“我們想買你的競標方案,你明天就別去參加競標了。我覺得你中標的幾率太低了,就算中標了,你們也做不出來那么大的燈會。何必呢,到時候違了約,這不是鬧著玩嗎?丟的也是你師父的臉。”
鳳寧聽著他這語氣,心情非常不爽,雖然自己中標做出來的難度可能很大,但被他這么一說,反倒激起了她的血性:“我不賣!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出來?”
吳昌德聽見這話,有些不以為意地笑笑:“我勸你還是認真考慮一下,我出二百塊錢買你的策劃稿。不管中不中,這二百都歸你。如果沒中標,你就一分錢都沒有了。”
鳳寧聽到這話忍不住氣笑了:“我的策劃既然那么重要,就值二百塊錢?”如果拿下這個單,物料費讓蓉城文化局承擔(dān),承辦方只負責(zé)抽取燈會門票分成,按照蓉城的規(guī)模和人流量,就算只有兩毛錢的門票,分成收入起碼也在幾萬元以上,二百塊錢吳昌德也好意思開口。
吳昌
憶樺
德說:“那你要多少?”
鳳寧說:“不如咱們來談個合作吧,我要是能中標,到時候布置燈展的時候,抽調(diào)燈籠廠所有的人來幫忙,燈會分得我這部分的利潤,我與燈籠廠五五分成,怎么樣?吳廠長,你看我夠大方吧?”
吳昌德倒吸一口涼氣:“你這是想借雞生蛋?”
鳳寧笑著說:“按照蓉城的人流量,起碼是十萬起步,就算只有2毛錢一張門票,我跟主辦方對半分成,起碼也是上萬幾萬塊,我跟你對半分,你不心動?而且燈會上到時所需要的大量小燈籠,都可以跟你們燈籠廠采購。”
吳昌德聽見這話,說實話,居然還有些心動,不過他說:“鳳寧,你年紀不大,胃口倒是挺大,關(guān)鍵是你根本就拿不到這個標。你現(xiàn)在說的,不過是異想天開罷了。”
鳳寧說:“既然這樣,那我們賭一把吧,我要是中標了,吳廠長你就答應(yīng)我的條件。如何?”
吳昌德說:“可以!”
一旁的戴師傅沒說話,只是看著自己的徒弟,發(fā)現(xiàn)這小丫頭真的很有魄力,她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資金和人力,等這些她都具備之后,只怕能上天入地了。
鳳寧笑瞇瞇扭頭看向師父:“師父,你在場為我作證啊。”
戴師傅點頭:“我聽見了。如果你中標,吳廠長提供人力和燈籠支持,利潤你們對半分。”
吳昌德說:“那也得等你中標了后再說。”
第二天,鳳寧又是和戴師傅吳昌德一起去的招標會。招標會就在市文化局,來競標的單位不多,加上鳳寧也就只有四個,畢竟有過做燈展經(jīng)驗的也就只有那么多,外地人也并不一定知道這個消息,能及時趕過來。
招標會九點開始,他們八點就到了。鳳寧先在周圍看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齊廳長的身影,但她相信齊廳長一定會來當評委,畢竟這活動是她建議的,哪怕這項目不屬于省文化廳管,但她肯定也會過問。
果不其然,八點四十的時候,鳳寧終于看到了齊廳長,她趕緊跑上前打招呼:“齊廳!”
齊廳長停下腳步:“鳳寧,你也來了?”
鳳寧點頭:“對。我也是來競標的,不過我現(xiàn)在不在原來的燈籠廠了,我自己出來干個體戶了。齊廳,個體戶能參與競標嗎?”
齊廳長聽見這話,非常意外:“你下海了?為什么?”
鳳寧面露苦笑:“很多原因,主要還是我想自己做主,把我的創(chuàng)意和想法得以實施。齊廳,我能參與競標嗎?”
齊廳長想了想說:“辦營業(yè)執(zhí)照了嗎?”
鳳寧趕緊說:“辦了,營業(yè)執(zhí)照我都帶來了,就是公章還沒刻出來。”
齊廳長說:“我們這是面向社會招標的,你既然來了,就把標書交上來,我們看過之后,會有定奪。”
鳳寧忙點頭:“謝謝齊廳,我這就去交標書。”
齊廳長叫住她:“小鳳,你干個體戶,布置燈展可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
鳳寧說:“齊廳你放心,我肯定不是一個人,我已經(jīng)招好了足夠的員工,保準按質(zhì)按量按時完成任務(wù)!”
齊廳長點點頭:“你自己知道輕重就好。去吧。”
鳳寧開心地將自己的標書遞交上去,說實話,其他人的標書跟她這個從未來回來的老江湖比起來,實在是太簡單了,完全不能稱之為合格的標書。
鳳寧的標書里,不僅有主題陳述、活動目標、組合分析、活動步驟,還有推廣渠道、活動預(yù)算、收益預(yù)估等等,其中會場的平面圖,特色花燈的設(shè)計等等全部附著在其中。
因為競標單位少,主辦方文化局的領(lǐng)導(dǎo)們花了一個小時左右看標書和討論,然后讓各個競標人進會議室陳述自己的方案。
鳳寧被安排在最后一個,她進了辦公室,快速瞄了一眼,里面坐著四個人,除了齊廳長,另外三個都是男的,鳳寧進去之后,微微躬身:“各位領(lǐng)導(dǎo)好!”
齊廳長左手邊穿著灰色上衣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鏡,說:“你是這四個競標者中唯一的個體戶,你看起來非常年輕,不到二十歲吧?但說實話,標書是這四份中做得最好的。我們很好奇,你怎么能夠做得出這么詳盡周密的標書來的?”
鳳寧說:“我從書上翻到的做策劃書的格式,根據(jù)策劃所需的要素自己參考著寫的。”
他旁邊一個比較年輕的男人說:“這策劃書里燈會的布置平面圖,總不是參考的吧?”
“這個是我自己畫的。我前段時間給平行巷子的老宅做了一批燈籠,在那邊組裝了半個月左右,每天都在附近轉(zhuǎn)悠,丈量過廣場的面積。至于花燈的設(shè)計,這些全都是我自己想的。我設(shè)計的燈會主題是熊貓和芙蓉花,因為熊貓是咱們省最有名的國寶,芙蓉花是蓉城的市花,兩者最能體現(xiàn)蓉城的特色。”
齊廳長右手邊那個年紀比較大的老人說:“你這么年輕,應(yīng)該沒什么燈會布置的經(jīng)驗吧?你雖然想法奇妙,確定能夠?qū)?#8204;所有的點子都能實現(xiàn)?”
鳳寧說:“我確定可以!今年南安的元宵燈會我就參與布置了,當時負責(zé)燈會的老師傅受傷住院,布置花燈的工人師傅就是裝不好那幾盞最關(guān)鍵的恐龍燈,那幾盞燈都是我裝好的。我雖然年輕,但是熱愛花燈,對花燈了解得非常透徹,所以才能把花燈做好。如果領(lǐng)導(dǎo)信任我,請將這次燈會交給我來布置,我一定會打造出一場視覺盛宴。”
她說完,齊廳長忍不住掩著嘴笑起來,說:“不瞞各位,這次平行巷子之所以要以燈會的方式開幕,其實還是鳳寧的建議。”
另外三人都詫異地扭頭看向她,齊廳長解釋說:“是南安文化局的肖主任向我推薦的她,小姑娘腦子很活,想法也獨特。”
另外三人恍然大悟,難怪她剛才一直都在推薦大家看這份策劃,說是這次燈會的最優(yōu)方案。
那個老人又問:“你是個個體戶,你手上有幾個人呢?如何能夠短時間內(nèi)布置好這么大的燈展?”
鳳寧說:“請領(lǐng)導(dǎo)放心,我有足夠的人手來布置燈展,保質(zhì)保量完成任務(wù),領(lǐng)導(dǎo)屆時可以驗收。”
“到時候要是做不出來,我們是上不來下不去,那可就完犢子了。”那個老人不客氣地說。
鳳寧說:“你們要求什么時候開始動工,我會按照時間來分配所有燈籠的布置時間,你們到時候來檢驗我第一期的工作量,如果完成不了,你們可以換其他單位來布置。”
鳳寧知道,他們對自己的創(chuàng)意非常心動,卻擔(dān)心自己做不出來。這太正常了,她太年輕,又是個勢單力薄的個體戶,怕她負不起責(zé)任。
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說:“好了,今天就聽你陳述到這里,至于結(jié)果我們會另行通知。”
鳳寧問:“請問領(lǐng)導(dǎo),最遲什么時候能有結(jié)果?”
齊廳長說:“一周之內(nèi)會出結(jié)果,如果中標,就會拍電報通知過來談具體細節(jié)、簽合同。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謝謝領(lǐng)導(dǎo)!”鳳寧起身,朝眾人又微微鞠了一躬。
鳳寧出去走,辦公室里幾個人互相看看彼此,齊廳長問:“怎么樣,選哪個?”
老人說:“她的方案,加上其他三個競標者的任何一個團隊,我都能放心。”
齊廳長攤攤手,笑道:“偏生她不是。”
老人問:“你認為那小姑娘不是只厲害在嘴皮子上?”
齊廳長說:“雷局,我認為不是,小姑娘非常能干,膽大心細,你可以去平行巷子看看她做的燈籠。那些燈籠主要都出自她的手,越復(fù)雜的做得越漂亮。”
鳳寧出去之后,戴師傅叫住她:“鳳寧,怎么樣?”
鳳寧說:“他們確實很滿意我的方案,就是有點擔(dān)心我一個個體戶做不出來方案上的效果。吳廠長呢?”
吳昌德說:“這兒呢。”
鳳寧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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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可說好了,要是我的方案被采納了,你們廠都得過來幫我布置燈展。”
吳昌德說:“要真是你中標了,我們肯定來。”雖然自己不能中標很遺憾,但好歹還是能夠賺一點,以蓉城的客流量來說,哪怕就是跟鳳寧平分,那也絕對要比南安燈會賺得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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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師傅說:“鳳寧, 走吧,回去了。”
鳳寧說:“我還想等會兒,想跟齊廳長說說話。”
吳昌德說:“那我們也留下來, 我也認識她, 順便請齊廳長吃個飯。”
鳳寧看著他:“要是齊廳長問起來,我為什么要干個體戶, 我實話實說, 你不尷尬?”
吳昌德被噎了一下:“我沒做對不起你的事吧?”
鳳寧輕哼:“對不對得起,你自己心里清楚。”
戴師傅拉著吳昌德的胳膊:“老吳,走吧。就憑你我跟齊廳長的交情,也不會讓她偏愛我們的方案。”
“憑什么呀,她送禮的錢還是我們廠里出的,鳳寧你可真會借花獻佛, 花我們的錢去送你的人情。”吳昌德不甘心地說。
鳳寧笑盈盈地說:“當初我也不知道我會離開工廠啊,要怪只能怪你們卸磨殺驢得太早了。我答應(yīng)你,要是我中了標,這錢雙倍還你們。你要請她吃飯隨你的便,但是最好別跟我一起, 我怕你尷尬。”
吳昌德到底還是被戴師傅拖走了, 他也知道, 齊廳長當初愿意見他們,是看在肖達的面子上,后來鳳寧又跟她多見了一面,確實比自己更熟。
鳳寧在文化局外面一直等到齊廳長出來, 迎上去跟她打招呼:“齊廳!”
齊廳長見到她, 似乎并不意外:“你還沒走啊?”
“沒有,齊廳還沒吃午飯吧?我請你吃飯吧。”鳳寧說。
齊廳長也沒拒絕:“好吧, 去那邊的吃個面條吧。我下午還得上班。”
鳳寧說:“隨便炒兩個菜也很快的。”
齊廳長說:“那就去炒兩個菜。”
他們?nèi)チ烁浇患绎堭^,鳳寧讓齊廳長點菜,齊廳點了一道宮保雞丁就不肯點了,鳳寧便點了一道夫妻肺片,又加了一道時蔬,她記得之前跟齊廳一起吃飯的時候,她很喜歡吃牛肉。
點完菜,鳳寧給她倒上茶:“齊廳請喝茶。”
齊廳長端起來喝了一口,說:“你上次來,不還是在南安燈籠廠上班?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
鳳寧說:“不太喜歡工廠的工作氛圍,大家都抱著吃大鍋飯的心態(tài),生怕誰多干一點。領(lǐng)導(dǎo)只會抓著那個愿意干的人多干,但發(fā)獎金的時候,連一視同仁都做不到。”
齊廳長挑眉:“怎么說呢?”
鳳寧苦笑一下:“說了不怕齊廳笑話,我資歷淺,工資最低,而發(fā)獎金的時候,是按照工資比例發(fā)的。”
齊廳長恍然大悟:“意思就是說,你這么辛辛苦苦地忙前忙后,結(jié)果獎金也是最低的?”
鳳寧無奈地點頭:“是的,太打擊我的工作積極性了,我也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時候,所以就出來了。”
齊廳長抬手拍拍她的手背:“理解你為什么要出來了。這個獎金制度確實不合理。”
“謝謝齊廳理解。”鳳寧說。
菜很快上來了,兩人開始吃飯。聊的并不是燈籠,而是蓉城和南安的歷史文化和風(fēng)物人情,鳳寧所懂之多,讓齊廳長都感到意外。
齊廳長說:“這么說來,南安還是挺有意思的,那邊的美食很有特色,還有很多恐龍化石。”
鳳寧笑著說:“歡迎齊廳有空來南安玩,我給你當導(dǎo)游,請你吃冷吃兔。”
齊廳長說:“還別說,明年真要去南安的,你們市里建了一座恐龍博物館,明年應(yīng)該要開館了。”
“真的啊?我還沒沒看過恐龍化石呢,要是開館了,我也要去看看。”鳳寧說。
鳳寧沒有直接問齊廳長競標結(jié)果,而是問:“齊廳,要是沒有中標的話,會接到通知嗎?”
