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這一次見面, 可以說是史無前例的復(fù)雜。
盡管如此,在降谷零鍥而不舍地給望月澤塞到第三個橘子,打斷了第十三次開口時, 望月澤終于麻木了。
“沒事的,真的,”望月澤痛苦面具:“你不想讓我說什么直接告訴我就可以了,我真的吃不下了。”
降谷零心滿意足地收了手,順勢問他:“你有沒有感覺最近身體變好點(diǎn)了?”
望月澤遲鈍地眨了眨眼:“……好像還真是。”
“那不就得了,每天都要吃蔬菜水果,還得堅持鍛煉, 這樣一來二去身體素質(zhì)一定會有明顯提升。”降谷零對于之前望月澤說暈就暈的事耿耿于懷。
望月澤和諸伏景光二臉懵逼。
尤其是諸伏景光,他已經(jīng)搞不懂這兩人的相處模式了, 但是直覺告訴他,做電燈泡真的不合適!
“繼續(xù)吃。”降谷零從冰箱里熟門熟路地倒了杯牛奶給望月澤, 順勢拍了拍諸伏景光的肩膀:“H……嗨,你過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諸伏景光應(yīng)了,一邊回頭看了一眼一臉苦相地端著杯子的望月澤。
還真聽話?!
直到走到了陽臺, 諸伏景光方才看向降谷零, 真情實感:“恭喜。”
“什么?”降谷零沒反應(yīng)過來。
“大家都聽說了, 關(guān)于你們兩個的事。”諸伏景光微笑道, 甚至還不忘補(bǔ)上一句:“你們到底在掩飾什么啊?我們都看得出來, 確實挺般配。”
降谷零的眼睛睜大了,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諸伏景光,嘴唇翕合, 半晌方才憋出來一句:“……哈?”
降谷零控制不住地嗆咳起來。
“有什么問題嗎?”諸伏景光溫和地拍了拍降谷零的后背。
“……不是,你們……你們是怎么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降谷零的表情非常精彩。
諸伏景光表情顯然更加精彩:“……啊?難道你不知道大家都知道了嗎?”
兩人面面相覷半晌, 降谷零忽然開始語速極快連珠炮似的解釋:“我們只是在演戲啊,雖然說在一起搭檔都很順利,但是你也知道的吧,我們是不太可能在一起的。在組織里不可能輕易相信任何人,何況他的身份都不明朗,我連他名字都不知道呢。如果說將來真的在一起的話,還涉及到他在這里期間做的事怎么處理,身份怎么做等一大堆問題,想起來都非常麻煩,所以說我們真的,真的是一點(diǎn)可能都沒有。”
他說完,眼神亮亮地看著諸伏景光,似乎在等待一個答案。
諸伏景光沉默半晌,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覺你考慮得很長遠(yuǎn)啊。”
降谷零立刻笑著點(diǎn)頭,如釋重負(fù):“是啊……畢竟我是現(xiàn)實主義嘛。”
諸伏景光沉重打趣:“就快連寶寶叫什么在哪里上幼兒園都想好了。”
降谷零難以置信地抬眼,悶聲嗆咳起來。
即便是在陽臺上,諸伏景光說話的聲音仍然很輕:“你有沒有覺得,其實有時顧慮過多也不一定是好事。”
降谷零終于止住了咳嗽,沒有開口。
“想不通的就適當(dāng)相信一下直覺,想做的事就去做。將身上的包袱放下來,或許也是好事呢?”諸伏景光的語聲很溫和:“畢竟零這么溫柔,能夠信任的大概率也是個好人吧。”
降谷零的眉頭卻倏地蹙緊了。
那一瞬間他想到了很多事,想到了那些莫名的照片,想到了伊藤。
也想到了那個混沌不清的夢。
和夢里的卡慕與現(xiàn)在全然不同的凜冽模樣。
“不要太信任卡慕。”降谷零忽然道。
諸伏景光皺了皺眉:“我知道他是琴酒帶回來的人,但是看起來他似乎并不完全站在琴酒一邊。倒是你……”
“我也一樣。”降谷零點(diǎn)頭:“我知道。”
諸伏景光覺得這話題有點(diǎn)歪了:“你覺得卡慕可疑,是有什么原因嗎?”
降谷零遲疑再三,只問道:“你覺得琴酒信任他嗎?”
諸伏景光笑了:“即便是他帶回來的,也未必會盡信吧,更何況我聽說,卡慕似乎是失憶了。”
“對。”降谷零頷首。
“雖然失憶了,但是他的身手太好,精于用槍。這樣的人仿佛是為組織量身打造的,他過往的背景勢必不簡單。”諸伏景光道。
降谷零的神色也跟著沉了下來:“對,而且這么長的時間里,他仍然沒有回憶起從前的事,身上有沉疴,也抗拒醫(yī)院。”
卡慕身上有太多秘密,而他顯然并不打算展露給任何人。
諸伏景光看向降谷零:“你們談過嗎?”
降谷零失笑:“你覺得他有那么相信我嗎?”
這話一出,諸伏景光也沉默下來。
倒是降谷零自己沉吟片刻,自己開始找補(bǔ):“其實他已經(jīng)算是相信我了,他叫大家都是代號,但是叫我搭檔。”
諸伏景光:……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對?
降谷零繼續(xù)補(bǔ)充:“危險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會想到我,出了事他也會立刻維護(hù)我。即便是琴酒那邊有所懷疑,他也會想辦法。哦對了,我們還經(jīng)常睡一起。但是確實不怎么交心……”
諸伏景光從擔(dān)憂變成徹底麻木。
他覺得自家幼馴染雖然什么都很聰明,但是這方面似乎出奇地遲鈍。
“你是在和我秀恩愛嗎?”諸伏景光沉重地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
降谷零難以置信地睜大眼:“哈?”
“交心都是后續(xù)的事,但是如果你確實有擔(dān)憂,你可以找個好時機(jī)和他聊聊。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是很好,不是嗎?”諸伏景光建議。
降谷零沒想通什么時候算是好時機(jī),他輕嘆了口氣看過去:“你的那位最近有沒有什么問題?”
“那位”是代指聯(lián)系人,事關(guān)這些,諸伏景光其實不太想在這里聊,卻也只是搖了搖頭,表示一切正常。
“那就多加小心。”降谷零還是沒辦法松口氣。
有人在調(diào)查諸伏景光失蹤這件事,讓他如鯁在喉。但是一切尚未明朗,他也不想將這些過早地暴露出去。
即便是對景光,有些事他一個人擔(dān)驚受怕就夠了。
“哦還有件事,你之前說你好像能聽到卡慕的心里話是吧?”諸伏景光忽然問道。
降谷零一怔,盡管最近有些事已經(jīng)能被確定:“……哦,你不用放在心上,那時候我可能出幻覺了。”
“不是幻覺。”諸伏景光篤定:“因為我也聽到了。”
兩人面面相覷。
半晌,降谷零磕磕巴巴地問道:“所以你聽到的是——”
“他說你們不是那種關(guān)系。”諸伏景光忍笑:“沒想到心里話還會騙人。”
幾乎是同時,他們聽到了里頭的卡慕正在一邊煮面一邊在內(nèi)心激情小劇場——
【哎,也不知道這兩人有什么話需要說那么久】
【波本和蘇格蘭感情真好啊,難怪琴酒不想讓他們兩個單獨(dú)相處呢】
【現(xiàn)在想想我真是個電燈泡,還是個會煮面的優(yōu)質(zhì)電燈泡】
【不過還好我主動請纓,不然大哥棒打鴛鴦打的就不是我了,真可怕,嘖嘖】
降谷零:……
諸伏景光:……
“該回去了。”諸伏景光冷靜道。
“啊,是的是的。”降谷零毫不猶豫。
三個人各懷心思地吃完了一頓晚飯,諸伏景光給蕎麥面調(diào)了個又清爽又可口的湯底,獲得了兩人的一致稱贊。
酒足飯飽,望月澤先起了身:“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先回去了。”
“不不不,我不住在這里,我這就回去。”諸伏景光毫不猶豫。
“那今天就我來收拾吧……嗯?等等,你們都不回來了?”降谷零一臉錯愕地看向兩人。
兩人一個溜得比一個快。
諸伏景光有意要和望月澤解釋兩句:“我和波本……”
“嗯,我懂得,你放心,我會保持距離。”望月澤毫不猶豫。
“啊?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諸伏景光有點(diǎn)懵。
“那今天就這樣,希望下次還有機(jī)會吃到你做的料理,回見了。”望月澤笑容滿面地?fù)]揮手。
諸伏景光摸了摸下巴,不對勁。
卡慕好像是真的誤會他和零之間的關(guān)系了,這可不行。
……
望月澤是真的有事。
距離潛入組織已經(jīng)過去了三個月的時間,按照原計劃,他會在三個月時恢復(fù)大部分記憶,并且和聯(lián)絡(luò)人匯報情報。
望月澤現(xiàn)在還記得,前世他好不容易恢復(fù)了記憶,對這一天簡直是無比期待,見到聯(lián)絡(luò)人就如同見到了家人,恨不得把組織里的人一天吃幾碗飯都匯報一下。
然而后來,許是因為傳出去了太多情報,警方的動作太大,聯(lián)絡(luò)人失蹤了。
再后來,聯(lián)絡(luò)人的尸體被當(dāng)眾沉入日本海,與此同時,組織內(nèi)部啟動大規(guī)模排查。
那一次被波及的人太多,再后來,再也沒有人能夠證明他的臥底身份……
望月澤閉了閉眼。
碼頭的集裝箱倉庫。
望月澤看向里面坐著的人,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那人抬眼,對望月澤笑了笑:“想起來了?”
“嗯。”望月澤點(diǎn)了頭:“差不多了。”
望月澤將當(dāng)期情報遞了過去,那人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只有這些?”
“目前只有這些。”望月澤和來人對視:“青木部長,我還有件事要問。”
“你說。”
“最近有人在暗中調(diào)查公安或者警方派出的臥底名單,您這邊了解嗎?”望月澤問。
青木神色頓時難看起來:“影響到你了?”
“還沒有,但是怕是早晚的事。”
青木皺眉:“每年派去臥底的人都不少,不該有人不懂規(guī)矩調(diào)查這些。”
“嗯,還有個人要問您。”望月澤將山本的形象描述了一下,問道:“這人的情況您了解嗎?”
青木看向望月澤:“你確定是這個人?”
“對。”望月澤頷首:“我沒查到相關(guān)信息。”
“你確實不該查到,這人三十年前就過世了。”青木的表情相當(dāng)復(fù)雜:“你怎么可能見到他?是他的兒子嗎?”
青木將手機(jī)屏幕轉(zhuǎn)向望月澤:“這個?”
那是一張正在演講的照片,照片上的山本看起來更加年輕也更加器宇軒昂。
“山本部長在世時致力于打擊恐怖組織,沒想到后來發(fā)生了車禍,車從懸崖上翻了下去。但是據(jù)我所知,他沒有子女。”青木介紹道。
望月澤的嗓音有點(diǎn)啞:“可能是秘密組織嗎?”
“那就不在我的權(quán)限范圍內(nèi)了。”青木將手機(jī)收了:“說回你的事,下次見面時,我希望得到他們交易地點(diǎn)的信息。”
“知道,最近換了新搭檔,可能會更加慎重。”望月澤順口道。
“話說回來,之前一直沒問過你,你的個人情況怎么樣了?”青木忽然問道。
望月澤腳下一個踉蹌:“……啊?現(xiàn)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吧?”
“總該有點(diǎn)對于美好生活的期待啊,你嫂子也挺惦記這事呢,你潛伏過去之前,不是也參加過聯(lián)誼會嗎?沒有喜歡的?”青木問道。
望月澤始終不太習(xí)慣將這事掛在嘴邊,臉都跟著紅了:“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而且話說回來……我現(xiàn)在的情況,人家姑娘跟著我擔(dān)驚受怕的也不好。”
青木關(guān)切道:“找找同行也可以啊,大家彼此都能理解。”
“同,同行……”
望月澤的腦海里幾乎瞬間閃過了降谷零的眉眼,結(jié)結(jié)巴巴道:“同行也不太好,同行不一定樂意……”
青木:……?
望月澤語速極快,像是在掩飾著什么:“還有別的問題嗎?沒有的話我先回去了。”
青木摸了摸下巴,忍不住笑了:“我說望月,你是不是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
“怎么可能呢!根本就沒機(jī)會啊。”望月澤誠懇道。
青木覺得好像也有那么幾分道理,望月澤已經(jīng)沒影了。
從見面的地方離開,望月澤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已經(jīng)形成了思維定式。
回家的話,就是回安全屋。
那里有燈光,也有等待的人。
意識回籠時,他已經(jīng)站在安全屋樓下了。
望月澤下意識抬眼,安全屋沒開燈,里面甚至不一定有人在。
望月澤摸了摸頭,也是,剛剛諸伏景光已經(jīng)離開了,降谷零沒什么理由留在這里。
他還沒來得及離開,陽臺的窗被豁然拉開。
降谷零站在陽臺對著他笑:“回來了。”
望月澤有一瞬的恍惚,迷迷糊糊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徑自走了進(jìn)去。
“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
異口同聲的兩句話,望月澤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看到降谷零眉眼也是彎著的,這讓望月澤心情頓時好了幾分。
“你在等我?”望月澤問道。
“對。”降谷零的語氣很溫和,他似乎有點(diǎn)緊張,也因此友好地提議:“需要先洗個澡嗎?”
望月澤大為震撼。
【所以這是要談什么,居然還要先洗澡?!】
降谷零輕咳一聲,將椅子拉開了。
望月澤很懵地在對面坐下。
降谷零準(zhǔn)備了精致的下酒菜,頗有點(diǎn)和自己不醉不歸的架勢。
望月澤心底惴惴,面上佯作輕松:“怎么了?你有心事要和我談?”
“有。”降谷零面色凝重。
望月澤頓時更緊張了,下意識坐直了:“你說。”
“你恢復(fù)記憶了嗎?”降谷零問。
【原來是要問這個啊】
【還以為要問我感情問題】
望月澤有點(diǎn)失落,面上卻絲毫不顯,只遲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起來了一些,但是零零碎碎的,連不起來。”
這話和降谷零說過幾次了,想到最近降谷零的態(tài)度,望月澤遲疑著試圖給自己找補(bǔ):“不過我應(yīng)該也沒太壞吧,我確實不太喜歡殺人。”
“雖然我會用槍,也會近身格斗,但是我并不喜歡組織對人命的態(tài)度,這一點(diǎn)我們還是挺像的。”
他看似輕松地笑了笑。
降谷零沉默半晌:“你那時為什么會跟上琴酒?”
“可能是為了保命吧。”望月澤笑了下:“也可能是因為我天生對一些危險的事情趨之若鶩,你還不是一樣?”
降谷零笑了下。
他的眉眼微垂,手輕輕撥弄著酒杯。
他知道望月澤在等一個答案,或者說,在等待一個肯定。
他也同樣知道,望月澤似乎討厭血腥,也始終在避免殺戮。
但是身在黑暗之中,誰都不能獨(dú)善其身。
就像是只要選擇了這條路,手上就不可能不沾染血液了。
他們都一樣。
“我那天做了一個夢,”降谷零的目光定在望月澤身上:“夢到我們兩個在對峙。”
望月澤手中的杯子沒握住,被降谷零一把抓住。
降谷零神色如常地說了下去:“你舉槍對著我,而我也一樣。”
望月澤難以置信地看向降谷零。
怎么可能?!
那不是夢,是前世真真正正發(fā)生過的事。
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的降谷零會夢到這一切?
望月澤的表情看起來太過震驚,降谷零忽然很想伸手摸一摸望月澤的頭,他也確實這樣做了。
“還好嗎?這么驚訝嗎?”降谷零含笑問。
“我不會拔槍對著你的。”望月澤猛喝了一口酒,抬眼對他笑,聲音倒是啞的。
降谷零怔了怔。
他倒是沒想到,望月澤沉默這么久,居然會憋出來這么一句話來。
“雖然不知道夢里的我究竟是什么混賬,但是我不可能想殺你,永遠(yuǎn)都不會。”望月澤仰起臉,很是認(rèn)真地說著。
降谷零失笑:“你沒聽清楚嗎?不僅是你,我也想殺你。”
“反正我肯定不會。”望月澤對這件事似乎猶為固執(zhí)。
有些時候望月澤覺得前世的自己真是很沒用。
他成功躋身了組織的高層,也愈發(fā)形單影只孤家寡人。
這一切在青木意外離世時到達(dá)了巔峰,望月澤開始封閉自己。
回不去紅方,偏偏又不可能共沉淪。
他看著降谷零日復(fù)一日的變化,也習(xí)慣性地站到了他們的對側(cè)。
他明明最不愿意承受他們的恨意,卻再沒有試圖掙扎。
像是深陷泥沼的人,他卻再也沒有向上伸出手,任由自己下墜,下墜,直至以身殉道的那一刻——
那一瞬,他想到的是解脫。
還好回來了,還好,一切都來得及。
望月澤笑著對降谷零舉杯:“你之前不是和我說過嗎?哪怕動手的人是你,我也得還手。”
降谷零感覺心跳快了一拍:“對,怎么?”
