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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1章 夜不歸宿

    陶管事給阿笙雙手遞上筷子,溫聲解釋道:“下午的時候薛先生來了家里一趟,便跟薛先生一同外出了。二爺吩咐了,他會晚一些時候回來,讓您同方老爺先用餐。”

    方慶遙沒吭聲。

    原本他一大早買了菜,打算今日親自做一桌好吃的,既是慶賀阿笙得以出獄,也是想著答謝大家。

    阿笙回來后,考慮到他手臂的傷,不許他下廚,二爺又說阿笙那會兒最要緊的是休息,早上買的菜也便還擱廚房里頭,吩咐了廚房晚上再把菜給燒了。

    陶管事應當同二爺提過,他計劃晚上大家一起給阿笙慶祝的事。

    可二爺卻是出了門,晚飯的點也沒回來,不知當真有事,還是,為了……避開他。

    其實不管這房子的房契上寫的誰的名字,對他而言,這房子的主人就是二爺,實在不必因為他而特意躲出去。

    阿笙自是不知爹爹同二爺之間的秘密。

    “謝謝陶叔。”

    謝過陶叔,阿笙從陶叔手中接過筷子。

    阿笙沒在飯桌上瞧見方駿,他也沒心思問爹爹方駿去哪兒了。

    飯桌上全是他愛吃的菜,應當是爹爹特意吩咐了后廚的師傅,方駿又不在,按說他應該很有胃口的,只是醒來到現在沒見著二爺,心里頭難免有些失落。

    今日是他從巡捕房回來的第一天,他以為……一整日,二爺應當會待在家里的。

    不過既是薛先生來家里了,想來應當是真遇上了什么急事,二爺才會同薛先生一同出了門。

    瞧著阿笙這般沒精打采的樣子,要是換成以往,方慶遙少不得打趣一句,問阿笙,怎的二爺不在,便這般沒精打采的,可是魂都被二爺給勾走了。

    眼下卻只覺心里頭有一股無名火,在胸腔里頭燒著,偏又無處撒氣,著實叫人憋得慌。

    …

    阿笙白天睡多了,夜里便有些睡不著。

    索性去畫室畫畫。

    好幾日沒有拿畫筆,再重新拿起畫筆,沾了顏料,在紙上畫了幾筆,總覺得線條還有力道不對。

    畫了一個多小時,紙上的景物都沒個樣子。

    阿笙將畫筆放桶里洗了,黑色的墨在清水里泅開,亂成一團,如同他此時的心情……

    “二爺回來了——”

    “二爺今日怎的這么晚才回來?”

    聽見樓下傳來福旺同二爺說話的聲音,阿笙激動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因著動作幅度太大,還差一些將水桶給碰翻。

    二爺聲音太輕,阿笙沒聽見二爺說的什么,唯一能確定的是,二爺終于回來了!

    阿笙高興地朝外頭走去。

    阿笙打開畫室的門,險些同門外的人撞了個正著。

    爹,爹爹?

    阿笙有些疑惑地看著爹爹,爹爹怎的上來了,這么晚了還不睡?

    方慶遙佯裝沒有瞧出阿笙臉上匆忙的神色,他語氣平靜地問道:“打算睡覺了?”

    遲疑了片刻,微紅著臉頰點了點頭,比劃著,“嗯,打算去洗漱了。”

    有腳步聲從樓梯口處傳來,阿笙轉過頭,巴巴地瞧著出現在樓梯口處的身影。

    方慶遙將阿笙的眼神看在眼底,催他道:“不是說要去洗漱?還不快去?”

    阿笙腳步定在原地。

    他聽見腳步聲越發近了。

    …

    謝放上了樓,應是沒想到阿笙這個點還未睡,眼底有著詫異的神色。

    “方叔。”謝放神色如常地同方慶遙打過招呼。

    為了不讓阿笙起疑,方慶遙還是勉強回了話,“二爺回來了。”

    謝放的視線落在阿笙身上,眼底神色溫柔,“怎的這么晚還未睡?”

    阿笙比劃著,眼底有著擔心,“睡了一下午,晚上沒什么睡意。二爺怎的這么晚才回來?”

    平日里,除非有應酬,否則二爺大都會在家中吃晚飯,之后便不會外出,會在書房辦公。

    陶叔說二爺既是下午便出去的,如何到了晚上才回來,便是應酬也鮮少會應酬到這般晚的。

    謝放:“公司有點事,處理了一下。”

    阿笙關心地問,“現在可處理完了?”

    “嗯,都處理好了。”謝放伸手在阿笙腦袋上揉了下,“早些睡,明日伙計們可是在等著方小掌柜開店呢。”

    這種親昵的動作謝放原先也會做,只是那時他只當二爺是拿阿笙當小孩兒。

    這會兒再瞧見,自是怎么看怎么都不順眼,偏生礙于阿笙的不知情,唯有忍耐著。

    他心底也知曉,二爺并不是挑釁他,有意在他面前做這些舉動,應當是為了不讓阿笙起疑心。

    方慶遙越是感覺到二爺對阿笙的用心,這心里頭便越是堵得慌。

    他倒是想轉身走人,眼不見為凈,可這兩人的房間又緊挨著,他哪里能放心?

    …

    阿笙全然不知二爺同爹爹之間的暗涌,他見二爺待自己如常,心里頭那種莫名的不安便消失了大半。

    阿笙已經從爹爹口中知曉,自那日他被捕之后,長慶樓便閉店未再對外營業,他點了點腦袋,“二爺也早點睡。”

    謝放:“好。”

    不忘對方慶遙也點頭示意,“方叔也早些歇息。”

    兩人一個回房,一個去走廊盡頭的衛生間洗漱去了。

    方慶遙方才聽著兩人的對話,就恨不得將阿笙立即拉走,好在兩人也沒聊幾句。

    …

    阿笙洗完漱,推開房間門,瞧見彎腰在給他鋪床被的爹爹,很是有些意外。

    聽見關門聲,方慶遙轉過了頭,他將手中的枕頭給平放在床頭,佯裝若無其事地對阿笙解釋道:“這幾日降溫了,我擔心你被子蓋得不夠暖,就順便檢查下你的床被。我方才檢查過了,你下面墊了層棉花,上面的被子厚度應該也還行。晚上睡覺應該沒問題。”

    原來是這樣。

    阿笙眼帶笑意,“先前二爺聽陶叔說這幾日會降溫,便提前吩咐了福旺替我換了床蠶絲被。”

    他換上蠶絲被的隔日,便出了事,都還沒工夫過問爹爹,他關心地問爹爹,“爹爹你的被褥可夠暖?要不要上街給您選一件蠶絲的?蠶絲被可暖和了。回頭我向陶叔打聽下,蠶絲被得上哪兒買去,也給您買一床?”

    方慶遙:“……“

    二爺,怎的又是二爺……

    現在是離了二爺就不成了?

    “你不能事事都……”對上阿笙疑惑的眼神,方慶遙將那句“不能事事都依賴二爺”給咽了回去,臨時開了口,“爹爹的意思是,爹爹知道你同福旺關系要好,可你也不能事事都依賴福旺還有福祿,甚至是陶管家。哪日若是咱們搬出去,你又習慣了他人伺候,可怎么辦?

    沒聽人說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到時候爹爹可不伺候你。”

    “用不著您伺候。”阿笙笑著抱住爹爹,松開后,同爹爹比劃道:“到時候,我伺候您?”

    方慶遙:“……”

    …

    閉店了數日的長慶樓,終于店門大開。

    雜志社為了向阿笙賀喜,亦派人送了花籃,儀表慰問。

    薛晟為了慶祝阿笙此番有驚無險,推出了“只要是進店用餐的顧客,均可免費獲贈一盤栗子糕”的活動。

    這時節,大量的新鮮栗子上市,煮熟的栗子金黃飄香,用栗子做的栗子糕更是栗香濃郁,嘗之有一股清甜,在冬初時節,搭配著冒著熱氣的紅茶,實在是再好不過。

    一盤栗子糕本身價格不高,大多數百姓也都嘗得起,只是獲贈的栗子糕便不同了,怎么都要嘗上一嘗。

    “這長慶樓你都敢進啊?沒聽說掌柜是革命黨人被抓起來了?”

    “不知道了吧?掌柜的已經被放出來了。他們巡捕房抓錯人那是常有的事,那方小掌柜這一此也算是遭了回無妄之災。人現在已經被放出來了。要是方小掌柜真的同什么革命黨人有干系,人能被放出來?”

    “這么說,方小掌柜同革命黨人沒關系了?”

    “對,聽說今日只要是進店點吃的,哪怕是點一壺茶,也給送栗子糕,今日可有旁的事?若是沒有,進去,我請您進去喝一壺普洱?”

    路過的行人在店門口瞧進自己的朋友抬腳進長慶樓,趕忙將朋友的胳膊給拽住,生怕朋友受牽累。跟革命黨人扯上關系,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個不小心,就容易吃槍子。

    聽說是巡捕房抓錯了人,這才放了心,同朋友一起進了店。

    別說,這長慶樓閉店以來,還真有點想念長慶樓師傅的手藝了。

    原本,思遠路上的其他酒樓都還等著看好戲,想著這長慶樓閉店這么多日,掌柜的又因為疑似革命黨人被抓,今日重新開張,生意必然大不如前。

    哪里想到,長慶樓生意未曾受半點影響。

    門前依然車水馬龍的。

    …

    “來,阿笙,慶祝你順利……不對,是慶祝你重獲自由。”

    “阿笙,我也祝你重獲自由!”

    包間里,胡言鴻站起身,舉杯向阿笙慶賀,薛晟也高興地向阿笙舉杯。

    阿笙能夠平安回來,除卻方慶遙這個當爹的,以及謝放,最開心怕是莫過于薛晟了。

    長慶樓閉店的這幾日,總是有人問他,阿笙出了什么事,見了他,也有些忌憚,仿佛阿笙已經被打成了革命派不說,便是連他也是個革命黨人了。

    薛晟自是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他,不過阿笙平安歸來,自己投入了諸多心血的長慶樓又得以繼續營業,自是開心。

    阿笙趕忙起身,他將自己杯中的酒給添滿,同胡言鴻還有薛先生碰杯,“多謝胡隊。”十分干脆地將杯中的酒給飲盡。

    方慶遙主動向胡言鴻敬、薛晟兩人敬酒道:“此番多謝胡隊,有勞胡隊從符城趕至。多虧了胡隊,才能順利將那周霖抓獲。也謝謝薛先生,若不是薛先生請來的那位唐律師托人在獄中對阿笙多有照顧,阿笙此番只怕免不了會受些皮肉之苦……”

    尤其是周霖終于落網一事,可算是搬去他心里頭的一塊大石。

    否則,他這日子總過得不大踏實,總是想著那周霖是不是還活著,會不會哪天忽然從哪里冒出來,報復阿笙。

    譬如這一次。

    原來就是那周霖一封匿名寄到了巡捕房,舉報的阿笙,阿笙才有了這一次的牢獄之災。

    此人心計之深,手段之高,著實叫人膽寒!

    “方掌柜無需謝我。”胡言鴻將口中的酒一悶而盡,又再次為自己斟了一杯酒,面向二爺,“此番最應該感謝的人是二爺才是。若不是二爺提前洞悉了這一切都是周霖的計謀,做了布局。不但提前向詹局打過招呼,將我派來繁市,還借調了軍方的人助我們一臂之力。

    我也不能那般順利,將那周霖捉拿歸案。這一次,也總算能夠以慰藉死去弟兄們的在天之靈。這一杯,敬您!”

    謝放站起身,以茶代酒,“胡隊言重。若是沒有胡隊兩地奔波,豈能這般快速將周霖緝拿歸案?應當是南傾多謝胡隊才是。”

    方慶遙心里頭一直都有數,周霖之所以能夠被抓住,二爺應當也出了力。

    可他今日才知,這一切竟都是二爺的謀算同布局。

    越是知曉二爺為阿笙所做的,方慶遙這心里就越是復雜。

    薛晟舉杯,“不管如何,那周霖總算得以歸案。來,我們大家都提一杯!”