齊廳長搖頭:“應(yīng)該不會,沒接到通知,就默認為落選了。不過競標者都會想辦法跟文化局打聽結(jié)果。”
“我知道了,謝謝齊廳。”鳳寧道謝。
齊廳長笑著說:“不過我看你好像并不擔(dān)心自己會落選。”
鳳寧睜大眼睛:“我當然會擔(dān)心,不過我也很清楚的自己優(yōu)劣勢。從你們的角度,擔(dān)心我太年輕做不好而不選我,這很正常。對我來說,雖然有遺憾,但這將會是一次非常寶貴的經(jīng)驗。可如果選擇了我,我將會全力以赴把這次燈會做到最好,因為這對我來說是一次最好的展示自己能力的機會。畢竟燈會年年都會辦,我要是沒辦好,豈不是砸了我在業(yè)內(nèi)的招牌,以后都不好發(fā)展了。”
齊廳長看著鳳寧:“你是我見過的,同齡的孩子中最能干穩(wěn)重的。”
鳳寧笑著說:“這我可不敢當,肯定會有人比我更能干。”
吃完飯,齊廳長說:“你也不是沒有中標的希望,大家對你的方案都很滿意,至于顧慮也跟你明說了,但最后會不會選你,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你回去等通知吧。”
鳳寧說:“好的,謝謝齊廳,齊廳再見!”
跟齊廳長分開后,鳳寧回到旅館去退房回家,戴師傅和吳昌德也準備回去,三人又是一路回去的。
努力鳳寧已經(jīng)做過了,至于能不能成功,這不是她能決定的,所以她現(xiàn)在是完全把這事先放下,安心做自己的燈籠。
鳳寧搬來梯子,在房中的橫梁上綁上繩子,掛上竹竿,將做好的燈籠一盞盞掛在竹竿上,這是放置燈籠最好的辦法。
師娘還說了,她們的房間掛滿之后,還可以掛到她的房間里去,這下鳳寧就不擔(dān)心沒地方放燈籠了。
鳳寧數(shù)著日子,快過完一周的時候,給齊廳長打了個電話,想跟她打聽一下結(jié)果。但這個電話并沒有打通,齊廳長不知道忙什么去了,鳳寧也沒了再打一次的勇氣。
第二天上午,鳳寧正在忙,聽見外面?zhèn)鱽?#8204;自行車鈴聲,有人大喊:“鳳寧的信!”
鳳寧一聽,頓時跳了起來,下意識地想:蓉城的通知?不對,說好了是拍電報,那應(yīng)該是盛世安的信。
鳳寧跑出去,看見穿著綠色制服的郵差:“叔叔,我是鳳寧。”
郵差將手里的一封信拿給她,鳳寧接過去,果然是盛世安的信:“謝謝叔叔!”
她正準備要走,又聽見郵差說:“等一下,你還有一張憑條,你有一封掛號信,要帶著私章自己去郵局取。”
鳳寧滿心疑惑地接過去:“謝謝!不是電報嗎?”
“不是電報,是掛號信。你有私章嗎?沒有就帶身份證去,身份證有吧?”郵差問。
鳳寧說:“有的,都有。”她去公安局管理機構(gòu)刻章子的時候,順便把自己的私章也刻了。
到底是誰給自己寫掛號信呢?一般來說,都得有比較重要的文件才會發(fā)掛號信,普通一封信一角錢郵票就可以,但掛號信則需要五毛。
鳳寧回去拿了私章和身份證,騎上車去郵局,她簽完字拿到掛號信的時候,看到了上面的寄信地址,鳳寧的手顫抖了起來,是蓉城文化局寄來的。
鳳寧等不及回去,當場就把信給拆來了,當看到第一句話的時候,鳳寧差點要哭了,她中標了!蓉城文化局最后還是選擇了她的方案。
鳳寧蹲在郵局門口,將頭埋在膝蓋上,激動得不能自已,她真的中標了!這段時間的努力沒有白費。
鳳寧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內(nèi)容,信上說她中標了,讓她盡快去蓉城簽合同。她小心地將信收起來,揣進口袋里,騎上車,跑到菜市場,在快散場的市場里買了一只雞和一條魚跑回家。
師娘正準備做午飯,鳳寧興沖沖地喊:“師娘,我買了雞和魚,今天加餐!”
師娘聽見她的話,說:“你這孩子,我都買好菜了,你怎么還買雞和魚?浪費錢。”
鳳寧開心地笑:“師娘,好消息,我中標啦!不該慶祝一下嗎?中午吃魚,晚上殺雞吃,師父回來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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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娘一聽,頓時激動起來:“真的?”
屋里三個姐妹也扔下手里的活沖了出來:“真的嗎?中標了?”
鳳寧拿出口袋里的掛號信:“看,我剛剛?cè)ム]局取的信。”
梅香趕緊跑過來,拿過信封:“這信封好特別,怎么跟平常的不一樣?”
鳳寧說:“這是掛號信,比別的信貴好幾倍呢。重要的信才會這么寄。”
趁著她們?nèi)?#8204;人圍著一起研究信上的內(nèi)容,鳳寧把雞關(guān)在師娘家的雞籠里:“師娘,雞晚上殺了吃。中午我想吃水煮魚,我來做吧。”
師娘也替她高興:“好!”
平時師娘買菜的時候,都是以素菜為主,買一點點肉用來炒菜,這是盡量給鳳寧省錢,很少吃大魚大肉,畢竟人多,大魚大肉吃不起。
今天鳳寧高興,才買了魚和雞,大家都吃高興了。
吃完飯,鳳寧騎車跑到燈籠廠,老孫見她回來,非常吃驚:“小鳳,你回來了?聽說你當老板了?”
鳳寧說:“個體戶,不是什么老板。孫伯,你最近還好嗎?吳廠長在嗎?”這年頭個體戶可不是什么光彩的職業(yè),俗話說“不三不四干個體”,國營和集體企業(yè)的都看不上個體戶。
老孫說:“挺好的。廠長剛吃了飯,沒出去,你去吧。”
鳳寧說:“我找他有點事,先進去了。”
鳳寧直接去了辦公室,只看到了胡進和財務(wù),采購業(yè)務(wù)都不在,最近是業(yè)務(wù)最忙的時候,不在也正常,財務(wù)先看到鳳寧,吃了一驚:“鳳寧,你回來了?”
鳳寧朝他們點頭打招呼:“你們好,吳廠長不在辦公室?”
“找廠長啊?他剛剛還在的,是去廁所還是哪里了,等一下應(yīng)該就回來。你找廠長什么事?”財務(wù)問。
鳳寧笑了笑:“那我等會兒來,我先去看看我?guī)煾浮!?br />
“你不是住在你師父家嗎?怎么還要去看你師父。”財務(wù)問。
鳳寧沒理她,徑直去了車間,戴師傅也不在車間,其他人見到她回來,都很熱情地跟她打招呼:“去哪兒發(fā)財了?發(fā)財了帶我們一個啊。”
鳳寧笑嘻嘻地說:“好啊,一定帶你們。”
大家都哄笑起來,以為是玩笑話,卻沒想到鳳寧說的是真的,她就是來帶他們發(fā)財?shù)摹?br />
鳳寧去了倉庫,終于找到了師父和吳昌德,鳳寧走過去:“師父!”
兩人聞聲回頭看到她,都很意外:“你怎么來了?”
鳳寧笑得見牙不見眼:“我是來找吳廠長談合作的。當初師父在場作證了的,我中標了,你們廠的人都要去幫我布置燈會。”
她這話一出口,那兩個人都變了臉色,不過一個是喜,一個是驚,不約而同地問:“你中標了?”
鳳寧用力點頭:“對啊,今天收到的通知。明天我去蓉城簽合同。吳廠長,你當初說的話還算話吧?等我從蓉城簽完合同回來,我就來跟你們簽合同。白紙黑字寫清楚讓人更放心。”
吳昌德臉色屬實不太好看:“你真的中標了?誰給你的通知?”
鳳寧拿出手里的信:“難道還是假的?今天收到的信,所以來知會你一聲。”
吳昌德拿過信看了看,忍不住嘆了口氣:“行吧,我答應(yīng)你的事,自然要做好。不過工期不能太晚,因為我們還得做南安燈會,今年南安燈會時間會提前,如果有沖突,我們就顧不上你那邊了。”
“我當然會考慮到這一點,你就放心吧。我會盡早布置好蓉城的燈會。”鳳寧之所以敢這樣說,主要還是平行巷子那邊現(xiàn)在還沒完工開放,她可以早早去做,只要封閉起來就沒關(guān)系。
何況鳳寧也打算參與南安燈會的,自然要早早把蓉城的燈會安排妥當。
去蓉城布置花燈的時候,她打算回村去請幾個人來幫忙,正好趁這個時間培養(yǎng)一些人手,等到明年的時候,她就有自己的熟練工了,以后不管布置什么燈會,她都有底氣了。
翌日鳳寧只身去了蓉城,跟文化局商議燈會的具體細節(jié),包括對會場的要求、材料費用、工期、收入分配以及結(jié)款時間等等。
這些東西鳳寧門兒清,文化局的幾個領(lǐng)導(dǎo)都沒她懂的多,所以什么都懂的鳳寧就取得了主動權(quán),前期材料費由文化局墊付,等燈會結(jié)束之后,再扣除成本,所有收益五五分成。
文化局負責(zé)幫忙安排30個左右的燈彩工人的住處,至于吃飯,鳳寧自己解決。
燈會布置時間從12月5日開始,預(yù)計一個月左右完工。
這個時間剛剛好,因為平行巷子就是打算在臘月開業(yè)。
領(lǐng)導(dǎo)們覺得那么早就布置完燈會時間有點早,因為離過年還有差不多一個月。
鳳寧說不早,一場燈會開上一兩個月很正常,如果不想早點開,可以把花燈用塑料薄膜覆蓋起來,等開幕的時候再揭開,不會影響花燈的色彩和品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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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完合同之后, 鳳寧趕緊回了南安,因為離開工也沒幾天了,她要回去召集人手, 再過來采購材料。
回到南安, 鳳寧就去找吳昌德簽了合同,吳昌德答應(yīng)出20個工人來幫助布置燈展。
跟吳昌德簽完合同, 鳳寧又回了一趟家, 告訴了父親自己中標的事。鳳金寶聽說鳳寧居然要主持一場這么大規(guī)模的燈會,把他都給嚇著了:“寧寧,你能行嗎?”
鳳寧說:“能行!放心吧,我?guī)煾敢踩ィ疫叫了我原來廠里的同事去,花錢雇的他們。我打算從村里找一些人去幫忙。我需要一些做事麻利, 人又比較實在的,不會偷奸耍滑的人,就說去蓉城幫忙做燈籠,大概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包吃住, 工資一百塊錢。爸你看看咱們村里叫誰去比較合適?”
鳳金寶聽女兒這么大手筆, 嘴唇都顫抖起來, 半天說不出話來:“一、一百塊錢一個月?”
鳳寧說:“差不多,如果收入高,可能還會發(fā)一點獎金。不過工資要等過完元宵節(jié)以后再發(fā)。”
“我覺得一百塊已經(jīng)很多了。”鳳金寶說,“要多少個人呢?”
“先找五六七個吧。”因為都是沒有經(jīng)驗的, 去學(xué)習(xí)并且打下手的, 不能太多了,這些人是她自己要培養(yǎng)的燈彩技術(shù)工人, 可不止這一場燈展,以后還會有更多。
鳳金寶說:“要男的還是女的?”
“男女都可以,男的多一些吧。年齡別超過四十歲。”鳳寧自己這邊已經(jīng)有四個女孩了,再來幾個男的,干體力活的時候需要。
鳳金寶說:“那叫上梅軍,你四叔可以嗎?”
四叔鳳榮生是鳳寧的堂叔,上過高中,人有點固執(zhí),恢復(fù)高考時剛有了孩子,沒去報考,但人很聰明,寫得一手好毛筆字,也許可以培養(yǎng)成一名畫工。
要知道,做花燈技術(shù)含量最高的,除了設(shè)計師,就是畫工了,工資水平要比普通的裱糊工貴幾倍。也說明畫工之難找。
鳳寧想了想:“可以,四叔四嬸愿意的話都可以去。我去把二姑家的俊偉表哥也叫上。”
鳳金寶說:“長林書記對我們比較照顧,把他小兒子曾勇叫上。還有劉兵家老大劉海可以嗎?他人老實,家里有點困難。”
鳳寧想聽到這個名字愣了一下,想起來這是村里最老實巴交的人,跟父親關(guān)系還挺好,家里也有四個孩子,老婆身體不好,家里窮得叮當響:“可以,把他叫上吧。”
鳳金寶說:“要不是你弟在家沒人管,我也想去哩。”
鳳寧笑著說:“沒事,爸,等以后小柏大了,去上中學(xué)了,到時候你跟我去做燈籠。這又不止做一年,以后每年都要做的。我現(xiàn)在去一趟二姑家,你去幫我跟這幾個人說一聲,如果他們愿意去,讓他們晚上來我們家,我當面跟他們說清楚情況。我要先去蓉城采購材料,過幾天回來接他們?nèi)ト爻恰!?br />
鳳金寶叫住鳳寧:“寧寧,你叫了這么多人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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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吃飯都得花錢,你那點錢怎么夠呢?”
鳳寧苦笑:“是不夠,跟我?guī)煾附枇宋灏伲葔|著。蓉城文化局應(yīng)該會給我一筆錢,湊合一下,應(yīng)該可以的。那我先去了。”
鳳金寶看鳳寧腿一抬,輕松上了自行車,眨眼間就不見了身影。看著這么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女兒,他有些感慨,女兒竟這么能干了,實在讓他這個當?shù)男牢坑謶M愧。
二姑家要比大姑家稍遠一點,離她家有十多里,不過離南安更近一些。
二姑有三個孩子,兩男一女,中間的是女孩,比鳳寧小一歲,和唐想一邊大。表哥和表妹都沒上學(xué),十幾歲的年紀待業(yè)在家,在這個年代是很常見的事,過幾年這些人就成了南下打工的主力軍。
人嘛,都是遠香近臭,兒女待在父母身邊,時間長了,肯定就會很多矛盾,十幾歲的人又是最不體諒父母的年紀,二姑經(jīng)常被大兒子謝俊偉氣得胸口疼。
鳳寧去的時候,二姑鳳金銀正在和大兒子謝俊偉置氣呢。鳳寧的到來打斷了劍拔弩張的母子,聽說了來意,謝俊偉激動得跳了起來:“去蓉城做事?我去我去!我還沒去過蓉城呢!”