“這話對我不適用啊。”望月澤吊兒郎當(dāng)?shù)赝犷^輕笑:“如果我真的對你動手了,那肯定不是我。”
降谷零笑了起來。
望月澤似乎就是很擅長如此,用最輕慢的語氣,說著最認(rèn)真的話。
“不過要是我真被控制動手了,你還是要動手,優(yōu)先保護(hù)你自己。”望月澤不放心地說道。
降谷零有點(diǎn)笑不出來了。
他忽然很想問問眼前人:“你就那么喜歡我嗎?”
話到了嘴邊,又被降谷零自己吞回去了。
他笑了笑:“你的性格這么好,等你徹底恢復(fù)記憶了,也許你會有很多朋友。”
降谷零在心底說,也許到了那時候,搭檔對于望月澤而言,就不再被賦予那么多曖昧的含義,而望月澤甚至也許并不適合這里。
望月澤眨了眨眼:“伊藤那樣的嗎?”
降谷零毫不猶豫:“那種不算。”
望月澤就悶悶地笑了起來。
“我沒什么朋友的,”望月澤打開了話匣子:“如果有,我失蹤了那么久,怎么會沒人找我。就算是伊藤,也沒和我說什么從前的事。”
說起伊藤,降谷零就想起那一打照片。
“他說了從前的事,只說我學(xué)習(xí)不錯,但是和他們玩不到一起,我覺得我可能就是很孤寡的那種吧。所以我很珍惜你,搭檔。”望月澤笑著說道。
因為過去的緣故,他沒有關(guān)系特別親近的人。
也正是因此,他看著降谷零他們五個人互相扶持著走在一起,總會忍不住羨慕。
多好,他們有那么好的朋友,好到足以治愈過去所有的憤憤不平。
他沒有過那么好的運(yùn)氣,但是這一次,他想成為降谷零的好運(yùn)。
降谷零想反駁,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望月澤看起來并不在意,甚至看著他的眼神也是帶笑的。
“不會是在為我傷心吧?真沒什么,我甚至覺得現(xiàn)在也挺好的,很充實,身邊也一直有你……有很多朋友。”望月澤差點(diǎn)把舌頭吞下去。
降谷零忍俊不禁,心說胡說。
望月澤在組織里也是游離的,似乎有意在避免和大家過于熟絡(luò)。
即便是望月澤和琴酒之間的關(guān)系也是一樣,他看到的是利用,而非坦誠。
“不過是你要和我拆搭檔嗎?”望月澤忍不住問。
“嗯?”降谷零一怔。
看著降谷零的反應(yīng),望月澤便心知肚明:“GIN說的,他一向喜歡如此。”
望月澤的神色顯出幾分無奈來:“還好……”
【不是你要拆就行了,棒打鴛鴦這種事大哥果然做得出來!】
“確實不是我,而且我不會主動要求和蘇格蘭搭檔。GIN似乎并不希望我們關(guān)系太緊密,不管是你我,還是我和蘇格蘭。”降谷零覺得有必要解釋。
望月澤卻沒怎么放在心上,他揮了揮手:“我們還是不一樣的。”
……哪里不一樣了?
降谷零有心想問,卻被望月澤岔過去了。
酒過三巡,望月澤的眼前已經(jīng)有點(diǎn)朦朧。
他自己都不知道,歪著頭打量著降谷零時,神色有那么點(diǎn)狡黠,又充滿了肆無忌憚。
他的唇上還有濡濕的酒漬,說不出的勾人。
“沒有那么多可能,人的取向是不會變的。”望月澤輕聲說著。
降谷零在心底緩緩畫出一個問號。
望月澤渾然未覺,笑吟吟地說了下去:“就像是我很清楚,我的理想型就是……”
咣當(dāng),人朝旁邊一倒,直接醉過去了。
……理想型是誰?!
降谷零從來都沒有這么恨過別人酒量不濟(jì)!
他醞釀好了氣氛,就等著和望月澤推心置腹,結(jié)果望月澤這才喝了幾杯啊?
降谷零盯著醉倒的人,望月澤歪著頭無知無覺地躺在桌上。
褪去了白日的偽裝,他的眉眼看起來很是清雋。
沒有狡黠,沒有算計,也沒有在組織里和人說話時的虛與委蛇。
所有的一切盡數(shù)褪去,只剩下最真實的望月澤。
降谷零盡可能輕地將他撈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望月澤的眉頭輕輕蹙著,手不自覺地去攀他的小臂。
像是小貓爪子,輕飄飄地落在自己小臂上,帶出微妙的觸感。
降谷零感覺嗓子有點(diǎn)干。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想要碰一碰望月澤的臉。
望月澤咕噥一聲,準(zhǔn)確無誤地將他的手指抓住了。
降谷零下意識想要往后退,就聽到望月澤迷迷糊糊地帶笑開了口:“別鬧,零。”
第42章 第42章
降谷零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來, 他的眸光瞬間凜冽。
望月澤對此渾然未覺,他自在地翻了個身,抓著降谷零的手睡得無知無覺。
……聽錯了嗎?
畢竟眼前人是能說出“而我是絕對的1”這樣的話的人。
降谷零試圖抽手, 望月澤的眉頭頓時蹙緊,將他的手拉得更緊了一些。
降谷零閉了閉眼,和衣躺下。
諸伏景光的照片、自己的名字……
如果說這全部都是巧合,簡直是毫無說服力。
降谷零側(cè)頭看向望月澤,望月澤的呼吸均勻而平靜,帶著淡淡的酒氣。
不知道是不是在睡夢中察覺到了降谷零的目光,望月澤拍了拍他的手背, 像是在說夢話一樣呢喃:“睡了……”
降谷零克制地閉了閉眼。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很難懷疑望月澤,盡管一切都顯得如此荒謬而可疑。
這一夜依然多夢。
降谷零從噩夢中猝然驚醒, 下意識看向了旁邊的表——
凌晨四點(diǎn)四十三。
他揉了揉眼睛,發(fā)現(xiàn)望月澤毫無睡相, 胳膊肆無忌憚地橫在他的胸口。
降谷零:……
望月澤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早安。”
“還沒到早上呢。”降谷零放輕了語氣:“睡吧。”
望月澤光速縮回手,看了一眼降谷零的臉色,似乎清醒了一點(diǎn),忍不住問道:“你……是做噩夢了嗎?”
降谷零沒做聲, 輕輕揉著太陽穴。
這是不想說的意思, 望月澤心底了然, 他想了想, 干凈利落地起了身。
降谷零一怔:“你干嘛去?”
望月澤神神秘秘地笑了笑:“等會兒哈。”
他在廚房熟練地折騰了一會兒, 回來的時候帶了杯熱牛奶,唇角帶著放松的笑:“加了點(diǎn)糖,你試試。”
降谷零怔了怔, 遲疑著接了過來。
望月澤打了個哈欠就往被窩里鉆:“微波爐熱的還是不行,上面沒有那層奶皮, 有那個更好喝。你先將就一下,下次給你煮。”
牛奶熱氣騰騰,降谷零出神地捧了一會兒,小口小口地喝完了。
確實很暖,熱度仿佛能暖到心肺。
他轉(zhuǎn)過頭,就見望月澤不知何時好像又睡著了,毛茸茸的腦袋往自己這邊蹭了蹭,倒是沒再伸手。
降谷零沉默著關(guān)了小夜燈,合上眼睛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眠。
適才的夢境從未如此清晰——
卡慕對琴酒提起蘇格蘭的死,唇角勾著輕佻的笑;
自己后來似乎不死心,又去找過卡慕幾次,但是都被拒之門外,再也不肯單獨(dú)見他;
再后來,他看著卡慕作為琴酒的左膀右臂步步高升,也看著他在組織里愈發(fā)如魚得水,也愈發(fā)沉默……
他在卡慕拔槍對準(zhǔn)他的瞬間驚醒,周身冷汗涔涔。
只有那一句話無比清晰——
“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看清?我們不是一路人。”
降谷零閉了閉眼,卻沒有半點(diǎn)睡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望月澤忽然抬手輕輕拍了拍他,他的聲音藏在被子里,很輕很輕:“怎么了?真做噩夢了?”
降谷零沒應(yīng)聲,望月澤似乎被他嚇醒了,將被子拉開抬眼看他:“和我說說?”
降谷零沉默半晌,語焉不詳:“和上次的差不多。”
望月澤怔了怔,頓時了然:“所以還是關(guān)于我的。”
降谷零反過來安慰他:“可能是我最近壓力太大。”
有那么一瞬間,望月澤有點(diǎn)想和盤托出的沖動。
不,不行。
前世今生什么的太過荒謬,降谷零對他更沒到無條件信任的程度。
更何況——
前世最后走進(jìn)那里看到組織boss的究極形態(tài)時,望月澤方才明白,倘若他真的說出口,只怕他們都活不到組織覆滅的一天。
即便他可以冒險,也不能拿降谷零的性命去冒險。
“是又夢到我和你對峙了嗎?”望月澤輕聲問。
他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降谷零便也跟著彎起了唇角:“是,夢里的你對我意見似乎很大。”
明明已然是清晨,窗簾覆著光,讓望月澤看不清降谷零的神情。
望月澤想要伸手把窗簾拉開,被降谷零壓了下手腕。
盡管是在黑暗中,可是望月澤依然感覺得到,降谷零的目光始終罩在他身上。
望月澤的語速很慢:“都說夢和現(xiàn)實是相反的。”
降谷零笑了一聲:“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現(xiàn)在對你意見很大。”
他的笑意味不明,尾音微微拖長,讓望月澤的心很癢。
望月澤忽然伸手將降谷零的手腕拉住了,他不喜歡他們之間的距離,所以固執(zhí)地貼近了一些,直到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降谷零的眼睛。
于是他的聲音也變得黏著,盡在耳畔也不容忽視:“所以是嗎?你最近似乎在躲著我,其實不是因為我胡說八道的緣故吧。”
“我該信你嗎?”降谷零反問。
望月澤盯著降谷零看了半晌,忽然福至心靈。
他一伸手將床邊的外套扯了過來,將那一沓照片放在了床上,單刀直入地問:“你是不是看到這些了?”
望月澤永遠(yuǎn)很會打直球,降谷零的面色驀地一沉。
他就像是沒看出降谷零瞬間緊繃的脊背一樣,兀自垂眸解釋:“是山本給我的,我之所以沒和你說,是因為我覺得我自己可以處理。”
……什么?
降谷零的臉色仍然不好看,寫滿了戒備。
望月澤倒是也習(xí)慣旁人這樣的表情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種表情出現(xiàn)在降谷零臉上時,還是讓他感覺心臟有點(diǎn)莫名的疼。
他想了想,還是說了下去:“山本想讓我?guī)兔φ{(diào)查這些人的情況,但是現(xiàn)在他人都沒了,這事也沒那么重要了吧。”
話雖是這么說,可是被窺伺的感覺并不舒服。
更何況被窺伺的人是諸伏景光。
“他沒和你說,為什么要找這些人嗎?”降谷零問道。
“沒有。”望月澤坦蕩回望,信口胡謅:“他只和我說這些人很重要,找到一個提供線索就給一千萬。”
降谷零的臉色卻愈發(fā)地冷。
找到了,只怕連命都要交代了,居然就只值一千萬。
現(xiàn)在看來,伊藤那所謂的同期,只怕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望月澤究竟是從什么地方來,怎么又會養(yǎng)成這樣的性子。
降谷零百思不得其解。
“這些放我這里,方便嗎?”降谷零平和問道。
“哦當(dāng)然,自便。”望月澤頷首。
見降谷零臉色沒有絲毫放松,望月澤追問:“所以你最近疏遠(yuǎn)我確實是因為這個?你覺得我會把蘇格蘭供出去?”
老實說,被望月澤那雙亮閃閃的眼睛盯著,降谷零很難給出肯定的答復(fù)。
望月澤不會騙他,也不會站在他的對立面。
這件事幾乎成為了他下意識的看法,而這種感覺相當(dāng)危險。
降谷零看著望月澤,腦海中沒來由地掠過了幼馴染的話——
“我們都看得出來,確實挺般配。”
怎么會這樣?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明明卡慕身上有太多謎團(tuán),他吊兒郎當(dāng)?shù)耐獗硐卵诓刂鵁o法深究的過去,又像是一陣空茫的風(fēng),危險又讓人琢磨不定。
許久,降谷零方才嘆了口氣:“我沒這樣想。”
“澤君,我擔(dān)心你被控制。”
望月澤微微一顫,下意識抬眼看他。
盡管告知了名字,但其實降谷零很少直呼其名。
這兩個字像是揭開了什么魔咒,讓他的手都跟著發(fā)抖了。
“你像是一張白紙,不管誰在上面涂抹了什么,你就會成為什么樣子。”
“你先遇到了我,我們成為了搭檔,所以你很喜歡我。”
“但是你并不是一張白紙,如果你的過去和未來沖突了,你會怎么做?”
降谷零很少一次性說這么多話,他看著望月澤,語聲溫和,聲線壓得很低很沉。
很好聽,卻讓望月澤的心越來越沉。
他知道降谷零的意思了。
“糾正一下,我先遇到的人不是你。”望月澤忍不住開口:“是琴酒。”
“雖然這么說,但是我非常清楚,我并不喜歡琴酒,人的感情是很復(fù)雜的,我年紀(jì)也不小了,沒有那種雛鳥效應(yīng)。”
“另外,關(guān)于你說的如果過去和未來沖突了這個問題……我從不覺得是問題,如果我覺得過去不夠好,未來我就要向好努力。”
“過去是我的基石,但不會是我的桎梏……波本,我會為了喜歡的人和事竭盡全力。”
他的眼睛那么亮,聲線很輕,卻莫名地有力量。
像是某種承諾。
降谷零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它在胸口聒噪,迫不及待地想要問出一句話——
“你這是在對我說嗎?”
或者說“這是告白嗎?”
但是他還是沒有開口,降谷零只是抬起手,摸了摸望月澤的頭發(fā):“你以前認(rèn)識我嗎?”
“……嗯?”望月澤懵逼地抬眼。
降谷零似乎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他搖搖頭笑了:“算了。”
降谷零將窗簾徹底拉開:“已經(jīng)早上了,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嗎?”
“沒有。”望月澤實話實說:“看來GIN最近也沒打算給我派活。”
“難得的休息日,要出去逛逛嗎?”降谷零提議。
他們在組織里太久,似乎從來都沒有這種出去逛逛的機(jī)會。
諸伏景光也說了,他們可能不夠了解彼此。
降谷零有心想要了解望月澤,自然是從生活開始最好。
望月澤怔了怔,似乎是被這個提議鎮(zhèn)住了:“可以嗎?”
“當(dāng)然。”降谷零微笑應(yīng)下:“你想去哪兒逛逛?”
這問題似乎難住了望月澤,望月澤遲疑再三,頗為緊張地開口提議:“游樂場行嗎?”
他從來都沒去過游樂場。
寥寥無幾的去游樂場經(jīng)驗,卻都是和任務(wù)結(jié)合在一起的。
他無數(shù)次羨慕那些男生女生在過山車上的尖叫歡愉,還有在鬼屋里的緊張相依。
望月澤曾經(jīng)以為,游樂場是屬于情人的。直到后來他方才知道,原來從小孩時期直到長大成人,都可以去游樂場享受那份屬于自己的快樂。
【不過對于波本來說,游樂場會不會太幼稚啊】
【而且好像確實挺多都是情侶才會去……糟糕,是不是又讓他不高興了?】
降谷零還在糾結(jié)著要怎么就“零”這個問題展開一下時,望月澤已經(jīng)自動自覺地開始腦補(bǔ)。
主打的就是一個內(nèi)耗。
“如果不方便的話也沒什么。”見降谷零沒開口,望月澤下意識開口找補(bǔ):“我們隨便逛逛也行,也不是一定要去游樂……”
“有什么不方便的?”降谷零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就去游樂場,喜歡哪家?”
望月澤眼神都亮了:“我選嗎?”
降谷零看起來心情也不錯:“當(dāng)然。”
“我要找個帶過山車的!”望月澤興致勃勃:“最猛的1就要坐最強(qiáng)的過山車!”
降谷零:……嗯?
話說回來,這家伙之前是不是也說過這句話?
在敷衍Nil那會兒,他似乎是毫不猶豫地對著Nil喊過一句“我是1”……
降谷零甚至認(rèn)真地去谷歌了一下,這才知道了這句騷話的意思。
所以原來這不是騷話,夢里的卡慕對自己說的那句“別鬧,零”,其實也是這個意思?!
降谷零的表情相當(dāng)微妙。
望月澤看過去時,被那種欲言又止的即視感嚇了一跳。
“怎么了你這是?你恐高嗎?”
“不是。”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恐你。
接受自己的搭檔對自己有那方面的幻想,甚至想要壓自己的事實,和接受自己的搭檔可能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二者之間——
還真不知道哪件讓人感覺更加恐怖。
但是這并不妨礙降谷零在出門時迅速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狀態(tài),甚至給望月澤扣了一頂鴨舌帽。
不得不說,望月澤很適合這身打扮。
他穿著運(yùn)動服,頭頂戴著黑色的鴨舌帽,微長的頭發(fā)攏在后面輕輕扎了一下,看起來簡直像是青春洋溢的男大。
降谷零也是一樣,藏藍(lán)色的鴨舌帽配上他的金發(fā)童顏,不僅沒有阻擋大家的視線,反而讓他更惹人注目了。
一走進(jìn)游樂場,不少目光就聚焦在了他們這里。
“他們好像都在看你。”望月澤沒來由地與有榮焉。
降谷零警惕地壓了壓帽檐,將望月澤往旁邊拉了拉。
周遭的竊竊私語聲更明顯了——
“哇所以是害羞了嗎?”