    …

    長慶樓重新開始營業,阿笙的日子也恢復到了往日的忙碌。

    齊玉軒的電影《出走的太太》在“大雪”這一日開機。考慮到年底、年初春節那段時間酒樓都會格外地忙,在問過阿笙之后,特意將需要阿笙指導的戲份提前,打算趕在過年前拍完。

    說起來,齊玉軒之所以打算提前先集中拍需要阿笙指導的美食戲份,除卻對阿笙本身時間安排的考量,同好友“林家齊”落網一事不無關系。

    齊玉軒是在那日“家齊”被捕的隔日,方才在報紙上得知,他好友這個“林家齊”的這個身份竟是假的。

    的確有一位叫林家齊的林公子,是云市富商之子,從海外留學回來,可人回國后便回了家鄉,繼承家業。

    周霖恰是利用繁市真正見過這位林公子的人不多這一點——

    冒充首富之子,招搖撞騙,騙取投資,恣意斂財。氣人的是,上當的人偏偏不少,其中不乏像是在巡捕房身居高位的長官。

    “林家齊”被捕一事,在繁市掀起了不少的風浪,那些被他騙過的權貴們,恨不得將他直接就地正法。

    得知自己無意中也被利用,成為他“陷害”阿笙的一環,齊玉軒自是羞愧難當,因此特意將需要阿笙的戲份提前拍攝,如此,也算是提前替長慶樓做了宣傳。

    阿笙在拍攝現場往往需要用到劇組的廚房,有時候那些做的菜演員們不一定能吃上,可總有劇組工作人員嘗過,從此便惦記上阿笙的廚藝的。

    收工以后,會繞路去思遠路,嘗一嘗長慶樓師傅的廚藝,想著阿笙年紀這般輕,廚藝都這般好,那長慶樓的師傅們廚藝定然不會差到哪里去。得知阿笙只要有空,也會下廚做個幾桌,大家就更愛去了。

    一個劇組上下百來號人,劇組里頭往往魚龍混雜,各行各業的人都有,這口口相傳的,長慶樓的生意愈發地紅火。

    阿笙去給齊玉軒的電影做指導,起到宣傳長慶樓的作用,薛晟自是樂見其成,他給阿貴漲薪,分攤了阿笙的部分工作。

    長慶樓又有爹爹方慶遙幫忙照看,阿笙在劇組的這份活計,做得也還算是安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

    同二爺見面的時間大大減少。

    劇組有時候要拍夜戲,他便得候場。

    常常是他深夜回到家,福旺告訴他二爺已經歇下。

    有幾日他不需要去劇組,同爹爹一起收店回來,二爺又外出應酬,尚未回來。

    唯有有時早晨,能在餐廳見個一面。

    可便是見上面了,也說不了幾句話,因為二爺得趕去公司。

    …

    這一日晚上,阿笙同爹爹兩人收店回來,不經意間,瞧見二樓二爺房間的燈亮著。

    阿笙眼睛亮了亮。

    二爺今日這么早便回來了?

    阿笙興沖沖地步上大門的石階。

    “慢些,小心看著點階梯。”

    方慶遙跟在阿笙的身后提醒他,納悶阿笙怎的忽然走這么快。

    再往屋里頭一瞧,這屋里也沒人候著啊。

    “知道了,爹爹——”阿笙回過頭,比劃著。

    拐進門就往二樓走。

    方慶遙瞧著阿笙連同他打招呼都忘了,便徑自上了二樓,這心里頭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說起來,他也是有段時間沒瞧見二爺了。

    方慶遙故意放慢了腳步,偷摸地跟著上二樓——

    還是不放心阿笙同二爺兩人單獨相處。

    …

    樓上,謝放房間的門敞開著。

    “二爺今晚又住公司,不回來?”

    “嗯。哎,這幾日天寒地凍的,家里多暖和啊。就公司拿床,是木板床,睡的也沒有這兒的床舒服啊。也不知道二爺怎么想的,公司離家也不算遠么?再說了,便是遠,汽車一來一回,也極快的。為何不索性在家里睡。陶叔,我不同你說了,我先去將這絨毯給二爺送去。”

    聽見陶管事的聲音,他腳步倏地一頓,眼露錯愕。

    陶叔所說的,“又住公司……不回來”,是什么意思?

    還有,陶叔是在同誰說話?

    為何屋內之人的說話聲,他未曾聽過?

    為何……二爺會吩咐對方來取被子,而不是讓福旺、福祿給送過去?

    房間門是敞開著的,阿笙便試著放輕了腳步,往前走了幾步,他想知道,二爺房間內的人究竟是誰。

    “誰?!”

    房內的人比阿笙以為地要警覺上許多,阿笙才走出幾步,屋內的人便揚聲問了一句,且從屋里走了出來。

    第282章 晚上歇哪

    阿笙對上一張陌生的清秀面孔。

    對方的年紀不大,瞧著應當同他差不多。

    阿笙很是有些錯愕。

    二爺身邊的人他大都認識,這一位卻是從未見過。

    “陶叔,這位是……”

    阿笙比劃著問陶管事。

    也未曾聽福旺、福祿聊起過,二爺身邊近日多了人伺候。

    “噢,這是小七。”陶管事笑著問道,“阿笙少爺應是見過小七的,不知可有印象?”

    阿笙有些驚訝。

    聞言,他打量著小七,小七沖阿笙做了個鬼臉。

    阿笙被嚇了一跳,小七哈哈哈笑出聲。

    “小七——”

    陶管事睨了小七一眼,小七收起了鬼臉,卻仍是笑嘻嘻地朝阿笙吐了吐舌頭。

    顯然年紀雖說同阿笙差不多大,可心性上完全是個孩子,同福旺差不多。

    阿笙轉過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陶管事搖了搖頭,實無任何印象。

    阿笙他當真見過這位小七?為何他沒有半點印象?

    “小七是二爺的暗衛,還有一位暗衛是阿達,去年谷雨前后,二爺撥了阿達同小七貼身保護阿笙少爺的安全。之后阿笙少爺隨二爺北上,因著不確定周霖是不是還在符城,二爺擔心他同您不在了符城之后,周霖若是還留在符城,會對長慶樓,對方掌柜的不利,便命阿達同小七留在符城,暗中保護方掌柜。

    方掌柜來了繁市,可周霖遲遲未落網,二爺便讓阿達同小七協助胡隊繼續調查周霖的行蹤。胡隊此次來繁市,小七同阿達也一同隨行。周霖既是已被抓獲,家里有福祿、福旺,長慶樓有阿貴,薛先生又借調了二爺的護衛隊給劇組,日常負責片場工作人員的安全,以保障拍攝的順利進行,二爺也便將小七同阿達留在自己的身邊。”

    陶管事見阿笙想不起來,便詳細地介紹起了小七。不僅如此,還無意間也解答了阿笙心中,關于小七為何近日才出現在二爺身邊的這一困惑。

    阿笙聽了陶管事的這這一番話方才知曉,只是為著他的安全而已,二爺竟做了這么多周致的安排。

    至于二爺有暗衛這件事,阿笙則是頭一回聽說。

    阿笙忽地想起,去年他同老師頭一次見面那會兒,撞見小石頭上樹摘枇杷,小石頭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他伸手欲要去接的時候,確是有一位陌生人及時出手相救。

    他當時一心系在小石頭的安全上,忘了第一時間同對方道謝,待反應過來之后,便不見了人影。

    他當時以為是路過的好心人出手幫的忙。

    莫不是……

    阿笙的表情變化全寫在了臉上,小七脆生道:“那日救下小孩兒的人不是我,是阿達。不過那段時日我確實同阿達一起護衛您的安全沒錯。我們沒在您面前正式露過臉。只是在春行館照過幾回面,當然,您當時應當沒留意到我們。”

    小七這么一說,阿笙便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實在抱歉……”

    他竟然同對方當真見過,可他竟全無任何印象。

    小七雙臂環胸,將下巴一點,“成吧,原諒您啦!”

    “小七……”陶管事的聲音里多了幾分提醒。

    阿笙少爺畢竟是二爺的人,相當于他們的半個主子,同阿笙少爺說話豈可太過隨意。

    小七笑嘻嘻地聳了聳肩。

    陶管事無奈搖頭,這個小七,比福旺還要孩子心性,也要跟不好管束多了,平日里誰的話也都不聽,同阿達一樣,只聽二爺的。

    阿笙自是不會在意小七的態度,他問了自己從方才起便最為在意的一個問題——

    他比劃著,問陶管事,“陶叔,方才我聽見了您同小七說的話……二爺近日,好幾晚都沒回來睡么?”

    陶管事尚未回答,小七便笑著搶先一步道:“答對啦!”他歪著腦袋,開始掰著手指頭數,“唔,我數數看啊,二爺這是第幾晚睡在公司了?大概是有那么個1,2,3,4,5……”

    “小七——”

    陶管事的出聲,并未能直至小七,小七一只手上的手指頭很快便不夠數,便將另一個手也給用上了,“6,7 8,九……十來天了吧。”

    阿笙神情錯愕。

    十來天,豈不是說明二爺大半的時間都沒有在家里睡過?

    這么說來,他每日從劇組那邊晚歸回來,或者是同爹爹兩人一起收店回到家,二爺并不是像福旺所說的那樣已經歇下,或者是應酬尚未歸家而是……根本沒有回來睡覺么?

    “二爺為何不回家中睡覺?這段時日公司很忙么?”

    “忙自然是——”小七得語調上揚,忽地又放低升調,“其中一個小小的因素啦!至于具體原因,就得問勞您自己去問一問二爺了。何以放著家里的軟被窩不舒服,非要睡公司的行軍床。您是不知道,那行軍床又小,二爺的腳都沒地兒擱。好了,小七該走了,二爺還在等著小七的絨毯呢。”

    少年當真轉過身,拎上提前裝好在袋子里的絨毯便走。

    留下一臉錯愕的阿笙。

    方才小七的那一番話,可是話中有話?

    莫不是二爺留宿公司,不是因為忙,而是旁的什么原因?

    …

    房門大開,走廊上房間透出的光更多了一些。

    方慶遙趕忙閃身,躲到走廊上花瓶擺件的后頭。

    小七輕余光瞥了眼走廊盡頭的花瓶方向,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芒光,手里頭拎著絨毯,步履輕快地下了樓梯。

    腳步聲遠去,方慶遙在花瓶后頭躲了好一會兒,直至聽見陶管事同阿笙兩人相互道晚安,陶管事下了樓,方才扶著腰,從花瓶后頭走出——

    花瓶同墻之間的空間太窄,他需貓著腰,不能蹲,可把他的腰給累壞了。

    方慶遙揉著腰,輕手輕腳地下了樓,因著腦子里想著事,走樓梯時便分了神,踩空了一階樓梯。

    方慶遙的手臂急趕忙在樓梯的扶手上扶了一把,可還是一屁股摔在了臺階上,又因著重心不穩,往下呲溜了好幾階。

    “咔擦——”

    方慶遙聽見自己的身子傳來骨頭的活動聲,腰間一陣鉆心地疼。

    …

    阿笙一夜沒有睡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里全是小七的那一番話。

    倘若二爺不是因為忙才在公司就寢,那究竟是為何?

    阿笙思前想后,決定今日去隆升一趟。

    為了不讓爹爹多想,阿笙決定瞞著爹爹,只說自己要去劇組,不去說找二爺的事。

    為了不讓自己面對爹爹時表現得太過心虛,阿笙洗漱時對著鏡子練習了一會兒,方才下了樓。

    “爹爹今日還沒起么?”阿笙比劃著問福旺。

    奇怪,爹爹往常都比他起得要早上一些,今日怎的還沒起?