對年輕人來說,外面的世界尤其是大城市實在是太具有誘惑力了。
鳳寧知道這個表哥腦子活,心思有點野,可能會不太好管,但還是決定帶他去,因為她已經(jīng)帶了大姑家的兩個表姐妹,如果二姑家一個不帶,會招二姑不痛快。而且這個表哥上輩子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也幫過她一把,給女兒治病的時候,他還借了三百塊錢。
鳳寧說:“哥,你去可以。但我跟你說,我們?nèi)ト爻鞘歉苫畹模苫钇陂g不能離開工地,等休息的時候你要出去玩,我不攔著。但不能惹事,得聽我的,可以嗎?”
鳳金銀對兒子說:“聽見沒?你這么大了還這么不懂事,你看寧寧比你還小,就已經(jīng)當老板做大事了。”
謝俊偉本來很高興,聽見母親的話,不耐煩起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怎么那么啰嗦!”
鳳寧說:“我今天是來告訴你一聲的,我們那邊5號開工,我得先過去買材料。我大概會3號左右回來接你們,你可以提前去我家等我。”
謝俊偉說:“我不能現(xiàn)在就跟你走嗎?你去買材料,我也可以幫你買東西啊。”
鳳寧一聽,好像也可以,有個男生幫忙搬東西會輕松不少,便說:“那也行,你現(xiàn)在就去收拾東西,跟我走吧。”
“好嘞!”謝俊偉興奮地跳起來,趕緊去收拾東西去了。
表妹謝麗忍不住問:“寧寧姐,招娣和想娣也都在南安幫你做事嗎?”
“是的。麗麗你也想去嗎?”鳳寧問。
謝麗猛點頭:“可以嗎?我也想去!”
鳳寧說:“可以。不過我那邊暫時沒地方住,帶你去蓉城幫我扎燈籠。”
謝麗的小臉有些興奮:“那我也跟你們一起走嗎?”
鳳寧想了想,說:“可以,你先去南安,跟招娣她們幾個待幾天,等我回來接你們一起去。”
“好!”謝麗急忙轉(zhuǎn)身去收拾東西了。
鳳金銀看著侄女,有點不太相信她都這么能干了,能請人幫忙干活了,一個人發(fā)一百塊錢,真能發(fā)得出那么多錢嗎?這孩子膽子真大啊!不知道像誰。
鳳寧把表哥和表妹帶回了家,謝俊偉還把家里的自行車騎來了,這倒是省了鳳寧不少事。
晚上鳳金寶叫的那幾個人都來了家里,沒有例外,聽說一個月賺一百塊錢,大家都興趣濃厚,想要知道是不是真的。
鳳寧跟大家介紹了要去做什么事:“事情就是這些,不過我把話說前頭,你們幾個都沒有經(jīng)驗,從來沒做過,去了之后就是幫會做的師傅打下手,學(xué)著他們怎么做,他們可能會態(tài)度不好,但盡量不要跟他們生矛盾,態(tài)度好一點,他們?nèi)羰轻槍δ銈儯銈兙蛠砀嬖V我。那些都是我原來的同事,這次我也是請他們來做事的,他們會賣我?guī)追置孀印!?br />
鳳寧說到這里停了一下,接著說:“我請你們?nèi)W(xué)手藝,是為了將來我自己能夠不請外援,就用你們來扎花燈,那樣的話,工資會更高。這個工作的前景會非常好。我們南安要把燈會打造成一個文化標簽,以后每年都會舉辦燈會。別的城市也會辦燈會,我們做好了,把名氣打出去,可能還會有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來請我們布置燈會。做花燈這事是做半年歇半年,基本也不耽誤大家家里種地什么的,既能賺到錢,也能照顧到家里。”
鳳寧這么一說,大家都很心動,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起來,紛紛都覺得不錯。
四叔鳳榮生的老婆王雙雙問:“鳳寧,這個難不難做?”
鳳寧說:“不難的,就是要做好看,得花點心思。我相信大家都能學(xué)會。梅香跟著我學(xué)了幾天燈籠,就學(xué)會了。這個大花燈原理是相通的,多學(xué)一學(xué)就知道了。”
交待完這些,鳳寧讓他們安排好家里的事,準備好行李,等過幾天她回來接大家去蓉城。
翌日一早,鳳寧就和表哥表妹出發(fā)去南安,結(jié)果剛出門就碰到了曾決明。
鳳寧打招呼:“決明,你這么早啊。”
曾決明是專門等她的:“鳳寧,我聽勇哥說你要帶他去蓉城做燈籠,是不是真的?”
鳳寧停下來:“是的。你也聽說了?”
曾決明臉紅了一下:“我能不能也去啊?”
鳳寧愣了一下:“你不是要學(xué)中醫(yī)嗎?”鳳寧是打算把請的那些人當長期職業(yè)培訓(xùn)的,所以根本就沒考慮過曾決明。
曾決明說:“你們做的時間不就是一個月嗎?我也想去幫你。”
鳳寧說:“決明,我?guī)麄內(nèi)ィ窍?#8204;讓他們以后都從事這個行業(yè)。你學(xué)中醫(yī),這事可不能中斷一天。你還是好好學(xué)醫(yī)吧。”
曾決明臉上明顯有些失落。
鳳寧說:“我認識一個中醫(yī)大夫,回頭我?guī)湍銌枂枺沁呌?#8204;沒有老中醫(yī)愿意帶徒弟的,幫你介紹過去跟著學(xué)醫(yī)吧,你的才能不在扎燈籠上,而在治病救人上,不要浪費了。”
曾決明聽她這么說,臉色才好轉(zhuǎn):“真的啊?那謝謝啊!”
鳳寧笑著說:“不客氣,再見!”
鳳寧趕到南安,把謝麗交給梅香三個,讓她們教她扎燈籠,自己又跑到燈籠廠,交代燈籠廠的采購,讓他幫自己去采購一批安裝在燈籠里的小燈泡,因為她擔(dān)心去蓉城一時間買不到。
至于其他的材料,那就得去蓉城采購了。
這些燈泡等他們?nèi)ト爻堑臅r候一并帶上,讓燈籠廠的人5號之前趕到蓉城。
她又交待梅香,要是自己3號沒能趕回去,就幫自己回一趟家,把幾個人都帶過來,跟著戴師傅一起去蓉城。
交代完這一切,她才和謝俊偉出發(fā)去了蓉城。
說實話,現(xiàn)在才開始準備物料,其實非常緊張。通常來說,布置燈會至少要提前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去準備物料,如今這次僅有十天,太倉促了。
鳳寧沒有辦法,她既然接了這么個活兒,不管多難,都得做好。
文化局給他們安排在平行巷子附近的一個旅館里住著,后面來的工人也都住在這里。
鳳寧找袁總借了一輛自行車,每天和謝俊偉騎車去采購材料:鐵絲、布匹、顏料、電線、膠水、針線等各種工具,一車一車地往回拉,東西都存放在平行巷子的一個宅子里。
袁總知道她承辦了這次燈會,非常驚奇:“我說呢,三百塊錢一個月你都不來干,原來在這憋大招呢。我就知道你不是池中物,果不其然!”
鳳寧笑著說:“袁總夸獎了!我說了,我別的不會,就只會做燈籠,所以我還是做這一行啊。”
謝俊偉初來蓉城,對一切都感到新鮮,但也有鄉(xiāng)下人進城的膽怯,話都不敢多說,但是比自己小了兩歲的表妹那叫一個從容自若,跟人打交道時那份自信,讓他這個做哥哥的實在是欽佩不已。他從來不知道,鳳寧竟然這么能干。
一直
憶樺
忙到3號,物料才終于勉強備齊,還要等師父幫她把燈泡從南安帶過來。她是沒法趕回去接人了,好在早就交待過梅香如果她沒回,就幫她回去接人。
4號下午,戴師傅帶著人浩浩蕩蕩地趕到了蓉城,人太多,一趟班車都沒坐下,分了兩班車,第一批戴師傅先帶來了,第二批是鳳寧去車站接的。
四點多的時候,人總算是到齊了。
鳳寧早就在聯(lián)系好了附近的一家小飯館,這段時間他們的伙食就包給飯館了,一日三餐都由飯館老板做好送到平行巷子的工地上。
吃完飯后,鳳寧把所有人集中到一塊開會,將所有人分成了三組,鳳寧、戴師傅和秦師傅是三個組長,每個組十個人,負責(zé)哪些花燈。
每個組又可以根據(jù)情況分為兩到三個小組,每個小組負責(zé)一盞花燈。
第二天,蓉城燈會正式開始布置。
三個隊長各自帶著組員,根據(jù)鳳寧的設(shè)計圖,先把整個場地給劃為無數(shù)個小片區(qū),每個地方該布置什么燈都是固定的,只要在這里扎上這盞花燈就可以了。
很快,他們就將廣場劃分好了。鳳寧根據(jù)自己的設(shè)計圖,給每一個花燈所在的位置都標上序列號,然后讓工人拿著設(shè)計圖去扎花燈。
每一盞花燈的設(shè)計圖不僅有全貌,還有施工圖,施工圖包括了各項數(shù)據(jù),這些都是鳳寧耗費了許多心血完成的。
不懂設(shè)計的工人師傅們看了后,也能夠按照要求去完成。
戴師傅只聽說徒弟厲害,沒見她布置過燈會,如今一看,這可真是個中老手,比他這個師傅考慮得還周全,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他哪里不知道,這是他徒弟集合了多少燈會布置經(jīng)驗才總結(jié)出來的,自然要少走不少彎路。
56
文化局的領(lǐng)導(dǎo)們過來的時候, 看見鳳寧已經(jīng)帶著工人在干活了。廣場上全都是忙忙碌碌的工人,雖然有些忙亂,但都在兢兢業(yè)業(yè)地工作。
鳳寧見甲方爸爸來了, 將手里的鉗子交給梅香:“你自己先弄著, 按照我的辦法來就行。我去跟領(lǐng)導(dǎo)打聲招呼。”
來的是年紀比較大的雷副局長,他一邊走一邊看, 鳳寧迎上去:“雷局, 歡迎你來指導(dǎo)工作。”
雷局長對鳳寧說:“你不是個體戶嗎?怎么有這么多人手?”
鳳寧解釋:“這些不全是我的員工,戴師傅的團隊是我臨時聘請的外援,他們都是經(jīng)驗豐富的彩燈師傅。”
雷局長看那些人動作嫻熟,知道不是新手,便放心地點了點頭,這樣至少可以保證燈會能按時開幕:“不是你自己的人, 那你可要把好質(zhì)量關(guān)啊。”
“雷局你就放一萬個心吧,扎得不好的,我親自重做。”鳳寧笑著說,“我可是要把這次花燈當成我的代表作,說不定明年北京上海都會有人來請我去布置燈會呢。”
雷局長是個嚴肅的人, 聽見鳳寧這話, 倒是難得笑了一聲:“你可別夸口, 我倒要看看你的成品如何。”
鳳寧沒再說什么,而是陪著他去轉(zhuǎn)悠了一圈,介紹了大致的花燈布局。
雷局長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鳳寧做事很有章法, 便放了心, 去平行巷子里面查看進度,鳳寧便叫來袁總相陪, 自己回去扎花燈了。
鳳寧有意識地將自己帶來的11個人分在了各個小組里,她帶的三個都是自己的人,試圖讓他們在這個過程中學(xué)會如何按照施工圖的去扎花燈骨架,裱糊燈罩,怎么給花燈走線、上色等。
鳳寧自己帶人,自然是毫無保留地教,恨不得把什么都教給他們。
戴師傅幫她帶人,也會說得比較詳細,而且是有問必答。
秦師傅他們幫忙帶人,那就不可能像她這樣了,因為他們沒這個義務(wù),主要看學(xué)徒的眼力價了,得自己多看多學(xué)多問多做。
第一天工作結(jié)束之后,劉海就來找鳳寧:“鳳寧,我能不能去你那組或者戴師傅那組啊?”
鳳寧問:“怎么了?”
劉海有些不自在地說:“我們組長姚師傅脾氣不太好,愛罵人,我就多問了幾句,她就說我跟豬一樣蠢。”
鳳寧皺起眉頭:“她是這么說你的?”
劉海點頭。
鳳寧說:“我去找她談一下。”
劉海說:“我真的想換一組。”
鳳寧說:“其實我是這么打算的,我?guī)齻人先做幾天,再陸續(xù)把你們幾個人換到我這組來帶幾天,這樣的話大家就都能跟著我學(xué)習(xí)。所以就算你來了我這組,以后還是要換到別組去的。”
“那我先來你這里學(xué)幾天,去了別的組也就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劉海顯然被姚師傅罵出陰影來了。
“那也行,不過我還是得找姚師傅說一聲,要換了別人去她組里,也可能挨罵。你先回去吧,我會安排的。”鳳寧說。
“謝謝你,鳳寧!”曾勇說。
“謝什么,我請你們來,就要對你們負責(zé)。”鳳寧擺擺手,自己去找姚師傅了。
姚師傅叫姚紅,三十五六歲,平時是比較嘴碎的一個人,喜歡說人閑話。鳳寧也不愛跟她打交道,但現(xiàn)在不得不去打交道,誰叫她在自己的項目里干活呢。
鳳寧敲開了姚紅的房門,只聽見她正在說:“請我們來干活,就給我們住這破旅館,被子都有一股子霉味!這怎么住人啊!”
