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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51章

    望月澤做完檢查回來已然是華燈初上的時間, 護士執意要用輪椅把他推回來。

    望月澤拗不過,回來的時候耳朵都有點泛紅。

    病房里不知何時只剩下降谷零一個人了。

    望月澤的動作微微一頓,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輪椅的邊緣。

    他一直以為自己很擅長偽裝, 不管是偽裝成若無其事還是讓人生厭的模樣,他都很是習慣,又無比擅長。

    而莫名地,這一切在降谷零面前屢屢破功。

    “你怎么還在這兒?不去休息嗎?”望月澤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輕聲問道。

    降谷零雖然肉眼可見地疲憊,眼神卻是很亮,他看著望月澤笑:“這么急著趕人?”

    “……怎么會。”望月澤慢吞吞道。

    “剛剛食堂送來的。”

    降谷零將餐盤推過來, 望月澤就湊過去看,忍不住感慨:“這么豐盛啊?這家醫院待遇這么好的嗎?”

    蛋包飯配上清爽的油醋汁沙拉, 佐料新鮮的牛肉湯,配上旁邊的醬菜, 望月澤往旁邊看了看,就見旁邊甚至還有餐后水果甜點和煎茶。

    “嗯。”降谷零神色平靜:“喜歡就多吃點。”

    望月澤吃了兩口就意識到不對,這味道太熟悉了,熟悉到讓他的眼眶都酸澀起來。

    他的動作停頓片刻, 笑著抬眼:“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小事, 就要讓你奔波著給我做這么多, 多不好意思。”

    換做是從前, 望月澤絕對不會對降谷零說這些, 這種客套的說辭反而讓兩人顯得有點生疏了。

    可是眼下他忍不住。

    降谷零的眉頭果不其然蹙了起來。

    望月澤自暴自棄地想著,就現在離開也挺好,不用耗太多時間, 也不必將痛苦拉扯地那么漫長。

    然而降谷零的忍耐力簡直好得驚人,他笑了笑:“做都做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望月澤:……

    你覺不覺得這話有哪里不對?!

    養傷的日子莫名變得尤為漫長。

    若是換成從前,這種生活算是望月澤夢寐以求的,可是眼下明知道降谷零想拆伙,事情就變得尤為不一樣。

    降谷零嫌棄他麻煩,這個認知如影隨形,讓望月澤無法不放在心上。

    “去曬曬太陽吧。”降谷零提議。

    望月澤死死抓著床:“不。”

    降谷零失笑:“有那么不想出門嗎?”

    “我是覺得我已經完全好了,不用再住在這里了。”望月澤再次強調。

    降谷零看向望月澤,望月澤和此前一樣,神色是輕松的,沒太多心思。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降谷零就是覺得有哪里不一樣了。

    “出去走走吧。”降谷零的語氣很溫和,手卻不容置疑地覆上了他的肩。

    熱度透過薄薄的布料,讓望月澤心跳都快了幾分。

    望月澤卻沒來由地感覺有點疲憊。

    他的手不客氣地覆上了降谷零的,抬眼看他:“我說……其實真的不用這樣。”

    降谷零皺了皺眉,任由他覆著。

    “我救你是我自愿的,你不用有太多心理負擔。”話說開了就簡單多了,望月澤微笑著看他:“你有什么事去忙就好了,不用整天耗在我這里。”

    望月澤還是了解降谷零的。

    或許是因為自己不自量力的搭救讓降谷零有了負擔,又或許是因為降谷零本來就是個好人。

    “現在我就在做我認為重要的事。”降谷零似乎并沒有覺得有哪里不對。

    望月澤無奈地笑了,卻也只好由著他去。

    【那今天就是最后一天】

    望月澤在心底想著。

    降谷零訝異地看他,望月澤無知無覺,猶自笑著問道:“今晚吃什么?喝牛肉湯嗎?”