    福旺替阿笙拉開餐椅,打了個小小的呵欠,“我同福祿剛剛還說來著,怎么這個點還沒見著方叔。會不會是睡過頭啦?近日這天氣,可太冷了。要是可以睡懶覺,我都不想起……”

    陶管事看了福旺一眼,福旺朝陶管事討好地笑了笑,放下了打呵欠的手,稍稍站直了一些。

    阿笙失笑。

    冬天確實很考驗人,被窩太溫暖。只是將手臂伸出被窩,便恨不得整個人都蜷縮在被子里。

    不過爹爹同他一樣,都是習慣了早起的。

    過去店那么多年,除非身體不舒服,否則便是大冬天,天寒地凍的,爹爹也都會按時起床。

    阿笙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爹爹很少有睡過頭的時候,我去爹爹房間里看看。”

    陶管事是個細心之人,便是阿笙不提出去看方掌柜的,他亦打算待阿笙吃過早餐,去方掌柜的房間里瞧瞧。

    聞言,他出聲道:“我陪您一起去,若是當真有個什么情況,多個人幫忙亦是好的。”

    阿笙點了點頭。

    …

    “叩叩——”

    阿笙敲了敲爹爹房間的門。

    “誰啊?”

    阿笙松了口氣。

    爹爹已經醒了啊。

    看來福旺猜得還真沒錯,爹爹今日睡過頭了。

    阿笙輕揚著唇角,推開門進去,瞧見一只手摁在腰間,神情痛苦地努力下床,唇邊的笑意當即一凝。

    阿笙連忙奔至爹爹的身旁。

    陶管事前來幫忙,兩個人一起將方慶遙給寵你想你扶回床上,靠床休息著。

    阿笙手里飛快比劃著,一臉的擔心,“爹爹您身子不舒服,怎的不喊人過來?”

    陶管事亦在一旁開口道:“是啊,方掌柜的,身子不舒服,大可以喊福祿、福旺幫忙,便是喊我也是行的。”

    慶遙靠著床,神情很是有幾分尷尬,“本來以為休息一晚上便能夠好的……”

    阿笙敏銳地捕捉到關鍵信息,“休息一晚上……這么說,您是昨晚上就開始身子不舒服了?”

    方慶遙的眼底閃過一抹心虛,“就是,就是一陣一陣的,以為會好么……”

    昨晚上他閃了腰之后,想著都晚上了,自己忍忍便好,加之是因為下樓梯走神,把腰給閃了閃了,覺著丟人,便想著忍一忍,回房間抹點跌打損傷的藥膏就成,也省得叫阿笙擔心。

    誰知,過了一晚,第二天起床時,腰疼不但沒有緩解,反而疼得連下個床都出一聲冷汗。這下……更不好意思喊人了。

    怕被追問,他是如何閃的腰。

    …

    “請問這位老先生是何如何傷到的腰,疼痛的時間持續有多久了?”

    方慶遙躺在床上不能動,陶管事命福祿去請了私人醫生出診。

    很快,醫生便被請到家中。

    醫生在做完檢查之后,詢問方慶遙的傷勢情況。

    阿笙亦眼神關切地看著爹爹。

    方慶遙支支吾吾,“昨晚上,翻身的時候,不小心,也沒有疼得厲害,就是時疼時不疼的……”

    醫生從慶遙臉上疼痛的表情,看出老人家并沒有說實話,只當老爺子好面子,不愿當著兒子的面喊疼,也便沒戳破,對阿笙交代道:“老爺子的身子大體沒什么問題,就是閃到腰了,萬幸的是沒傷著骨頭。我給開兩劑處方藥,先吃個三日看看。應該修養一段時間便好,不過修養的這段時間要注意,躺床上多休息。

    便是腰不疼了,也不要急著干活,一定要等徹底不疼了之后,再緩個幾日,等身體痊愈了之后才行。如果修養的時候還是沒好,日后很容易會再閃到腰。”

    阿笙將醫生說的話仔細記下。

    …

    方慶遙閃到了腰,長慶樓是去不了了,長慶樓不能只交代給阿貴,那樣阿貴一個人會忙不過來,阿笙只好將去隆升找二爺的打算延后,等爹爹康復了再說。

    好在,有陶管事同福祿、福旺他們照顧,阿笙白天去了長慶樓之后,不用太擔心,能夠專心地忙著店里的事情。

    夜里,繁市下起了雪。

    下雪天,出門的人便少了不少,阿笙因記掛著爹爹,加之雪天店里沒什么客人,便比往常提前一些閉店。

    回到家,門前石階上的雪都積了薄薄的一層。

    阿笙瞧著紛揚的雪花,眉心微蹙,也不知道二爺今晚是不是又要留宿公司,昨日小七拿過去的絨毯蓋了之后,可有覺著暖和一些

    阿貴在一旁敲著門,等著屋里頭的人給他們開門。

    福旺來開的門。

    阿笙進了屋,頭上同衣服上沾的雪花都來不及拍,開口第一件事,便是問福旺,爹爹眼下如何了,傷可有好一些。

    福旺將門給關上,轉過身笑著回話道:“挺好的,白天吃過藥,說是腰疼好了不少。這會兒躺床上,二爺在陪著呢。”

    阿笙一怔。

    二爺回來了?

    阿笙已好些時候沒見到二爺了。

    “我……我去看下爹爹。”

    阿笙同福旺快速地比劃了之后,疾步朝爹爹的房間走去。

    福旺在后頭喊,“哎,阿笙少爺,您好歹撣一撣身上的落雪呀,回頭著涼怎么辦?”

    …

    房間里,謝放站起身,“方叔您先好好修養,南傾便不多做打擾了。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吩咐福祿同福旺他們。”

    福祿、福旺是二爺的人,他什么身份,哪能使喚人倆兄弟……

    方慶遙客客氣氣地回:“多謝二爺的好意,方某心(領)……”

    聽見福旺喚阿笙的聲音,房間內,謝放同方慶遙兩人俱是一愣。

    “阿笙今日怎的回來得這般早?”方慶遙喃喃了一句。

    不一會兒,房門被推開。

    阿笙往這兒跑來時,腳步很急,這會兒進了房間之后,卻是放慢了腳步。

    “二,二爺,爹爹——”

    不知怎的,好一段時間沒見到二爺……見到二爺,胸口又像以前那會兒,心砰砰跳得厲害。

    深呼吸一口氣,稍稍平復了起伏的胸膛之后,阿笙同二爺……還有爹爹打了聲招呼。

    他走至爹爹的床畔,問爹爹:“聽福旺說,您吃過藥,腰好多了,是不?”

    方慶遙余光睨了二爺一眼。

    總算是兒子沒白養,進門第一件事,知道關心爹爹。

    “嗯,好多了。你今日是不是回來得比往常要早一些?可是店里發生了什么事?”

    “沒有。外頭下雪了。店里沒什么客人,我便吩咐阿貴他們提前打烊了。”

    阿笙比劃著,眼角忍不住瞥向二爺方向,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方慶遙:“……店里沒事那便好。”

    “阿,阿嚏,阿嚏——”

    阿笙忽然連打了幾個噴嚏。

    “我說什么來著?”

    門外,福旺手里頭拿了條毛巾走了進來,用一副小大人的口吻道:“我就說,您進屋后應該先撣一撣落雪吧?來,我給您擦擦——”

    “多謝,我自己來就成。”

    阿笙吸了吸發癢的鼻子,拿過毛巾,胡亂地在頭上擦了擦。

    耳邊聽見一聲淺淺的嘆息。

    阿笙擦頭發的動作一頓,片刻,他的腦袋罩上一雙溫柔的手,隔著毛巾,輕輕地擦拭著他的頭發。

    爹爹還在呢。

    阿笙羞得脖子通紅,還有些心慌,也有些……鼻酸。

    好想二爺……

    阿笙沒敢抬眼去看爹爹此時是個什么表情,又會如何看待他同二爺。

    爹爹會不會誤會他同二爺的關系?

    雖,雖說,他同二爺的關系……也,也不是誤會。

    差不多將阿笙微濕的頭發擦干之后,謝放將毛巾拿下,又替他拂去衣服外面那一層薄薄的潮濕,叮囑福旺道:遲點阿笙洗澡前,你替他在浴缸里多放一些熱水,讓他泡個熱水澡再睡下。”

    “是,二爺。”福旺接過二爺遞過來的毛巾,請示地問道:“二爺,那您晚上要歇在這兒么?”

    第283章 我也不差

    阿笙眼露錯愕。

    莫不是這么晚了,外頭還下雪,二爺還要去公司么?

    謝放淡聲道,“不了,公司還有點事,要趕回去一趟。”

    方慶遙沒吱聲,他心下已經猜到,最近這段時日二爺都在公司,多半同那日答應他會搬出去一事有關。

    那事他自己都快忘了,畢竟這是二爺的屋子,就算是真的要搬,也應當是他同阿笙兩人搬出去。

    沒想到二爺記著,且當真遵守承諾鮮少再在家住。

    他倒是沒覺著多高興,可也不得不承認,二爺同阿笙不在一個屋里住著,他心里頭確實舒心一些。

    “這大晚上的,能有什么十萬火急的事兒啊……”福旺這一句嘀咕,可以說是將阿笙的心里話給說出來了。

    怕二爺聽見了會責備他,福祿趕忙補了一句,“那我先去把毛巾給放好,您有事兒喊我!我先出去了啊……”

    一溜煙退下了。

    時間不早了,謝放再次向方慶遙告辭:“方叔您先好好休息。”

    視線落在阿笙身上,放柔了語調:“早些歇息。”

    二爺現在便要走么?

    阿笙趕忙道:“我,送送您……”

    謝放尚未來得及回應,床上方慶遙拖長了音調,“哎喲~~~”了一聲,神色瞧著十分痛苦。

    阿笙當即轉過了身,緊張地看著爹爹,“怎么了,爹爹,可是腰又疼了?”

    “有點兒……許是今日在床上躺了一天,身子骨太少動彈。估計活動太少也不行,阿笙,你給爹爹揉揉?”

    阿笙忙在床畔坐下。

    謝放溫聲道:“好生照顧方叔。”

    爹爹身子不舒服,自然是照顧爹爹要緊的。

    阿笙抬起手,想要比劃著,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說”些什么,只能輕咬著唇,朝二爺點了點頭,不舍地目送二爺離開。

    想到同二爺這么多日才見上一面,見面都沒能說上個幾句話,阿笙心里頭有說不出的失落。

    …

    方慶遙閃了腰,在床上足足躺了十來天才漸漸好全。

    阿笙每日從店里回來,都會去爹爹房間看一看爹爹,總是能夠瞧見爹爹的房里有多一些補品。

    問了爹爹,說是二爺送的。

    他又去問了福旺,福旺也說,這幾日二爺都有回來。回來時,也會進房間探望爹爹,還會交代他同福祿兩人好好照顧爹爹。

    可他卻是一回也沒碰上過二爺。

    即便他有時將店交給阿貴,特意自己提前回來,也一回沒碰上過。

    像是……有意在躲著他。

    偏生因著店里缺人,又要兼顧劇組那邊,他也一直抽不出空,去找二爺。

    二爺不對勁,爹爹也有些不大對勁。

    從前莫說二爺給爹爹送了東西,便是什么都沒送,經常探望爹爹,爹爹也定然會拉著他說上半天,感激二爺對他們的照顧。末了,不忘交代他要好好報答二爺。

    二爺來探望過爹爹的這幾次,他卻是一次都沒有聽爹爹主動提過。

    總覺著,爹爹同二爺有什么事在瞞著他。

    …

    “我覺著,我明日便可以去長慶樓幫忙了,阿笙你覺著怎么樣?”

    “阿笙,阿笙——”

    方慶遙在床上躺的這十幾日,躺得要都快硬成石頭了,每日除了看報,下床活動一下,在屋子里溜達溜達,什么也做不了。外頭阿笙都不讓他去,天冷,地上若是有水,便容易滑,生怕他不小心摔倒,把腰給閃了。

    方慶遙自打記事起,就沒有在床上躺這么長時間過,這近半個月的時間對他來說已是極限。

    “您,您方才說什么?”