鳳寧戰(zhàn)略性咳嗽一聲:“大家還沒睡啊?”
姚紅回頭,看見鳳寧:“喲,鳳老板來了。我正想跟你說呢,這被子有股霉味,不知道多久沒曬過了。”
鳳寧走過去,抓起床上的被子聞了一下,說:“其實也還好,并沒有什么霉味,有點潮是真的,你也知道,我們省的冬天是很難出太陽的。你要是實在不愿意,就跟老板說讓他幫忙換一床。這是蓉城文化局安排的住處,出門在外,都不容易,大家多擔(dān)待些。”
姚紅看著鳳寧,輕哼一聲:“你現(xiàn)在當了老板,當然不會替我們考慮了。”
“要是這個單是你們廠里中標的,你是不是也這樣想呢?”鳳寧問。
姚紅轉(zhuǎn)過臉不說話。
鳳寧說:“我現(xiàn)在是跟你們廠合作,分了一半的收入給你們,所以你們得承擔(dān)一半的責(zé)任。你們是這次燈會的主人,不是我請來的客人,希望你們把自己的身份擺正了。這不是為我干活,而是為你們自己干活。”
姚紅繼續(xù)一言不發(fā)。
鳳寧又說:“姚師傅,我手下有個學(xué)徒在你組里學(xué)習(xí),聽說你今天出言不遜,罵他了?”
姚紅梗著脖子:“我就是說了他幾句,他反應(yīng)太慢了,什么都不知道。”
鳳寧說:“我的人要是什么都知道,我還用得著跟你們廠平分利潤?我自己就能搞定,吃獨食了。你敢說你剛學(xué)的時候就比他聰明?你剛學(xué)扎燈籠的時候,教你的人這么罵過你?”
這些話把姚紅懟得一句話都沒有了。
鳳寧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誰也不比誰高貴,何至于那么糟踐人。你覺得他不如你,就可以隨意糟踐他,我覺得你不如我,那我也可以糟踐你了?如果你的子女在外面被人這么罵,你心里會舒坦?將心比心,做人善良些!”
房間里靜悄悄的。
鳳寧說:“明天我另外安排一個人來你組吧,誰都是從新人過來的,姚師傅你是前輩,麻煩多體諒一些、耐心一點,謝謝!我就不打擾大家休息了,忙一天都辛苦了,早點休息吧。”
鳳寧說完就出去了。
房間里靜得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看到房門關(guān)上那瞬間,姚紅回頭,拿起床上的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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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了一下:“不就是個個體戶嗎,神氣什么!”
然而大家都明白,哪怕是個個體戶,鳳寧也和她們不一樣了,她是主動放棄工作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拿下這樣大的一個項目,這可比南安燈會的規(guī)模還大上許多。而且她說話那姿態(tài),完全就是一個上位者的態(tài)度,他們之間的差距,已經(jīng)變成了一道鴻溝。
鳳寧回去后,跟梅香說起了劉海想換組的事:“我想讓你和劉海換一下,你接觸燈籠的機會多些,今天也學(xué)會扎骨架了,你先去他原來那組,過幾天我再把你換回來。”
梅香體諒鳳寧的難處,便說:“行,我去吧。那個師傅今天罵劉海,我也聽到了,確實很難聽。”
鳳寧說:“我已經(jīng)跟她談過了,讓她不許再罵人。她再罵,我就讓我?guī)煾溉ス芙趟@些人就怕我?guī)煾浮!?br />
梅香笑了:“好!”
經(jīng)過鳳寧調(diào)整,第二天姚紅果然安分了不少。
在布置燈會的過程中,自然也會出一些狀況,比如有人不小心被鐵絲劃到受傷,有些東西明明準備好了的,卻又臨時找不到,需要重新去采購。總而言之,大問題沒有,小問題不少,總體來說還是順利的。
戴師傅以為自己要幫徒弟收拾爛攤子,沒想到鳳寧對各種突發(fā)狀況都應(yīng)對自如,基本沒出過大婁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越來越多的成品花燈被做了出來,每做好一盞,鳳寧就讓人用塑料薄膜覆蓋起來,主要是為了防止雨露打濕褪色。
中途吳昌德來了一次,一是為了看進度,二是問鳳寧巷子里要掛的燈籠是哪種,需要多少。
鳳寧把自己繪的圖給他看了,這燈籠款式都是比較簡單的圓燈籠,只是做得小巧而精致,因為要大量懸掛,個頭不能太大。
吳昌德說:“這燈籠我們廠沒有啊。那怎么辦?現(xiàn)做嗎?”
鳳寧說:“對啊,現(xiàn)做,你讓人趕緊去備材料,然后拉到這里來,等這邊花燈都布置完了,我們就開始做燈籠。這個燈籠簡單,我們這里有三十個人呢,一人一天做二三十個,一天就有好幾百,頂多三四天就夠了。”
“那還算從我們廠進的貨嗎?”吳昌德問。
“當然。”鳳寧并沒有跟他計較這個,正好領(lǐng)著她的人練一下手,學(xué)學(xué)怎么做燈籠。
吳昌德便高興地去打樣準備材料去了。
到后面的時候,吳昌德為了趕時間,把廠里的采購財務(wù)等人全都叫了來,30多個人布置燈會,花了25天左右的時間,布置了50多個燈組,規(guī)模比年初南安的元宵燈會大了一倍,也做得更為精妙一些。
花燈扎完之后,大家把塑料膜撤下之后,進行了一次試燈。當晚把齊廳長和文化局的領(lǐng)導(dǎo)們都請來了,燈亮了之后,大家被美輪美奐的花燈世界驚艷到除了“哇”就說不出別的詞來。
熊貓家族在竹林里嬉鬧吃竹子;芙蓉花叢明艷動人;十一生肖圍著兔子一家三口鬧元宵,因為明年是兔年;還有川劇臉譜燈組;三國人物燈組;古代文人墨客燈組;茶樓燈組;錦繡畫屏燈組等等,處處都體現(xiàn)出了蓉城的歷史文化特色。
這也是文化局為什么非要選鳳寧方案的緣故,因為選題實在是太戳中他們本地人的心窩子了。
鳳寧和戴師傅也挨個燈組去仔細檢查了一遍,看有沒有出什么紕漏,還有哪些需要補充完善的地方。
領(lǐng)導(dǎo)們找到正在忙碌的鳳寧,說:“不錯,不錯!有點超出預(yù)期。”
鳳寧說:“謝謝領(lǐng)到夸獎,不過這還不是全部。等燈會真正開始的時候,巷子里面還會掛滿燈籠,到時候就是真正的燈的海洋。”
“那怎么還不掛呢?”雷局問。
鳳寧說:“燈籠不便于運輸,所以我們得現(xiàn)做。明天工人師傅們就在平行巷子里開始扎燈籠,等扎好了,就直接掛起來。”
吳昌德急得要死,因為今年南安燈會是從初一開始,離過年也就二十多天時間了,還要花幾天時間做燈籠,他擔(dān)心根本就來不及布置南安燈會。
鳳寧說:“急什么,做好這邊的燈籠,原班人馬直接拉過去就行了。”
吳昌德說:“你愿意來幫我們布置燈會?”
鳳寧笑盈盈地說:“肖主任答應(yīng)讓我去南安燈會布置一個燈區(qū),到時候燈會收入也有我一份。”
吳昌德只覺得胃疼:“你胃口可真大,你就這么幾個人,一年要弄兩場燈會?你也不怕?lián)嗡溃 ?br />
鳳寧繼續(xù)笑瞇瞇:“誰會嫌錢多呢?我有了錢,才好招兵買馬,以后好不求你啊。不過你放心,既然是咱們一起布置燈會,我做完了,肯定會幫你的。”
話雖如此,吳昌德還是無可奈何,以鳳寧和肖達的交情,要在南安燈會布置幾組彩燈,那不是手到擒來的事,他有點后悔沒跟文化局早早把合同簽了。
鳳寧有自己的打算,等回到南安,她便跑回家再拉幾個人過來,讓他們學(xué)習(xí)扎花燈,等到明年,她手頭可用的人就更多了。
四天后,他們終于把平行巷子所有的街巷都掛滿了燈籠,夜里燈一亮,所有的街巷都是紅通通的,分外喜慶。
鳳寧問明了這邊燈會開幕的時間,定在臘月二十四,也就是過小年這天,她答應(yīng)會提前一天過來檢測花燈,參加燈會開幕式,還會安排一個人過來全程檢測。
蓉城的一切安排好,他們打道回府。
回到南安之后,他們就開始著手布置南安燈會。在蓉城這段時間,鳳寧利用休息時間設(shè)計了十組花燈,回來之后,她就去文化局找了肖達,跟文化局簽訂合同。
簽完合同,鳳寧便和表哥謝俊偉一起去采買材料,謝俊偉已經(jīng)有了經(jīng)驗,這次就幫了不少忙。
材料都準備齊全之后,大家就去人民公園開始扎花燈。
這一次,鳳寧所有的花燈都是自己人扎的,那些人從蓉城回來之后,被鳳寧告知還要在南安扎花燈,南安這邊所需時間應(yīng)該會更短,鳳寧承諾他們還是按照三塊三一天發(fā)工資。
大家在等鳳寧準備材料的當兒,趕緊抽空回了一趟家,因為他們很久都沒看到家人了,在大城市待了一個月,的確也有很多話要說。
鳳寧跟他們約定好了開工時間,他們都按時過來了,畢竟也不是什么多重的活,每天都有工資拿誰不愿意呢。
鳳寧等大家開工之后,就又回了一趟家,她是回去叫人的。相信有了之前那撥人的宣傳,村里應(yīng)該有很多人已經(jīng)心動了。
果不其然,鳳寧一回來,就有很多人主動上門來要求跟著她學(xué)扎燈籠。
鳳寧也不是來著不拒,她挑人有原則,刺兒頭不要,好吃懶做的不要,家里離不開的人也不要,這樣挑選了十個人。承諾發(fā)四十塊錢工資,等燈會結(jié)束后再發(fā),錢少是因為他們?nèi)サ帽容^晚,那邊已經(jīng)忙了幾天了。
大家毫不介意,在家閑著也是閑著,這么輕松就能賺四十塊錢,都能給家里人添一身新衣裳了。
鳳寧帶著這批人回到南安,跟著她學(xué)扎花燈。
吳昌德很羨慕鳳寧的行動力,回去一趟,立馬又叫了這么多人手來,眼看著她手上的人都快趕得上燈籠廠的人數(shù)了。而且鳳寧的壓力遠比他小,因為鳳寧只有做花燈的時候才發(fā)工資,不用每個月都給這些人發(fā)工資,燈會上分得的錢,大部分都能進她自己口袋。
鳳寧根本就沒去想這些問題,她正全心全意在教大家扎花燈,做骨架、走電線、糊燈罩、上色等工序,教得一絲不茍,至于能學(xué)多少,那就要看哪些學(xué)徒工的態(tài)度了。
鳳寧的團隊只有她一個熟練工,但她只有十組花燈,離燈會開幕還有二十來天的時間,她完全可以慢工出細活,一邊教大家做花燈,一邊慢慢把花燈給弄出來。
而且經(jīng)過蓉城一個月的鍛煉,她請的第一批工人有不少已經(jīng)能夠獨立作業(yè)了,她的壓力就更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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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上, 鳳寧剛到公園不久,就被秦師傅叫住了:“小鳳,在忙呢?”
鳳寧扭頭一看:“秦師傅, 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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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師傅看了看四周, 沒有開口,只是朝她招了一下手, 鳳寧將手頭的工作交給身邊的人, 走到秦師傅身邊。
秦師傅說:“小鳳,我想問問,你這兒還要人嗎?熟練工。”
“要啊。誰啊?”鳳寧熱切地看著她。
秦師傅說:“小趙,趙玉琴,你還記得她嗎?”
鳳寧想了想:“在我前頭辭職的那個?”
“對,就是她。當初她男人跟給他看店的女人搞破鞋, 她辭職回去想要管住男人,結(jié)果那破鞋段位太高,她男人要跟她離婚,娶那個破鞋。小趙不肯離,她男人就不著家, 也不給錢花, 她自己工作辭了, 沒了收入,想出來找點事做。我看她挺可憐的,想起你出來干個體了,她又會做燈籠, 所以替她問問。”秦師傅說。
鳳寧沉默了片刻, 說:“趙玉琴活干得不錯,就是脾氣有點大。”
“那是以前, 現(xiàn)在可不這樣了。其實她人還是不錯的。”秦師傅說。
鳳寧沒來由想起了那個叫喬桂芬的女人,也是因為婚姻不幸被自己同情,什么都教給她了,結(jié)果卻遭到了背刺。
鳳寧猶豫了:“其實我覺得不太合適,她年紀比我大,又是我的前輩,現(xiàn)在反倒要給我打工,我怕她接受不了這個落差,到時候給我惹來麻煩。”
秦師傅忍不住嘆氣:“要說吧,還是她從前脾氣暴了些。不過小趙這人是個直腸子,有一說一,沒有什么歪歪繞繞。她男人心狠,走了之后家都不著,對孩子也不聞不問,甚至把店都轉(zhuǎn)手了,連活路都給她斷了,這殺千刀的男人真狠毒!她和孩子總歸是要生活的,廠子又回不去了,總得找個營生才行。”
鳳寧想起來趙玉琴,的確跟喬桂芬不一樣,喬桂芬口蜜腹劍,逢人三分笑,姿態(tài)擺得低,表面特別和善,實際上是個心機深沉且心胸狹隘之人。
鳳寧到底還是心軟了,她自己淋過雨,見不得別人淋雨,對婚姻不幸的女人總是忍不住心生憐憫,便說:“秦師傅,你讓趙姐過來吧,但我只是做燈會的時候才請她,別的時間我就不能雇她了。”
秦師傅歡喜地說:“好,我去跟她說,明天就讓她過來。”
答應(yīng)完之后,鳳寧又忍不住有些后悔,不過后來她又想開了,趙玉琴到底不是喬桂芬,自己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也沒有了張玉剛那個定時炸彈,只作為普通的雇主和雇員關(guān)系就行。
而且趙玉琴是個難得的熟手,蓉城燈會馬上就要開始,作為承辦方,需要派人去那邊駐守到燈會結(jié)束,鳳寧這邊的事都沒忙完,自己肯定走不開,如果趙玉琴愿意過去替自己去蓉城守著,她就把她留下。
第二天,趙玉琴果然一大早就來了,鳳寧到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公園門口等著了,見到鳳寧,趕緊迎上來:“鳳寧。”
鳳寧跳下車:“趙姐你這么早啊!”趙玉琴憔悴了不少,以前愛挎包愛穿有跟的皮鞋,如今這些都沒了,仿佛精氣神被抽走了一樣,眼神都沒了光彩。
“謝謝你愿意用我。”趙玉琴感到很慚愧,當初她還跟秦師傅背地里詆毀過鳳寧,不過后來鳳寧確實憑實力令她心服口服了。
鳳寧說:“趙姐,是這樣,我這邊正好需要一個熟練工,你要是愿意做,我就雇你。”
趙玉琴愣了一下,然后說:“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去做。”
鳳寧見她這么說,便說:“既然你這么說,那我不繞圈子了。你應(yīng)該聽說我在蓉城承辦了一個燈會吧?”