    “好啊。”降谷零放下心來,總覺得自己大概是聽錯了。

    望月澤就笑了起來:“我要吃食堂的那個乳酪蛋糕,草莓的那款。”

    降谷零認真斟酌了一下,還是點頭同意了,他的手在望月澤頭上停頓一瞬,到底沒有落下去。

    “等我回來。”他如是說著。

    望月澤微笑著應了。

    望月澤不會離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認知,但是降谷零就是這樣篤定著。

    降谷零回來時,病床已經空了。

    其實隱約也是有感知的,比如昨天的望月澤比最近的任何一天都要溫和的態度,又比如是唇角始終掛著的笑,還有那句以為是錯覺的話。

    其實都不是錯覺,望月澤確實是在策劃著自己的不辭而別。

    降谷零垂下眼,看向壓在杯子下面的字條:“這段時間多謝照顧啦,搭檔。”

    他眉頭蹙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里的紙條卻已經攥出了痕跡。

    似乎是有什么事做錯了,降谷零在心底想著。

    怎么會這樣呢。

    ……

    一小時后,望月澤坐在自己的小公寓里發呆。

    從醫院出來,望月澤忽然發現自己無處可去了,連個能談談心的人都沒有。

    倘若說從前這種生活已經習以為常,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發現世界仿佛已經被降谷零占滿了。

    習慣了有搭檔的富足生活,眼下自己一個人頓時就變得困難起來。

    望月澤在床上打了個滾,不知道自己前世到底是怎么過來的。

    也正是因此,在收到琴酒的消息讓他過去一趟的消息時,望月澤居然難得覺得如釋重負。

    又似乎只有事情滿當當起來,才能真正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琴酒給的地址是個民宅,望月澤過去時還有點恍惚。

    老實說,他和琴酒的關系相當微妙,遠遠沒到可以在民宅里面相見的程度,尤其是當望月澤站在門口時,這種感覺到達了巔峰。

    【這不會是大哥的家吧】

    【有點害怕,這要是哪天大哥不認我了,不得把我給滅口了】

    門被一把拉開,琴酒站在里面,看向他的眼神很是復雜。

    望月澤摸了摸差點被撞歪的鼻子,倒是也不見外,樂呵呵地打了個招呼:“大哥。”

    琴酒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望月澤片刻,這才讓開了門口的位置:“進來。”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背對著望月澤問道:“都好了?”

    “都好了,大哥放心。”

    “關于你搭檔的事我也想過了。”琴酒給望月澤倒了杯冰水,看向望月澤的眼神沒什么情緒。

    望月澤打斷了琴酒的話,篤定道:“我覺得我和波本還是不合適。”

    這一次輪到琴酒沉默。

    琴酒看向望月澤,眼底難得帶了懷疑。

    他覺得自己不算多了解望月澤,但是就看這家伙能為波本去死的架勢,他無論如何都想不通,望月澤怎么會說出“不合適”這三個字。

    他饒有興致的目光里覆上詫異,語調拉長了:“哦?你居然會覺得不合適?你不是喜歡他嗎?”

    “我已經徹底明白了,那都是我一廂情愿。”望月澤嘆了口氣:“是我的問題。”

    琴酒眉頭微蹙。

    他很少反思自己,但是好像卡慕恰恰相反,他相當喜歡反思自我。

    但是不管怎么樣,他終于想通了愿意和波本拆伙也是好事。

    琴酒的神色緩和些許:“既然如此,這段時間你就和蘇格蘭一隊吧。”

    望月澤有點懵。

    啊?

    他盯著琴酒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心說這不還是在波本眼皮底下嗎?!