    阿笙聽見爹爹的聲音,不大好意思地比劃著,“我方才走神了。

    方慶遙:“怎么心不在焉的?”

    “沒事……”阿笙搖著頭,“您方才說什么?”

    方慶遙張了張嘴,便是阿笙什么都不說,他又豈會沒有半點察覺。

    也不止是今日,自打那日見過……見過二爺之后,阿笙便時常走神。

    猶豫片刻,方慶遙還是出聲問道:“阿笙,你有沒有想過……過了年,咱們從在這兒搬出去?”

    住在租界里頭相對安全一些,可他也多少向店里頭伙計還有來吃飯的客人們打聽過,只要是有洋人租住的區,即便不是租界,治安也還可以。

    他最近也有在留意報紙上的租屋廣告,剪下了一些他認為不錯的頁面給貼在本子上了。

    他身上的錢那日是都給了二爺,不過他在長慶樓亦是有薪資同分紅的,年底能夠拿到一筆錢,同阿笙兩人在外頭租房以及生活上的開銷應該還是沒有問題。

    實在不行,就在長慶樓附近租一間屋子也行,那一帶也挺安全,離店也近,好過現在,每次回家還得坐人力車,每天來回可費不少錢。

    爹爹這話問得實在太過突然,阿笙一愣,當即關心地問道:“爹爹您是覺著在這兒住得哪里不舒服么?”

    否則怎的忽然想要搬出去住?

    方慶遙板起連臉,他訓話道:“阿笙你是糊涂了?這房子是二爺的,咱們總不能一直住這兒。難道二爺往后不結婚生子了?”

    阿笙垂下眼瞼,唇瓣微微抿起。

    眼下時局這般亂,繁市眼下瞧著是還可以,可誰知道會不會像北城那樣,說開戰就開戰呢。

    二爺有沒有結婚的打算都另說。

    以二爺的身份,若是結婚,定然會另外同新婚太太添置房屋,想來也不會在這小洋樓里成婚。

    至于往后……

    他只管眼下,不想去管什么往后。

    阿笙低著腦袋,方慶遙瞧不見他的表情,可也從他的沉默里瞧出來了。

    他心里知曉阿笙是不想離開二爺,卻故意激他,“你若是貪戀這兒敞亮的大房子,舒適的床,還有專人伺候,那你一個人繼續留在這兒,我一個人搬出去!”

    以為爹爹當真誤會他了,阿笙著急地比劃著解釋,“我,我沒有……爹爹,爹爹您知道的,我不是這樣的人。您,您給我幾天時間,容我好好想想,成么?”

    兒子是自己一手帶大的,自己的兒子是什么品性,方慶遙哪能當真不清楚。他放緩了語氣,“好,你好好思量思量,不過阿笙,咱們同二爺不是一路人。二爺人好,可咱們也不能不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咱們早晚得從這兒搬出去。明白么?”

    他知道二爺對他們爺倆恩深義重,可他不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阿笙越陷越深。

    二爺這樣的出身,總不能一輩子就不娶妻生子了,就這樣同阿笙耗著了。

    還有阿笙,阿笙才這么小,他也不能任由他走向歧途。

    分開了,對二爺、阿笙兩人都好。

    爹爹這一句“不能不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像是一根刺,在阿笙的心尖狠狠地扎了一下,他抿起唇,神情有些激動地比劃著,“我也不比二爺差。”

    方慶遙被阿笙這句大言不慚的話給整得有點懵。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一臉錯愕地問道:“你,你說什么?”

    阿笙:“二爺是很好,可我也不差。我會畫畫,燒得一手好菜。老師說過我學東西快,模仿能力強,薛先生也夸過我經商的天資,經營酒樓很有自己的辦法,我不比二爺差的。”

    二爺也從未覺著他哪里不好,相反,無論他決定做什么,二爺都會第一個支持他。

    再給他一些時日,在給他一些時日,他會盡量追上二爺的腳步。

    他會成長為匹配得上二爺的人的。

    方慶遙瞠目結舌,好半晌,“我看你就是飄了!”

    這都哪兒來的自信,這是?!

    第284章 賭一口氣

    方慶遙不是個能閑得住的。

    修養的這大半個月時間,對他而言已是這么多年來破天荒頭一遭。

    自認為自己的腰傷已經徹底痊愈,也沒同阿笙商量,便回到長慶樓幫忙。

    阿笙勸過爹爹,讓爹爹在家里再修養個幾日,等身體完全康復后再去長慶樓幫忙也不遲,方慶遙哪里肯聽勸。

    再者,還因為那日阿笙同他“頂撞”,生阿笙的氣哩。

    長慶樓的伙計,便是偶爾來店里幫忙的薛晟也都發現方叔同阿笙父子兩人,不對勁——

    方叔幾乎不同掌柜的說話。

    掌柜的倒是同往常沒什么兩樣,遇事依然會同爹爹商量,就是方叔對掌柜不怎么理睬。

    不過真要說掌柜一點也沒有反常的地方,也不大對。

    掌柜的這段時日比往常忙了許多,得了空便寫寫畫畫,畫的倒也不是投給報紙的畫稿,而是長慶樓的主打的幾個熱菜,會去報社印成傳單,讓他們上街上發。

    最近還時常同廚房師傅們開個小會,討論新菜品的制作……

    倘若哪個師傅的新菜特別受客人歡迎,便給漲薪,以至于后廚師傅們一個個也干勁十足。

    總而言之,給人的感覺,像是……鉚足勁,想要在酒樓經營上干出一番事業,好證明給方叔看似的。

    于是,伙計們紛紛猜測,會不會是方叔對長慶樓的現狀不大滿意之類的,導致掌柜的拼命想要證明他自己。

    這話自然也就傳到薛晟的耳里。

    薛晟瞧著賬本上連月增長的營業額,陷入了沉思……

    不,不能吧?

    就他們目前這流水,方叔都不滿意?

    …

    “阿笙——”

    這一日,阿笙站在店門口,指揮著店里的伙計將店招給擺好。

    臨近年關,阿笙托人在外頭做了一個新的店招。一來是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年,顯得喜慶、熱鬧,另一個也是為了更顯眼,起到一個宣傳的作用。

    聽見薛先生喊他,阿比劃著手勢,讓伙計就放方才的位置就好,阿笙轉過頭。

    薛晟朝阿笙招了招了手,示意他過去一下。

    阿笙同伙計比劃著,讓他先去忙他的,這才朝快步薛先生走去,比劃著詢問道:“怎么了?薛先生,可是有客人點了后廚師傅不會做的菜?”

    “沒有,沒有,你這隔三差五地給師傅們發獎金,后廚師傅的積極性都大大提高,近日手藝大有增進!”

    這個點,客人不多。

    外頭冷,薛晟拉著阿笙去到兩人的辦公室。

    他把門給關上,摁著阿笙在椅子上坐下,給倒了一杯茶,“我就是想問一問你,可是方叔對咱們長慶樓目前這狀況,不大滿意?”

    阿笙接過薛先生倒的茶,放到桌上,眼睛微微睜圓,比劃著問道:“是爹爹說的?”

    薛晟連忙擺手,“沒,方叔什么都沒說……我是瞧你最近似乎在酒樓經營這一塊上,格外上心。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說你先前不上心。”

    阿笙失笑,薛先生多慮了,他不是那般敏感之人。

    阿笙不好同薛先生說,他是為了證明給爹爹看,他也有能力做出自己的一番作為,他垂下眼瞼,比劃著,“我就是想著,我沒有出本錢,自是應該多多出力。且齊先生的劇組,關于需要我指導的部分也結束了,不用再去劇組那邊,就想著,趁著年關至春節這段時間,咱們酒樓生意最紅火的時候,把住機會。”

    “原來是這樣。”薛晟一臉高興在阿笙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他可真是找對人了,阿笙對酒樓這般上心!

    他看著阿笙,眼神露有幾分疑惑,“既是方叔未對咱們長慶樓有什么不滿,那你同方叔之間是怎么回事?我瞧著,你同方叔最近的氣氛不大對。”

    …

    阿笙也未想到,那日之后,爹爹會生這么長時間的氣。

    其實若是爹爹當真住不慣,執意要同他兩人搬出去住,他也可以另外去找房子。

    可是他們搬出去的理由,不該是“不能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知曉自己這樣不應該這般同爹爹賭氣,可就是……不愿這會兒向爹爹低頭。

    薛晟見阿笙神色為難的樣子,忙道:“若是不方便說……”

    這幾日,無論是爹爹,還是二爺總是很忙這件事,使得阿笙心里頭多少也有些煩悶,難得有個人可以說說話,阿笙便也如實地道:“爹爹想年后從小洋樓搬出去,我,我暫時還沒答應。”

    薛晟吃了一驚,“可是對我找的小洋樓住著哪里不習慣?”合著最后還是因為他的緣故?

    阿笙趕忙解釋,“不,不是,爹爹是覺著,我們不能在小洋樓長住,畢竟那是二爺的房子。”

    薛晟正色道:“方叔未免太過見外。你們一起同二爺經歷了那么多,在二爺心目中,早已將你同方叔當成親人看待。再者,繁市也只是眼下瞧著太平,往后怎么樣也不好說。眼下四處都起戰事,逃到繁市來的難民也越來越多。

    租界比起外頭,到底要安全許多。倘若方叔覺著就那樣長期住著不好意思,不妨意思性地付給二爺租金不就好了?”

    阿笙輕咬住唇。

    他瞧著爹爹的意思,是非搬出去不可,否則也不會到現在都還生他的氣。

    “待爹爹氣消了,我再同爹爹商量,商量……”

    倘若爹爹執意要搬出去,他定然只能隨爹爹一起搬的,他不可能讓爹爹一個人住在外頭。

    總歸是年后的事,年后爹爹會不會變轉主意也不好說。

    阿笙不自覺地端起桌上的茶,他喝了一口,問出他心里頭的另一樁行事,“薛先生,二爺近日很忙么?”

    第285章 生意紅火

    阿笙上一回見到二爺還是爹爹腰扭傷的隔日。

    那日見面得倉促,時間太短,他什么都來不及問二爺。

    聽福祿、福旺說,二爺也回來過小洋樓,可他同二爺兩人竟是一回也沒碰上,二爺似乎很忙。

    陶叔也是這般告訴他的,說是二爺需得一直忙到年三十的前幾日,興許才能得空,歇個幾日。

    阿笙知道二爺自來了繁市之后便很忙,可以前再忙,也沒有像現在這般,忙到成日都不見人影的地步。

    爹爹傷才剛好,店里又忙,他走不開,也便未能去成隆升,今日正好薛先生在,阿笙也便將心底的疑惑問出口。

    薛晟點頭,“是忙。你也知曉,除卻隆升,南傾還要忙著打理謝家南遷的產業。謝家的根基在北城,南遷后多少有些水土不服。南傾便打算整合產業,最近在想著要不要收購一家西洋人的船運公司,這樣,南傾就能夠擁有自己的船只。

    如此一來,既拓寬了謝家的業務,另一方面,繁市港口發達,背靠港口,運輸貨物也就方便許多。只是這其中,有太多的關系需要打點,南傾最近也主要在忙活這事。再有就是,年底了,各家供應商、經銷商的賬目也得結清。總之,是挺忙。”

    原來是這樣。

    是他多想了,他還以為二爺不知因為旁的什么原因,故意躲著他。

    阿笙比劃著,“那勞您轉告二爺,務必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忙壞了身子。”

    薛晟笑著道:“好,你放心,我一定替你轉達給南傾。”

    “謝過薛先生。”阿笙同薛晟道了謝,“那我先出去忙去了?”

    “我同你一起出去。馬上就要過年了,咱們在菜單上,是不是需得更新一下?年底、春節的時候,來一個合家歡套餐什么的?”