趙玉琴點頭:“是的。”
鳳寧說:“我今年弄了兩處燈會。蓉城的燈會過小年那天開始,那邊需要人去看著,應(yīng)對突發(fā)狀況,我這邊的燈會還沒布置完,所以我想請你去幫我看著。”
趙玉琴愣住了:“去蓉城嗎?”
鳳寧點頭:“對,可能需要一段時間,直到燈會結(jié)束。我給你安排住的地方,你要在那邊住上一個多月。住宿費和伙食費我都會補給你,因為是過年,工資會高一點,一個月給你發(fā)二百塊錢。”
趙玉琴顯然很糾結(jié),工資確實高,但過年期間都在外地,不能回家過年,這點不太好。反過來想想,其實不在家過年也沒什么不好,如今她的生活一地雞毛,過年親戚朋友湊到一塊兒,絕對會有許多同情和指責(zé),她真不想聽。
趙玉琴猶豫了一下:“我可以帶我兒子去嗎?”
鳳寧說:“當然可以,不過你在那邊是有工作的,萬一出狀況,你要去解決,你能照顧好孩子嗎?萬一弄丟了就不好了。”
趙玉琴稍一思索,說:“我知道,我會照顧好他的。”
鳳寧說:“你今天既然來了,就來跟我一起扎燈籠吧。”
“好!”趙玉琴也爽快地答應(yīng)下來。
鳳寧帶著一幫新人作業(yè),扎燈速度跟燈籠廠的比起來,自然要慢了不少,但她并不著急,知道自己肯定來得及,就慢慢做,每一盞花燈都做得盡善盡美。
如今有趙玉琴加進來,速度明顯能快上不少,到底還是熟練工。
趙玉琴工作能力還是挺不錯的,尤其是當她端正起態(tài)度的時候。
就在鳳寧的花燈做到快一半的時候,燈籠廠那邊的進度也才進行了差不多一半。吳昌德急得口舌生瘡,跑到鳳寧這邊來看進度:“小鳳,你在繡花呢,做得這么精細,差不多就可以了,來幫你師父的忙吧,他老人家著急得頭發(fā)都白了好多。”
鳳寧笑著說:“我這可不能隨便,要做就要做最好。不過你放心,明天我就派人過來幫你們的忙。我說你們也抓緊點啊,我看來干活的人比今年過年的時候還少。”
吳昌德說:“可不是嗎?現(xiàn)在是年底,好多客戶都等著拿貨呢,敏才、建軍和老孫都留在廠里出貨,小趙和你又都辭職了,這人可不就少了嗎?你也趕緊的,這可不光是我們的事,要是我們完不成,還不照樣沒法開園,你自己的利益也受影響。”
這倒是實話,鳳寧說:“知道了,明天就讓人去你那邊幫忙。”
于是第二天,鳳寧就把趙玉琴和去過蓉城的那批人都派給了燈籠廠,讓師父安排他們干活。這些人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錘煉,技術(shù)不說嫻熟,也是完全可以勝任的了。
鳳寧帶著一幫子新人,說:“光剩咱們了,不過也不用擔(dān)心,這意味著大家都可以上手自己做了,放心大膽弄吧,我給你們兜底,不過也不能太夸張,悠著點。”
這幾天這群新人動手的機會不多,畢竟他們是純新人,梅香那批人也不到能夠帶徒弟的水平,所以這些人只能跟著鳳寧觀摩學(xué)習(xí),幫忙拿個材料、遞個工具什么的。如今那些人走了,可不是到他們大展身手的時機了。
鳳寧心態(tài)很好,她放心大膽地交給那些人去做,自己一邊做一邊盯著,做得好的夸幾句,做得不對的糾正一下,一來二去,大家都有不小的長進。
過了臘月二十,年味就一天天濃了起來,整個會場的氣氛也緊張了許多,燈籠廠那邊開始加起班來。
鳳寧這邊當然不需要加班,但她師父都加班,梅香他們也要加班,他們自然也躲不過,所以晚上加班的時候,鳳寧只好也跟著一起加班,早點做完,去幫燈籠廠那邊,畢竟這是大家共同的利益。
臘月二十二,離過年還有六天。鳳寧清點了一下工作進度,還有兩組燈沒有做完,最多還需要四天就能完工,完全能趕得上初一燈會開幕。
不過明天她得去一趟蓉城,因為蓉城燈會后天開幕,她答應(yīng)了會提前去檢測燈會的花燈,要在那邊待上兩天,所以這么看來,時間也是滿打滿算,沒有多少空閑。
中午吃飯的時候,鳳寧一邊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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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一邊琢磨著自己走了,這邊的工作交給誰負責(zé)比較好。
這飯菜是她從小飯館里預(yù)訂的,師娘倒是說了要幫她做飯送來,可二十幾個人的飯菜哪是她一個人能忙得過來的,被鳳寧堅決拒絕了,還是跟在蓉城時一樣預(yù)訂,花費雖然比自己做貴一點,但省心啊。
她正吃著飯,忽然聽見旁邊的幾個姐妹嘰嘰喳喳起來:“哇,快看!那幾個是誰啊?長得真好看!”
“真的,三個都又高又俊。他們好像是朝我們這邊看的。”
“鳳寧,快看,那是不是找你的?”這時梅香杵了一下正在想事情的鳳寧。
鳳寧手上的筷子被碰掉了,她剛想說話,抬起頭便看見了正朝自己走來的盛家兄弟三個。鳳寧笑起來,撿起地上的筷子:“我說誰引起了這么大的轟動,原來是你們仨。”
盛世明蹦過來:“姐姐,我們來了。要不要幫忙?”
鳳寧把自己的飯碗遞給他:“幫我拿一下,我去洗個筷子。”
盛世明接過她的碗,看了一眼碗里:“豆腐白菜,吃得可真素!”
鳳寧朝他擠眉弄眼:“別揭你姐的短啦,我現(xiàn)在不是還沒進賬嗎?別人窮得叮當響,好歹兜里還有兩個子兒撞個聲,你姐我兜里空空如也,一聲響都沒有。只能吃點豆腐白菜了,等我賺到錢了,再請大家伙吃肉。”
盛世明聽完哈哈大笑:“姐你說話可真有意思,笑死我了。”
盛世安也憋著笑,指了指一旁的水龍頭:“趕緊去洗吧,一會兒飯都涼了。”
鳳寧去洗了筷子回來,發(fā)現(xiàn)盛家三兄弟被自己的老鄉(xiāng)們圍觀了,盛世清一臉無所謂,還嬉皮笑臉地跟人說話,盛世明像個好奇寶寶,正跟人問東問西的,只有盛世安繃得緊緊的,站得筆直,跟站崗似的。
鳳寧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碗已經(jīng)到了盛世安手里,怕飯涼了,兩只大手握著碗,見她過來,便遞給她:“快吃吧,天冷,飯容易涼。”
鳳寧找了個地方蹲下來,盛世安也在她身旁蹲下,給她擋著風(fēng)。
鳳寧問:“什么時候回來的?吃飯了嗎?”
“昨天回來的。吃過了。”盛世安回答得一板一眼。
他的假期果然比其他學(xué)校假期短一些。
鳳寧說:“我后來忙得要死,忙完蓉城的燈會,又回來忙南安燈會,沒來得及給你回信,抱歉啊。”
“理解的,肯定是你工作比較忙。你可真厲害,一下子就辦了兩場燈會。”盛世安夸她。
鳳寧嘻嘻笑:“這也是被逼出來的,看來我潛力還不小。你們仨今天是來幫我忙的?”
盛世安點頭:“對,不知道有沒有幫得上的。這幾天我們都沒什么事,都可以來給你幫忙。”
“那敢情好,求之不得呢,你也算有經(jīng)驗了。”鳳寧笑。
盛世安想起正月的經(jīng)歷,忍不住也笑起來:“對。”
鳳寧說:“我明天要去一趟蓉城,你們正好來幫我頂兩天。”
盛世安愣了一下:“去蓉城做什么?”
鳳寧說:“他們后天燈會開幕,我是承辦方,肯定要去檢測一下花燈是否完好,不然出了問題怎么辦?”
“什么時候回來?”盛世安問。
鳳寧說:“二十五就回來。”
盛世安說:“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有點事要去蓉城辦。”
鳳寧對這個說辭持懷疑態(tài)度:“什么事啊?”
盛世安說:“替我媽跑一趟腿。”也不算撒謊,本來說是正月里去的,提前去也沒什么。
鳳寧識趣地不再尋根究底,便說:“那好吧,明天早上八點,汽車站見。”
“好!”
下午盛家兄弟果真留下來幫忙扎花燈,忙到天黑他們才回去。
等他們走后,憋了一個下午的眾人都好奇地問鳳寧:“鳳寧,那三個小伙子是誰啊?”
這些人都是鳳寧村里的老鄉(xiāng),一年都難得出村幾次,村里來個陌生人,很快就會被大家扒個底朝天,所以盛世安兄弟三個今天主動來找鳳寧,他們早就好奇死了。
鳳寧說:“朋友。”
“他們?nèi)值苁歉墒裁吹模俊边有人想知道更多。
鳳寧說:“都是學(xué)生,還在念書。你們別問了,趕緊干活吧,天這么冷,早點弄完會去睡覺。”
不用想,鳳寧也知道,她跟盛世安三兄弟的關(guān)系,會有五花八門的猜測,而且估計會傳得全村皆知,說不定還會有人說自己看上盛家兄弟誰了,或者盛家兄弟誰看上自己了。
雖然是無稽之談,鳳寧倒覺得不一定是壞事,起碼可以杜絕接下來幾年里有人想給自己說婆家,有點利用盛家兄弟,不過她相信他們也不會介意的。
58
晚上回到師父家, 少不了要被幾個姐妹拷問。
鳳寧解釋:“不要再多問了,我之前跟你們說過的,我救過盛世安的命, 人家只是來報恩的。”
謝麗雙手捧臉傻笑:“怎么感覺反了, 傳奇故事里不都是英雄救美后,美人以身相許嗎?怎么到寧寧姐這里變成美救英雄了?”她現(xiàn)在跟唐瑩和唐想兩個姐妹擠一張床。
鳳寧伸手點著她的腦門:“你腦瓜子里想什么呢?滿腦子不切實際的想法。”
謝麗嘿嘿笑:“不過我覺得就算是反了, 寧寧姐你嫁給他也不錯, 那個大哥真的不錯,長得好看,人看著也很可靠的樣子。我今天看他站在那兒,發(fā)現(xiàn)原來鶴立雞群就是這個意思。”
鳳寧白她一眼:“我救了他的命倒還罷了,怎么還讓我以身相許啊?你邏輯是不是死了?”
謝麗嘿嘿笑:“沒有啊,我是讓他以身相許。”
鳳寧警告她:“麗麗, 這話今天你在這里說說也就算了,你要是敢在別處說這話,別怪我沒提醒你,他可是軍人,褻瀆軍人可是要坐牢的。”
古靈精怪的謝麗四處扭頭看了看, 然后拍拍胸口:“還好, 還好, 就我們幾個聽見,你們千萬別到外面說啊。你不是說他是學(xué)生?怎么又成軍人了?”
鳳寧說:“軍校生,一輩子都上交給國家了。軍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以后千萬不能對人不禮貌。”
第二天一早, 梅香便騎車送鳳寧去車站。她昨天就跟趙玉琴說好了, 早上八點在車站會合。
她到的時候,沒看到趙玉琴, 倒是看到了盛世安。梅香悄悄問鳳寧:“他來送你?”
鳳寧說:“他去蓉城幫他媽辦點事。別跟人說他也去蓉城了,免得他們胡說八道。”
梅香抓住鳳寧:“寧寧,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鳳寧說:“不要瞎想,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回去吧,我自己進去。”
梅香只好騎著車往回走,不過她真覺得盛世安對鳳寧有意思。她現(xiàn)在知道了跟鳳寧通信的朋友是盛世安,還主動跑來幫忙,甚至還跟著去蓉城。不過鳳寧自己好像不太相信,也許是不敢往那方面想吧,畢竟雙方的差距確實挺大的。
盛世安見到鳳寧,便大步流行走過來:“你來了?”他想伸手幫鳳寧提行李,卻發(fā)現(xiàn)只有一個小書包,便把手又收了回來:“我們?nèi)ベI票吧,還有半個小時就發(fā)車了。”
鳳寧說:“等一下,我還有個同事要一起去。”
盛世安愣了一下:“還有人要去?”