“可是他們穿著情侶衫誒!”
“帽子好像也是情侶的吧?同款同款!”
“長發(fā)男生也好好看啊!旁邊那個還拉他,保護(hù)欲滿分!”
望月澤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不用那么緊張啦,你那么緊張他們更喜歡看你。”
“沒緊張。”降谷零輕咳一聲。
【不過話說回來保護(hù)欲滿分的不應(yīng)該是我嗎!】
【情侶裝倒是沒錯嘖嘖,還算有眼光】
降谷零覺得自己走路都在飄,恨不得給望月澤按個閉心開關(guān)。
他走了幾步,腳步慢慢頓住了,他看向望月澤,表情像是忍無可忍:“有個問題之前一直想問你。”
望月澤見他正色,頓時停了研究路線的動作:“你說。”
降谷零神情復(fù)雜,似乎是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在你心里,我是……0嗎?”
第43章 第43章
望月澤的表情從OvO變成0口0只需要一秒。
【哈?這是可以說的嗎】
【等等等等, 波本是真的想知道我的想法還是只是想找個理由暗殺我】
“有時候沉默本身也是一種表態(tài)。”降谷零幽幽道。
有那么一瞬間,望月澤覺得降谷零已經(jīng)把死亡通知書按在他腦門上了。
“你是對零有什么意見嗎?”望月澤忍不住問。
這問題太詭異,降谷零一個踉蹌:“當(dāng)然沒有。”
“我之前說我是1, 其實就是嚇嚇Nil的,如果遇到真正喜歡的人,我覺得……”望月澤絞盡腦汁。
【我做0也不是不行】
降谷零的表情莫名地更加扭曲了。
“咳……”不遠(yuǎn)處的兩個人表情逐漸凝固,最后還是忍不住出了聲。
貝爾摩德忍俊不禁地彎著唇角,看向降谷零的表情堪稱樂不可支。
旁邊的赤井秀一唇角也上揚(yáng)著,頗為尷尬地對兩人揮了揮手。
望月澤:……
降谷零:……
“啊啦波本,真沒想到你們已經(jīng)進(jìn)展到這一步了, 恭喜恭喜。”貝爾摩德含笑開口。
望月澤痛恨自己的秒懂,他試圖掙扎:“你誤會了貝爾摩德, 我們真的不是那種……”
“沒關(guān)系,我們理解誰是0誰是1的問題對你們而言非常重要, ”貝爾摩德十分貼心地擺擺手:“你們可以繼續(xù)討論,不用在意我們,真的。”
雖然如此,貝爾摩德依然覺得心情愉快。
本來休息日出來陪新人加班的不快都被沖淡了。
不過話說回來, 波本這么古板的人居然也會來游樂場約會啊!甚至還會激情探討這種問題!
嘖嘖, 貝爾摩德刮目相看。
這個女人太可怕, 望月澤縮了縮脖子。
他果斷地拉起了降谷零的手腕:“要不我們先走吧?他們好像有任務(wù)。”
降谷零從善如流地點(diǎn)頭。
“你們的任務(wù)地點(diǎn)是哪里?”望月澤認(rèn)真求問。
“我們要去海盜船方向, 怎么?要一起嗎?”貝爾摩德撩了一下頭發(fā), 顯得興味盎然。
望月澤光速搖頭:“完全反方向呢!我們要去過山車。”
一東一西正好相反!問就是絕對不同路!
看著兩人落荒而逃的身影,貝爾摩德摸了摸下巴:“之前一直以為波本是個冷淡的家伙呢,現(xiàn)在看來確實是因人而異。”
赤井秀一含笑開口:“話說回來, 波本似乎并不喜歡琴酒,但是卡慕卻是琴酒帶來的人。沒想到這種情況下, 這兩人的關(guān)系也能這么融洽。”
“大概這就是愛情的力量。”貝爾摩德感慨。
她雖然這樣說著,臉上卻沒有多少憧憬,只是輕笑著擺了擺手:“年輕人啊。”
“聽你說這樣的話還真是有些奇怪。”赤井秀一微笑著,目光定格在遠(yuǎn)去兩人的背影上:“像是波本這樣的人會為了旁人改變,倒是也讓我有些意外了。”
“你和波本熟悉嗎?”貝爾摩德問道。
赤井秀一一怔:“不算熟悉,他和卡慕是我的考核官。”
“人們在不熟悉的環(huán)境里往往會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但是面對喜歡的人就不同了。所以你覺得意外才是正常的啊。”貝爾摩德微笑著看向赤井秀一,歪了歪頭:“走了,我們也該去找我們的目標(biāo)了。”
望月澤拽著降谷零,直到確定離開了他們的視線,方才忍不住松了口氣。
“太嚇人了貝爾摩德這家伙。”望月澤松開降谷零的手。
一直覆在腕側(cè)的熱度陡然消失,降谷零還覺得有點(diǎn)不適應(yīng),他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去哪里?”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望月澤興致勃勃:“過山車啊!你恐高嗎?”
“不。”降谷零打量望月澤:“你呢?”
“我……”
剛好一輛過山車從頭頂飛馳而過,游客們的驚呼聲帶著拖長的尾音呼嘯離開。
望月澤咽了口口水,挺了挺胸:“絕對不怕。”
降谷零莞爾:“行。”
不得不說,只要稍微懂一點(diǎn)察言觀色的人就能看出來,望月澤慫了,偏偏又不肯承認(rèn)。
看著望月澤亦步亦趨地跟著自己走到排隊口,降谷零腳下一頓,回頭打量他:“你真可以?”
望月澤的手揪緊了降谷零的袖子,咬牙切齒:“可以。”
“雖然但是……你其實不用用那種英勇獻(xiàn)身一樣的表情,”降谷零失笑:“我們也可以試試別的。”
“但是我很想玩這個。”望月澤蠢蠢欲動:“之前就看過,說游樂場最適合朋友一起玩的項目就是鬼屋和過山車。”
“……你這是從哪兒看的,要不舉報了吧?”降谷零失笑。
望月澤摸了摸下巴,心說【雖然不是最適合朋友一起玩的,是最適合情侶,嘖嘖嘖】。
降谷零唇角一彎沒有戳穿,只是親手將望月澤的安全帶扣好了,又將壓肩放了下來。
他最后向望月澤做確認(rèn):“真的沒問題?現(xiàn)在還可以下去。帶壓肩的過山車一般比較刺激。”
望月澤死死抓著安全杠:“沒事。”
降谷零想了想,對望月澤伸出手:“喏。”
“嗯?”望月澤抬眼,迎上了降谷零微笑的眼。
過山車隨軌緩慢地爬坡,于是降谷零的聲線像是裹挾著越來越高的風(fēng),偏偏又如此地清晰:“抓著我吧。”
那一瞬間,望月澤只感覺周遭的一切都變得出奇地安靜。
就好像只剩下降谷零一個人,他眉眼飛揚(yáng),眼底帶著光,對他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
望月澤像是被蠱惑了似的,輕輕覆上了降谷零的手,被他毫不猶豫地反握住。
“要來了。”降谷零微笑著看他:“要是緊張就閉眼。”
過山車疾馳而下——
飛速的拔高和疾馳,旋軌螺旋而下。
整個樂園的風(fēng)景盡在眼底,更遠(yuǎn)處似乎還能看到晴空塔。
可是這一切都比不過近在咫尺的人,和那交握的手。
連風(fēng)聲都不比心跳鼓噪。
直到過山車緩緩在重點(diǎn)停穩(wěn),降谷零伸手感受了一下望月澤的掌心,又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還好嗎?”
“沒事。”望月澤的語氣很輕,他下意識想要松開手,這才發(fā)覺自己的掌心都是潮濕的。
“追求刺激是人類的本能,”降谷零微笑著看他:“但是對你的評價我應(yīng)該換上一種。”
望月澤虛心求教。
“是又菜又愛玩。”降谷零笑意漸深。
望月澤失笑,猛喝了幾口冰涼的碳酸飲料,滿足地長呼出一口氣:“你不知道,我有個愿望清單的。”
“嗯?”降谷零一怔。
“里面有一項,就是想和安室君一起坐一次過山車啊。”望月澤笑吟吟。
明明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口的,降谷零卻眉頭微微蹙起:“那如果清單上面的愿望都實現(xiàn)了呢?”
“嗯?”望月澤一怔。
“如果愿望都實現(xiàn)了,”降谷零看著望月澤的眼睛,神色是難以言說的認(rèn)真:“你打算怎么樣?”
望月澤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很少去想太長遠(yuǎn)的事,一旦想起來就覺得腦殼疼。
或許是因為前世的結(jié)局太慘,所以這輩子能和波本關(guān)系這么緊密,望月澤多少已經(jīng)知足。
他這樣想著,卻顯然不能這樣對降谷零說,只是毫不正經(jīng)地笑:“更新一波愿望吧,總歸不會放過你的。”
降谷零莫名覺得不安,卻也沒有繼續(xù)問下去:“接下來要去哪里?鬼屋嗎?”
“你去過嗎?”望月澤問。
“這家沒去過,據(jù)說是更新了,加入了VR設(shè)計,打造沉浸式體驗。”降谷零道。
“你害怕鬼嗎?”望月澤忽然問道。
降谷零一怔:“什么?”
“鬼怪那些,怕嗎?”望月澤打量降谷零。
降谷零想了想:“不是有個說法嗎?說那些被人畏懼的鬼,曾經(jīng)也是別人的家人。更何況,鬼是不會害人的,人才會。”
“不愧是波本會給出的回答。”望月澤笑道。
“很符合你對我的認(rèn)知嗎?”降谷零笑問。
“嗯,很符合。”望月澤實事求是。
“你呢?”降谷零看他。
“我啊,”望月澤似乎是在想什么遙遠(yuǎn)的事情:“我倒是希望這世界上有鬼,這樣那些逝去的人也能陪在想要陪伴的人身邊,被留下的也不會太寂寞。”
降谷零的心狠狠一跳。
他幾乎是下意識否定:“你才多大就想這些。”
望月澤悶悶地笑:“隨便說說嘛。”
“人不要總想著沒了以后的事,要把握當(dāng)下。”降谷零認(rèn)真道。
望月澤出了一會兒神,沒來由地想起前世的他,心說這話由降谷零說出來,還真是……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確實,要把握當(dāng)下。”望月澤笑得懶洋洋的:“所以當(dāng)下我決定不去鬼屋了,我們?nèi)ツμ燧啺桑 ?br />
不知道為什么,在說到摩天輪時,降谷零的眉頭蹙緊了一瞬。
他覺得心悸,卻又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你不喜歡嗎?”望月澤忍不住問。
“沒有……”降谷零走了幾步,腳步驀地一頓,冷靜道:“要不還是先去鬼屋吧?”
“……啊?”望月澤剛想應(yīng)聲,看到不遠(yuǎn)處的人,腦殼差點(diǎn)炸了。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怎么會在這里?!
第44章 第44章
看到不遠(yuǎn)處兩人的瞬間, 望月澤的大腦都短路了。
這不對勁,按照時間線,至少還要幾年……松田才會因為炸彈事件過世, 那時候的松田為了給萩原研二報仇所以調(diào)職去了搜查一課。
但是現(xiàn)在一切都改變了,萩原研二沒有死在那場爆炸里,爆炸犯也被逮捕了。摩天輪里不可能有炸彈,那么——
為什么這兩人還會出現(xiàn)在這兒?!
見望月澤頻頻往彼端看過去,降谷零眉頭越蹙越緊。
“卡慕?”降谷零試探地叫了一聲。
望月澤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想:【貝爾摩德他們的任務(wù)不會又是對付警察吧?】
降谷零的腳步驀地一頓。
琴酒曾經(jīng)下過任務(wù),要求殺了松田陣平。
盡管那次最終以失敗告結(jié),但是誰知道是不是琴酒想通了又開始犯病了?
心底有了這個念頭, 玩起來自然也不痛快,望月澤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
但是眼下降谷零顯然還是無知無覺, 既然如此——
“還是去摩天輪吧。”降谷零忽然開口。
望月澤怔了怔:“嗯?”
“這家鬼屋可能很嚇人,還是摩天輪比較適合。”降谷零神色如常。
“剛好, 我也覺得還是摩天輪好。”望月澤光速捧場。
“那邊是零吧。”不遠(yuǎn)處,松田陣平忍不住說道。
萩原研二詫異地看過去,頓時興味盎然地瞇起了眼睛:“哎呀,確實是呢, 好好的周末居然會來游樂園。我記得那家伙可是說過, 游樂園這種地方小孩子才會去啊。”
松田陣平哼哼兩聲:“你要是這么說, 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上次在銀行有炸彈那次, 零這家伙不是也來了嗎?”
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好像是, 但是來了看到我們沒事,他似乎就急匆匆地走了。”
“是有這么回事吧!后來還問了我們那個胖胖的中年人的情況。”松田陣平恍然大悟,表情又顯得十分一言難盡:“不會吧Hagi……他愛上那個胖男人了?!”
他簡直將“這門親事我不同意”幾個大字寫在了臉上。
“不會。”萩原研二哭笑不得。
“可是……”松田陣平眼前有點(diǎn)發(fā)黑, 他努力說服自己,如果是那個男人的話, 確實也算是有擔(dān)當(dāng),但是那個身材那個年齡,怎么看都和零不合適啊!
一眼就看穿了松田陣平在想什么的萩原相當(dāng)無奈地?fù)崃藫犷~。
“小陣平,或許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微胖的男人可能是偽裝的。”萩原研二若有所思。
“比如說可能是個金發(fā)美人,和那個金發(fā)混蛋剛好天生一對?”松田陣平頓時了然!
萩原研二嘆了口氣:“你到底對金發(fā)有什么執(zhí)念啊,而且那明顯是個男孩子啊!”
松田陣平陷入了沉思。
“話說回來,你覺不覺得他們兩個的氣氛有點(diǎn)奇怪?”萩原研二微笑著循循善誘。
松田陣平遲疑道:“比如呢?”
萩原研二伸手拉了一下松田陣平的手:“感覺怎么樣?”
松田陣平一臉莫名:“什么怎么樣?”
“他們兩個牽手走路啊。”萩原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松田陣平一拍手:“懂了,是他的好兄弟!這人可真是,怎么在那種環(huán)境里都能交到這么好的朋友。”
沒救了。
萩原研二無奈地?fù)u了搖頭。
“話說回來那人是不是在耍我們啊,不是說讓我們來游樂場嗎?來了以后就沒有下文了啊。”松田陣平看著證物袋里面的手機(jī)。
“不像。”萩原眉頭蹙緊:“里面說的很清楚,只讓我們兩個過來。小陣平,最近那些人沒有再找你麻煩吧?”
“哪些?哦你說那個發(fā)傳單的家伙啊,沒有了。”松田提起那件事就哭笑不得:“線索斷了,除了那個女人的長相,可是什么都沒留下啊。”
“你覺得像嗎?”萩原看向不遠(yuǎn)處和降谷零并肩走著的望月澤。
松田陣平看過去,眉頭瞬間蹙緊,想了想又搖了搖頭:“那人似乎比他矮一點(diǎn)。”
“是么?”萩原摸了摸下巴。
偽裝這種事,想要增高還算容易,變矮可不簡單。
尤其是如果還要快速奔跑的話……
看錯了嗎……
“可惡,如果不是因為那家伙身邊的人可能是組織里的,怎么也得肯定沖過去問問。”松田陣平皺眉。
萩原笑了下:“不行哦小陣平,就算那人不是也不太合適。”
“什么?”松田陣平有點(diǎn)懵。
“你不覺得他們之間很曖昧嗎?啊……原來零這家伙也會露出這種表情啊。”萩原研二笑道。
“哦?”松田陣平來了興致:“這樣的嗎!難怪看他們穿得都那么像,嘖嘖……”
兩人的大腦中幾乎同頻地冒出了一個念頭——
啊,原來零這家伙也會鐵樹開花啊!
“來了。”松田陣平手里的手機(jī)震動了一下,他的臉色立刻凝重起來:“摩天輪。”
“走吧,先安排疏散。”萩原毫不猶豫。
松田陣平?jīng)]來由地一陣心悸,他的腳步頓了一下,看向萩原:“防爆衣穿了嗎?”
萩原無奈地看他:“你剛剛還說那人可能是耍我們的。”
“不行。”松田陣平尤為堅持:“Hagi,這沒得商量。”
不知道為什么,萩原研二看著松田陣平,想說的話在嘴邊頓了頓,又被吞了回去。
他看起來無比堅持,和平日全然不同。
連語聲都帶著顫音。
“我說小陣平,你這是怎么了……”萩原研二忍不住問道。
“好了好了,”萩原舉手投降:“我?guī)Я耍^去就換。”
“……現(xiàn)在。”松田陣平?jīng)]給他任何緩和的余地。
萩原研二無奈地笑了一聲:“陣平,你這樣真的很像……”
“干嘛?”松田陣平眉頭緊蹙。
萩原研二忽然就沒了調(diào)笑兩句的心思,只攤了攤手:“投降,聽你的。”
兩人全副武裝到了摩天輪下,好在這會兒游客并不算多。
松田陣平看向工作人員:“你是說上面只有兩組游客?”