    “蘇格蘭和波本不一樣,你們會相處得很愉快。”琴酒道。

    “可是……”

    “怎么?蘇格蘭有什么問題嗎?”琴酒反問。

    他的目光無比銳利地停在望月澤臉上,望月澤搖搖頭:“沒有,不算熟,攏共也沒搭檔多久。”

    “那波本他之后……”望月澤遲疑。

    他覺得自己不該問,這樣顯得自己對波本太關注了。

    但是很顯然,琴酒對于望月澤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已經非常熟悉了,甚至沒有出言諷刺。

    “那個男人安排他和萊伊一隊,他還沒和你說?”琴酒問道。

    望月澤沒說話,但是沉默本身也是一種答案。

    琴酒嗤笑:“我之前似乎就和你說過,沒必要將太多心思放在他身上,你們不合適。”

    望月澤顯得有點蔫,悻悻地垂著頭,心說這不是之前不是沒吃過愛情的苦嗎?

    現在他倒是明白了,想來降谷零肯定也明白了,關于他們確實不是一路人這件事。

    琴酒看著望月澤,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咽了回去,心說算了。

    說到底還是波本的問題,也不能怪卡慕。

    “這是大哥的家嗎?”望月澤眼觀鼻鼻觀心,主打的就是一個非禮勿視。

    “是安全屋。”琴酒似乎覺得望月澤問了個很蠢的問題。

    “哦。”望月澤摸了摸鼻子。

    【還好不是家……】

    【不然實在是太親近了,不合適】

    琴酒看向望月澤的眼神驀地冷淡幾分。

    望月澤對此渾然未覺,笑著開口:“對了大哥,最近要是沒什么事,我就多休息幾天。”

    “可以,剛好北海道那邊有樣東西,你過去去一趟,就當做休息了。”

    望月澤的眼神里都是無聲的抗議。

    琴酒唇角勾起:“確實是休息,也確實只是取一樣東西而已。”

    “最好是……”望月澤悶悶道。

    望月澤這性格確實好,琴酒難得走了神。

    但卻也正是因此,就愈發顯得波本的態度讓人生氣。

    “如果只是取一樣東西,就不用讓蘇格蘭和我一起了吧?”望月澤順口道。

    “但是蘇格蘭也自請不和波本一組,”琴酒冷笑:“大概是波本惹了眾怒吧。”

    望月澤徹底麻了。

    惹什么眾怒,蘇格蘭不和波本一組,無非是不想顯得太過緊密。

    只是估計這兩人都沒想到,最后蘇格蘭又被派給自己了。

    直到從琴酒那兒離開,望月澤都沒問那天為什么琴酒沒有下令停手。

    這讓琴酒多少有點意外。

    他不喜歡解釋,但是如果提問的人是望月澤,好像也沒有那么壞。

    琴酒有時候總覺得望月澤不算嚴格意義上的自己人,他本應是組織里離他最近的那個。可是更多的時候,望月澤將心思都放在了別處。

    他很少主動要求一些特權,也幾乎從不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

    而更加少的,是真正意義上的推心置腹。

    琴酒注視著望月澤的背影,還是將人喊住了:“那天我以為你死了。”

    望月澤腳步驀地一頓。

    他雖然沒回頭,但是心底的臥槽已經徹底忍不住了。

    【啊?】

    【不是,大哥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說不全真的很嚇人啊大哥】

    望月澤回過頭來:“大哥是想說監控了我是吧?”

    琴酒的表情就像是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望月澤呼出一口氣:“哦,沒事,估計地下太深了沒信號。”

    “那個藥廠必須摧毀,當地警方已經介入調查了。”琴酒補充。

    望月澤眨了眨眼,神色更加迷茫了。

    他點頭如啄米:“嗯我明白,確實是應該的。”

    琴酒覺得自己在雞同鴨講。

    老實說,不管有多少理由,沒下令停手也是不爭的事實。

    琴酒不知道自己試圖讓望月澤相信什么。

    “哦對了,所以那天那里面的信號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們意識到我們可能會入侵,所以提前屏蔽了嗎?”望月澤問道。

    “對,我提前給你的線路不同。”琴酒道。

    望月澤呼出一口氣:“原來如此……不過我和他們說了,信號問題和大哥沒關系,放心。”

    琴酒覺得愈發離譜。

    望月澤命都差點丟了,現在還在試圖寬慰他?