    阿笙覺著這個主意好,他眼睛晶亮,朝薛先生豎起大拇指。

    阿笙的這一通直白的夸贊,反倒是弄得薛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我對菜品的成本價什么的,具體哪幾個菜弄成一個套餐,還需阿笙你來想。”

    阿笙彎起唇,表示一點問題也沒有。

    薛晟同阿笙一同出了辦公室的門,在心底松一口氣——

    虧得南傾來之前特意交代了他,若是阿笙問起他的近況,只說他近日很忙,且囑咐要說得具體一些。

    阿笙應當是信了。

    雖說他告訴阿笙的都是事實,南傾這陣子確實是忙。

    不過忙到大半個月晚上也沒有回小洋樓歇息,一直睡在公司,確實有些奇怪。

    他問過南傾,為何睡在公司,不回去,南傾卻是沒回他這個問題,只讓他按照他所交代地去說便成。

    他還擔心南傾同阿笙兩人會不會也鬧了別扭,如今看來,卻是不像……兩人分明都十分關心對方。

    …

    要論對合菜的菜單制訂,方慶遙自然是比阿笙要更為老練一些。

    阿笙也便去“請教”爹爹。

    方慶遙雖說不想搭理阿笙,到底不至于誤了正事。

    阿笙參考爹爹給他的菜單,又另外加了幾道符城當地市民喜歡的菜,給印在菜單上。如此,客人到他們酒樓點單,也便方便許多,不必等著伙計們報菜。

    菜單設計上,阿笙亦做了些功夫,菜單上不僅僅只有文字,他自己給畫了招牌菜,就印在菜單最顯眼的角落。

    這個菜單的設計,阿笙也是學的街上的西餐廳,原本就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誰知,客人們瞧見了,不少竟都覺得新鮮,制訂的合菜菜色亦十分受歡迎。

    過去有客人等不到伙計報菜名,便會不耐煩離去,有了菜單,伙計們送一壺茶,客人們且慢慢瞧著,想好了,叫來伙計點單,兩廂都便利,兩廂都高興。

    長慶樓的生意在年底又紅火了一波。

    …

    阿笙向來喜歡過年。

    今年在期待之外,卻又多了些許擔心。

    去年是他長這么大以來,頭一次離家,沒有同爹爹還有師傅他們一起過年,今年總算得以同爹爹團圓,再次迎新春,自是期待。另外隨著除夕臨近,二爺應該也會得空,無論如何年三十當日,總歸是要在家里過的。

    擔心的是,他怕爹爹一過了春節,便又會同他提要搬出去的事。

    長慶樓的伙計不全是繁市本地人,阿笙同薛先生商量了之后,決定給家離得遠的伙計提前半月放假,讓他們得以回去同家人們團圓。

    誰知,除卻一位就在臨市的伙計表示提前三日放假便好,其他伙計則都表示他們不要假期,長慶樓營業到幾日,他們便可以做到幾日。

    “掌柜的,我老家已經沒了,便是我回去,家里也沒有人了……”

    “我老家倒是還在……不過老家可窮著哩。我爹媽帶著我同幾個哥哥妹妹,舉家來了繁市。家里人口多,咱們店包吃住,我不回去,爹媽還輕松一點。”

    “我也是,我也是,留在店里還有薪資可以拿回家,家里的日子也就好過一點。且外頭兵荒馬亂的,我們家也不敢輕易動身回老家,就怕……”

    阿笙平日里忙,不像過去在符城長慶樓時,經常同店里頭伙計打成一片,他只是偶爾聽阿貴提過一些,知曉店里伙計零星情況,知道在這個亂世下,大家謀生都不容易。

    因此他跟薛先生無論是給后廚師傅還是學徒同伙計,薪資都比街上的其他家酒樓要高上一些。

    繁市如今歌舞升平,在繁市待的時間長了,便極為容易給人一種錯覺,仿佛眼下就是一個太平盛世。

    聽了伙計們的這番話,阿笙心里頭難受了起來。

    他同爹爹又何嘗不是呢?

    有家,回不得。

    阿笙原先擔心會耽誤大家回老家,這才打算給不在本地的伙計們提前放假,既是大家伙各有難處,也便聽從大家的意愿,不想提前休假的,便繼續留在店里幫忙。

    如此,長慶樓一直營業到年二十八方才休息,在大門外給提前貼上新春的“福”字。

    年二十八的這一日。

    阿笙給長慶樓的伙計們發過紅包之后,提前打烊。

    阿笙同爹爹以及阿貴三人回到家。

    院子里頭掛著紅色的燈籠,比平日里要亮堂上許多。

    阿笙新奇地瞧著院子里的紅色燈籠。

    應當是陶管事命福祿、福旺他們掛上的。

    昨日他同爹爹還有阿貴回到家,都還沒有這些紅色燈籠呢。

    “這些燈籠可真好看…”

    過年么,沒有人不喜歡像是燈籠這種熱鬧物件。

    經過一個燈籠下面,方慶遙還用手碰了碰。

    阿笙下意識地跟著點頭,是好看。

    這繁市冬天的風可太陰冷了,打小就沒在南方過過冬的阿貴遭不住,三步并兩步,去敲了大門。

    “二爺?”阿貴納悶。

    怎的今日是二爺開的門?

    二,二爺?

    二爺回來了?

    聽見二爺兩個字,院子里,阿笙倏地抬起頭。

    第286章 打退堂鼓

    謝放開了門,卻沒有當即轉身進去。

    客廳的燈亮著,暖黃的燈光透出來,映在屋外的走廊上。

    阿笙瞧見,二爺便站在那一片暖光當中。

    驚喜漾上阿笙的眸子,他三步并兩步走上前。

    謝放立在門邊,眼神溫柔,“回來了?”

    仿佛外出后,在冬日歸家時,飲下一口姜湯,渾身都暖洋洋的。

    二爺可是……特意在門口等的他?

    因著爹爹還在他后面,縱然阿笙有千百個問題想要問二爺,這會兒也只能朝著二爺用力地點頭。

    譬如,二爺是幾時回來的,今天晚上是不是就在家里歇下了,這次過年,回休息幾日……

    “方叔。”

    謝放朝阿笙身后的方慶遙打了聲招呼。

    自打他傷好了以后,方慶遙亦是多日未再見到二爺。

    不得不承認,即便是他,這么長時間沒見到二爺,竟也是有點想念。許是現在住的這房子太大,少了人,便難免覺著有些冷清。

    “見過二爺。”

    方慶遙有些別扭地同謝放打了聲招呼。

    謝放和氣地朝方慶遙點頭示意。

    兩人并未讓阿笙看出有任何的一樣。

    …

    進屋后,阿笙的手上被塞進一個湯婆子。

    湯婆子有些沉,阿笙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險些給摔了,還是二爺在他雙手底下給幫著托了一下。

    阿笙雙手拿著湯婆子,也沒法同二爺道謝,便朝二爺笑了笑。

    方慶遙只瞧見二爺往阿笙手上塞了東西,卻是沒瞧清遞的事什么,這會兒聽福旺一說,方知方才那個繡著梅花,樣式精致的小玩意兒,里頭竟是包裹著的湯婆子。

    不經意瞧對著二爺,笑得一臉一值錢的阿笙,心里頭是說不出的復雜滋味。

    若是二爺是個姑娘便好了,這般能干,又這般體貼阿笙……

    呸呸呸!

    他在想什么,便是二爺是個姑娘,以二爺這種相貌、才情同身份,那也不是阿笙同他們這樣的人家所能夠高攀的。

    “嚇我一跳,幸好方才給沒摔了。阿笙少爺,您是不知道,二爺可是特意問了我同福祿,你最夜里上大都幾點歸家,提前便讓我們給備的這個湯婆子。對了,方叔也有,二爺也讓備了。”

    福旺說著,便轉過身,去客廳的沙發上拿另一個過來。

    “不用了,我等會兒也回……”方慶遙“屋”字還沒說完,福旺已經去拿了。

    “方叔,給,可暖和了,你試試手。”福旺不由分說地將湯婆子塞方慶遙懷里。

    就這樣,方慶遙的手上也被塞了一個。

    寒冬臘月的,夜里比白天要冷上許多。

    陶管事在一旁笑著道,“都是用剛燒開的開水灌的,外頭的繡布里頭塞了棉花,內人又用針線給仔細縫過,不會燙著手。”

    他說呢,怎么一點也不燙手……

    方慶遙凍僵的手才碰到熱乎乎的湯婆子,便只覺著,便是做神仙,也不過如此了。

    太暖和,太舒服了,縱然初碰到湯婆子時,手指頭甚至有些刺痛,可比起那種僵冷的感覺,著實要好上太多。

    “多謝二爺,您有心了。”方慶遙向謝放道了謝,“二爺可是也從今日起開始放年假?”

    拿人家的手軟,方慶遙手上捧著二爺讓福旺給灌的湯婆子,不好直接就進屋,不得不狀似閑話般地多問了一句。

    阿笙一怔。

    是了,三日以后就是除夕,二爺應當也是忙完,開始休年假了,難怪今日會在家中。

    這么說,接下來的幾日,至少在結束年假前,二爺都會留在家中了?

    謝放語帶笑意地“嗯”了一聲,我要是再不放年假,明誠該有意見了。他說去年他可是做主,提前給大家伙放了大半個月給大家放了年假,今年算是晚的了。我想著打掃屋子,置辦年貨,得要個幾日。又聽明誠說,店里是今日休息,便想著不如也定在今日,他也能徹底落個放松。”

    方慶遙:“……”

    二爺別是因為阿笙才選在今日開始休年假吧?

    又覺著不大可能。

    隆升那么大一個公司,二爺還要兼顧謝家的產業,怎么可能會專門為了阿笙調整的年假。

    “應當的,應當的。”方慶遙附和地應著,“忙了一年,是該好好休息。”

    “您也是。”

    …

    方慶遙對自己住一樓這件事,一直覺著挺好。

    不用走樓梯,省時省力。

    他現在倒也沒覺著一樓哪里不好,只是覺著,當初應該讓阿笙跟著他一起住一樓。

    不似現在,二爺說他要先回房休息時,他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阿笙同他比劃了一句,“爹爹我也上樓了”,便跟著二爺一塊上了樓。

    陶管事同福旺他們都還在客廳,他又不好巴巴地跟上去。

    方慶遙心知,倘若二爺當真要對阿笙做些什么,便是他有心要防,亦是防不住的,可當爹的總歸是不放心。

    親眼瞧著阿笙同二爺兩人是各回各的屋,方慶遙才總算收回了視線,心里頭感嘆,二爺是個君子。

    …

    阿笙回到房間。

    聽見隔壁二爺房間傳來房門關上的聲音,他捧著湯婆子,眼底有些失落。

    他以為,好幾日沒見,二爺會來他的房間坐坐的。

    可是忙活了一天,二爺有些累了?

    阿笙洗完漱,經過二爺的房間,二爺房間有光線透出。

    樓下大廳的燈已經暗了,想來陶叔還有福旺他們也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阿笙站在二爺房間門口。

    幾經猶豫,最后還是鼓起勇氣,抬手敲了敲門。

    不一會兒,阿笙便聽見里頭傳來腳步聲。

    心砰砰跳得厲害,阿笙從來沒想過,他只是聽見二爺的腳步聲,心都能跳的這么快。

    腳步聲越來越近。

    若是二爺開了門,問他這么晚了來敲他的門,有何事,他得怎么回?

    阿笙打起了退堂鼓。

    算了,這么晚了,二爺便是還沒休息,應當也是準備要休息了。

    二爺既是同他們一樣,都是明日開始休年假,也不急在一時。

    阿笙正要轉身,房間門被打開。

    第287章 攔腰抱起

    “怎的敲了門就跑?”