“對,但是他們剛剛乘坐,是相鄰的兩個摩天輪轎廂,可能沒有辦法立刻疏散呢。”工作人員面露無奈。
“他要求我們?nèi)サ氖?號。”松田陣平說道。
“可是3號轎廂里面有乘客啊。”工作人員一臉震驚:“剛剛上去的兩位客人就去了3號轎廂。”
松田陣平難以置信:“哈?也就是剛剛離開是嗎?”
“對,你看……”工作人員伸手示意。
緩緩爬升的3號轎廂里,貝爾摩德悠閑地望向窗外。
她翹著二郎腿,神色很是輕松:“啊啦,沒想到你這么不茍言笑,萊伊。話說回來,帶新人這種活還真是不適合我呢。”
“雖然這樣說,但是我可是很珍惜和前輩一起出任務(wù)的機(jī)會。”赤井秀一微笑著說道。
雖說如此,他的眼底也沒有太多情緒。
貝爾摩德看了他一會兒,搖了搖手:“嘖嘖,你這可不太夠真誠。話說回來,之前說讓我們來3號轎廂的那家伙人呢?”
“我們的任務(wù)不是在這里等人嗎?”赤井秀一的嗓音低沉。
轎廂外,剛從安全梯爬下來的松田陣平沉默了。
萩原研二的表情也相當(dāng)慘不忍睹。
“他們似乎不是什么好人。”松田陣平控訴。
“而且你不覺得他們討論的人似乎是你嗎?”萩原研二撫了撫額。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他們似乎不是炸彈犯,而一旦這里的炸彈被引爆,Hagi,摩天輪坍塌后,下面的民眾可就糟了。”松田陣平面色凝重。
萩原研二嘆了口氣:“雖然我并不建議救上面這兩人,但是……聽你的。”
松田陣平臉色很臭地敲了敲轎廂玻璃:“聊完了嗎?聊完就開門。”
貝爾摩德:……
赤井秀一:……
“你剛剛似乎說了很過分的話呢。”貝爾摩德笑著理了理頭發(fā):“外面的警察看起來很不爽,如果他不拆掉這個麻煩的小玩意的話,我們可就都要被轟上天了。”
“沒想到他們來得這么快,如果他們不愿意拆掉這個炸彈,貝爾摩德,你也一定有辦法的對吧?”赤井秀一含笑回應(yīng)。
不知道為什么,貝爾摩德總覺得眼前這家伙在挑釁。
她不耐地嘖了一聲,徑自拉開了轎廂門,笑靨如花明知故問:“二位,你們從哪兒上來的?”
松田陣平二話不說就亮了槍:“靠緊轎廂,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貝爾摩德冷靜地和他對視,半晌方才輕嘆了口氣:“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雖然這個炸彈不是你們放的,但是肯定和你們有關(guān)。”松田陣平沉聲:“所以不好意思,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我們要先把你們銬起來。”
貝爾摩德瞬間挽住了赤井秀一的胳膊,變過裝的她褪去了平時的御姐范,看起來楚楚可憐:“親愛的,他們要銬我……”
松田陣平完全不吃這一套,二話不說就將兩人都銬住了。
讓他意外的是,兩人都沒有反抗。
直到萩原研二開口:“吶,你過來看看。”
“這個炸彈構(gòu)造看起來很簡單,有什么問題嗎?”松田陣平戴上手套湊過去。
顯示屏上面的字樣還在滾動,萩原研二不動聲色地將身體往前傾了傾,將炸彈擋住了大半:“沒什么,你帶著他們先下去吧,這個我來處理。”
摩天輪已經(jīng)停住了,這時候?qū)⒎缸锵右扇藥щx現(xiàn)場,往往是最好的時間。
松田陣平本打算點(diǎn)頭,想了想腳步又停住了:“你確定沒問題的對吧?”
“手機(jī)也留給我。”萩原研二伸手。
松田陣平沉默半晌,蹙眉開口:“有種不好的感覺。”
“你也看到了,炸彈構(gòu)造確實很簡單。”萩原研二慢條斯理道。
“對,但是總覺得不對勁。”松田陣平的目光緊緊定在萩原研二臉上:“還有多久?”
萩原研二側(cè)過身想看,被松田直接撥開:“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是上面的提示吧。市區(qū)內(nèi)還有一處炸彈,地點(diǎn)會在顯示屏上出現(xiàn),但是只會在最后三秒的時候顯示。除此以外,沒有任何提示。”貝爾摩德低聲道:“剛剛我看過了。”
松田陣平的臉色驀地變了:“你這混蛋——”
“不是我放的……我也是被要求才來到了這里,現(xiàn)在想想還真是危險呢。”貝爾摩德低聲道:“或者你威脅我吧,威脅要?dú)⒘宋遥苍S那樣,我的上級就會將提示告訴你,我們就都得救了。”
她看起來心情沉重,就像是真的在擔(dān)心上級因此放棄她的性命。
松田陣平的臉色相當(dāng)難看,這個放炸彈的人是愉悅犯。
徹徹底底的愉悅犯。
只是現(xiàn)在賭在這里的命,除了他們,還有下面無數(shù)無辜的群眾。
貝爾摩德向前靠了靠:“我聽說,你是個很優(yōu)秀的警察。”
炸彈剩余時間還有五分鐘,松田陣平蹙眉看向貝爾摩德:“你是被上級要求過來的,知道這炸彈的存在嗎?”
“炸彈是在我登上轎廂后才啟動的,我確實不知道,如果知道,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到這個鬼地方來啊……他們只是說讓我在這里等一個人。”貝爾摩德的聲音帶上顫抖的哭腔。
松田陣平盯著她看了半晌,勉強(qiáng)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給地面警察安排了接應(yīng)任務(wù),這才干凈利落地拉開了門:“既然如此,你們先下去,順著安全梯。”
貝爾摩德終于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很顯然,眼前的警察看出她在演戲了,卻還是選擇放過她讓她接受法律的制裁嗎?
這樣的話,或許是時候啟動PLAN B了。
“還有上面那個轎廂有群眾,我讓他們也下去。”松田陣平正色。
……
此時此刻,4號轎廂。
降谷零和望月澤面面相覷,望月澤輕咳一聲:“我覺得我真的有必要下去。”
“以什么身份?”他們聽不到下面的聲音,降谷零只好問道:“你要知道,你現(xiàn)在甚至沒有易容。貝爾摩德他們會認(rèn)出你,而且他們不需要你幫忙。”
【可我本來也不是去給他們幫忙的啊!】
望月澤有點(diǎn)急。
降谷零更急了,看戲也不行啊!
這兩人拆彈肯定沒問題,他就是想不通為什么望月澤一定要過去摻和一下。
望月澤面色凝重。
看來記憶沒有出現(xiàn)偏差,下面的炸彈毫無疑問,前世讓松田陣平送了命。
可是那會兒也沒有組織的事啊,蝴蝶煽動翅膀,引發(fā)的居然是這樣的一場海嘯嗎?
望月澤還在和降谷零拉扯,轎廂門已經(jīng)被從外面拉開了,松田陣平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頓了頓,沉聲道:“抱歉,由于摩天輪發(fā)生故障,現(xiàn)在需要二位從安全梯下去。”
第45章 第45章
“不行, 我不能走,我可以幫忙。”望月澤毫不猶豫。
降谷零簡直震驚。
他知道愛熱鬧是人類的天性,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 在下面有炸彈的時候,望月澤依然無所畏懼。
松田陣平的額頭簡直要冒黑線。
零認(rèn)識的都是些什么人?!疏散群眾不配合就算了,還要幫警察的忙?
“這位朋友,煩請你勸勸你的同伴,摩天輪發(fā)生故障,原則上我們是不需要任何群眾幫忙的。我們可以處理。”松田陣平將“這位朋友”四個字念得陰陽怪氣。
降谷零看向望月澤,轎廂太狹窄, 他無法避開松田陣平,只能將人往旁邊拉了拉。
全然不知這樣的動作在旁人看來有多么親昵。
他低聲開口:“你想做什么?幫他們?”
降谷零無法理解。
貝爾摩德他們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啊!他們現(xiàn)在大概率已經(jīng)被控制了。
卡慕就那么在意自己在組織內(nèi)的評價嗎?
望月澤對降谷零的心情全然不知, 他沉默半晌:“我擔(dān)心會出事。”
降谷零睜大眼,心說擔(dān)心誰出事?
“打斷一下, 你擔(dān)心的是下面那個轎廂的兩人嗎?如果你們是同伴的話,他們已經(jīng)被逮捕了,等會兒你們下去就能看到。”松田陣平挑了挑眉,心說聽懂了就趕緊走吧。
“不是什么所謂的故障, 是炸彈吧?”望月澤忽然問道。
松田陣平眉頭瞬間蹙緊。
降谷零的動作也頓住了。
“哦?”這話一出, 松田的手已經(jīng)壓在腰側(cè)了:“所以說, 你才是那個知情人?”
“他不是。”降谷零毫不猶豫:“我們是來游樂園玩的。”
看到降谷零下意識回護(hù)的動作, 松田陣平的眉梢狠狠一跳。
色令智昏!這就是典型的色令智昏!
松田陣平痛心疾首。
“我做過一個夢, 夢里就是這個游樂園里的這個摩天輪,但是我記得很清楚。只要這里留下的人最后不是我,這個炸彈就會炸, 一定要犧牲一個人。”望月澤開始胡說八道。
……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普通人承擔(dān)犧牲的風(fēng)險。
松田陣平盯著降谷零, 那意思無比明確——
你的人,趕緊弄走。
降谷零伸手拉他:“如果真的是炸彈,□□處理組的人不可能留平民在這里,走了。”
他的語氣無比篤定,望月澤卻忽然開口:“炸彈構(gòu)造很簡單對不對?”
“但是上面留下了留言,在爆炸前才會給出提示。”望月澤沉聲。
松田陣平的臉色變了。
“都是夢里的內(nèi)容,是真的。夢里唯一的解法就是我留在這里。”望月澤篤定道。
他在賭。
前世他沒有因為這個炸彈而死,今生想必也一樣,之前所有的化險為夷可以驗證這一點(diǎn)。
更何況,這一輩子本來就是撿來的,如果真的因為這次丟了命,倒是也不算太虧。
但是松田陣平不一樣,他們陰差陽錯出現(xiàn)在這里,倘若松田他們死在了降谷零面前……
望月澤不敢想象。
“那你夢里有沒有說過,我也需要留下才行?”降谷零認(rèn)真聽完居然笑了。
望月澤沉默下來,實事求是:“沒有。”
“你居然相信……”松田陣平覺得離譜。
“我們留下,相信我,我們真的能幫忙。”降谷零的臉色一本正經(jīng)。
松田陣平:“想都不要想,我是專業(yè)的,得聽我的。”
降谷零遲疑著靠近:“或許,他可以稍微犧牲一下。”
松田陣平疑惑地看著同期:“……什么?”
降谷零靠近,松田陣平配合地低頭等著他開口。
降谷零挑挑眉,猛地一抬手,精準(zhǔn)地?fù)糁辛怂暮蟛鳖i。
完全沒想到降谷零會在這里出陰招的松田陣平連“混蛋”都沒來得及罵出口,就一臉震驚地倒了下去。
望月澤也懵了:“不是……你怎么把人打暈了?”
降谷零頗為理直氣壯:“不是你說要留下來的嗎?”
……就算要留下來也不能采取這種暴力手段啊!!!
話說回來你們不是相親相愛的同期嗎?
你這樣讓我很害怕!
望月澤迷茫地看著被打暈的松田陣平,遲疑地向下探頭。
萩原研二無知無覺,猶自靠著轎廂等待,等待最后時刻的到來。
他的神色很是清明,仿佛這一切都沒有給他帶來多少情緒影響。
望月澤咽了口口水,遲疑地看向降谷零:“我有個想法……”
“確實,一個兩個沒什么區(qū)別。”降谷零毫不猶豫。
反正之后都是要被揍的。
【等等,我不是這個意思——】
望月澤很急。
但是已經(jīng)遲了。
降谷零猛地一個飛撲,精準(zhǔn)地落在3號轎廂口。
他就地一滾,人已經(jīng)沖到了萩原研二面前。
萩原研二的表情十分復(fù)雜。
他確實無法理解同期的奇怪腦回路,以及這堪稱離奇的出場方式。
見旁邊沒人,萩原研二低聲解釋:“炸彈還有3分鐘爆炸,而且我們必須需要一個人在這里,等待后續(xù)地點(diǎn)。”
“交給我們。”降谷零言簡意賅:“你需要配合著睡一覺。”
“這是我和小陣平的責(zé)任,話說回來你們又是……”萩原研二下意識想要勸退。
被降谷零以同樣的方式擊中后脖頸的瞬間,萩原研二覺得松田陣平常掛在嘴邊的“金發(fā)混蛋”真是太對了——
就是個混蛋啊!!!
話說回來零口中的“我們”又是指誰啊?!不會是那位小情人吧?
望月澤看著倒在地上無知無覺的兩人,下意識摸了摸鼻子。
嘖嘖,真不怕死啊零君。
等醒了會被暴揍吧?
“所以你的計劃呢?”降谷零看了一眼炸彈,神色平靜地坐在了一旁:“還有2分鐘。”
望月澤笑問道:“你有貝爾摩德的聯(lián)系方式吧?”
他湊過去低聲說了兩句,降谷零便揚(yáng)了揚(yáng)唇角笑了。
片刻后,貝爾摩德微笑著接通了電話:“我以為二位難得的休息日,是不會有空聯(lián)系我的。”
“那兩個警察幫你們解決掉了,不過……看來你們留下了一個麻煩的小東西。”降谷零微笑道。
貝爾摩德沉默半晌:“波本……你們在摩天輪上?”
“唯二的兩組客人,甚至還是相鄰的轎廂。看來某種意義上,我們心有靈犀。”降谷零微笑。
貝爾摩德輕輕地笑了起來。
從安全梯下來后,還沒等地面警察反應(yīng)過來,她和赤井秀一就已經(jīng)逃離了。
而此時,貝爾摩德站在過山車腳下,手中拿著一根煙,看向不遠(yuǎn)處的摩天輪。
“所以,你們確實是在約會嗎?”貝爾摩德感興趣地問。
降谷零差點(diǎn)把手機(jī)摔了。
“貝爾摩德……”降谷零無奈。
“作為你的朋友,我有必要和你說,卡慕確實不錯,你們很般配。”貝爾摩德的語氣都帶著笑,顯然心情很好。
在降谷零反駁之前,貝爾摩德補(bǔ)充道:“哦對了,那個小玩意已經(jīng)關(guān)了,其他的也會跟著失效。”
“好,知道了。”降谷零看向已經(jīng)徹底偃旗息鼓的炸彈,打心底松了口氣。
貝爾摩德放下手機(jī),剛好迎上旁邊赤井秀一探尋的目光,男人這才開口:“我以為你不在乎那些警察的性命。”
“哦,確實不怎么在乎,但是波本和卡慕不是在摩天輪上談戀愛嗎?總不能因為我們的任務(wù),把他們兩個的命都給送了。”貝爾摩德此時已經(jīng)褪去了偽裝,她甩了甩頭發(fā),紅唇看起來尤為妖嬈。
話雖是這么說,她的目光卻始終定格在不遠(yuǎn)處的摩天輪上。
這么久了,她鮮少見到那個警察那樣的人。
怎么會有這么純粹的人呢?
明明可以選擇將他們的命栓在一起,但是還是選擇相信了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決定放他們下來。
貝爾摩德唇角笑意漸深,即便那摩天輪之上沒有波本,她也已然選擇了PLAN B。
直到倒計時結(jié)束,望月澤方才松了口氣。
“他們在這里沒問題吧?”望月澤遲疑著小聲問道。
降谷零覺得自己現(xiàn)在更危險一點(diǎn)。
尤其是在看到松田陣平恍惚地準(zhǔn)備睜眼時。
望月澤看著降谷零一眨眼就消失了,留他一個人看向蘇醒過來摩拳擦掌的松田陣平。
望月澤:……
松田陣平:( ̄ヘ ̄#)
望月澤咳嗽一聲,表情尷尬而無辜:“那個,炸彈它自己停了……”
“他人呢?”松田陣平面無表情地捏了捏拳頭。
“……哈?”望月澤眨了眨眼。
【救命救命!】
【波本你到底跑去哪里啊啊啊啊不要留我一個人啊他們好可怕】
【話說回來明明救了他們我為什么還這么緊張啊】
好吵……?
松田陣平的動作驀地僵住,看向望月澤的神色震驚且復(fù)雜。
望月澤神色冷靜:“警察大人,我真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可能我就是福星吧。”
【波本你不是人——】
松田陣平的眉頭狠狠抽了抽。
十分鐘后,望月澤和降谷零走在游樂園里,還是忍不住地想笑。
降谷零忍不住了:“……我說。”
“怎么?”望月澤努力收斂笑意。
“還沒笑夠嗎?”降谷零看向望月澤的眼神相當(dāng)無奈。
望月澤這次忍都忍不住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說……怎么會想到躲到轎廂上面去啊?有這么怕嗎?”