鳳寧說:“對啊,我是燈會的承辦方,肯定要安排人全程守著,萬一出了點什么狀況也有人解決。是我原來的同事,她也從燈籠廠辭職了,我雇了她。”
盛世安忍不住笑起來:“看來燈籠廠不怎么樣啊,這么多人辭職。”
鳳寧點頭:“確實不怎么樣。喏,她來了。”
盛世安順著鳳寧的提示看過去,看見一個年輕女人背著一個大行李袋,牽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她帶孩子去?”
鳳寧壓低了聲音說:“她丈夫是個陳世美,拋妻棄子了,她挺不容易的,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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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你幫忙抱孩子吧,我看她帶著不太好上車。”
“沒問題。”盛世安滿口答應(yīng)。
鳳寧過去迎接趙玉琴母子:“趙姐,你來了。你兒子長的真可愛,叫什么名字?”
趙玉琴說:“叫亮亮。亮亮叫叔叔阿姨。”
亮亮顯然還沒睡醒,滿臉困倦,走的時候都是被媽媽拖著走的,他抬眼簾:“叔叔阿姨。”
鳳寧說:“真乖!吃早飯了沒有?沒吃我去買點。”
“吃過了,不用買了。”趙玉琴攔著她。
“那好,我先去買票,一會兒上車的時候讓盛世安幫你抱孩子。他正好也要去蓉城辦事。”鳳寧說。
趙玉琴看向盛世安:“謝謝!”她不怎么認識盛世安,昨天還是頭一回見,也不清楚鳳寧和盛世安的關(guān)系,鳳寧也沒給她介紹。
上車的時候,幸虧有盛世安幫忙抱亮亮,他們才順利上去,其實排著隊,大家都能上,然而壓根就沒人排隊,你想排隊,那就等到最后再上吧。國民的排隊意識,還得要個一二十年才能養(yǎng)成。
盛世安到底身強力壯,抱著孩子擠上去占了兩個座,等鳳寧和趙玉琴上去的時候,已經(jīng)沒座位了。
盛世安便將座位讓給她倆:“你倆坐,我站著就好。”
鳳寧推辭不過,只好坐下,結(jié)果剛一坐下,便看見旁邊站了個臉色蠟黃的大叔,一看就是身體不太好,鳳寧想了想,還是站了起來:“大叔,我這座位讓給你吧。”
大叔感恩戴德地坐下,旁邊一個中年婦女一個勁地跟鳳寧道謝:“謝謝姑娘,你真是個大好人。我男人他身體不好,是去蓉城瞧病的。”
這都馬上要過年了,居然還要趕著去蓉城瞧病,可見是身體實在扛不住了,鳳寧忍不住嘆息一聲,這世上有太多的苦難了。
車上人很多,過道里人擠人,下面的人還想往上擠,鳳寧一站起來,就被擠得往旁邊倒去,盛世安抬起胳膊,一把就把她給扶正了:“你站我前面,抓緊座位扶好。”
鳳寧道謝:“謝謝!”
車子啟動的時候,慣性帶動人往后倒,鳳寧傾斜的身體很快就撞上了一個堅實有力的臂膀。鳳寧回頭看盛世安一眼,他身形高瘦,但卻穩(wěn)如磐石,似乎并不受這些外力影響。
鳳寧幾乎就是站在盛世安懷中,他們之間身體隔了大概有兩三厘米的空間,盡管沒有貼著,但能感覺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溫度。
鳳寧比盛世安矮了大半個頭,盛世安不用低頭,就能聞到她頭發(fā)上洗發(fā)水的清香,這讓他忍不住心跳有些加速。
鳳寧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兩人姿勢有點曖昧,這么干站著實在是尷尬,便主動找話題聊了起來,問他在學(xué)校的生活。
盛世安可算是找到轉(zhuǎn)移注意力的辦法,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講起自己的大學(xué)生活來。
鳳寧兩輩子都沒上過大學(xué),尤其羨慕別人的大學(xué)生活,聽盛世安說起,也算是了解一下真實的大學(xué)生活是什么樣的。
八十年代的大學(xué)生,那可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上學(xué)免費,還有生活補助,畢業(yè)包分配,一進入大學(xué),就意味著以后的人生路走上了康莊大道,所以大學(xué)生們上中學(xué)時被壓抑的天性徹底得到了釋放,不知道鬧出多少幺蛾子來,外人聽起來就覺得有趣極了。
盛世安侃侃而談,說得周圍的人也漸漸安靜了下來,開始聽他說大學(xué)生活。
許久之后,鳳寧從自己的書包里摸出一個橘子,遞給盛世安:“說了這么久的話,口渴了吧,吃點橘子潤潤喉。”
盛世安不接:“我不方便,你幫我剝了吧。”
鳳寧一看也是,便主動替他剝了橘子,又分成幾瓣遞過去,盛世安拿了一瓣吃了:“謝了。我夠了,你吃吧。”
鳳寧吃了一瓣,把剩下的給了趙玉琴母子。
本來站幾個小時是很辛苦的,不過因為一直在跟盛世安聊天,時間過得飛快,似乎也并沒有感覺到有多累。
到蓉城后,鳳寧領(lǐng)著趙玉琴去平行巷子。盛世安也跟了過來:“我跟你住一個旅館,等我辦完事,我們一起回去。”
鳳寧說:“你不是要幫你媽媽跑腿?”
“是的,我媽的師兄在蓉城醫(yī)院上班,他有一些自制的膏藥,我媽讓我去幫她取一些。”盛世安說。
“那你今天應(yīng)該就能拿好,明天就可以回去了。”鳳寧說。
“我還想?yún)⒂^你布置的燈會,后天跟你一起回去。”盛世安自然是不可能獨自回去的。
“那好吧。”
他們依舊住在鳳寧上次住的旅館里。鳳寧跟旅館老板早已熟悉,跟他說明了趙玉琴還要在這里住上一個多月,讓對方給個優(yōu)惠價。穩(wěn)定的長住客總是受歡迎的,包月的費用不高,一個月75塊錢,超出一個月不足一個月的,按每天三塊算。
這價格跟南安政府招待所的價格差不多,但環(huán)境衛(wèi)生條件不如招待所,可這是蓉城,這個價位也只能住這樣的旅館。
鳳寧安頓好之后,便領(lǐng)著他們?nèi)チ似叫邢镒印F叫邢镒又車呀?jīng)被圍了起來,若是想看花燈,就得買票入場,當然,燈會結(jié)束之后,這些圍欄也會撤銷,因為平行巷子是不收費的,收費的只是燈會。
花燈上罩著的塑料薄膜已經(jīng)被撤掉了,鳳寧一到,便被袁總發(fā)現(xiàn)了:“你可算是來了,你再不來,我都要愁死了,有幾盞燈出了問題,怎么也不亮,我估計是線路出問題了,我不會弄,也不敢拆。”
鳳寧問:“我去看看,可能是線路出問題了。”
“也不知道具體什么原因,就這幾盞,你自己來看看。”袁總領(lǐng)著鳳寧去找壞了的燈。
鳳寧走到那盞壞了的臉譜燈旁,仔細檢查了一下,很快就查出了問題:“可能是電線被老鼠咬了,這兒有個破洞。”
“那要怎么修?”盛世安問。
鳳寧說:“先把背面拆開來看看,然后重新再糊。”
臉譜的背面是純色白布,重新糊上并不用再上色。鳳寧做完燈籠后,將剩下的材料都放在平行巷子的宅子里,需要什么材料從這里找就可以了。這里以后也是趙玉琴的值班室。
很快,在盛世安的幫助下,將臉譜燈被老鼠咬斷的電線給重新接上了。再插電的時候,燈就亮了。
另外幾盞不亮的燈,多半都是線路問題,有些是燈泡壞了,鳳寧和趙玉琴花費了一下午,終于把這些不亮的燈都修好了,期間盛世安也幫了不少忙。
晚上試燈的時候,文化局的領(lǐng)導(dǎo)們都來了,包括齊廳長。夜幕降臨,接通電源,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廣場上所有的燈都依次亮了起來。
縱使有了白天的初印象,也看過南安的花燈,但等到天黑后燈亮起時,盛世安的感受除了震撼就想不出別的形容詞,實在是太耀眼、太光彩奪目了!
鳳寧趁著亮燈,沿著廣場上花燈的布置順序依次看過去,仔仔細細檢查著每一個細節(jié)和角落。
盛世安跟在她身后,慢慢欣賞著每一盞燈的細節(jié),說實話,他是沒想到鳳寧竟然能夠把這么多的元素都用花燈的形式展現(xiàn)出來,真令人佩服她的想象力和執(zhí)行力。
等鳳寧檢查完所有的燈,趙玉琴那邊也檢查完了一圈:“沒什么問題了,只要老鼠不來搗亂,就可以順利開幕了。”
“應(yīng)該不會來了。”鳳寧笑著說。
盛世安問:“今年沒人來這里賣燈籠嗎?”
鳳寧說:“不賣了,離得遠,也沒貨可賣。不過趙姐,你在這里可以自己扎燈籠賣,或者干脆就去市場批發(fā)燈籠來賣也不錯,有人會為了應(yīng)景會買一盞燈籠。賺幾個算幾個嘛,都歸你所有,別誤了正事就行。”
趙玉琴眼睛一亮:“真的嗎?”
“真的。”鳳寧點頭。
燈會是翌日下午四點正式開幕的,市里的領(lǐng)導(dǎo)們都來剪了彩。開幕之后,會場便正式開始售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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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票是鳳寧繪圖設(shè)計的,是水墨的孩童鬧元宵,非常應(yīng)景,也很有特色。由文化局負責(zé)印刷,用的是卡紙,值得收藏。
門票定價四角,比南安燈會的貴一倍,省城物價高,而且蓉城燈會規(guī)模要大不少,門票貴點也正常。
燈會開幕之后,并沒有多少游客買票進場。鳳寧完全不著急,文化局早就通過省報和晚報以及廣播電臺報道了平行巷子開幕的新聞,也報道了燈會的新聞,廣告早就做足了。
這年頭人娛樂活動特別少,有這么一場熱鬧在,蓉城人絕對不會輕易錯過。
而且燈要到晚上亮起來才好看,時間那么長,一個多月呢,慢慢看吧。
到了五點,會場的燈都亮了起來,來的人也陸續(xù)多了起來,燈會才算是正式開幕了。
鳳寧混在游客群中,聽著大家對花燈的評價和贊美,心中升起無限的滿足感。她最喜歡的,就是聽游客贊美花燈了。
他一早就去幫他媽跑腿了,直到傍晚才回來。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而是叫上了藺師伯全家,他極力向他們推銷燈會,說是自己的朋友布置的燈會,“精彩絕倫,看了絕不后悔”,這是他的原話。
他們的六點多到的,此時天已經(jīng)黑了,會場上燈火通明,人頭攢頭。買票進門之后,果然就聽到了師伯一家的驚嘆:“今年的燈會真跟往年不一樣,太好看了吧!”
盛世安給他們做導(dǎo)游,陪著他們一組一組花燈慢慢欣賞,言語中充滿了自豪。
師伯的女兒笑著說:“爸,你看世安多驕傲,好像這花燈就是他扎的一樣。”
盛世安笑著說:“我是替朋友感到驕傲,也為我們南安花燈感到驕傲。”
師伯還帶了相機過來,膠卷還是彩色的,他們拍了不少照片。一邊看一邊走,一路走到平行巷子里,看著煥然一新的老宅子,才知道燈會只是個引子,重頭戲在這里呢。
師伯對這些興趣濃厚:“這老房子值得好好看看啊,一晚上可不夠看的。”
盛世安說:“那就多來幾次,師伯你是本地人,還怕沒機會好好欣賞嗎?這院子里的所有燈籠,也都是我朋友做的。”
師伯的女兒忍不住笑:“你那個朋友不會是個姑娘吧?我今晚聽你說起好多回了。”
正巧他們進的院子就是鳳寧和趙玉琴值班的地方,鳳寧從房里出來,剛好看到了他們:“盛世安!”
眾人聞聲看去,只見一個身材苗條、明眸皓齒的姑娘站在一盞宮燈下,柔和的燈光落在她身上,襯得她格外的溫柔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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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安笑著抬手和她打招呼:“鳳寧!師伯, 伯母,這就是我那個做燈籠的朋友,她叫鳳寧。”
師伯全家恍然大悟, 難怪那么熱情推薦燈會, 多半是因為這個美麗的姑娘了。
鳳寧走過來,盛世安給她介紹:“這是我?guī)煵筒? 還有我?guī)熃阋患摇N医辛怂麄儊砜椿簟!?br />
鳳寧禮貌地朝他們打招呼:“你們好!歡迎你們來看花燈。”
大家都盯著鳳寧看, 師伯的女兒說:“聽世安說,這里的花燈都是你做的?”
鳳寧說:“是我和我的團隊一起做的。”
“做得真漂亮,只是沒想到你這么年輕有為。”師伯的女兒說。
鳳寧笑笑:“謝謝!”
盛世安突然說:“師姐,幫我和鳳寧一起合個影吧。”
鳳寧愣了一下,看向盛世安。
盛世安說:“你第一場燈會,不拍照留個念嗎?”
鳳寧點頭:“好, 謝謝!”
他們從宅子里出去,到了巷子口,背景正好是整個花燈會場,盛世安說:“就這里吧,我們一起合個影。”
兩人并排站著, 因為關(guān)系不夠親密, 又男女有別, 便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中間起碼隔了20厘米,拍照的師姐看著他們,朝他們招手:“世安, 你稍微靠得近一點, 中間隔得太寬了,就跟兩個陌生人似的。”
盛世安臉上露出一絲羞澀, 往鳳寧身邊挪了小半步,中間縮短到一個拳頭的距離。
藺如蘭才按下快門。
鳳寧想說,給自己的燈會拍照留念,難道不該給她單獨拍個照嗎?