    聽見二爺帶著打趣的聲音,阿笙驀地轉了過身。

    謝放站在門口,“可要進來?”雖是詢問,卻是將門給打開了一些。

    阿笙瞧得出來,二爺并沒有因為他的打擾而有任何的不耐煩。

    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進去了。

    謝放將房門關上。

    二爺床上的被褥,已然換了一床,換成了一床淺色牡丹的蠶絲被,可扎眼。

    阿笙眼露詫異。

    阿笙身上只穿著睡覺時穿的單衣,夜里冷,謝放給拿了件披風,披在阿笙的身上,替他將披風系上。

    見阿笙一直盯著房間的某個房間,謝放順著阿笙的視線,解釋道:“陶嬸說這個圖案喜慶。”語氣中,很是有些無奈。

    阿笙轉過臉,他彎起唇,朝二爺豎起大拇指,“好看。”

    謝放睨著他,“明日我讓陶嬸也將你床上的被褥換成我這樣的?”

    阿笙搖著頭,憋著笑,“不好麻煩陶嬸的。”

    謝放在他的鼻尖上輕捏了下,“小騙子。”

    哪里是不好麻煩陶嬸,分明是也覺著這牡丹蠶絲被太花。

    阿笙臉頰迅速飛上一抹紅暈。

    縱然同二爺在一起有些時日了,只要二爺稍稍對他一些親昵舉動他便會輕易地覺著耳熱。

    阿笙忽地伸手握住二爺的手。

    “怎么了?捏疼你了?”擔心自己一下子沒能控制好力道。

    阿笙搖了搖頭,緩緩地將自己的手納入二爺的掌心。

    做完這個舉動,阿笙根本沒有勇氣,抬頭去看阿笙的神色,只低著腦袋,一個勁地看他同二爺兩人交握的雙手,耳尖紅透。

    這下,謝放哪里還能不明白阿笙的心思。

    他手上的力道稍稍用力,順勢將阿笙摟住自己的懷中。

    阿笙雙手輕搭在二爺腰間,睫毛輕顫地閉上眼。

    額頭輕輕地落下一個吻。

    “時間很晚了,早些休息。”

    阿笙睜開眼,眼神微愕。

    只,只是這樣?

    “這件披風你先穿著,不急著還。”

    阿笙被二爺牽著手,走到房門口。

    謝放伸手欲要開門,阿笙卻是搶先一步,他攔住了二爺的去路,往后退了幾步,后背抵在門扉上。

    謝放眼露意外,“阿……”

    話未能說完,唇上便覆上一片溫熱。

    …

    阿笙的唇才碰著二爺的嘴唇,便覺心跳仿佛隨時都要跳出喉嚨,放在二爺腰間的雙手,指尖緊張地攥著衣料。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膽子怎么就可以大成這樣。

    是他主動敲的二爺的門,也是他主動牽的二爺的手,即便如此,二爺卻僅僅只是親吻了他的額頭,同過往很是有些不同。

    他以為,二爺至少會做跟親密一些的舉動。

    阿笙不確定,二爺是因為白天太忙,這會兒有點累了,還是因為旁的什么原因,他只知道,在沒有見面的這段時間里,他很想,很想二爺……

    擔心二爺會推開他,阿笙的唇在二爺的唇上貼了好一會兒。

    幸好,二爺似乎并沒有不喜歡。

    阿笙的膽子大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探出自己的舌尖。

    幾乎是阿笙才探出舌尖的一瞬,他的舌尖就被卷了過去——

    謝放竭力克制了一晚上的自持,在這一刻,悉數土崩瓦解。

    多日未見,飽受相思之苦的人,又豈是阿笙一人。

    …

    掐著時間,讓福旺給湯婆子灌了水。

    聽見門外的動靜,第一時間去開了門。

    見到阿笙,第一件最想要做的事,就是將人抱住,因著顧忌方叔的感受,方才沒有任何逾越的行為,唯有在湯婆子遞給阿笙時,輕輕捏了捏阿笙的指尖。

    他知曉他同阿笙上樓時,方叔一直在注視著他們,這才不得不同阿笙兩人各自回房。

    他沒想到,阿笙會前來敲他的門,更沒想到,阿笙后面會,主動吻上他。

    猶如在冬日的火堆上,驟然澆了一壺烈酒上去,謝放在阿笙腰間的雙臂收攏。

    他將阿笙稍稍帶離了門扉一些,右手護著阿笙的后腦勺,以免不小心碰到門框,唇瓣反復碾著阿笙的唇,勾住他的舌,使之染上自己的氣息。

    阿笙呼吸急促,他微仰著頭,承接著二爺的親吻。

    身上的披風系帶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然松脫,落在了地上,單衣的領口微敞著,露出鎖骨處一大片白皙的肌膚,宛若細膩、凝白的上等瓷器。

    謝放眸色沉沉。

    驀地,阿笙的身子忽然騰空,他被攔腰抱起,放在了鋪著粉色牡丹的床上。

    后背抵著柔軟的床鋪,阿笙后知后覺,這會兒才覺得害羞,卻并未想過臨陣脫逃。

    他臉頰通紅地環上,身子傾覆下來的二爺的脖頸。

    再一次,主動吻了上去。

    第288章 衣衫亂了

    抱著阿笙上床時,謝放尚且克制,時刻記著,莫要弄疼了阿笙,便是身子覆上去時,都用一只手撐著床,并未將全部的重量承給阿笙。

    阿笙的親吻生澀,沒什么技巧可言,卻似點火的春風,一觸碰,便成燎原的態勢。

    謝放僅存的克制化作了灰燼。

    他的掌心扣住阿笙的后腦勺,齒尖輕咬著唇上的那片柔軟,勾住阿笙青澀的舌,盡情地汲取他口中的馥郁。

    阿笙能夠感覺到二爺的這個親吻同先前不同,來得更為侵|占性。

    心莫名地有些緊張,便是連呼吸都越來越急促,心底卻是沒有半分害怕,反而將自己的身子更加貼緊了二爺。

    …

    炙熱的吻,落在阿笙的鼻尖,耳后,像是一簇簇炙熱的火苗。

    “嗯……”阿笙無意識地出聲。

    阿笙鮮少出聲,他知曉自己的聲音不好聽,擔心會影響二爺的興致,忙咬住自己的下唇,便是連身子都緊繃著。

    二爺的親吻卻是愈發地滾燙,阿笙只覺身上仿佛有火在燒,意識在逐漸地剝離,身子也便再次地柔軟了下來。

    兩人的衣衫都亂了,木質的床板發出吱呀的聲音,在這濃重的夜色里,格外地曖昧。

    謝放的手撫在阿笙的腰間,順著的腰線往下,來到先前從未探索過的領域。

    阿身子倏地繃緊,卻是沒有將二爺給推開。

    他的身子渴望著二爺更多的碰觸。

    …

    最后緊要的關頭,到底還是理智占了上風。

    謝放指尖攏了攏阿笙敞開的衣領。

    阿笙茫然地睜開眼,烏色的眸子水潤潤的,仿佛映著一水的春光,唇色殷紅,還有一些腫脹。

    他不解地看著二爺,似乎在無聲詢問,為何……會停下來。

    謝放情潮洶涌,此時唯有忍耐著,他的指尖摩挲著阿笙紅腫的唇瓣,聲音沙啞,“若是到最后一步,明天你走路會有些影響,方叔定然會察覺出異樣。”

    阿笙臉頰似火燒,通紅一片。

    他,他從未想到過這一層。

    …

    阿笙坐起身穿衣。

    見狀,謝放從后面抱住他,下巴枕在阿笙肩上,親吻他的耳尖,“晚上就歇在這兒吧,等天快亮的時候,我再送你回去?”

    阿笙耳尖殷紅,他神情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聽二爺的……留下來。

    萬一他同二爺兩人雙雙睡過頭可怎么辦?

    被福祿、福旺瞧見了,倒也沒什么,就怕爹爹起來得早……萬一恰好撞見他從二爺房里出來就糟了。

    阿笙尚未想好,身子忽然被二爺抱著向床上倒去。

    阿笙嚇一跳,他雙手在床上撐了一下,以免摔在了二爺身上,壓疼二爺。

    謝放仰起頭,輕吻了阿笙的唇,“就這么決定了。嗯?”

    阿笙鮮少能夠拒絕二爺的要求,何況,他也想同二爺能夠有時間多相處。

    他紅著臉,小弧度地點了點腦袋。

    …

    翌日。

    天色尚未大亮,一個身影躡手躡腳地上了樓。

    阿笙的門被悄悄打開。

    方慶遙將手中薛先生送他的手電筒打開,對著屋內照了照。

    手電筒白色的燈逛照見床上隆起的床被,以及露在床被外的黑色腦袋。

    方慶遙輕舒口氣。

    果然是他多慮了。

    昨夜阿笙同二爺來那個人各自回房后,應當也便各自休息去了。

    瞧見阿笙身上的被子沒蓋好,方慶遙走上前。

    他將手電筒倒拿著,用掌心擋住光亮,替阿笙掖了掖被角。

    許是睡夢中察覺到了隱約的光束,被窩里的人動了動。

    方慶遙嚇一跳。

    他雙手愈發地掩飾地捂著手電筒的燈面,憑借著手電筒透出的依稀光亮,悄聲退出房間,小心翼翼地將房門給關上,盡可能地不發出人任何動靜。

    …

    “二爺今日這般早便起來了?”

    謝放下樓時,方慶遙正打算同阿笙外出,見到二爺,主動后者打了聲招呼。

    雖說,神情瞧上去,還是有那么幾分別扭。

    謝放猜到方叔態度轉變的原因。多半是今早去阿笙房里查過,加之他比阿笙要晚下樓許多,方叔自是舒坦些。

    “是我起晚了,方叔同阿笙這是打算出門?”謝放眼露意外。

    不得不深想,是不是因著他今日放年假,方叔這才特意帶阿笙出了門,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他若是當真想要對阿笙做些什么,方叔如何能防得住?

    不過,卻也能夠明白一個父親的苦心。

    阿笙比劃著,“爹爹是要上街添置些年貨,二爺可有什么托我們捎回來?”

    說起來,對于爹爹會主動找自己上街這件事,阿笙挺意外。

    他還以為爹爹還在生他的氣呢。

    他在吃早餐,爹爹過來問他要不要一同出門去置辦點年貨。

    爹爹主動遞了梯子過來,阿笙心底既感動,又有些羞愧。羞愧自己不該那般孩子氣,同爹爹置氣了這么長時間,自是二話不說,答應了爹爹。

    謝放:“家里沒什么缺的。不過外頭不太平,繁市近日又涌進了不少其他地方過來避難的民眾。治安不大好,尤其出了租界這一帶。你同方叔出門,萬事小心些。若是遇上偷錢或者是搶錢的,無論數額大小,都不要去追。安全最要緊。”

    “多謝二爺提醒。”

    方慶遙嘴上雖這么應著,心里頭想著,應當不至于這么點背。

    他同阿笙也上過街,還是去人來人往的市場,不也什么事沒有?

    小心點看著些自己的財物便是了。

    阿笙卻是將二爺的話記在了心里頭,“我同爹爹會注意安全的。”

    謝放不放心,喚了小七同阿達兩人過來,讓兩人悄聲地跟著方慶遙同阿笙父子兩人。

    …

    “爹爹,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阿笙以為爹爹同自己上街添置年貨,可眼見著爹爹手里頭不拿著不知道寫了什么的字條,拉著他往民巷里頭鉆,阿笙沒忍住,拉住爹爹的胳膊,不再往前,他比劃著,問出心里頭的疑惑。

    “找房子。年后咱們就要搬出去住,年前不找怎么行?”

    方慶遙一面回著話,一面低頭看自己寫在紙上的地址。

    繁市的巷弄實在太不好辨認了,過了這個巷,得往哪兒拐來著,這報上的地址也不寫得詳細一些。

    他思前想后,阿笙同二爺若是繼續這么同一個屋檐下住著,便是二爺是個君子,兩人沒什么逾越之處,可這么朝夕相處的,阿笙如何能夠放下二爺,日后又如何能夠如常地娶妻生子?

    這家,還是得搬!