降谷零無奈:“我可是打暈了兩個警察。”
而且其中一個還是錙銖必較的松田陣平啊!
【雖然這么說,但是他們居然沒有為難我】
【還幫我找補(bǔ)放我走了】
【懂了,在他們看來我是不是家屬啊……】
降谷零沉默一秒,忍不住開口:“畢竟你幫了他們。”
“哦,你是說那兩個警察嗎?畢竟我們也在上面,一條繩上的螞蚱啊。”望月澤神色如常。
降谷零眉頭微蹙。
真的只是這樣嗎?
望月澤明明可以選擇撤離,但是還是選擇留在了那里,他甚至知道那里有個和后面相關(guān)聯(lián)的炸彈。
如果說是夢……降谷零從前并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事,可是眼下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答案。
他在思考,便也沒有發(fā)覺望月澤的異樣。
望月澤摸了摸下巴,目光忍不住地停留在降谷零身上。
沒道理啊……
剛剛降谷零似乎是在回應(yīng)自己,可是他沒說話就心里想了想啊!
想到之前降谷零的舉動,望月澤更加驚駭。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這個降谷零能聽到自己的心里話?
可是如果是那樣,他也沒必要懷疑自己了啊……
兩人都心事重重,還是降谷零先開了口:“去鬼屋嗎?”
“嗯?”望月澤一怔:“你想去嗎?”
“既然來了游樂園,自然要乘興而來盡興而歸啊。”降谷零笑道。
望月澤看著他,沒來由地有點(diǎn)晃神,連著眼眶都有點(diǎn)酸澀。
【波本怎么這么溫柔啊……】
明明知道他的溫暖不可能永遠(yuǎn)屬于自己,但是他又情不自禁地沉溺于溫柔。
“走吧。”降谷零沒允許他多想,徑自對他伸出了手。
望月澤忍不住地笑了:“走。”
從前望月澤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可以放下所有事,也摒去所有念頭,一心一意地和喜歡的人在游樂園里逛上一天。
這種無所事事的閑散日常,是他從前夢寐以求卻從來都不曾擁有過的。
“晚上是不是還有煙花啊?”望月澤興致勃勃地捧著爆米花桶,順勢給降谷零也塞了一顆。
降谷零認(rèn)真研究攻略:“對,還有二十分鐘,走嗎?先去排隊找個好位置。”
“走!”
游樂園的燈光不算亮,顯得夜色格外溫柔。
降谷零的眼底仿佛載滿了光,他對望月澤自然地伸手:“人多,別走散了。”
望月澤應(yīng)了一聲,和他十指相握。
不知道為什么,攥住了望月澤微涼手指的瞬間,降谷零無意識地收攏,將他的手包在了掌心。
這種感覺讓他沒來由地松了口氣,心底都跟著踏實了幾分。
不遠(yuǎn)處,一個人拿著望遠(yuǎn)鏡盯著他們,他驀地將望遠(yuǎn)鏡撤了,咬牙切齒:“可惡,我真想沖到他們中間去炸煙花。”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小陣平……那炸彈不是確實已經(jīng)停了嗎?醫(yī)院那邊的炸彈也啞了,多順利。”
“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就必須要砸暈我嗎!”松田陣平想起來就氣。
最可恨的是他本以為降谷零要和他說悄悄話,他還特意湊上去的,現(xiàn)在想想簡直就是沖過去送!
“后面還趴在轎廂頂上跟著摩天輪轉(zhuǎn)了全程,他以為我不知道嗎?下來我又不會怎么樣他。”松田陣平怒道。
“畢竟要維持在組織的人設(shè)啊。”萩原研二笑道:“話說回來你到底為什么還要來看啊?”
“我還是很在意。”松田陣平正色:“那兩個家伙也跑了吧?”
“嗯,甚至地面的同事都沒有看到他們,他們已經(jīng)不見了。”萩原研二眉頭微蹙。
“Hagi,你不覺得奇怪嗎?零他們沒辦法停掉炸彈吧。”松田沉聲。
“你覺得那個女人有問題。”萩原研二看他。
那個女人很顯然也是易容的,松田陣平嘆了口氣,知道線索又?jǐn)嗔恕?br />
煙花在天際綻放,萩原研二發(fā)出低低的贊嘆:“真好啊。”
“好看嗎?”松田陣平余光瞥他,語氣冷淡。
“好看,要是來一場煙花下的聯(lián)誼,一定很不錯。”萩原研二唇角彎著笑,沒意識到近在咫尺的危險。
松田陣平的臉色卻沒有因為這句話開朗半點(diǎn),他伸手揪過萩原研二的領(lǐng)子:“我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把剛剛的事忘了啊,H-A-G-I。”
“痛……”萩原研二被揪得差點(diǎn)窒息。
半晌,松田陣平方才恨恨地將人放下:“你剛剛不是還想騙我嗎?怎么,想一個人留在摩天輪上?”
“啊……那種情況只能選擇相信嫌疑人了啊。”萩原研二輕聲道。
“所以你不相信我嗎?”松田陣平臉色相當(dāng)難看。
萩原研二太了解眼前人的性子了,他沉默半晌,很輕很輕地笑了下:“怎么會呢,這不是沒事了嗎?”
第46章 第46章
“關(guān)于這次的任務(wù), 我沒有什么需要額外匯報的。”貝爾摩德語氣平靜:“至于那個警察,我也看不出任何針對他的必要。”
“是的,針對他或許只是一些人的私心, 但是我們都明白,私心本身……就是很要命的事啊。”
她手中端著一杯酒,紅酒搖曳出昏暗的波浪,在夜色中顯得尤為妖冶。
而她的目光始終定格在窗外的無邊夜色里,唇角微微彎著,看起來心情頗佳。
“波本和卡慕?”貝爾摩德似乎是怔了怔,這才垂眸笑了:“啊啦, 原來您很介意這個嗎?”
“對于波本這樣的人,有些牽絆或許還是好的吧, 有些時候我都擔(dān)心他會忽然飛走了。”
“朋友?那可不一樣。”貝爾摩德笑得意味深長。
……
被定性為“要飛走”的人,此時正和望月澤往回走。
從游樂園出來的人群熙熙攘攘, 降谷零側(cè)過頭,發(fā)現(xiàn)望月澤比平時還要安靜幾分。
頭發(fā)不知何時已經(jīng)散開了,柔順地搭在肩上,給整個人平添了幾分堪稱溫柔的意味。
降谷零忍不住伸手幫他撩了一下, 順勢問道:“累了?”
望月澤怔了怔, 搖頭笑了:“沒有。”
他的目光空空地定在降谷零臉上, 心底卻是在想一件荒誕的事, 比如降谷零是不是能聽到他的心里話。
降谷零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只輕聲道:“今天回哪里?”
望月澤這才恍惚地意識到,他和降谷零好像還不是住在一起的關(guān)系。
許是因為重生回來整天都綁定在一起,一時半會, 望月澤居然都忘了這一茬。
而今降谷零提起了,望月澤頓時尷尬起來, 撓了撓頭:“我回我那兒吧。”
降谷零看了望月澤一會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送你,方便嗎?”
送他,就意味著需要一個地址。
望月澤訝異地看向降谷零,有點(diǎn)摸不準(zhǔn)降谷零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是個邊界感相當(dāng)強(qiáng)的人,也就意味著更多時候,降谷零都不會這么輕易地踏出這一步。
可是此時此刻,他的手搭在方向盤上,等待著自己的答案。
望月澤遲疑著報了地址,直接精確到門牌號,降谷零看起來心情頗佳地啟動了車子。
一路上望月澤做了不少心理建設(shè),直到降谷零將車停穩(wěn),他這才遲疑著開口:“那個。”
“怎么?”降谷零看過來。
沒來由地,望月澤想到了煙花下的降谷零。
他明明是在微笑著,卻讓自己覺得緊張。
就好像他們之間的距離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近,又好像只要一松手,他們就會回到前世那冰冷如刀的關(guān)系。
望月澤咽了口口水,這才緊張地抬眼:“上來坐坐?”
他聲如蚊吶,這一次輪到降谷零詫異:“方便嗎?”
“沒什么不方便的,”這句話就好回答多了,望月澤笑得很輕松:“來啊,反正就我一個人。”
這是降谷零第一次踏入望月澤的家,一進(jìn)門卻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有點(diǎn)太簡單了是吧?”望月澤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回來得不多嘛,所以也沒怎么好好布置。”
“倒也不是布置的問題……”降谷零說著,非常自來熟地將那個三開門的冰箱拉開了。
“哎……”望月澤根本沒攔住,只好訕訕地站在一旁。
“你在冰箱里放礦泉水?”降谷零簡直驚呆了:“而且這么大的冰箱,你只用來裝礦泉水和冰塊?”
“還有點(diǎn)速凍食品。”望月澤反駁:“確實沒什么時間回來啊,東西會放壞。”
毫無人氣。
已經(jīng)不是沒有煙火氣這么簡單的問題了,這個家簡直一點(diǎn)人氣都沒有。
降谷零沒脾氣了,他看向望月澤,似乎懂了這人為什么之前身體不好,仙女都不能只靠喝露水活著。
“我有個朋友和我說,做飯本身也是治愈自己的過程,澤君似乎從來都沒有這種想法。”降谷零看他。
“你這個朋友不會就是你自己吧?”望月澤幽幽道。
降谷零被他氣笑了:“當(dāng)然不是。”
話說回來他這一手廚藝可也是和諸伏景光學(xué)的,從前的他大概和這家伙也差不離。
“不過你一來就翻冰箱,餓了?”望月澤后知后覺。
“不餓。”只是想看看這人平時都怎么生活,現(xiàn)在看來還真是沒錯,簡直是將糊弄進(jìn)行到了極致。
“要不要吃面?我給你煮。”望月澤起身。
“你這兒還有面?”降谷零訝異。
“速食的,我一般去哪家拉面店覺得好吃就會囤一點(diǎn)。”望月澤獻(xiàn)寶似的示意:“味道很齊全的。”
降谷零沉默了。
半小時后,被拖去超市采購歸來的望月澤淚流滿面地吃上了熱騰騰的湯面。
“好吃嗎?”降谷零坐在對面,慢條斯理地吃了塊番茄。
“太好吃了。”望月澤簡直要被感動哭了。
【這濃郁的湯底,果然和那些妖艷賤貨預(yù)制面完全不一樣!】
【嗚嗚嗚誰將來嫁給波本真是有福了,可惜那樣就不能再蹭吃蹭喝了】
降谷零忍不住嗆咳。
這家伙每天到底都在胡思亂想什么。
望月澤緊忙給他遞水,卻發(fā)現(xiàn)降谷零的目光更加奇怪了,甚至不敢和他對視。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這家伙不會真能聽到自己想什么吧?
望月澤探尋地盯著降谷零看了半天,降谷零無知無覺,灌下去幾口冰水就緩過來了。
“好了?”望月澤看他。
“嗆到了,沒事。”降谷零神色如常。
兩個人吃完收拾好已經(jīng)快十點(diǎn)了。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傾盆大雨,降谷零起身:“我該回去了。”
望月澤震驚地看著窗外的電閃雷鳴:“認(rèn)真的嗎?這天氣你也回去?”
“沒關(guān)系,我開車。”降谷零似乎真的不太在意,說著將衣服往上拉了拉就要往外走。
“哎……”望月澤咬咬牙將人叫住:“不介意的話就在這里將就一晚?”
降谷零看他。
望月澤顯然有些窘迫,平時口嗨起來無所顧忌的人,卻連怎么留住喜歡的人都不知道。
他眨了眨眼,干巴巴地說著:“反正咱兩也不是第一次住大床房,我這床也不是特別小。再不行我打地鋪。”
“那就叨擾了,謝謝。”降谷零微笑著走進(jìn)了望月澤的臥室。
這還是第一次,降谷零如此自然地走進(jìn)他的世界。
如果說安全屋里兩人多少還算同事關(guān)系,那么眼下——
無論是今天的游樂場還是現(xiàn)在的房間,都顯得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越界了。
望月澤遲疑著撓了撓頭:“你去洗澡嗎?”
“你先。”降谷零微笑看他。
望月澤乖乖應(yīng)了,想了想補(bǔ)充道:“無聊的話電腦也可以用,密碼是1234。”
降谷零的目光在那臺明顯已經(jīng)有點(diǎn)落灰的電腦上定了定,點(diǎn)頭應(yīng)了。
浴室里傳來水聲,降谷零坐在椅子上,打量著周遭的擺設(shè)。
望月澤的臥室也是清冷的。
在來這里之前,降谷零不是沒有想象過望月澤的房間,或許是亂七八糟地堆著不少東西,也可能孩子氣地貼著明星或者足球隊員的海報。
但是絕對不是這樣……
屋子里空蕩蕩的,攏共沒有幾件家具。
所有的東西都是冷色調(diào)的,完全不像是望月澤的風(fēng)格,他看起來活得肆意而熱烈,偏偏有個這樣的家。
就好像……生活本身并不值得在意似的。
這樣的反差讓降谷零隱隱覺得不安。
如果說,來望月澤家里時,降谷零是存著幾分試探加上調(diào)查的心思。
那么眼下這種心思徹底偃旗息鼓。
望月澤從浴室出來時相當(dāng)矜持地披著浴巾,發(fā)現(xiàn)降谷零以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坐在桌前時,他有點(diǎn)愣住了。
“我的東西你都可以用,不用那么小心,雖然一共也沒幾樣?xùn)|西。”望月澤笑道。
降谷零終于抬頭瞧他:“是少了點(diǎn),你平時沒有添置東西的習(xí)慣?”
“啊,沒有,極簡風(fēng)格挺好的。”望月澤眨了眨眼。
一般情況下,一個人的家最容易成為軟肋。
家具的擺放,家里的陳設(shè),都可以多多少少看出這個人的性格。
但是如果你把家里搞成跑路風(fēng)就不一樣了,世界都只有黑白兩種色調(diào),還研究這人的性格?
想太多了吧。
更何況重活一世,望月澤忽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想要活得輕松一點(diǎn),就要盡可能少一點(diǎn)牽絆】
降谷零眉頭微蹙。
望月澤將毛巾遞給他:“喏,新的。”
他身上帶著潮濕的水汽,靠近時眉眼微垂的樣子顯得很乖。
然而降谷零知道,這只是表象。
就像是平時熱烈地像個小太陽似的望月澤,會擁有一個只有黑白兩色的家一樣。
……
第二天一早,兩人還沒從睡夢中蘇醒,新的任務(wù)已經(jīng)到了。
降谷零習(xí)慣性地將望月澤的胳膊從自己身上拉下去,伸手將人推醒:“任務(wù)來了。”
望月澤似乎還沒睡醒,迷迷糊糊的眼神相當(dāng)懵懂,語氣都是幽幽的:“我覺得我不能再認(rèn)琴酒這個大哥了。”
“怎么?”降谷零覺得好笑。
“沒事。”望月澤揉揉眼睛坐直了,同時在心底怒吼——
【打擾別人談戀愛天打雷劈啊!】
【知不知道我多努力才把波本拐回家啊!】
降谷零并沒有意識到,他此時此刻心情很好,好到唇角始終微微彎著。
甚至在安全屋見到諸伏景光時也是如此。
果不其然,諸伏景光被嚇到了。
自從兩人潛伏進(jìn)了組織,諸伏景光記憶中的降谷零就很少露出這樣輕松愉悅的笑了。
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是緊張戒備的,連笑容的弧度都像是精密計算過,或是帶著一點(diǎn)專屬于波本的陰郁。
而現(xiàn)在——
“你身上像是散發(fā)著粉色的泡泡。”
趁望月澤在外面接電話,諸伏景光抓緊時間評價道。
“蘇格蘭,我們真的沒有……”降谷零第N次強(qiáng)調(diào)。
“明白,你們不是那種關(guān)系。”諸伏景光非常懂,縱容而寵溺地微笑頷首。
感覺完全是無效交流呢,降谷零嘆了口氣。
望月澤進(jìn)來時,降谷零正和諸伏景光說起昨天的任務(wù)。
見望月澤進(jìn)來,降谷零完全沒避諱,繼續(xù)說了下去:“我們將那兩個警察都敲暈了,也算是幫了貝爾摩德他們一個大忙吧。貝爾摩德這才將炸彈停掉,確實很險。”
信息要素非常齊全,只是模糊了他們的立場而已。
諸伏景光知道他想說什么,眉頭微微蹙起。
不過……
“怎么會把警察敲暈啊?”
那可是松田陣平啊!
“有什么問題嗎?”降谷零很是理直氣壯:“他們可是差點(diǎn)逮捕了貝爾摩德啊,下一個很可能就是我們了。那時候這是最好的解法。”
諸伏景光無奈地看向降谷零,心說是真的學(xué)壞了,也不知道是和誰學(xué)的。
旁邊的望月澤一臉無辜,跟著點(diǎn)頭:“確實是個好辦法,貝爾摩德立刻就知道問題大條了,幫我們把炸彈停掉了呢。”
而且完全沒有暴露!界線瞬間劃清,非常細(xì)節(jié)!