盛世安從藺如蘭手里拿過相機,對鳳寧說:“你站到芙蓉花燈下去,我給你拍一張。”
鳳寧笑起來,沒想到他竟然懂自己的心思。
拍完照,盛世安邀鳳寧陪師伯一家賞燈,有了鳳寧這個設(shè)計師陪同,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讓大家更深入地了解這些花燈。
七點多的時候,整個會場擠滿了人,完全就是摩肩接踵,盛況空前。有時候人多得不得不停下來等前面的人走動。
十點閉館,直到十點半游客才完全清空,人多得簡直令人頭皮發(fā)麻。
鳳寧則是等到十一點才離開,她去售票處問了一下客流量,說是當晚賣了兩萬多張門票,這可比南安燈會客流量大多了。
按照這個人流量,整個燈會至少能接待二十萬人次的客流量。不過明顯有一個問題,就是會場還是不夠大,容納不了更多的人。這是第一天,后面應(yīng)該會更火爆,鳳寧都有些擔(dān)心會場的秩序了,人多就容易出現(xiàn)安全問題。
她向管理處反應(yīng)了一下安全問題,希望當?shù)啬苡信汕哺嗟木S持秩序,免得出現(xiàn)擁擠踩踏的情況。
翌日,鳳寧便和盛世安一起離開蓉城,回到了南安。
南安這邊的花燈布置已經(jīng)在收尾了,大家聽說了蓉城燈會的盛況,都很高興,他們做的花燈有這么多人看,當然成就感滿滿。
吳昌德很高興,是因為人流量是與他的收入直接掛鉤的,人越多,錢自然就越多。
鳳寧回來,忙到臘月二十七,才終于搞定了所有的花燈。燈籠廠那邊還差一點沒收尾,鳳寧和姐妹幾個留了下來,讓村里的老鄉(xiāng)都回去了,他們中有不少是家里的頂梁柱,要過年了,需要趕緊回家置辦年貨。
說實話,鳳寧是有些愧疚的,忙到年底才回去,也沒能給大家發(fā)一分錢工資,實在不算一個好東家。等拿到錢的時候,再給大家好好補償一下大家。
鳳寧和幾個姐妹留下來又扎了一天燈籠,直到二十九除夕這天才回家。
鳳寧回到家的時候,父親和弟弟妹妹正在準備年夜飯,看到她回來,大家都很高興:“還擔(dān)心你不能回家過年了呢。”
“沒那么夸張,年還是要過的。不過明天下午就得過去。”鳳寧說。
“啊!就在家待一天?”鳳柏有些失望。
鳳寧解釋:“明天燈會開幕,我是承辦方,得去看看。不過后天應(yīng)該會回來,等元宵節(jié)前后再去賣燈籠。”
今年找了人手,也提前準備了,但由于連辦兩場燈會,她沒做出多少小花燈,明天開幕,晚上掛一些試試水。但估摸著游客不會很多,因為大家都要等到燈節(jié)前后才去賞燈。
“姐,我能跟你一起去嗎?”鳳來問,放寒假的時候,她本來是要去幫忙的,不過鳳寧那兒已經(jīng)住不下了,家里到年底也有很多事要忙,鳳寧便讓她回家了,她還耿耿于懷。
鳳寧說:“你想去就去吧。”
“我們也想去看花燈。”兩個男孩吵嚷要去。
鳳寧說:“都去了,留爸爸一個人在家?明天是初一呢。要不這樣吧,等元宵節(jié)的時候,我再領(lǐng)你們?nèi)ネ嬉惶臁!?br />
總算是說服了兩個弟弟。
鳳寧卷起袖子:“要做什么菜?我來吧。”
要說做燈籠有哪點不好,大概就是每次都是過年的時候忙,不能跟家人好好過個年。今年由于剛創(chuàng)業(yè),不僅沒賺錢,還欠了一屁股債,所以給家人禮物都沒買,只能等有錢了再補給大家。
今年鳳金寶養(yǎng)了兩頭豬,一頭是臘月十幾殺的,留了些做臘肉、臘腸和臘排骨,其余的賣了三百塊錢,還有一頭是臘月二十七殺的,留了豬頭豬蹄和一些豬肉過年吃,賣了二百八十塊錢。
承包了兩年的魚塘今年到期,年底干了,賣了四百多塊錢,所以今年家里的收入比鳳寧可要強
依譁
多了。
最重要的是,所有的錢都不必交給馬老太,全都由鳳金寶自己支配。
鳳寧看著父親滿心喜悅地跟自己報賬,替他高興的同時,又感到有些心酸。
鳳金寶說:“寧寧,這錢都給你拿去發(fā)工資吧。”
鳳寧說:“謝謝爸爸,這錢你自己留著家里用,我很快就有錢了,等燈會結(jié)束。”
鳳金寶又試探著問鳳寧:“寧寧,晚上要不要叫你奶奶來一起吃飯?她一個人過年,怪冷清的。”
鳳寧說:“我沒意見,她愿意來就來,也就是添一雙筷子的事。”她能理解父親的心情,畢竟馬老太再怎么可恨,那也是他的親娘。
晚上的年夜飯很豐盛,都是鳳寧做的,有東坡肉、夾沙肉、白切雞、紅燒魚、糖醋排骨、紅燒獅子頭等,大魚大肉擺了滿滿一桌子,這才有點過年的樣子。
馬老太一個人也準備了年夜飯,殺了雞,還有鳳金寶給她拿的豬肉,盡管她自己也喂了一頭豬,但她在臘八節(jié)就殺了賣了,除了熏了些臘肉,別的都賣光了,這個時候早就沒新鮮肉了。
鳳金寶來叫她吃飯的時候,她把已經(jīng)燉好的雞放進櫥柜里收了起來,留著慢慢吃。
馬老太看著鳳寧家滿桌子的魚肉,饞得不行,筷子就沒停過,嘴里還在抱怨:“照你們這樣吃法,哪輩子才能攢夠錢蓋房子?”
鳳寧沒好氣地說:“那你把我爸之前掙的錢都拿出來給他蓋房子吧。”
馬老太差點被雞骨頭卡住,咳了老半天才順過氣來。
每次提到這筆錢,馬老太就裝聾作啞,轉(zhuǎn)移話題,果不其然,她再也不罵他們敗家了。
吃完飯,鳳寧還擔(dān)心老太太賴著不走,鳳金寶拿出用紅紙包的壓歲錢分發(fā)給四個兒女。鳳柏接過紅包,今年的壓歲錢漲價了,居然有兩元:“謝謝爸爸!奶奶,你不給我們發(fā)壓歲錢嗎?”
馬老太一聽說要壓歲錢,轉(zhuǎn)身就走:“我沒有錢,我又不能干活,哪里來的錢?”
她走后,鳳寧朝弟弟豎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鳳柏得意洋洋地做鬼臉:“我就不想看她在我們家,故意這么說趕她走的。”
翌日下午,鳳寧騎著車,帶著鳳來去了南安,今天天氣雖然不好,但好歹沒有下雨,她最怕的就是開幕當天下雨了,燈展最怕雨天,誰愿意冒著雨去看燈啊。
南安燈會倒是一大早就開幕了,因為燈會門票就是公園門票,大年初一,有不少人來公園散心游玩。
南安燈會的規(guī)模雖然不如蓉城燈會大,但人民公園則要比平行巷子前的廣場面積大多了,除了花燈,公園里還有不少攤位,比如小吃攤,還有一些人在擺地攤賣從南方進來的小商品。
鳳寧給師父師娘拜了年,取了花燈去了燈會,在自己的展位上把花燈懸掛起來,等著人來買燈籠。
今年她總共也才做了幾十盞小花燈,也沒什么好賣的。倒是燈籠廠出的燈籠樣式比去年的更豐富,因為那些燈籠都是鳳寧設(shè)計的,在她離開燈籠廠的時候就已經(jīng)做了不少。
姐妹倆正忙著掛燈籠,盛世安就到了:“新年好啊!”
鳳寧回頭,忍不住笑了:“新年好!今天沒去拜年嗎?”他穿著筆挺的軍裝,看起來英姿颯爽。
“沒有,今年把爺爺奶奶接到我家來過年了,所以不用回老家過年。”盛世安解釋,“你初一就開工了,夠辛苦的啊。”
鳳寧笑笑:“沒辦法,干了這行。”
盛世安問:“你這幾天都要在這里賣燈籠嗎?”
鳳寧搖頭:“沒有,就今天,明天就回去了。我做的燈籠數(shù)量有限,沒什么可賣的,等元宵節(jié)前后再來賣。”
“那你這些天都會在家?”盛世安問。
“差不多吧,還得去走一下親戚。”鳳寧說。
盛世安問:“初四你在家嗎?”
鳳寧看著他:“初四應(yīng)該在吧。怎么了?”
盛世安笑:“去你家拜年。”
“為什么?”
“不是說了要像親戚一樣走動,逢年過節(jié)都不走動,那還叫什么親戚?”盛世安說。
鳳寧笑著說:“那好吧,初四在家恭候你的大駕光臨。”
出乎鳳寧的預(yù)料,初一來看花燈的人并不少,大概是放假都有空,晚上沒有別的娛樂活動,便來燈會走一走。
鳳寧帶了十來盞花燈試水,結(jié)果都賣出去了,這可真是個好兆頭。
盛世安一直陪著她們姐妹直到燈會結(jié)束,把她們送到了戴師傅家。
師父師娘已經(jīng)睡了,鳳寧姐妹倆洗漱后鉆進被窩,鳳來才問:“姐,我感覺那個盛大哥對你特別好。”
鳳寧說:“你才跟他相處多久,怎么就看出他對我特別好了?”
鳳來說:“我感覺出來的啊。姐,你信我,我說的是真的。”
鳳寧打了個哈欠:“什么真的假的,都是你胡思亂想,趕緊睡吧,你不累嗎?”
翌日鳳寧回到家,就帶著弟弟妹妹去外公家拜年。
小表弟陳俊這一年平平安安,沒出意外,也就是說,上輩子的厄運是躲過了。所以外公也沒有因為小孫子出意外而遭受打擊離世,老人和孩子都健健康康的,這讓鳳寧覺得特別欣慰,她能夠幫助親人改變命運,是這輩子最大的成就。
等自己有錢了,就帶外公去醫(yī)院做一次全身檢查。
初四那天,盛世安果然上門來拜年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盛世明。
盛世安穿著他的軍裝,英氣勃勃,讓鳳松和鳳柏崇拜得不行,圍著他哥哥長哥哥短地叫,恨不得自己也能穿上那身軍裝。
盛世安說:“你們只要好好讀書,也是有機會考上軍校,將來穿上軍裝的。”
鳳寧說:“考不上大學(xué),還可以去當兵,也能穿上軍裝。”
鳳松和鳳柏下定決心,如果考不上大學(xué),以后就要去當兵,做一名光榮的人民解放軍。
盛世安兄弟都來拜年了,禮尚往來,鳳寧自然也要去盛家拜個年。所以初五一大早,鳳寧就騎車帶著鳳松和鳳柏去了南安。
這倆小子一直都想去看看燈會,她打算在南安住一晚,滿足他倆的心愿。帶他們?nèi)ミ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格外崇拜盛世安,讓他們過去多感受一下偶像的魅力,以后好跟盛世安一樣優(yōu)秀。
跟大姐去一趟市里,鳳松和鳳柏感受到了盛家父母的熱情,城里人豐富的物質(zhì),各種糖果點心和美味佳肴,都是他們第一回吃。
晚上又去看了美輪美奐的彩燈展,知道那些美麗的大花燈是姐姐親手扎出來的,兩個小子別提多驕傲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鳳柏還興奮得嘰嘰喳喳:“城里人真幸福,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晚上還能看花燈,我們農(nóng)村什么都沒有。”
鳳寧說:“那你們不得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也做個城里人。”
“好!”
美好的生活會激起人心的向往,鳳寧希望帶弟弟們出來見識這一遭,在他們心里埋下一顆積極向上的種子。
初八開始,梅香和鳳寧的三個表姐妹都回來上班了,謝麗依然跟著來了,鳳寧自然不會拒絕。
于是從初八開始,白天他們扎花燈,晚上就去燈會上賣燈。
整個正月,來逛燈會的人并不少,從初一開始到初六,每天都保持在上萬人,初七開始上班后,客流量逐漸少了,不過等到元宵節(jié)前后,又會達到一個巔峰。
而且今年南安的燈會也會持續(xù)一個月,所以客流量比往年會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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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的時候,鳳寧去了一趟蓉城,去了解一下情況。蓉城的客流量比南安的要大不少,假期那幾天每天至少都兩萬人,這幾天人少了些,每天也有好幾千。
趙玉琴帶著孩子這邊值班,看得出來,她對這種狀態(tài)還挺滿意的,每天開燈后和熄燈前去巡視一圈會場,修補一下破損的花燈,別的時間就在值班的宅子里賣燈籠。
由于材料不好湊齊,燈籠是她從批發(fā)市場買的,除了常見的圓燈籠,也有簡單的動物燈,做工不如南安,但也有不少人喜歡,一盞燈能賺個一毛左右,銷量大的時候,每天能賣幾十盞,這還是她不敢囤太多貨的緣故。
整個正月,鳳寧都在兩地跑,好在辛苦也沒白費,兩地的燈會都圓滿結(jié)束了。
南安燈會比蓉城的更快結(jié)算,按照合同,鳳寧分得20%的利潤。南安燈會客流量約10萬人次,鳳寧分得了4000元。
拿到錢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大家發(fā)工資,所有的人工費加起來2500元左右,此外她又給每個人發(fā)了20塊錢獎金,每人還發(fā)了一箱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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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工資發(fā)得有點晚, 但錢是一分不少,并且還有獎金和水果,大家都很滿意, 表示下次有燈會一定再叫他。
村里很多沒去的人, 聽說他們一個多月就賺了小二百,都羨慕得不行, 很多人都跑來跟鳳金寶說, 自己也想跟著鳳寧去扎花燈。
鳳金寶當然沒有答應(yīng),但也沒拒絕:“鳳寧以后還會辦燈會的,如果有需要,她會來村里請人的。”
鳳寧一下子成了村里的名人,鳳金寶出門腰桿都直了不少,村里人見了他都會給他遞煙, 笑著打招呼。
鳳寧發(fā)完工資,又把借師父的錢還了,只剩了三四百,她給父親和弟弟妹妹們都買了新衣新鞋,補上了過年時的遺憾, 給師父和師娘也都買了新衣服新鞋子, 讓二老也享享有子女的福。
蓉城燈會的錢結(jié)算得比較慢, 鳳寧跑了三趟才結(jié)到款。好在有南安燈會這筆錢先頂著,鳳寧才能不著急。
蓉城常住人口是南安的四倍多,燈會時間更長,來賞燈人數(shù)也僅有南安的一倍多, 共27萬多人次, 這是因為南安有賞燈的傳統(tǒng),大家都會習(xí)慣地去觀燈。
刨除文化局墊付的成本, 鳳寧最后分得了50000元,這筆錢還要給燈籠廠一半,鳳寧自己還余下25000元。
這筆錢對燈籠廠來說,是一筆巨款,幾乎相當于他們過去一年的利潤。有了這筆錢,他們這一年都可以隨便浪了。
吳昌德收到鳳寧給的錢時喜笑顏開,但還是忍不住眼紅:“小鳳,你這剛辭職出去單干,就成了萬元戶,這么多錢,你花得完嗎?”