    第289章 戰事陰云

    阿笙神情錯愕。

    爹爹誆騙他,說好了出來采辦年貨的!

    阿笙拽了爹爹的衣袖一下,待爹爹抬起頭看他,他便著急地比劃著,“爹爹,咱們不是說好了,等年后再說的么?”

    “年后再說,你現在不也得開始找房子?難不成年后房子自己憑空蹦出來?”

    阿笙抿起唇,“爹爹您究竟為何執意要搬出去?是二爺對咱們不夠好么?”他不明白,為何爹爹這般急著搬出去。

    “他對咱們再好那也是有……”

    話到嘴邊,方慶遙“企圖的”三個字又給生生地咽了回去。

    二爺待他們再好,他也不能把自己的兒子給送出去!

    “你要是不想進去,你就待在這里,我一個人進去找!”

    方慶遙說著,便一個人進了巷子。

    阿笙雖說氣爹爹誆騙他,可這一片他同爹爹都沒有來過,哪里能放心。

    阿笙只得悶聲跟上爹爹。

    方慶遙顯然還在同阿笙置氣,聽見身后的腳步聲,他轉過頭,粗聲粗氣地道:“你不用跟著我!我先前便說過,你若是當真不愿意搬出來,大不了我一個人出去住!”

    阿笙抿起唇,要是他讓爹爹一個人搬出去住,他成什么了?

    阿笙自然不會當真聽爹爹的留在原地,他固執地跟在后頭。

    父子兩人就這么一前一后地走著,誰也不同誰說話。

    …

    “鈴鈴鈴——”

    “鈴鈴——”

    自行車的鈴聲從后頭傳來,阿笙趕忙側了側身子。

    前頭,方慶遙聽見聲音,也站到了一旁。

    忽地,阿笙的身子被人給從后頭撞了一下。

    很疼。

    阿笙下意識地抬手去揉自己的肩膀,倏地聽見爹爹在大聲喊,“荷包!我的荷包!”

    阿笙錯愕地抬起頭,眼見著爹爹就要隨小偷拐進一個小巷,阿笙顧不得去揉發疼的肩膀,他奮力跑上前,去追爹爹。

    阿笙年輕,腳程到底要快上一些,他追上爹爹,拽住爹爹的胳膊,氣息尚未喘勻,便快速地比劃著,“爹爹,別追!危險!”

    臨出門前,二爺才交代過,這種情況下,千萬不能去追!

    眼睜睜地瞧著那賊人在他的面前消失不見,方慶遙是氣得恨不得捶胸頓足。

    他的荷包!!

    “算了,爹爹,安全重要。”

    方慶遙還是肉疼。

    道理他也懂。

    他不熟悉這兒的地形,容易將人追丟不說,萬一小偷還有同伙,可就危險了。

    平時方慶遙也不是沖動的人,人命哪有錢財重要?

    可看著小偷就在他面前溜走,哪里能心平氣和?

    方慶遙語氣著急地讓阿笙趕緊檢查自己身上的物件,“你趕快仔細瞧一瞧你身上的物件,少了什么東西沒有?”

    阿笙低頭去看自己的荷包,果然,他掛在腰間的荷包也不見了。

    不過他荷包里頭向來不放錢,只放了些零嘴,故而除了損失一個荷包,旁的什么也沒損失。

    擔心附近有小偷同伙,阿笙不便同爹爹說自己真正飯錢的錢袋子貼身著呢,他比劃著,“爹爹,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方慶遙今日出門,除卻找房子,當真是為了添置年貨的,是以荷包里裝了不少錢。

    這下,全被小偷給順走了!

    以為阿笙的錢也被悉數給順走了,方慶遙只得聽阿笙的,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阿笙當即瞧出爹爹走路姿勢的異常,忙關切地比劃著,“爹爹,你,你腿怎么了?”

    “不是腿,應當是跑得太急,把腰給閃了。”一道笑吟吟的聲音自巷口傳來。

    阿笙抬起頭,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后背倚著巷口拱門上。

    …

    小七?

    阿笙驚訝地看著小七。

    小七怎會出現在這里?

    小七手里頭掂著一個荷包,拋高,接住,拋高接住。

    阿笙定睛一眼,眼露驚喜,那不是……爹爹的荷包么?!

    最后一下時,小七抓住被他高拋的錢包,手往前一伸,給方慶遙遞了過去,“給,您給數一數,看看荷包里的錢可有少了?”

    方慶遙沒想到,自己的荷包還能回來。

    他原先還在想,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小兄弟顧不得腰疼,雙手有些激動地接過自己的荷包,第一時間打開,粗略地數了數,數額大張的都在,想來應該是沒少。

    失而復得,使得方慶遙激動萬分地向小七道謝,“實在太感謝你了,伙子。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方慶遙一面說著,一面從荷包里取了一塊銀元,正打算要遞給小七,被阿笙給拽了拽胳膊,“爹爹,這是小七……是二爺的暗衛。想來是二爺不放心,特意命小七護著跟著我們。”

    方慶遙吃了一驚,眼前這個小兄弟,是二爺的人?

    …

    方慶遙一直都知曉,二爺是個行事十分周到跟妥帖之人,他心里頭自是感激,可再感激,也斷然沒有將阿笙交給對方的道理。

    他默不作聲地將手中的荷包給貼身放好,到底還是同小七道了謝,“如此,多謝小七兄弟的幫忙了。”

    荷包被偷了一回,方慶遙沒敢在這片區再找房子,以免再出個什么意外,他扶著腰身,對阿笙道;“走吧,咱們上街添置年貨去。”

    阿笙這會兒哪里還有上街的心情,他扶著爹爹,“爹爹,我還是陪您上一趟醫藥館吧。”

    “上回醫生給開的藥還有,上什么醫藥館?沒事,我就是腰稍稍扭了下,不是閃到腰了,應當沒事。”同上回不同,上回是在樓梯上摔了個屁股蹲,他都聽見骨頭“啪”地一聲,這回應該問題不大。

    事實證明,即便只是扭到腰,事情也可大可小。

    因為沒走幾步,方慶遙便發現自己腰疼的厲害,額頭直冒冷汗。

    許是上一次當真沒好利索,這一次才會這般輕易便復發了。

    阿笙離得近,自是將爹爹額頭上的冷汗都瞧得一清二楚,問小七:“小七,你能去幫忙叫輛車么?”

    小七小臉嚴肅:“抱歉,小七奉命跟著阿笙少爺同方掌柜,不能讓阿笙少爺同方掌柜離開小七的視線。”

    哼!

    二爺待阿笙少爺多好,方掌柜的卻是一點不領情,先前還使得二爺有家歸不得,只能都留宿公司以避嫌。

    讓方掌柜的吃點苦頭才好呢,吃點苦,就能愈發顯出二爺的重要啦!

    方慶遙沒瞧出小七是在故意為難他,他的手扶在腰上,“……沒,沒事,爹爹能忍得住。你扶著爹爹走便,便是了。”

    就在這時,巷子里傳來腳步聲同車輪駛來的聲音。

    方慶遙身形一僵,以為是偷兒去而復返。

    “臭阿達,要你多管閑事。”

    阿笙耳尖,聽見小七小聲地嘟囔了一聲。

    上一回阿笙便從陶管事口中得知,二爺身邊有兩個暗衛,另一位便是叫阿達。

    阿笙四下看了看,便并沒有瞧見周遭有人,可人力車確實在他們面前停了下來。

    阿笙心下動容。

    除卻小七,二爺竟也派了阿達保護他同爹爹么?

    …

    “來,爹爹,我扶您上車。”

    阿笙扶著爹爹上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唯恐這人力車有什么貓膩,方慶遙站在原地,神情戒備地看著忽然冒出來的人力車,“這車是誰叫的?”

    阿笙比劃著,“應當是二爺的另一個暗衛,阿達叫的車。”

    小七沒吭聲,顯然阿笙猜對了。

    方慶遙不大情愿,可又沒法逞強,被阿笙扶著上了人力車。

    都怪他這腰太不爭氣!

    又欠下二爺一個人情。

    …

    阿笙同爹爹坐上人力車時,還在想,他同爹爹坐人力車走了,那小七同那位阿達得怎么跟上他們。

    車子出了巷子,阿笙方才意識到,他多慮了。

    巷子里停著二爺的汽車。

    司機在后駕駛座上瞧見人力車上,阿笙同方慶遙兩人的身影,便從車上下來,替兩人開了車門,還幫著阿笙扶爹爹上車,可見提前便收到了叮囑。

    想來巷弄狹小,人力車跑不快,同腳程快不了多少。

    阿笙同爹地上車后不久,阿達同小七也隨之上了車。

    阿達是坐的副駕駛,小七坐在阿笙的旁邊。

    這是阿笙頭一回真正意義上同“阿達”照面,他好奇地朝阿達看了一眼,發現阿達得帽子戴得極低,只能瞧見個下巴,不過瞧著身形,年紀也不大,興許也就比他跟小七大上個幾歲的模樣。

    阿笙原先打算送爹爹去醫館。

    司機聽說方慶遙是閃了腰,便推薦阿笙去市中心的銘德醫院去瞧瞧,離這一片也近——

    上一回陶管事便是從銘德醫院給他請的醫生。

    阿笙聽說上次給爹爹看診的醫生便是陶管事從銘德醫院請得,想著不若就聽從司機的建議,去銘德醫院,給爹爹一個詳細點的檢查也好。

    到了醫院,阿笙扶著爹爹下了車。

    “讓一讓,都讓一讓——”

    “麻煩讓一讓……”

    阿笙瞧見,好幾個醫護人員抬著數名受傷人員,從他們面前跑過。

    阿笙扶著爹爹進大廳去找醫生看病,排隊的功夫,隱約從其他病人以及病人家屬的談話中得知,方才他同爹爹在門口瞧見的那幾名傷員,都是從其他地方的醫院轉來銘德的傷兵。

    談話間,人們臉上滿是愁容。

    誰也不知道,這目前看似太平的繁市,究竟能夠在這風雨中撐多久,眼前太平的日子,又能夠過多久。

    方慶遙低聲地嘆了口氣,“哎,這世道,什么時候才能太平。”

    阿笙攙扶著爹爹,沉默著,唯有向上蒼祈禱,祈禱那些傷兵能夠早日康復。

    “你是……阿笙?”

    快要輪到爹爹看診,忽地聽見有人喚他的名字,阿笙茫然地轉過頭。

    只見一位穿著白大褂,金發碧,年紀約莫在四、五十歲左右的洋大夫一臉驚喜地朝他走來。

    阿笙幾乎是一眼便認出,這位洋大夫便是二爺曾帶著他前去看過他的啞疾的約翰大夫。

    約翰大夫怎的……會在繁市?

    他記得那時醫院告訴二爺,約翰大夫出診,歸期不定。后頭又聽說約翰大夫的家鄉爆發了戰事,約翰大夫被征召回國。

    也因此,他復診的事也便耽擱了下來。

    后頭二爺也有試著幫他聯系過其他醫生,可其他醫生給的診斷都是,他這么多年未曾開口說過話,再開口說話的機會十分渺茫。不似約翰先生,認為他只要經過治療,尚有恢復說話的可能。

    二爺也便未再帶著他四處求醫,只是一封一封地往約翰先生家鄉寄信。

    許是因為戰事的緣故,且遠隔重洋,二爺寄出去的信箋并未得到過回復。二爺卻從未放棄,仍是四處托人打聽約翰醫生的下落,只是一直未曾有進展。

    未曾想……

    今日竟會被他在這兒遇見約翰大夫!