    “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望月澤將桌上的任務線索拿了起來,大大咧咧地笑了下:“那天多謝大哥。”

    “有什么可謝的?”琴酒反問。

    望月澤沉默下來。

    琴酒怎么這么認真?!

    “大哥對那里面的布局還挺熟的,要是大哥沒和我說,我也不會那么快找到地方。”望月澤笑道。

    這話聽起來多少像是在嘲諷了,琴酒也沒太放在心上,只是神情冷淡地彎了彎唇角:“去吧。”

    望月澤和蘇格蘭約了咖啡廳會面。

    這家咖啡廳坐落在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很熟悉,可地方還是蘇格蘭定的。

    一定是巧合,望月澤看著熟悉的招牌對自己說。

    望月澤推開門時,就見蘇格蘭正坐在里面和服務生微笑著說什么。

    他用了一點時間消化了自己搭檔真的已經換人的事實,笑著推開了門。

    蘇格蘭的話音戛然而止,目光長久地停駐在望月澤身上。

    半晌,他方才笑著起身:“看起來你已經沒事了。”

    “嗯,都好差不多了,謝謝。”望月澤含笑。

    “能喝咖啡嗎?”諸伏景光問道。

    望月澤點頭:“當然。”

    “那就試試美式,這家店的美式很不錯。”諸伏景光語調溫和地推薦。

    望月澤的手在菜單上頓了頓,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有人正在盯著他。

    望月澤挑挑眉,微笑著開了口:“對了,你知道GIN這次指派的任務是給我們兩個人的吧?搭檔。”

    他將尾音拖得很長。

    第52章 第52章

    諸伏景光被這相當陰陽的語氣搞懵了。

    他驚疑不定地看向望月澤:“你這是……”

    望月澤慢條斯理地喝著咖啡:“哦, 沒什么,想到這次的任務這么簡單很開心。”

    ……是嗎?

    諸伏景光狐疑地看著望月澤,表情十分一言難盡, 心說你這狀態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開心啊!

    兩人這頓咖啡喝得可以說是相當煎熬。

    明明望月澤沒說什么,可是諸伏景光就是感覺望月澤很多時候說話也不是對著自己說的。

    更別提那相當意味深長的“搭檔”了,雖然覺得兩人的確是那關系,可是景光莫名覺得自己不能認下這個稱呼。

    “你叫我蘇格蘭就行。”諸伏景光再次強調。

    望月澤眨了眨眼:“哦,是有人和你說了什么嗎?”

    “沒有。”景光光速強調,目光在不遠處頓了頓。

    望月澤不知道該失落還是該慶幸,垂眸笑了笑。

    這次琴酒派下來的任務確實是相當簡單, 可以說是給望月澤的養傷期間專屬任務了。

    諸伏景光甚至覺得,這任務根本就不需要兩個人, 琴酒一定要讓自己跟著我,無非是擔心再出點什么差錯。

    可是當時在那里頭, 不讓停火的決定確實也是琴酒做出來的。

    一時之間他竟然也有點想不通,組織、或者說琴酒到底把眼前的卡慕擺在什么位置。

    “我們這次要去的地方是和一個代號叫嘉爾的人接應,從他手中拿回來一個U盤。”望月澤道。

    “一定要在北海道嗎?”景光蹙眉。

    望月澤點點頭:“對,是這么交代給我的。”

    這任務聽起來確實太容易了一些, 連著那照片上的嘉爾看起來都和顏悅色的, 是個很年輕的姑娘。

    確實聽起來就是個毫無難度的任務。

    景光又看了一眼, 點了頭:“行, 什么時候出發?”