鳳寧說:“這就不勞吳廠長費心了。”要不是自己白手起家,手頭沒人,何至于還把這錢分給燈籠廠。
吳昌德呵呵笑:“以后在別處承辦燈會,別忘了拉拔一下我們這些老同事啊。”
鳳寧皮笑肉不笑:“好說。”
現(xiàn)在她手頭有了啟動資金,以后再辦燈會,就全都要自己來了。
拿到這筆錢后,鳳寧買了東西去看望外公外婆,并且陪著外公去醫(yī)院做了檢查。這是她早就想做的了,現(xiàn)在有了錢,終于可以去了。
醫(yī)生說外公腿上的彈片可取出來,但是陳年舊傷,即便取出來,骨頭也很難愈合,老人家還是難以行走。
而且身體太虛弱,要動手術(shù)的話,需要養(yǎng)一段時間才行。
鳳寧便帶著外公去找賀志華,賀志華給外公把脈之后,給他開了中藥,讓他先回去調(diào)養(yǎng)身體。
鳳寧又花三百多塊錢給外公買了副輪椅,以后不管他動不動手術(shù),恐怕都不能正常行走,有輪椅代步,就再也不用一直被局限在他那個黑洞洞的屋子里。
現(xiàn)在春光好,天氣好的時候,外婆可以推著他去村里村外轉(zhuǎn)一轉(zhuǎn)。心情好,身體也能跟著好起來。
外公外婆收到輪椅的時候,哭得像個孩子,他們除了感動,更多的是難過,難過他們都能享到外孫女的福,女兒卻沒這個福氣,如果她還活著該多好。
鳳寧花高價給外公看病抓藥買輪椅的事很快就被鳳寧村里的人知道了,馬老太和一幫老太太在村口閑聊的時候,被老姐妹們問起來這事,她陰陽怪氣地說:“我親家福氣好唄,兒子女兒的福沒享到,倒享了外孫女的福了。”
跟她聊天的老太太就問:“老馬,你孫女給你買了什么?”
馬老太氣鼓鼓地說:“我又沒瘸沒癱,不需要享那個福。”
老太太說:“你不要輪椅不用看病,吃的穿的總該買給你吧?”
馬老太氣得天也不聊了,站起來拂袖而去:“孫女是什么?別人家的人罷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等她走遠了,村口聊天的那群老太太彼此看了一眼,然后悄悄說:“該!當初紅鵑多好的人,都叫她給活活逼死了。”
“我看也只有鳳寧那丫頭能降得住她。”
鳳寧當然不會理會馬老太的心情,如果知道她被氣得不輕,她還是會高興的。
鳳寧忙得很,等外公的事告一段落,她便在師父家附近租了兩間屋子做宿舍,再也不讓姐妹們跟著自己擠一個屋了。
鳳寧把表哥謝俊偉和同村的曾勇與劉海都叫了過來,這幾個男孩都未婚,沒有家庭負擔(dān),不在家也不會影響家里的生產(chǎn)。
她打算長期雇他們給自己做燈籠,每個月給他們發(fā)工資。剛開始不熟練,工資不高,但他們都很樂意,比起在家里待著一分錢也掙不到,鳳寧一個月能給三十塊錢工資,已經(jīng)非常多了。
而且布置燈會的時候工資和獎金是另算的。鳳寧說了,熟練工的話,一個月可就不止100塊錢,而且不同崗位價格不一樣,畫工工資最高,大家聽得心動,都鉚足了勁學(xué)畫畫。
燈籠是時令性很強的物品,有著非常明顯的淡旺季,上半年就是燈籠銷售的淡季。
但鳳寧并不擔(dān)心雇來的人無事可做,去年蓉城啟動的歷史文化名城項目,歷史文化保護街區(qū)除了平行巷子,還有文林坊和慈恩街,這兩個街區(qū)都有濃厚的佛教文化氛圍,以寺院為中心輻射到周邊,老建筑保存得也很完好。
這兩處街區(qū)的改造工程依然是袁總承包的。吳昌德一直在打這兩個街區(qū)的主意,想跟袁總繼續(xù)簽合同,拿下這兩個街區(qū)的燈籠單子。
但袁總不太感冒吳昌德這人的做派,他也是從國營單位出來的,當初就是不喜歡原來領(lǐng)導(dǎo)的做派,這才出來單干,現(xiàn)在看到吳昌德這么對鳳寧,便有些感同身受,拒絕了跟燈籠廠的合作。
鳳寧當然懂得把握機會,去年還在布置燈會的時候,鳳寧就跟袁總提前說過這事,另外兩個街區(qū)如果需要燈籠,也可以找她合作,袁總口頭也答應(yīng)了,說明年開工后再去找他。
前段時間去蓉城拿錢的時候,鳳寧還特意去拜會了袁總,同袁總已經(jīng)簽訂了合同,為這兩個街區(qū)提供燈籠。大小燈籠加起來一共是一千六百盞,每盞燈價格是兩塊。
文林坊和慈恩街跟平行巷子的建筑風(fēng)格不一樣,平行巷子是達官貴人的住處,院落精致,所以用宮燈裝飾,這兩處建筑宗教色彩比較濃,所以燈籠也應(yīng)簡樸素雅。
鳳寧打算做傳統(tǒng)的竹燈籠,采用最經(jīng)典的橫豎交錯結(jié)構(gòu)。燈罩用宣紙裱糊,然后在上面繪以梅蘭竹菊蓮等裝飾。
燈籠是傳統(tǒng)的燈籠,做工很復(fù)雜,非常費時。而且備材也比較難,因為需要將篾片分得又薄又細,需要大量的人工和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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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也難不倒鳳寧,她老家最不缺的就是手藝好的篾匠,她回了一趟家,直接向村里的老篾匠訂購篾片,規(guī)格讓父親做出來,拿出去給篾匠們打樣,做好之后就送到她家,直接錢貨兩訖。
老篾匠們都是干慣了這種活的,平時也會編個篾席、背簍、提籃、筲箕之類的拿去換錢,現(xiàn)在鳳寧只要細篾片,連成品都不需他們動手,也不用上街上去叫賣,當然更為輕松,所以很多人都接了鳳寧的活。
三天后,梅香她哥梅軍就幫忙送來了第一批收購來的符合規(guī)格的篾片。去年鳳寧叫了他去幫忙扎花燈,忙了將近兩個月,掙了差不多二百塊,這可是他頭一回掙這么多錢。
梅香掙得比她哥更多,他們家對鳳寧別提多感謝了,所以現(xiàn)在鳳寧家有什么事,梅香家里都會主動來幫忙。
鳳寧也打算等自己的規(guī)模再大點,就把梅香的哥嫂都吸納進來。
鳳寧拿到篾片之后,就開始教大家如何編織燈籠骨架。無數(shù)的細篾條橫豎交錯,看起來很簡單,但要做到疏密一致,則需要多練習(xí)。
她并不打算在南安編制燈籠,到時候會帶著眾人去蓉城扎燈籠,預(yù)計兩個月左右完工,刨除吃飯住宿材料和人工成本,賺得很少,但對鳳寧來說還是賺的,因為培養(yǎng)出了一批熟練工人,而且不必吃老本。
清明節(jié)那天,鳳寧決定給大家放假,她自己也要回去給母親掃墓。
回家之前,她還得去找一趟賀志華。因為她答應(yīng)過曾決明,要為他尋一位中醫(yī)老師,前段時間陪外公去看病的時候,她就想開口的,但怎么也開不了口。
于是事情就一直拖到現(xiàn)在,這馬上又要去蓉城扎燈籠,一去起碼兩個月,所以這事不能再拖了,行不行都得給人家一個答復(fù),這是當初她的承諾。
鳳寧直接去了醫(yī)院,帶了一些從蓉城帶回來的禮物,賀志華見到她很高興:“你最近應(yīng)該不忙了吧?”
鳳寧說:“也有事情要做,我在蓉城簽了個單,要去給那邊做一批燈籠,大概要有一兩個月才能忙完。”
“你可真能干!”賀志華是真心這么認為的。
鳳寧猶豫著說:“阿姨,其實我有一件事想麻煩你。”
“你說。”
鳳寧說:“是這樣的,我有個同學(xué),他家祖上是中醫(yī),他爸是我們村的赤腳大夫,也懂些中醫(yī),所以他跟著他爸爸在學(xué)醫(yī)。我也不知道他的天賦怎么樣,但他人很踏實,所以想問問賀阿姨,你們醫(yī)院有沒有中醫(yī)大夫愿意收徒?”
“是個男孩嗎?學(xué)了幾年醫(yī)?”賀志華問。
鳳寧點頭:“是男孩。至少學(xué)了兩年。”
賀志華說:“那你回頭帶他來找我,我考考他,要是可以,我給他介紹個合適的老師。”
鳳寧大喜過望:“謝謝賀阿姨!”
賀志華笑著說:“你這孩子,當初我想讓你跟著我學(xué)醫(yī),你說自己只想做燈籠,不愿意學(xué)醫(yī)。現(xiàn)在怎么想起推薦別人來學(xué)醫(yī)了?”
鳳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其實我覺得中醫(yī)挺好的,這是咱們祖宗積累下來的智慧結(jié)晶。我知道學(xué)醫(yī)需要天賦,我不一定能行,所以才拒絕了阿姨。我同學(xué)從小就跟著長輩耳濡目染,對中醫(yī)的了解比我多多了。我想著他在家未必能學(xué)多深,還是要跟著名師系統(tǒng)學(xué)習(xí)才能成才,所以我才斗膽跟阿姨推薦他。”
“可以,讓他過來吧。”賀志華答應(yīng)了。
鳳寧回去之后,就跟曾決明說了這個事,曾決明異常激動:“你幫我找到師父了?”
鳳寧說:“也不算找到了,是我認識的一個阿姨,是人民醫(yī)院的中醫(yī)大夫。她說要考考你,如果你能符合要求,她就幫你找一個合適的師父,你自己要加油啊。”
曾決明深吸一口氣:“好。不管結(jié)果如何,我都很感謝你。如果老師覺得我不適合學(xué)醫(yī),那我就跟你去做燈籠。”
鳳寧笑起來:“我覺得你還是適合學(xué)醫(yī)的,好好把握機會。”
鳳寧返回南安的時候,叫上了曾決明,帶他去見賀志華。賀志華讓曾決明待在一旁,一邊給病人看診,一邊問曾決明該怎么處理。
曾決明很實在,知道是就說,不知道的搖頭,說自己沒學(xué)到。
鳳寧一直在門外等著他,過了大約一個小時,曾決明才從里面出來,看到鳳寧還沒走,興奮地說:“鳳寧,賀醫(yī)生說讓我明天來醫(yī)院跟著她見習(xí)一段時間。”
“那她是答應(yīng)收你了嗎?”鳳寧也為他感到高興。
曾決明說:“還不確定,我覺得她是要考驗一下我。我現(xiàn)在就回去拿東西,然后過來找個地方住。”
鳳寧說:“你也別找地方住了,就住我的員工宿舍吧,那里還有一張床是空著的。等真的確定要拜師了,你再在醫(yī)院附近找個房子住下,我那兒離醫(yī)院還有點距離,不太方便。”
“謝謝!鳳寧你對我太好了!我真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你。”曾決明說。
鳳寧笑笑:“我也不需要你的報答,你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幫助更多的病人,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曾決明眼睛亮晶晶的:“我一定會努力的。”
鳳寧帶曾決明去認了一下門,給他配了一把鑰匙,讓他以后自己安排。第二天曾決明過來的時候,鳳寧已經(jīng)去了蓉城。
鳳寧是去找房子的。
文林坊和慈恩街跟平行巷子最大的區(qū)別就是,這里的房子都是私宅,住戶不會搬走,裝修工作主要是對房子外觀進行統(tǒng)一裝修規(guī)劃,一些私建的違章建筑要拆除。
所以鳳寧他們沒法像在平行巷子那樣直接在一處院落里工作,不過袁總還是給她安排了了工作間,在慈恩寺的一個偏殿里,佛門凈地,要求他們不要太過喧嘩,也不能做出格之事。
鳳寧要找的就是他們的住處,去的人比較多,時間也比較長,她想租個房子,可以自己做飯,一來比較衛(wèi)生健康,二來也比住旅館能便宜些。
慈恩街相對比其他兩處要偏僻些,所以這里也不如另兩處繁華。鳳寧很快就租好了房子,是一戶本地人家的自建的院子,只住了老兩口,他們沒有兒子,兩個女兒皆已出嫁,家里房子很寬敞,多出來三間,鳳寧便以60塊一個月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