    第290章 幾成把握

    “十分抱歉,那日原本同你和南傾約好,讓南傾帶你來復診。后面又出了一些事情。心里一直過意不去,想找機會再約你見個面,替你完成會診。我試著寫信去過謝府,不過并未收到回信。聽朋友打聽了一下,方知謝老先生病故,南傾也已經離開了北城……”

    醫院草坪的長條凳上,約翰同阿笙并肩坐著,言語間不無遺憾。

    惦記著那次未能成行的復診的人,并不是只有阿笙同謝放兩人,約翰的心里也一直都記著阿笙這個特殊的病人。

    阿笙聽后很是感動,沒想到約翰大夫會一直記著他。

    手里拿著約翰大夫從護士那兒暫借的紙筆,阿笙也同約翰大夫提了二爺給他的家鄉寄過信,只是也沒有過回音這件事。

    約翰瞧了阿笙的字條,大為詫異地道:“南傾竟然也給我寫過信嗎?實在抱歉,我在醫院留的家庭地址是我離開家鄉時的地址,因為戰事,家里人已經搬離了原先的地方,去了隔壁的市。”

    約翰說著,眼底滿是遺憾。

    南傾寄他的那些信,不知是不是還躺在他原先家中的信箱,現在那幢房子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新主人,就連信箱里的信件也并一起清理了,

    阿笙忙擺著手,“不要緊的。”

    戰事下,本就音書難通,就算是約翰大夫沒有搬家,信件也很容易丟失,何況還是在隔著重洋的情況下。

    世事無常,誰能想到呢,二爺同約翰大夫竟一直都試著聯系對方,結果一直陰差陽錯的,沒能聯系上。

    結果反而被他在醫院同約翰大夫無意間碰上了。

    …

    阿笙在紙上寫下,“約翰大夫您既是已經回了家鄉,怎的現在會在這兒?”

    約翰看過阿笙寫的字條,笑著解釋道:“我是隨軍調派到的這里。”

    阿笙一怔。

    隨軍?

    約翰大夫是參軍了?

    瞧著不大像啊……約翰大夫不是還穿著白大褂么?

    見阿笙疑惑地盯著自己身上的工作服,約翰知曉他誤會了,笑著道,“我不是參軍入伍,我現在是一名隨軍醫生。”

    原來,約翰的確因為戰事回了一趟家鄉。

    只是他回家鄉之后不久,家鄉的戰事便差不多已經結束。

    他還是最喜歡這片他生活了多年的東方土地,于是還是同家人告別,再次來了。

    原本是要回北城,可北城那時大亂,進城隨時都會有危險,他的朋友并不贊成他冒險進城,建議他南下。

    湊巧,在南下的火車上遇上運送傷兵的列車。醫護人員緊缺,列車員到各個車廂找人幫忙。

    約翰便是前去幫忙的醫護人員之一。

    到了傷員所在的列車,約翰第一次見識到什么是人間煉獄。

    那里的大部分傷員的傷情根本沒有得到完全的醫治,哪怕是被炮火傷得慘重的,也只是簡單地包扎了一下,傷口滲血或者感染,卻沒有得到進一步的治療。

    大眼看著很多傷兵坐在那里痛苦低呻,或者麻木,翰心里既憤怒又無可奈何。

    因為醫護人員真的太緊缺了。

    不僅缺醫護人員,也缺醫療物資,也因此,那些傷兵才會沒能得到該有的醫治,有些真的就只能硬扛著。

    就這樣,約翰留了下來。

    約翰醫術高明,在醫學界又久負盛名,部隊自是求之不得,也便一直留軍至今。

    此次,約翰便是作為隨軍醫生,陪同這些傷兵前來繁市醫治,又因為他醫術高超,銘德特意請他坐診。

    傷兵治療需要時間,另外,他也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人脈,多動員繁市的權貴商人,多募集醫療物資,因此會在繁市留一段時間。

    阿笙聽說約翰會在繁市逗留一段時間,他握著筆端的指尖微微發緊。

    若是約翰大夫沒有那么快離開繁市,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可以找約翰大夫復診,繼續治療他的啞疾?

    “對了,你的診斷報告我還留著,一直放在我的文件包里,現在在我的住處。現在我也在銘德的門診坐班,阿笙,不知你現在是否還有治療的意愿?”

    像是冥冥中有所注定,說完自己離開北城以后的各種經歷,以及為什么現在會身在繁市的原因,約翰忽然開口,問阿笙現在可愿意治療。

    不過約翰并沒有忘記,上之前的看診,阿笙對于能夠恢復說話這件事,并沒有那么積極。故而才會有此一問。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必須要和你說清楚的是,你的發聲器官太久沒有工作,康復的過程可能會有點長,而且期間需要反復用儀器檢查,可能也不會那么舒服。不過這次你的父親也同你一樣,在繁市是嗎?

    你父親是最熟悉你病情的人,如果有你父親的陪診,相信進展得會相對順利一些。如果你現在還愿意看診,你可以來這里找……”

    未等約翰說完,阿笙便提筆飛快地在紙上寫下,“我愿意的!”

    他很想,很想,有一天能親口喚一聲“二爺”。

    …

    方慶遙看完診,在阿達的攙扶下來到醫院的草坪。

    他張望著,只瞧見了從長條凳上起身的阿笙。

    他強忍著腰間的不舒服,加快了腳下的步子,朝阿笙走過去。

    “怎的只有你一個人,那位洋大夫呢?你同人家聊過了么?怎么樣,你有沒有問那洋大夫,你的病能不能治好?那洋大夫可有說,他是否把握,你有沒有管人家問他的聯系方式?”

    一見到阿笙,方慶遙便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先前阿笙陪著爹爹,在排隊等待就診,意外重遇大夫。得知阿笙是陪著父親過來就診,約翰便同醫院那邊打了聲招呼,讓方慶遙提前進去就診。

    阿笙心里頭還記著自己沒能去成的復診,便問了約翰大夫那會兒是否有時間,方不方便找個地方聊聊。

    約翰大夫答應下來之后,阿笙便趕緊同爹爹知會了一聲,又因為不放心爹爹一個人看診,就托了阿達替他陪著。

    方慶遙聽說那個洋大夫便是阿笙在信中提及,說是有機率能夠讓阿笙重新開口說話的那位,自是二話不說,讓阿笙趕緊同人詳細聊聊。

    這會兒不見了哪位洋大夫,只見阿笙一個人,自是著急。

    阿笙笑著點了點頭,比劃著,“約翰大夫還有事忙,就先離開了。聊過了,約翰大夫說他會在這家醫院坐診一段時間,還同我說了下他大致會在的時間,方便我去找他看診。”

    “太好了!那,那他有,沒有提過,提過你……你……”能夠再次開口說話的機會有多大?

    后一句話,方慶遙緊張地沒敢問出口。

    阿笙不會說話以后,早些年他還帶著阿笙四處尋醫問藥,什么偏方都試過了,便是求神拜佛也都沒有落下,依然沒任何好轉之后,方慶遙也便漸漸死了心。

    再沒有問過其他人,他的兒子還能不能開口說話,也盡可能避免在阿笙面前提起從前他會說話時的那段時光,怕阿笙聽了難過。

    “我沒問,不過二爺從前同我說過,若是約翰大夫認為有治愈的可能,還是挺有希望的。”

    方慶遙忽地想起當初阿笙在信中便是提到,是二爺帶他去看的醫生。

    方慶遙冷不伶仃地出聲問道:“當初二爺怎會想著帶你去醫院,二爺可嫌你是個啞巴?”

    阿笙眉心微蹙,他比劃著,“不是的,那時是我耳朵不大舒服,二爺才想著帶我去醫院瞧瞧,是約翰先生對我身子檢查后,發現我的發生器官沒有太大問題,他認為我應該還能再開口說話。

    二爺是覺著,若是我日后能說話,不說溝通方便一些,便是遇上危險也可呼救。爹爹您莫要誤會了二爺。”

    小臉滿是不贊同。

    爹爹怎么能這般誤解二爺呢。

    方慶遙老臉臊紅,“我,我就是……隨口問問么。”

    成,成吧。

    是他小人之心了。

    …

    “爹爹,您腰怎么樣了,醫生可有怎么說?”

    碰面到現在,都是在談他的事,阿笙扶過爹爹,這會兒才有功夫,問爹爹的傷情如何了。

    方慶遙:“沒事,爹爹能有什么事?回家吃點藥,再跌打藥酒抹一下就好了。”

    小七不知道從何處冒出,雙手背在身后,笑吟吟地道:“不是噢,醫生說的是,方掌柜上回扭傷的地方沒有好全,以后得擔心些。若是這次又在徹底痊愈前閃著腰,日后便機位容易習慣性腰疼。”

    “小七——”

    阿達不贊同地出聲。

    二爺早已吩咐過,要將阿笙少爺視為半個主子,對方掌柜自然也不好太過放肆。

    小七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

    他又沒說錯。

    …

    方慶遙閃了腰,不方便去買年貨,便同阿笙兩人提前回了小洋樓。

    陶管事見阿笙扶著方慶遙進屋,又見說著要去添置年貨,結果兩人兩手空空回來的兩人,嚇了一跳,“怎么了這是,是傷到哪兒了?”

    阿七慢悠悠地跟在身后,替父子兩人回話道:“追一個小毛賊,又把腰給閃了。”

    方慶遙臉頰有點熱。

    這一次,確實是他太冒失了。當時一心想著把荷包給追回來,沒有想太多。

    陶管事不贊同地睨了小七一眼,“來,方掌柜,趕緊坐會兒,還是我們先扶您回房躺著?”

    “阿笙扶我回房稍作休息就可以了。多謝啊。”

    方慶遙這會兒恨不得“咻”一下就回到房間,省得……丟這么大一個人!

    這一次,醫生也給開了藥。

    阿笙扶了爹爹進屋,靠在床上,倒了溫水,給爹爹喂了藥,“這一回藥一定要一日三餐都吃,不能記得起就吃,想不起就不吃了,知道么?算了,接下來我每次提醒您吧。”

    原來方慶遙這一回之所以這么容易又把腰給扭到了,有部分原因是他上一回沒要按照醫生所說的堅持吃藥,腰不疼了以后就沒堅持吃,導致沒好利索。

    阿笙將醫生開的藥,給收好,一起放在桌上,他轉過身,“那您先休息,我先出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您喊我一聲?”

    方慶遙知曉阿笙只要有時間,便會去畫室畫畫,知道他這會兒定然是要畫畫去了,也便不占用阿笙的時間,“好,你等會兒出去,給爹爹拿一下今早的報紙就成。”

    阿笙點了點頭。

    阿笙去客廳,給爹爹拿了報紙。

    “我聽說方叔腰上復發了?可要緊?”

    謝放手扶在樓梯扶手上,從樓上下來。

    阿笙眼底很是有幾分心虛。

    定然是小七或者是阿達兩人告訴二爺爹爹受傷的事……

    就是不知,小七同阿達兩人有沒有同二爺說……爹爹看房子的事。

    阿笙搖了搖頭,他將手中的報紙夾在腋下,同二爺比劃著,“同上次一樣,沒什么大礙,只是這次得格外注意一些,否則以后容易復發。”

    謝放下了樓,“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一回的確得好好將養,將養。我進去瞧瞧方叔?”

    阿笙忙擺著手,“不用,不用……”

    對上二爺疑惑的眼神,阿笙解釋地比劃道:“因為是追小偷,不小心扭到的腰,爹爹便覺著……臉上有些掛不住,您這一去,他多半更想將臉埋進沙子里了。”

    阿笙做了一個把腦袋往沙子里埋的動作,逗得客廳里的福旺噗嗤笑出聲,便是陶管事都忍俊不禁。

    謝放亦不覺莞爾,輕揉下阿笙的腦袋。

    “對了,二爺,我陪爹爹上銘德醫院看診時,碰見約翰大夫了。”

    縱然覺著小七他們應當同二爺匯報過,阿笙還是將意外遇見約翰大夫的事迫不及待地告訴二爺。

    謝放:“我來,便是想同你說這件事。”

    對上阿笙眼露疑惑的眼神,謝放進一步道,“我想問你,明日可有其他的安排?若是沒事,我陪你去一趟醫院,去見約翰先生?”

    去年便是因為臨近年底,想著過完年再去。

    結果沒能復診成。

    這一次,不想再夜長夢多,旁生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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