    “現在。”望月澤將照片收了:“兩小時后的機票。”

    望月澤一直沒提及波本。

    景光看了望月澤冰冷的側臉一會兒, 琢磨著要不要說點什么。

    “對了,關于你搭檔的事……”諸伏景光試探地開口。

    “哦,你說波本啊。”望月澤的神色很是輕松。

    他的眉眼本就生得極好看, 而今帶上點輕佻的笑意。

    諸伏景光點頭,委婉地試探:“對, 你們沒什么事吧?”

    望月澤的神色一如既往冷靜:“我和琴酒說了,我們不合適,之后不會再搭檔了。”

    諸伏景光跟著點頭:“這樣啊……”

    ……不,不對啊?!

    “我主動提出的,有什么問題嗎?”望月澤看向諸伏景光的眼神很是核善,他的唇角彎起:“你們關系也不太好吧?”

    諸伏景光忽然發現簡單的一句話都變得艱辛起來。

    他看了望月澤許久,這才勉強點了點頭:“啊,對,不太好。”

    但是上次我看你們兩個還蜜里調油啊?!

    怎么一轉眼兩個人就都要拆伙了!

    看著諸伏景光沒來得及掩飾的表情,望月澤卻覺得有點想嘆氣。

    他們關系怎么可能不好?

    上回這兩人明明還在一起謀劃著要怎么甩了他。

    【不過我看起來就真的已經被波本吃死了嗎】

    【怎么感覺我甩了他這件事這么讓蘇格蘭震驚】

    諸伏景光大為驚駭,他覺得自己真的很有必要和降谷零好好聊一聊。

    不過在那之前,他或許可以獨自看看望月澤的情況。

    ……

    北海道,函館。

    望月澤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但是每次來這座城,都是為了任務,倒是沒有好好逛過。

    這個季節的北海道并非旅游的旺季,望月澤和諸伏景光在指定的小酒館等了許久,卻仍然沒有女孩的消息。

    諸伏景光再次看向那張照片,眉頭蹙緊:“消息確定遞過去了吧?”

    “遞過去了。”望月澤的手把玩著桌上的骰子,聽著脆響,眉頭卻沒有放松半分:“已經過去半小時了。”

    “這么巧?”不知何時,一個熟悉的聲音插了進來。

    Nil大喇喇地坐在他們對面,自在地翹起了二郎腿。

    他看向望月澤,又看向諸伏景光,神色就變了幾分:“咦?你換口味了?”

    望月澤臉色一黑。

    他可不信什么巧合,既然Nil會出現在這里,勢必意味著這是兩股勢力摻和在一起了。

    Nil倒是渾然未覺,他的目光玩味地落在諸伏景光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這才感慨:“我之前以為你喜歡性子野的,這個雖然不錯,但是不是你的口味吧?”

    諸伏景光的眼睛都睜大了,他們這是在說什么?

    怎么感覺另一個主人公稍微有點耳熟?

    望月澤不想給Nil留下太多記憶點,只糊弄道:“你管呢,反正你不合我口味。”

    Nil也不在乎,只笑了一聲:“在等嘉爾?”

    望月澤的眸光銳利起來。

    Nil卻像是看不出他的敵意,自顧自地點了杯酒:“嘉爾要晚點過來,倒是我有個老朋友想和你會會。”

    望月澤的手指驀地繃緊。

    他大概知道這個所謂的老朋友是誰了。

    問題是,眼下的諸伏景光并沒有偽裝,只戴著一頂棒球帽。

    倘若來人真的是伊藤誠一,那打要命的照片,可就是這位給過來的。

    望月澤看著Nil,神色慵懶地笑了。

    “既然是自己人見面,想必也不適合有新人在場。”望月澤一口意大利語低沉而流暢,他看向Nil,慵懶地笑道:“換個地方?”

    “當然。”見望月澤配合,Nil也覺得省事,他大笑著攬住望月澤的肩膀,親昵地問道:“怎么,這個不像是那個相好,走哪兒帶哪兒?這個不用綁著了?”