諸伏景光撫了撫額,對于自己未來的搭檔生涯憂心忡忡。
“不過不是說有任務(wù)嗎?我們的任務(wù)呢?”諸伏景光詫異。
“哦,GIN說要親自過來一趟。”望月澤嘆氣。
他也想不通了。
【GIN最近是有多閑,居然連委派任務(wù)這種事都需要親自出馬,組織是只剩下大哥一個人了嗎!】
琴酒進(jìn)門時,剛好將那句【組織是只剩下大哥一個人了嗎】聽了個正正好好。
他冷著臉?biāo)ι祥T,臉色不太好看,尤其是在看到降谷零和望月澤并肩站在一起時,這種不爽感蒸騰而上。
想到昨天貝爾摩德參的那一本,琴酒拔槍的沖動都有了。
“你,過來。”琴酒指了指望月澤。
望月澤迷茫地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了桌邊。
望月澤旁邊的位置頓時空下來了,琴酒這才覺得舒服了些,臉色卻依然很難看:“聽說你們昨天去游樂園約會了。”
望月澤一臉懵逼地看向琴酒。
“是想問我怎么知道的嗎?”琴酒冷笑。
只要望月澤點(diǎn)頭,他就會告訴望月澤,沒有什么事是能瞞過他的眼的。
望月澤緊忙搖頭,神色焦慮萬分:“不是,大哥。你不能這樣說,你這么說波本會不高興,我們真不是那種關(guān)系。”
第47章 第47章
沉默。
詭異的沉默。
諸伏景光看向降谷零的眼神簡直充滿了無言的控訴。
琴酒的嘴角抽了抽, 神情相當(dāng)復(fù)雜,帶著點(diǎn)恨鐵不成鋼的憤怒。
他簡直想不通,明明撿回來的時候望月澤還是個拒人于千里之外, 對誰都不輕易賦予信任的人。
現(xiàn)在怎么遇上波本變化就這么大?
琴酒沉默許久,干凈利落地轉(zhuǎn)了個話題:“目標(biāo)在大阪,這家藥廠偷走了一樣不該屬于他們的東西。我不管你們打算怎么做,但是這批初版藥務(wù)必要帶回來。”
“代號APTX-4000。”琴酒沉聲。
望月澤被這熟悉的代號震懾住了。
熟悉,但不完全熟悉。
“這批藥的作用呢?還有他們的安保配備如何?”降谷零問道。
琴酒唇角勾勒出癲狂的笑:“這批藥還是試驗品,如果你們實在帶不回來,給他們服用下去也可以, 剛好我們?nèi)鄙僖恍┤藖砜纯磳嶋H的藥效。至于那邊的安保配備,都在給你們的信息里面了。”
他的目光再次在望月澤身上停駐, 這一次望月澤沒讓他等,直接跟了上去。
“你似乎很喜歡這里。”琴酒打量他。
他的目光很冷, 卻始終釘在他身上。
望月澤遲疑片刻:“我……”
“卡慕,如果你再提波本,我或許會考慮現(xiàn)在拆了你們。”琴酒忍無可忍。
望月澤怔了怔,笑了:“沒打算提他。”
“你說要觀察他們, 結(jié)論呢?”琴酒深深吸了口煙。
望月澤這才想起來, 自己來之前似乎確實說過這么一句話。
他以這個為理由, 這才換來了和他們兩個組隊的機(jī)會。
“他們沒太多交流, 我個人覺得波本還是和我關(guān)系更緊密一些。”
看著就要發(fā)飆的琴酒, 望月澤緊忙補(bǔ)充:“這可是大哥你自己問的。”
琴酒似笑非笑:“你知道他們認(rèn)識多久了嗎?”
望月澤:……像是你知道一樣。
“蘇格蘭過來的時間晚一點(diǎn),但是波本是他的第一任搭檔,那你知道他們?yōu)槭裁床鸹锪藛幔俊鼻倬仆鲁龅臒熿F讓他整個人的眉眼看起來更加模糊不清。
望月澤誠懇且自信地問道:“是因為我來了嗎?”
琴酒眉頭一抽, 生生掐斷了手中的煙。
他轉(zhuǎn)頭看向望月澤,望月澤神色期待地看著他。
琴酒冷笑:“是因為波本背叛了蘇格蘭。”
望月澤:……行。
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里開始編的, 但是你編得太假了啊!
見望月澤面無表情,琴酒冷冷說了下去:“一次任務(wù)結(jié)束后,撤退時他們暴露了,波本丟下了蘇格蘭。那后來蘇格蘭被流彈所傷,在醫(yī)院住了一周,出院就和波本拆伙了。”
“卡慕,你是我?guī)Щ貋淼娜恕2ū揪褪沁@么個脾氣,他如果對你好,無非是因為有利可圖。”
“不如你好好想想,你有什么值得波本在意的。”
望月澤沉默下來,像是大受打擊。
琴酒注視著望月澤,沒來由地想起他撿回望月澤的那一天。
到底是被什么吸引了呢?
或許是因為從絕境里走出來的少年眼底倔強(qiáng)的光,和唇角勾勒著的輕慢的笑意。
他已然是強(qiáng)弩之末,卻又沒有絲毫的示弱。
現(xiàn)在他陷入了泥沼,琴酒難得發(fā)了善心,想著拉他一把。
絕境中的他像是抓住了浮木,果不其然地選擇了靠近。
但是現(xiàn)在,他似乎不需要這根浮木了。
“我沒什么值得波本貪圖的吧。”望月澤的聲音都低了不少:“我身無長物,連過去都記不得。”
琴酒漠然:“你是我的人,他不向你問我的事么?”
望月澤眨了眨眼實事求是:“可是你也不和我說你的事啊。”
琴酒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
這天真是一點(diǎn)都聊不下去了。
【怎么才能讓大哥也多信任我一點(diǎn)呢?】
【比如說派任務(wù)這種事直接和我說就行了,也不用一定要來這里一趟】
望月澤在心底抓心撓肝,盯著琴酒思考。
琴酒來安全屋其實還挺嚇人的。
他把這兒都快當(dāng)成和降谷零的家了,哪兒有外人不請自來的道理?
他沒注意到,琴酒的動作驀地停住了。
他看向望月澤,眉頭微微蹙緊。
這是望月澤的心里話,琴酒從前從來都沒有想過,原來望月澤的期許是這樣。
希望他多給予一點(diǎn)信任……
這句話換做任何一個人說出口他都不會信,可是望月澤從來都不說,是他自己聽到的。
琴酒的神色緩和了一些,他沉默片刻開了口:“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有些事情接觸得太多反而是壞事。這次藥廠的事,我也會一起去。但是如非必要,我不會在你們面前現(xiàn)身,有任何事都可以聯(lián)系我。”
他自認(rèn)為和顏悅色地說完了,甚至還拍了拍望月澤的肩膀。
琴酒的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的窗上,唇角微微勾起,是一個相當(dāng)具有威脅意味的笑。
殊不知望月澤快被嚇暈了。
這不就是“我一直在監(jiān)控著你們”的意思嗎?!
這是絕對的威脅吧?!
他魂不守舍地走回了安全屋,屋里的兩個人都沒開口,只抬眼和他對視。
望月澤眨了眨眼:“怎么了?”
諸伏景光神色復(fù)雜:“琴酒似乎真的很喜歡你,很難得。”
望月澤這才意識到,從他們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窗外他們剛剛站的位置,甚至可以將他們的動作盡收眼底。
“我畢竟是他帶回來的人。”望月澤整個人都有點(diǎn)疲憊,也沒多說。
琴酒那句話猶在耳畔,望月澤心事重重地沉默了一會兒,看向降谷零:“你幫我檢查一下,我不太舒服。”
諸伏景光沉默一秒,轉(zhuǎn)身去廚房接水去了。
望月澤無知無覺地轉(zhuǎn)身,將整個后背暴露給降谷零。
降谷零了然地順著他的衣服摸下去,他的動作很細(xì)致,手覆在他的腰側(cè),輕輕壓了壓。
明明只是平常的碰觸,卻讓望月澤忍不住地戰(zhàn)栗。
“好了嗎?”望月澤小聲問道。
降谷零的手在他的腰側(cè)停住,半晌縮了回來,手中拿了個小玩意。
他對望月澤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望月澤便輕輕嘆了口氣。
他就該知道,琴酒不安好心。
降谷零對他使了個口型,那意思是要丟掉嗎?
望月澤搖搖頭,將那個小東西在手心一下下把玩著。
不遠(yuǎn)處的車上,琴酒臉色相當(dāng)陰郁。
他聽著耳畔傳來的聲音,第一次開始思考自己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在聽到望月澤的心聲時,其實他已經(jīng)在猶豫要不要放過去了,但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不信任。
在這里太久了,以至于沒有誰是他能夠輕易相信的,望月澤也一樣。
半晌,望月澤收到了一條新信息,他看了一眼,唇角笑意漸深。
是琴酒發(fā)來的——
“東西發(fā)現(xiàn)就扔了吧,不需要了。”
望月澤眼底沒什么情緒,直接將竊聽器丟進(jìn)了氣泡水里。
“確定就這個吧?”望月澤看降谷零。
“不相信我的技術(shù)?”降谷零挑眉。
剛從廚房回來的諸伏景光沉默一秒忍無可忍:“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
這個家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
大阪。
望月澤在白板上寫寫畫畫:“任務(wù)時間是明天晚上六點(diǎn),我們會兵分三路:由波本扮演研究員,我來做清潔工,蘇格蘭負(fù)責(zé)整體控場。”
“撤退的時候也兵分兩路,我們不同時撤退。”
“研究室里面至少有三道密碼,如果可以,最好能夠拿到一級研究員的門牌卡,我可以負(fù)責(zé)復(fù)制。”
降谷零點(diǎn)了頭:“名單給我。”
望月澤快速調(diào)出資料,降谷零接過去看了幾眼:“兩個一級研究員。”
“對,我推薦這一位。”望月澤臉不紅心不跳:“伊麗莎白女士,是最年輕的研究員,上個月剛剛加入,但是權(quán)限足夠高。”
“她不負(fù)責(zé)這個時段?”降谷零看他。
望月澤頷首:“是的,負(fù)責(zé)這個時段的是另一位。”
【雖然你直接將那位打暈了也不是不行,但是誰不想看美女呢!】
【金發(fā)碧眼的長發(fā)波本!】
降谷零沉默了一秒,果斷將電腦合上:“給我看看另一個人的資料。”
望月澤低低地“哦”了一聲,他的頭頂仿佛有了耳朵,而此時耳朵垂頭喪氣地耷拉下來。
降谷零的動作頓了頓,唇角帶出了三分笑。
很快,三個人就將計劃定了下來。
諸伏景光敲了敲白板:“我會負(fù)責(zé)全流程的監(jiān)控,如果出現(xiàn)任何問題,我會給你們規(guī)劃離開的路線。”
“好。”望月澤頷首。
“注意安全,他們這個藥廠不是什么好地方,里面很多人都有案底。”諸伏景光忍不住叮囑降谷零。
降谷零挑了挑眉,示意沒關(guān)系。
剩下的時間,三個人吃了相當(dāng)豐盛的晚餐。
每個人都去準(zhǔn)備了各自的任務(wù),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似乎有事要說,飯后很快就一起離開了。
望月澤百無聊賴地走在街上,目光卻在前方停住了。
工藤新一單手提著書包,正和毛利蘭笑著說什么。
毛利蘭看起來也很愉快,她敲了敲工藤新一,工藤新一就配合地湊了過來,和她一起比著耶拍了張櫻花樹下合照。
望月澤忍不住駐足,唇角微微彎起,年輕真好啊。
意氣風(fēng)發(fā)又臭屁的少年偵探,也會為了喜歡的人配合著做出孩子氣的動作,在櫻花樹下留下最好的回憶。
只是他不知道,而今APTX的代號已經(jīng)現(xiàn)身,想必組織內(nèi)已經(jīng)開始研發(fā)了。
那么距離那次事件……究竟還有多久的時間。
不遠(yuǎn)處,工藤新一的目光不知何時已經(jīng)定在了他身上。
“怎么了嗎?”毛利蘭問道。
工藤摸了摸下巴:“沒什么,只是覺得剛剛那個人有點(diǎn)眼熟。”
再回過頭時,適才的便利店門前早就沒有了望月澤的身影。
望月澤心事重重地回到賓館,他的偽裝最為簡單,自然也不需要準(zhǔn)備太多。
三人的套房只有他一個人,顯得有點(diǎn)莫名的空蕩。
如果自己沒來,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之間應(yīng)該有更多的共同語言吧。
也不用偽裝,聊天也不必有那么多顧忌,更加沒有如影隨形的琴酒。
但是沒有自己,前世的一切又會重演。
不管是萩原研二還是松田陣平,這輩子都活得好好的。
他們尚可以在黎明到來之后的櫻花下重聚。
這樣想來,自己重活一世還是挺有價值的。
望月澤慢吞吞地洗了個澡出來,還在漫不經(jīng)心地擦頭發(fā),一抬頭頓時就被鎮(zhèn)住了。
“你……”他覺得自己話都說不利索了。
降谷零漫不經(jīng)心地撩了一下頭發(fā),轉(zhuǎn)過身來,語調(diào)愉悅地上揚(yáng):“像嗎?你說的那位伊麗莎白女士。”
第48章 第48章
望月澤徹徹底底地懵了。
說出這個想法時, 他其實就知道降谷零會拒絕,果不其然,降谷零要求了一個plan b。
可是現(xiàn)在他居然真的這樣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
降谷零做了一些簡單的易容, 盡管如此在他沒有刻意掩飾時,他的眼角眉心還是帶著濃郁的冷。
眼角微微上揚(yáng)的眼線,讓他看起來帶著一種冷艷而綺麗的美。
望月澤張了張嘴,整個人都被鎮(zhèn)住了。
或許是因為沒做徹底的化妝,這樣的眉眼配上降谷零嫌棄的表情,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違和了。
望月澤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我的天……”
降谷零看他笑, 眉眼也跟著緩和:“有沒有良心?你讓我選的這個角。”
“對不起對不起。”望月澤越笑越放肆。
見降谷零將假發(fā)摘了,望月澤還覺得意猶未盡:“再戴一會兒嘛, 還挺好看的。”
“現(xiàn)在高興了?”降谷零看他。
望月澤唇角的笑容慢慢收斂了,微怔地看過去。
“看你心情不太好。”降谷零神色帶笑。
望月澤的動作都頓住了, 他看向降谷零,半晌方才真心實意地笑了:“謝謝,我開心多了。”
不遠(yuǎn)處的諸伏景光看得十分憂愁。
雖然組織里對于這兩位的戀情,普遍覺得卡慕吃了大虧波本就是個渣男。
他作為降谷零的幼馴染可看得太清楚了——
這兩個家伙明明就是笨蛋啊!
今天和他出去逛時降谷零看起來憂心忡忡, 他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 結(jié)果問人家來了句卡慕心情不好。
接下來諸伏景光就被迫跟著轉(zhuǎn)了三條街買了一堆根本不打算用上的偽裝道具, 就為了剛剛那一刻。
這也能叫渣男?!
放到中國的古話里, 他覺得好兄弟分分鐘就可以烽火戲諸侯。
只是……
想到望月澤和琴酒的關(guān)系, 諸伏景光還是忍不住皺了眉。
第二天。
波本一早就獨(dú)自出發(fā)了,而今車上只剩下諸伏景光和望月澤。兩人而今并不熟,前世關(guān)系倒是還算不錯。
望月澤坐在諸伏景光旁邊, 目光忍不住地瞟了他幾次。
諸伏景光便語氣溫和地開了口:“怎么?”
望月澤忽然發(fā)現(xiàn),他好像沒找到合適的開場白。
“最近還好吧?”更適合熟人之間的問候。
“沒出什么事吧?”就更加親近。
他回來了, 可是這是一個全新的諸伏景光。
全新的諸伏景光將車停住,看他的眼神帶著探尋:“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不止一次?”
望月澤怔了怔:“沒有吧。”
他仔細(xì)回憶了一下,之前和諸伏景光正兒八經(jīng)地認(rèn)識,無非就是溫泉山莊那一次。
那之后降谷零其實也避諱著讓他們太熟悉。
“是嗎?”諸伏景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的目光沒有從望月澤身上移開,語氣也是平靜的:“那可能是夢里見過。”
【救命,如果不是因為我知道蘇格蘭沒這個意思,這可真像是搭訕啊】
諸伏景光尷尬地輕咳一聲。
【不過話說回來,波本也夢到了,這么巧的嗎?】
望月澤漫不經(jīng)心地在心底想著,殊不知旁邊的諸伏景光有多驚駭。
如果說只有他自己,或許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是倘若零也一樣——
結(jié)合著自己總能聽到奇怪的聲音這件事,諸伏景光覺得自己有必要找降谷零聊一聊。
要知道,他今天的夢里可沒有什么好事。
望月澤對諸伏景光突如其來的戒備渾然未覺,他接了地圖就自然地進(jìn)了廠房,晚上這個時間,這里素來都沒什么人。
他一路長驅(qū)直入,也沒人來過問半句。
耳機(jī)里傳來蘇格蘭的聲音:“前面左轉(zhuǎn),你可以看到一間實驗室,直走右邊第二個走廊右轉(zhuǎn)。”
望月澤點(diǎn)了頭,順著走到了目的地,眉頭就皺了起來。
“繼續(xù)直走就到了。”蘇格蘭示意。
“認(rèn)真的嗎?這里好像有紅外線檢測。”望月澤拿出個小玩意晃了晃,面色登時就是一沉。
“不僅是檢測,這里有機(jī)關(guān)。”望月澤聲音也沉了下去。
只是一個藥廠而已,充其量就是里面有個實驗室,需要這么復(fù)雜的設(shè)置嗎?