    Nil沒用意大利語,諸伏景光聽得清清楚楚,也大為震撼。

    他們這任務自己多少也知道,這說的還能是誰?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原來零和卡慕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嗎?

    就這……零還主動要拆伙?!

    看來自己對幼馴染的了解還是不夠深。

    景光的神色無比復雜,世界觀都快塌了。他知情識趣地起了身:“我先回去了。”

    “去吧。”望月澤顯得漫不經心。

    諸伏景光快步走遠,直到離開他們的視線,他這才停住腳步。

    Nil不可以盡信,更何況他本就是上次任務的合作方。

    黑鴉亞太地區的boss,無論怎么看都不該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而卡慕……是零認定的人。

    想到這里,諸伏景光將自己隱在了黑暗的角落里,悄然戴上了耳機。

    望月澤跟著Nil進了一間包廂。

    果不其然,伊藤誠一已經等在了那里。

    看到望月澤安然無恙,他似乎是松了口氣,看向望月澤的眼神卻是相當復雜:“你都想起來了嗎?”

    “沒有。”望月澤嘆氣:“你怎么在這兒?”

    伊藤誠一沒開口,倒是Nil笑了起來:“上次的合作雖然不算愉快,但是至少讓我認識了卡慕和伊藤君,也算是收獲了。而今伊藤君是我親密無間的伙伴,剛好聽說卡慕也來函館,自然要請二位小聚。”

    他看向伊藤誠一,關切地問道:“你之前不是還說有事要問卡慕嗎?”

    伊藤誠一略顯遲疑,Nil頓時了然:“既然如此,二位慢聊。”

    他將包廂空了出來,伊藤誠一的臉色立刻變了。

    “澤君,你不會還在為他們做事吧?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那邊有問題嗎?”伊藤誠一顯得很焦急。

    望月澤嘆了口氣:“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你不必多問了。”

    “你……”伊藤誠一看著望月澤,咬了咬牙:“你有什么為難的,我要是能幫上忙肯定幫。”

    望月澤和伊藤誠一面面相覷,心說我現在和你說你把組織干掉我就回去了也不現實啊。

    伊藤誠一沉默許久,這才低聲開了口:“你醒來以后殺過人嗎?”

    ……這么直白的嗎?

    望月澤遲疑:“沒有。”

    “有和警方起過沖突嗎?”伊藤誠一又問。

    望月澤眨眨眼:“和你們那次算嗎?”

    “那次我已經圓過去了。”伊藤道。

    “那也沒有。”

    “我有個機會,看你要不要考慮。”伊藤誠一看向望月澤,眼底載滿了期待,他將一張紙推到望月澤眼前:“不必急著回應我,你可以考慮一下。”

    “澤君,我一直覺得你會是個很好的警察,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事成之后你可以回到隊伍中來。”

    望月澤盯著那張紙看了許久,一時之間也有點發怔:“你就不擔心我真的已經是組織的人了?”

    “我不相信。”伊藤誠一咬牙:“你是我的同期,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那上面的條件太豐厚了。

    伊藤會以Nil的名義讓他進入警視廳,成為特事局的一員。

    而望月澤可以借此機會和組織提出去警方臥底,這樣難得的機會,組織不可能放棄。

    他可以雙面傳遞消息,又會少了許多暴露的風險。

    一旦組織覆滅,他可以即刻恢復公安身份。

    望月澤沉默許久,將那張紙推了回去。

    “你……”伊藤誠一難以置信:“你真打算在那里呆一輩子?”

    望月澤單手插兜嘆了口氣:“伊藤,我很高興你給我提供這個機會,但是確實太刺激了,你得讓我想想。”

    “這樣你可以先回到隊伍里來,同時可以讓你所在的組織重用你,一旦出現任何差錯,你也可以以臥底的身份自居,到底有什么可想的?”伊藤誠一有點急了。

    望月澤看著伊藤誠一的臉,眨了眨眼,由衷地感慨:“先不說這個,我們以前感情這么好嗎?怎么會為了我做這么多啊伊藤君……”

    剛剛信號中斷了,諸伏景光折騰了半天,信號終于恢復了。

    下一秒他就聽到了最后這句話。

    ……?

    諸伏景光眉頭緊蹙,耳機卻已然被人抽走了,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怎么了?”

    第53章 第53章

    不知道為什么, 明明相談甚歡,可是望月澤就是感覺自己背后有點涼。

    他思考了一下,將這些歸咎于自己對伊藤誠一太警覺了。

    伊藤誠一顯然對這些渾然不覺, 他對著望月澤笑得有點赧然:“那會兒我們不是特別熟,我可能是把你當成假想敵了吧,畢竟當時我們旗鼓相當,總被別人放在一起比較。”

    這倒是沒扯謊,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望月澤總感覺哪里怪怪的。

    他隨意地笑了下:“那估計對咱們沒什么影響吧,我覺得我們不是會對這種事在意的人。”

    伊藤誠一的目光長久地停駐在望月澤臉上, 半晌方才勉強笑了下:“對啊,我們都挺煩的。”

    真煩假煩啊?

    望月澤感覺伊藤的表情怪怪的。

    “這件事我再考慮考慮, 晚點再給你答復。”望月澤說道。

    伊藤誠一顯得有點惶急,遲疑半晌又道:“成, 你有我聯系方式的,別……別吊著我。”

    這什么虎狼之言?!

    望月澤沉默了。

    他沉默半晌,欲言又止地拍了拍伊藤誠一的肩膀,表情相當微妙。

    “我是說真的, 上次走的時候你還答應我后續聯系的, 后來你就沒聲了。”伊藤誠一急了。

    望月澤有點懵:“我?”

    “對啊!我就知道你忘了……”伊藤誠一的表情十分復雜, 語氣甚至帶上了點委屈。

    說實話望月澤一點印象都沒有。

    真的假的啊, 他在心底懷疑地想著。

    望月澤自認不是小太陽人格, 他平時也挺忙,很多事在腦海中一走一過,也就忘了個差不多。

    而今伊藤誠一這么一說, 望月澤就半真半假地道了個歉。

    好在伊藤誠一也沒怎么放在心上,笑著搖了搖頭:“沒事, 你沒事就挺好的。”

    望月澤只好笑了下,和伊藤誠一又一次交換了聯系方式,順便再次承諾了一定會聯系。

    Nil似乎有事先離開了,倒是嘉爾人已經到了。

    女生戴著面具,見到望月澤匆匆拿下來一瞬,便將手中的東西塞給了望月澤:“是這個吧?”

    她的聲線都是緊繃的,顯然是相當緊張。

    望月澤驗了貨便點頭:“是,辛苦……”

    話音未落,女生人已經跑沒影了。

    自己有這么嚇人嗎?

    望月澤摸了摸鼻子,就見不遠處諸伏景光正朝他招手。

    望月澤笑著迎了過去,事情辦得挺順利不說,眼下還有了個相當好的機會,望月澤心情相當好。

    然而這樣的笑容落在諸伏景光眼里,多少就有點變了味。

    “很高興?”諸伏景光問道。

    “嗯,還不錯。”望月澤不知道諸伏景光為什么問這么一句,順口應道。

    諸伏景光的眼神變得更加復雜了。

    看來這兩位是真的交情很深,畢竟是能說出“別吊著我”的關系。

    “哦對了,東西要不你先帶回去?”望月澤問。

    諸伏景光看向望月澤的眼神就更加震驚了:“你還打算留在這里?”

    “那倒不是,”望月澤一怔:“剛好有點事要處理。”

    處理什么?情債嗎?

    諸伏景光想起不便露臉的某人,委婉道:“需要多久?”