望月澤的神情褪去了懶洋洋的倦怠,只剩下近乎銳利的冷漠。
不對勁,整個任務(wù)都不對勁。
見諸伏景光半晌沒聲音,望月澤遲疑一瞬,接通了降谷零的線路。
“波本。”
“波本?”
那邊只傳來刺耳的沙沙聲。
與此同時,諸伏景光其實也在焦急地聯(lián)系他。
“卡慕,前面有機(jī)關(guān),不能直接過去。卡慕!”
鴉雀無聲。
諸伏景光面色愈發(fā)凝重,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燈火通明的建筑上。
真的只是去空蕩蕩的建筑里拿回樣品藥這么簡單嗎?
琴酒到底在隱瞞什么?!
三個人的聯(lián)系徹底斷了。
望月澤將探測儀咬在嘴里,小心地越過每一道紅外線檢測。
他像是一只靈活的貓,動作優(yōu)雅而理性。
理智告訴他在出現(xiàn)突發(fā)問題時應(yīng)該選擇回撤,但是感性告訴他——
降谷零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零還在里面,他就不能自己離開。
直到站定在實驗室門前,望月澤方才松了口氣。
他正打算刷卡,耳機(jī)里傳來琴酒的聲音:“退后。”
“怎么了?”望月澤蹙眉。
“東西不在這里,去隔壁。”琴酒毫不猶豫。
望月澤動作頓住。
即便屏蔽了外界的監(jiān)控,這里依然不是閑聊的地方。
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內(nèi)部溝通信號怎么沒了?”
“誰知道。”琴酒冷冷回應(yīng):“紅外線檢測已經(jīng)被破壞了,去隔壁。”
“如果這里面有問題,波本可能就在里面。”望月澤沉聲:“我需要恢復(fù)內(nèi)部信號。”
波本,又是波本。
琴酒忍住掛斷電話的沖動,面色沉沉:“你覺得是我做的?”
“那當(dāng)然沒有……”望月澤緊忙道。
琴酒對此毫無耐心:“那你不如幫他祈禱,希望他命不該絕。”
咣當(dāng)一聲,電話被掛斷了。
望月澤盯著掛斷的電話,眉頭越蹙越緊。
內(nèi)部信號仍然沒有接起來,望月澤遲疑再三,還是按照原路退回,推開了隔壁的門。
空無一人的實驗室,望月澤悄無聲息地走了進(jìn)去,照例佯作收拾了點(diǎn)垃圾,這才看向不遠(yuǎn)處的培養(yǎng)皿。
樣品藥就在那里放著,完全沒有把守。
像是一個陷阱。
話說回來,這次的任務(wù)都像是個陷阱。
望月澤沒動那些樣品藥,他慢慢后退回了剛剛的房間門口。
這是他們最初約定的碰頭地點(diǎn),他要在這里等著降谷零。
不多時,遠(yuǎn)處有說笑聲傳來。
望月澤推著垃圾車,神色平靜地站在一旁。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三個年輕的研究員從走廊盡頭拐了過來,在看到望月澤時他們也沒什么反應(yīng),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打了個招呼:“這么晚了師傅還在忙呢?”
望月澤含糊著答了一句:“嗯,忙著。”
“忙,忙點(diǎn)好啊。”那人說完,猛地一抬頭,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槍:“他不對勁,啟動機(jī)關(guān)!”
望月澤幾乎暴起!
他的手壓在墻壁上,整個人幾乎是一躍而起!他連續(xù)的幾個躍進(jìn),人已然出現(xiàn)在走廊盡頭。
和幾個年輕人面面相覷時,望月澤挑釁地挑了挑眉,他像是變了個戲法,那把槍已經(jīng)到了他手里。
望月澤也不戀戰(zhàn),轉(zhuǎn)身就朝著盡頭奔去。
“出事了!匯報主任!”那幾人自知不是望月澤的對手,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喝道。
望月澤腳下半點(diǎn)不敢停,他拉開安全門,順著樓梯下了一層,拉開一扇門就要往里沖。
下一秒,他被一個人猛地拽了一把。
望月澤的手臂往后急沖就要急襲來人的胸口,那人很是自然地一個側(cè)身,將他的攻勢全部化解了。
“噓——”
低柔的嗓音,望月澤卻瞬間放松了。
他的長發(fā)就落在望月澤肩頭,望月澤呼吸之間還有淡淡的白蘭香。
他恍惚之間記得,這是伊麗莎白女士很喜歡的香水。
沒想到降谷零愛崗敬業(yè),連這個都復(fù)制了。
“怎么會往這兒跑?”降谷零低聲問他。
這可怎么說呢……
之前在秘密機(jī)關(guān)特訓(xùn)的時候就聽過一句話,遇到事情往安全樓梯跑。
因為即便是布滿機(jī)關(guān)的地方,人們也至少需要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那一瞬間,望月澤鬼使神差地想到,降谷零會不會也有同樣的想法。
降谷零看著望月澤,腦海中想的卻是今天失去聯(lián)絡(luò)前諸伏景光打來的電話。
他也夢到了望月澤,但是是在另外的場景——
望月澤和琴酒在一起,逐個核對著組織內(nèi)叛徒的名單。
可以說是相當(dāng)糟糕的夢,但是諸伏景光記得很清楚。
那上面有兩個人的名字被劃了紅色的叉,一個是黑麥,另一個是蘇格蘭自己。
聽完了降谷零此前的夢境,通訊里諸伏景光沉默了一會兒,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
“只是個夢,倒也不是覺得卡慕會發(fā)現(xiàn)什么或者一定有問題,但是他確實和琴酒走得太近了。”
“如果你們之間可以建立完整的信任關(guān)系就沒問題。但是你還是要小心,卡慕確實不可控,倘若他最終被琴酒控制了呢?”
“或者說,倘若他相信琴酒更甚于你呢?”
“內(nèi)部信號斷了,我很擔(dān)心你。”望月澤低聲,他的語氣帶著不自覺的親昵抱怨:“他不肯和我說到底是誰搞砸了內(nèi)部信號,但是我總覺得他可能會對你不利。”
所有的懷疑與不信賴在絕對的真心面前,都顯得如此脆弱而空茫。
降谷零看著望月澤的眼睛,忽然覺得如鯁在喉。
第49章 第49章
望月澤身上有點(diǎn)涼, 可是將他環(huán)在懷里時,降谷零感覺懷里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菑奈从羞^的踏實。
他沉默了一會兒, 囫圇揉了揉望月澤的頭:“不會有事的。”
望月澤的心跳沒來由地鼓噪起來,降谷零這是……在安慰他嗎?
“雖然GIN和你說了樣品藥的位置,但是現(xiàn)在外面全是人,我有身份,出去會更妥當(dāng)。”降谷零低聲安排。
望月澤眉頭皺緊:“不行,樣品藥那邊肯定有詐。雖然看起來就無人把守地放在那兒,但是總覺得不太對勁。”
【更何況這破藥本來就不對勁……】
降谷零的眉梢感興趣地彎起。
“我過去。”望月澤毫不猶豫。
降谷零挑了挑眉。
望月澤毫不猶豫:“你可以做我的后援, 這樣我也很安心。雖然沒有信號,但是我可以帶著對講機(jī)。”
降谷零靜靜聽著, 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么容易的嗎?
望月澤有點(diǎn)意外。
“所以你的計劃呢?”降谷零好整以暇地問他。
“你幫我引開他們?畢竟你是伊麗莎白女士。”望月澤道。
降谷零盯著望月澤看了半晌,唇角就帶出了三分笑, 他慢條斯理叫他名字:“澤君,你在隱瞞什么?”
他的眸光在夜色中顯得尤為銳利。
望月澤怔了怔:“沒有啊……”
“如果沒有,為什么你認(rèn)為我們必須要分頭行動?”降谷零反問。
不得不說,降谷零抓重點(diǎn)的能力一如既往。
望月澤說起謊話來完全沒有遲疑:“沒必要兩個人綁定在一起啊, 那樣目標(biāo)也太大了, 他們本來就在懷疑。”
“如果是這樣, 剛剛你已經(jīng)去過那個房間了吧?為什么沒拿?”降谷零問道。
望月澤眉頭皺起。
“你監(jiān)控了我, 是在懷疑我嗎?”望月澤后知后覺。
他的神色看起來相當(dāng)慵懶, 一雙眼睛卻很亮。
降谷零看著他,語氣溫和:“是有點(diǎn)。”
這么坦率,望月澤反而有點(diǎn)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又不會害你……”他有點(diǎn)急了。
“沒覺得你會害我, ”降谷零危險地彎了彎唇角:“倒是覺得你可能想一個人涉險,剛剛你沒拿那東西回來找我, 是擔(dān)心我推開那扇門嗎?”
望月澤愣住了。
他沒問降谷零為什么會知道他的行程,降谷零也沒問他為什么和琴酒溝通。
他們在不約而同地隱瞞,卻又嘗試著在危機(jī)四伏里推心置腹。
“一起走就一起走。”望月澤先做出了退讓。
降谷零莞爾:“正合我意。”
十分鐘后,伊麗莎白手里抱著一摞資料,身后跟著一個低著頭快步走的年輕男生。
男生的頭發(fā)亂糟糟的,像是個雞窩頭,沒什么精神,卻緊跟在伊麗莎白身后。
整個藥廠里面研究院方向警鈴大作,人卻意外地不算多,兩人走在走廊上,沒來由地有點(diǎn)空蕩。
“感覺不對勁啊。”望月澤小聲嘀咕。
“拿了就走。”降谷零輕聲補(bǔ)充。
望月澤沉默著點(diǎn)點(diǎn)頭。
他發(fā)現(xiàn)降谷零一直自然地走在前面,望月澤似乎也是這個時候方才后知后覺,他們這個身份的確會是這樣——
自己一個跟著研究員的學(xué)生,總不能走前頭去吧?
意識到這一點(diǎn),望月澤下意識開始調(diào)整自己的位置。
他殷勤地往前跑了幾步:“老師我給您開門。”
……降谷零差點(diǎn)被他絆了一跤,哭笑不得地看向望月澤。
不遠(yuǎn)處,適才的三人看向這邊。
“伊麗莎白老師什么時候開始帶學(xué)生了?”
“是啊,有點(diǎn)眼生。”
他們的話音落在降谷零耳畔,降谷零寒著臉轉(zhuǎn)頭:“什么時候了還有空看這些?剛剛就是你們的配槍被搶了?沒用的東西!”
伊麗莎白威名在外,她這一番話嚇得三人簡直魂飛魄散,點(diǎn)頭如搗蒜一邊道歉一邊溜了。
望月澤縮在后頭忍俊不禁。
【狐假虎威的樣子真可愛啊波本】
降谷零忍不住多看了望月澤幾眼。
很少有人會用可愛這個詞來形容他,更多的時候——
公安里的降谷零被評價為鐵面無私,組織里的安室透被評價為冷漠且不近人情。
但是望月澤卻似乎熱衷于說他可愛,無論是初見還是如今。
這讓降谷零幾乎莫名地想到了之前看過的一篇文章。
那篇他快記不得名字的文章里,作者說過,喜歡一個人才會覺得他可愛。
降谷零咳嗽了一聲,望月澤意外地發(fā)現(xiàn),降谷零的耳朵不知何時有點(diǎn)紅。
“你很熱嗎?”望月澤問道:“可能是假發(fā)太厚了。”
降谷零感恩他的找補(bǔ)。
耳機(jī)里諸伏景光的信號仍然完全接收不到,站定在那扇門前,望月澤遲疑一瞬,還是聯(lián)系上了琴酒。
“大哥,你是有這里的最新情報嗎?”望月澤問道。
“你面前那扇門沒有危險,帶上東西盡快出來。”耳機(jī)里的人似乎很不耐,但還是吩咐道。
望月澤了然:“好的,謝謝大……”
電話又被單方面切斷了。
樣本箱仍然放在適才的位置,降谷零攔住了望月澤,單手將樣本箱提起,沒有觸發(fā)任何警報。
這讓兩人都松了口氣。
下一秒,門口響起輪椅滑過的聲音。
降谷零不動聲色地將望月澤掩在了身后,和來人對視:“保羅,你怎么來了?”
“這話該我問你。”保羅的臉上縱橫著深淺不一的刀疤,和研究員的身份簡直是相當(dāng)不匹配,他的目光陰鷙地落在兩人身上,唇角彎出冷冷的笑:“你怎么會過來?今天不是你的班吧?”
“左右睡不著就過來了,倒是你,怎么觸發(fā)警報了?”降谷零入戲入得飛快,他看向保羅的眼神帶著嘲弄的蔑視。
很顯然,這一定程度激怒了保羅。
保羅的臉色相當(dāng)陰霾,半晌方才勉強(qiáng)克制住了:“安迪教授讓我過來保管藥箱,拿來。”
望月澤心底一沉。
降谷零神色卻是相當(dāng)平靜:“警報已經(jīng)響了,我怎么確認(rèn)你說的是真的?”
“嘖。”保羅不悅地?fù)芡税驳系碾娫挘娫掜懥藥茁暎兂纱潭膩y頻。
“信號不好打不通,東西給我,今天你本來就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保羅面色不愉。
降谷零卻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你是不是誤會了?在這批藥的研究方向上,我才是指定的第一研究員,而你只是項目監(jiān)察而已。你現(xiàn)在是在命令我?”
劍拔弩張的氣氛里,望月澤的神色很冷。
他雖然站在降谷零身后,卻隨時做好了戰(zhàn)斗的準(zhǔn)備。
這家藥廠不對勁,他最初就知道,也正是因此,在發(fā)現(xiàn)降谷零的小動作時,他的臉色愈發(fā)難看了。
降谷零的手背到身后,旁邊的柜子邊上,赫然是另一個一模一樣的樣品藥箱!
降谷零想掉包。
可是倘若真的掉了包,降谷零要怎么脫身?!
望月澤心頭一陣火起,這組織的破任務(wù)就那么重要嗎?或者說,潛伏并且獲得組織的認(rèn)可,對降谷零而言就這么重要嗎?
望月澤心跳如擂鼓,見降谷零勾了勾手,卻也只好快速地將那藥箱勾了過來。
保羅的臉色無比難看,許久方才勉為其難地開了口:“對不起,伊麗莎白教授,我只是太著急了。”
“麻煩你跟我一起送一趟東西,這也是安迪教授的意思。”
望月澤的手不動聲色地搭在降谷零的袖口,是無聲的阻攔。
“這里的監(jiān)控已經(jīng)全部復(fù)原了,”保羅輕聲道:“我想您應(yīng)該也清楚,在研究院里互毆是不符合規(guī)章的。”
這句話就帶著顯而易見的警告意味了。
望月澤眉眼之間的神色瞬間冷了下來。
降谷零能夠感受得到,望月澤的手帶著不尋常的熱度,緊緊貼在他的袖口,像是深藏的不安。
但是他想要再深挖一步。
如果說這里的內(nèi)部信號真的是組織切斷的,那么組織想要做什么?琴酒對望月澤說了,又向他們隱瞞的究竟是什么?
“走吧。”降谷零低頭拎起掉過包的藥箱,神色自如地點(diǎn)了頭。
“既然這位是您的學(xué)生,自然也可以同行。”保羅陰冷的目光落在望月澤身上。
望月澤剛想點(diǎn)頭,降谷零已然開口:“哦,他就不必了,他還不配見到安迪教授。你拿上實驗品先回實驗室。”
……望月澤這個恨!
“蘇格蘭應(yīng)該進(jìn)來了。”降谷零在望月澤手上無聲地敲了一串摩斯電碼。
他敲得很快,酥麻感似乎會隨著心臟傳導(dǎo),讓望月澤瞬間怔住了。
“你們先撤退。”降谷零又快速敲了幾下,跟著保羅離開了。
諸伏景光對這邊的情況并不知悉,讓望月澤和他一起離開,自己單刀直入尋一個真相,對于波本來說無疑是最佳選擇。
望月澤的動作僵住了,怔怔地看著兩人離開。
他囫圇拿起藥箱,又隨便拿了幾件遮掩,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以諸伏景光的性格,在負(fù)責(zé)線路監(jiān)管以及監(jiān)控保障的情況下斷了聯(lián)系,肯定是會到場的。
望月澤想了想,直接轉(zhuǎn)去了監(jiān)控室。
果不其然,諸伏景光就在里面。
見望月澤帶著藥箱來了,他眉頭卻是蹙得更緊:“波本呢?”
那一瞬間,望月澤甚至從素來光風(fēng)霽月的人身上看到了一點(diǎn)殺氣。
望月澤將適才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這才看向諸伏景光:“你先帶著藥箱撤退吧。”
“不行,不可能把你們自己丟在這兒。”諸伏景光想都沒想。
“一旦我回去,我們還是會失聯(lián)。”望月澤低聲說道:“所以沒必要都搭進(jìn)去。”
“如果有什么信息,我這邊或許還能單線聯(lián)系上。”望月澤說道。
他說得隱晦,諸伏景光卻瞬間了然。
他看向望月澤的眼神變得尤為復(fù)雜,語氣卻是輕松的:“所以你還能聯(lián)系上GIN?”
事已至此,望月澤也沒瞞著:“是的,但是確實不是GIN動的手腳……”
就這一點(diǎn),望月澤還是相信琴酒的,他不屑于動這種陰招。
可是顯然,這些話在諸伏景光這里毫無意義。
短短的幾天并不足以讓蘇格蘭建立起對望月澤的信任,反而讓他想起了那個詭譎的夢,和降谷零的夢境如出一轍的那個夢。
而現(xiàn)在,夢境和現(xiàn)實對照,望月澤和琴酒之間顯而易見的密切關(guān)系讓他眉頭蹙緊。
“我過去。”諸伏景光毫不猶豫。
他不知道為什么降谷零會選擇留在那兒,但是諸伏景光不可能將降谷零的命交給望月澤。
老實說,望月澤太熟悉諸伏景光的眼神了。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和前世很多人看自己的神情一模一樣,充滿了不信任和戒備。
望月澤意外地發(fā)現(xiàn),他似乎都有點(diǎn)習(xí)慣了,也不會再因此產(chǎn)生什么情緒波動。
他心平氣和地將人攔住了,難得坦承:“我對GIN多少還算有點(diǎn)重要,所以如果我和波本在一起,GIN或許還有機(jī)會保我一手。”
“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和波本關(guān)系不怎么樣吧?你還信任他?”
諸伏景光的臉色驀地沉了下去:“你打聽過我們的事。”
“彼此彼此,蘇格蘭對我似乎也不太信任。”望月澤懶怠地笑。
“雖然不知道你和波本怎么回事,但其實你不必那么擔(dān)心,至少現(xiàn)在我還是挺喜歡波本的,所以我不可能對他不利。”望月澤唇角帶著近乎輕慢的笑。
諸伏景光沉默下來,這一點(diǎn)是實情,他知道。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望月澤現(xiàn)在這樣笑著,讓他忽然相當(dāng)不舒服。
有什么在記憶中閃回,諸伏景光確認(rèn)那并不是自己的記憶——
望月澤漫不經(jīng)心地?fù)]揮手,和記憶中的身影重疊,就那樣徑自走出了自己的視線。
【真羨慕啊……】
望月澤人已經(jīng)走出門了,諸伏景光低頭拎起藥箱時聽到了他的心聲。
諸伏景光的動作微微一頓,沒來由地覺得心臟有點(diǎn)不舒服,卡慕這是……在羨慕些什么呢?
……
讓望月澤意外的是,GIN單方切斷了和他的主動聯(lián)系。
這讓他心底隱隱有點(diǎn)不安,但是他還是循著剛剛的方向走了過去。
警報不知何時已經(jīng)關(guān)了,整個藥廠安靜地可怕。
望月澤一路走,一邊盡可能壓下自己的腳步聲。
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望月澤心底焦灼,腳步也越來越急。
他知道那個安迪教授的辦公室位置,問題是他們還在那邊嗎?
前面?zhèn)鱽韼讉低年級研究員的聲音:“剛剛那邊是不是發(fā)生實驗事故了?”
“安迪教授那邊是吧?怎么感覺是槍響啊……”
“怎么可能呢!”
“也是,安迪教授可從來都不愿意持槍呢。”
望月澤隱在走廊的轉(zhuǎn)角處,臉色越發(fā)難看。
槍響?難道是已經(jīng)打起來了嗎?
他幾乎是無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不用過去,已經(jīng)遲了。”琴酒的聲音在耳機(jī)里響起。
望月澤的腳步驀地一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望月澤努力穩(wěn)住了自己的聲線,手卻瞬間冰涼。
“很簡單,那不是槍聲。波本著了他們的道,被關(guān)在實驗室里了,剛剛是他們啟動試驗藥的聲音。”琴酒的語氣沒什么感情。
“你現(xiàn)在拉開門,無非是和他一起死在里面。”
“你想殉情嗎?”
第50章 第50章
琴酒的語氣低沉而陰冷, 望月澤頭暈?zāi)垦5卦谠卣玖艘幻耄@才站直了:“謝謝大哥的提醒。”
他毫不猶豫地朝著前路而去。
不得不說,琴酒說的可能是真的, 但是望月澤對于降谷零有一種天然的信賴——
他相信零不會那么容易上當(dāng)。
“你還有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后,這里將會成為一片火海。”
電話的最后,琴酒如是說。
望月澤手心全是冷汗。
研究室區(qū)域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煙霧籠罩,望月澤的臉色愈發(fā)難看。
這一幕太熟悉了,甚至連這個場景都和自己前世殞命時如出一轍。
大腦和本能在拉扯,本能告訴他無論如何都該趁早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是他還是想要向前。
降谷零在這里。
只是這一件事,就已經(jīng)足以勝過千萬種本能。
他循著記憶回到了安迪教授專屬實驗室的門口, 用盡全力在門上敲響。
里面?zhèn)鱽砦锁Q聲,全然蓋住了這里的全部聲響。
望月澤的臉色愈發(fā)凝重, 門顯然已經(jīng)被反鎖了,這里像是一個展現(xiàn)出來的陷阱,只等著人一腳踏進(jìn)去。
他盯著那扇門看了半晌,接通了對講器:“蘇格蘭, 看到波本了嗎?”
“沒有, 監(jiān)控里面唯獨(dú)缺失你面前那個房間的畫面。”諸伏景光的聲音從對講機(jī)里傳來。
他遲疑片刻:“但是要小心, 很可能有詐。”
望月澤的唇角覆上點(diǎn)笑意。
是啊……肯定有詐。
【波本, 雖然這很荒謬, 但是如果你真的能聽到就好了】
【你真的在這里面嗎】
望月澤拿起消防栓,狠狠撞向門鎖!
一下,再一下!
心跳聲幾乎鼓噪著要沖破胸膛, 可是望月澤根本來不及思考。
不管是什么藥被釋放了,不管撞開這扇門有什么后果, 都無所謂了。
望月澤只知道,如果現(xiàn)在他離開了,他肯定會后悔終生。
門豁然洞開的瞬間,望月澤看到了里面的人。
降谷零安然無恙地站在那里,身上有點(diǎn)灰,他手中拿著如出一轍的消防栓,顯然在里面和他形成了合力。
他的旁邊倒著無知無覺的保羅,還有個被五花大綁的安迪教授。
望月澤整個人像是脫了力,看向降谷零瞬間紅了眼眶。
降谷零愣住了,緊忙上前一步將人不動聲色地攬住:“沒事,我沒事。”
他的手覆在望月澤的頭上,重重地揉了揉。
望月澤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緩慢地復(fù)位。
他啞聲道:“該走了,還有十二分鐘。”
“帶上這兩人,我還有事要問他們。”降谷零道。
望月澤沒有反駁,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剛剛緊趕慢趕地來到這里,而在看到降谷零的瞬間,他似乎又回到了之前最舒適區(qū)的狀態(tài)。
不需要做決定,只要跟著降谷零就好。
望月澤亦步亦趨地跟在降谷零身后,直接將自己當(dāng)做勞動力使。
“十二分鐘是?”降谷零看他。
“GIN。”望月澤言簡意賅。
降谷零了然。
安迪顯得相當(dāng)不配合,他頭發(fā)蠟黃,盯著兩人的表情想像是要將兩人生吞活剝了。
而他整個人更是執(zhí)拗地拽緊了門把手,咬牙切齒:“我不可能走,這是我的實驗室,你們要是想讓我走,不如把我殺了!”
望月澤挑了挑眉,抬手一槍把門把手轟了。
安迪吃痛地縮回手去,看向望月澤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現(xiàn)在可以走了么?”望月澤毫無耐心。
安迪沒說話,望月澤將槍口對準(zhǔn)了他的頭。
那意思再簡單不過,上一個是門把手,下一個他不介意是他的頭。
安迪渾身瑟縮了一下,被銬著乖乖跟上了兩人的步伐。
降谷零想要推動保羅的輪椅,望月澤伸手自然地接了過來。
“怎么能讓美人辛勞呢。”望月澤吹了個口哨,眼底含笑。
降谷零驀地縮回手,換來望月澤的滿臉笑意。
“你們還有五分鐘。”耳機(jī)里諸伏景光提示道。
望月澤看向走廊盡頭的門,那里就是通往外界的出口,隨口應(yīng)道:“馬上就到了。”
“三。”
安迪忽然開口。
望月澤豁然轉(zhuǎn)頭。
“二。”
安迪的笑容已然掩飾不住。
“一。”
在安迪尖利的笑聲中,整條走廊轟然一聲巨響——
望月澤下意識朝降谷零撲了過去!
走廊驟然塌陷!
四人來不及做出任何防備,瞬間下墜!
望月澤一個翻身死死護(hù)在降谷零身下,劇痛讓他的耳畔響起嗡鳴,降谷零似乎拼死想要換個位置,但是望月澤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
就那樣雙手死撐著抱緊了降谷零。
他的眼神那么亮,嘴唇翕合似乎是在說什么。
降谷零拼命想要聽清楚,卻只能看著他的口型。
他似乎是在說——
沒事的,不要緊。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周遭都沒有了聲音。
世界恢復(fù)平靜。
“卡慕,卡慕!”
降谷零緊忙起身,卻甚至不敢伸手多觸碰望月澤一下。
望月澤無聲無息地閉著眼。
“醒醒,我們得離開這里。”降谷零的聲音發(fā)著顫,卻無比輕柔而溫和。
這地方似乎是安迪之前準(zhǔn)備的逃生通道,地上有厚厚的氣墊,可是這仍然是直線墜落。
他以身為墊,毫不猶豫地護(hù)住了自己。
望月澤的發(fā)絲濕漉漉的,不知道是汗還是血。
降谷零的目光始終膠著在望月澤臉上,也是這一刻方才意識到,他的手顫得已經(jīng)握不住東西了。
“澤君?”降谷零的嗓音沙啞得嚇人。
他固執(zhí)地、一遍遍地叫他名字。
那個從來都不會忽視他的人,此時一句話都沒有說。
無線電信號完全沒有辦法接通,這里距離上面實在是太遠(yuǎn)了。
望月澤確實找到了他,卻把自己搭了進(jìn)去。
漆黑的地下,降谷零的眼底仿佛只剩下眼前一個人。
望月澤無知無覺,倒是旁邊不遠(yuǎn)處的安迪教授吃吃地笑了起來:“沒用的,這可是20米高的地下,他以身為墊。等你們被發(fā)現(xiàn)時,他早就沒救了。”
安迪甚至沒有看清降谷零是怎么動的,意識回籠時,他捂著傷腿慘嚎出聲。
降谷零連開三槍,槍槍洞開了同一處傷口,撕裂傷往往最是磨人。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動彈不得的安迪,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
“是你做的,你自然知道出口。”降谷零的聲線無比陰冷,他看向安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出口位置。”
安迪教授咬牙:“我知道你不會留我的命,我憑什么……啊!”
又是一槍打在了他的手臂。
“下一槍我會廢了你的手。”
安迪豁然睜眼,作為一個科學(xué)家,廢掉了雙手就徹底完了。
“最后一次,位置。”
降谷零的耐心已然告罄。
安迪教授眼底血紅,他看向降谷零:“我知道你不是伊麗莎白,你是……”
他看向降谷零,下意識咽了口口水。
“前面,但是外面已經(jīng)一片火海了,你帶不走他。”
降谷零的眸光是前所未有的陰鷙。
他用槍口示意安迪帶路,安迪拖著廢腿,咬牙切齒地走在最前頭。
誰都不知道那一天,降谷零是怎么從火海和槍林彈雨里將望月澤帶出來的。
至少在那之前,諸伏景光無數(shù)次和GIN要求停火,理由是波本和卡慕都沒有出來。
但是GIN沒有應(yīng),代表卡慕的綠點(diǎn)瞬間消失,在GIN看來,無疑已經(jīng)宣告了他的死亡。
盡管如此,降谷零還是將人帶了出來。
他看起來不甚狼狽,唯獨(dú)懷里的人被他護(hù)得安然無恙,猶如安睡。
“叫緊急醫(yī)療。”降谷零將人小心地放下,動作很穩(wěn),手上的動作都沒有半點(diǎn)遲疑。
這一刻眾人方才發(fā)覺,望月澤身上染滿了血,甚至沒有個能伸手的地方。
琴酒看向降谷零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個死人,降谷零渾然未覺。
在混亂到近乎分崩離析的世界里,他的眼底只剩下眼前一個人。
“我要跟他去。”降谷零表現(xiàn)出出奇的堅持。
琴酒面露不耐:“任務(w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我是他的搭檔。”降谷零毫不猶豫。
很顯然,琴酒完全不想理會什么搭檔不搭檔。
下一秒,昏迷之中的望月澤抬起手,死死抓住了降谷零的手。
琴酒:= =#
“……跟上來。”琴酒的嗓音極為低沉,帶著壓抑的怒氣。
有那么一瞬間,琴酒不知道自己更該生誰的氣。
倘若望月澤放棄回去,他根本不至于落到這么狼狽的境地。
那個波本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他命都不要了。
看著望月澤的各項指標(biāo)逐漸平穩(wěn)下來,琴酒的臉色依然無比陰郁,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手指不自覺地叩著。
或許真的是時候了,總不能一直縱容著。
……
望月澤對于這一切渾然不知。
他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
他慢慢地抬起手,感覺肌腱撕裂似的疼,下一秒手被人輕輕地按住了。
“什么事?”熟悉的嗓音從耳畔傳來,帶著點(diǎn)不甚熟悉的喑啞。
望月澤費(fèi)力地轉(zhuǎn)過頭,果不其然看到了降谷零。
他坐在床邊,眼底帶著血絲,不知道多久沒有休息過了,偏偏語氣還是溫柔的。
“你沒事吧?”望月澤下意識想要開口,嗓子卻啞得說不出話。
降谷零笑了笑,給他扶起來喂了點(diǎn)水。
這動作太熟悉了,熟悉到像是做了無數(shù)遍,望月澤低頭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搖搖頭示意不要了。
“我沒事。”降谷零看他。
有那么一瞬間,降谷零不知道該說點(diǎn)什么。
那些劫后余生的情緒在一瞬間爆發(fā),顯得此前所有的焦灼都不值一提。
眼下看著望月澤醒來,就已經(jīng)重要過所有的一切。
降谷零看了望月澤許久,這才啞聲道:“運(yùn)氣很好,沒骨折。但是大夫說你身體不怎么好,所以才會昏迷這么久,也算是身體在休息。”
“是么……”望月澤裝糊涂:“我覺得我身體還行。”
“為什么要回去救我。”降谷零看他。
望月澤眨了眨眼:“我們是搭檔,肯定不能丟下你啊。”
“你知不知道,如果那地方再深一點(diǎn),或者下面沒有安迪此前為脫身準(zhǔn)備的氣墊,你那么護(hù)著我早就沒救了。”降谷零的聲線控制不住地發(fā)顫。
望月澤輕輕咳嗽,神色漫不經(jīng)心:“哎呀,我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
“你知道個屁,”降谷零咬牙,他的聲音放輕,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紅:“你這個騙子。”
望月澤瞬間慌了:“不是,波本,我沒什么事,你別哭啊……”
他起身想要攬住降谷零的肩膀,門在下一刻被敲開。
諸伏景光帶著醫(yī)生無知無覺地走進(jìn)來,繞過屏風(fēng):“聽說卡慕醒了,醫(yī)生要來做個簡單的檢查。”
他的神色在看到房間里的一幕時瞬間復(fù)雜,伸手將醫(yī)生攔住了,看向兩人的表情堪稱控訴:“不是,卡慕剛醒,你們就這么刺激的嗎?”
而且他是看錯了嗎!
零的眼睛怎么都紅了?
望月澤觸電似的瞬間收手:“沒,沒有啊。”
解釋就是掩飾,諸伏景光很懂。
“現(xiàn)在可以做檢查了吧?”他微笑著問道。
看望月澤被推出去,景光這才松了口氣,看向降谷零:“你也應(yīng)該可以放心了。”
“是我的問題。”降谷零啞聲。
諸伏景光無聲地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不是你的錯。”
“如果我沒有懷疑卡慕,或許卡慕就不會受這么重的傷。”降谷零低聲道。
“我之前的判斷也有失誤,你不能將所有責(zé)任都背在你身上。但是這次的事,更多還是因琴酒而起,他對我們隱瞞了線索。”諸伏景光道。
降谷零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還懷疑卡慕嗎?”降谷零看向景光。
諸伏景光沉默片刻:“這是兩件事。”
“我會陪到卡慕這次徹底痊愈,之后我會主動要求解除和卡慕的搭檔關(guān)系。”降谷零道。
“你的意思是……”諸伏景光很是震驚。
這段時間降谷零的情緒他完全感受得到,也正是因此,他無法理解降谷零在這一刻的放手。
“我們不適合做搭檔,至少現(xiàn)在不行。”降谷零低聲。
門口的拐角處,小護(hù)士詫異地看向眉眼微垂漂亮到過分的望月澤:“不是落東西了嗎?”
望月澤神色平靜地笑了笑,松開了門把手,顯得很是輕松:“啊,沒什么,不用回去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