    “兩三天吧。”望月澤總覺得伊藤誠一的熱情來得過于飽滿了,之前他也不記得兩人有什么太深的交情。

    老實說望月澤并不相信任何不求回報的好意,比如伊藤誠一。

    這么長的時光里,望月澤一直都不是個運氣很好的人,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他好,也不會有莫名的善意。

    伊藤誠一……算是個例外。

    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梳理。

    但是這些話到了諸伏景光這兒,明顯已經變了味道。

    “沒關系,我和你一起。”諸伏景光篤定。

    望月澤眨了眨眼,頗為迷茫:“……那行。”

    “哦對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最近我總感覺有人在盯著我們,你感覺到了嗎?”

    他的眼神太清澈,一時之間諸伏景光都生出些負罪感來。

    “是Nil的人嗎?”諸伏景光頓了頓問。

    望月澤眨了眨眼:“感覺不像,我總覺得那人沒什么惡意。”

    諸伏景光心說那可不一定,面上卻不露端倪:“沒有吧,剛剛我走出去也風平浪靜的。”

    除了有人不小心摔了我的耳機。

    諸伏景光在心底說著。

    【啊……那看來真是錯覺】

    【還以為波本在跟著我們】

    【話說回來也不至于吧,有那么不放心嗎】

    望月澤自顧自地腹誹,殊不知諸伏景光越聽越心驚。

    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波本真的跟著,剛剛聽著望月澤和那個伊藤越說越離譜,波本的臉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

    離開的時候甚至有那么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望月澤對此渾然不覺,這幾天在旅館,他都有點輾轉難眠。

    從船上下來,望月澤其實就讓人幫忙查了查伊藤誠一的情況,但是伊藤所在的也是個保密部門,能夠探聽到的消息實在是少之又少。

    而今伊藤誠一給過來的時間也不充裕,望月澤沒有更多的時間再深入一步了。

    擺在面前的選擇很簡單,無非是yes or no。

    望月澤遲疑再三,還是選擇聯系上了琴酒。

    而此時,被望月澤腹誹了很多遍的人正在望月澤的隔壁連打噴嚏。

    諸伏景光打量著降谷零,沉默半晌方才問道:“Zero,你沒在前臺登記吧。”

    “……我看來有這么蠢嗎?”降谷零難以置信,他指了指窗戶,頗有幾分得意:“我從那兒上來的。”

    也沒好到哪里去啊!

    諸伏景光大為震撼。

    然而很顯然,降谷零完全沒能參透幼馴染的內心世界,猶自問道:“所以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見,看起來是那個叫伊藤的人表白了。”諸伏景光無奈道。

    “……哈?”降谷零的臉色變了幾變,語氣僵硬了幾分:“我不是在問這個。”

    不是在問這個?

    諸伏景光沉默片刻,覺得戀愛腦好像真的會傳染。

    他撫了撫額,將從來函館開始的事情都說了一遍,語速都快了不少。

    降谷零的眉頭越蹙越緊:“現在那個伊藤和Nil在一起。”

    “對。”諸伏景光頷首:“我記得你提起過那個伊藤,你最初認為他也是……”

    降谷零沒應聲。

    他總覺得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充滿著蹊蹺。

    從伊藤加入了Nil的陣營開始,到如今伊藤對望月澤說的莫名其妙的話。

    如果說最初他還以為伊藤是同陣營的,那么現在他有點改變主意了,可是讓他不理解的是,望月澤那么聰明一個人,還是愿意和伊藤在一起嗎?

    這個認知讓降谷零愈發煩躁起來。

    見降谷零的手指愈發急促地在桌上敲著,諸伏景光開了口:“如果你是想提醒卡慕的話,可能要多考慮一下。”

    降谷零沒說話。

    “畢竟你們似乎并不是可以彼此提醒的關系。”雖然知道這句話有點殘忍,但是諸伏景光還是說了出來。

    降谷零的表情變得很是復雜。

    “Hiro,我們是搭檔。”搭檔之間當然可以互相提醒,降谷零認真強調。

    諸伏景光張了張嘴,覺得頗為一言難盡:“他的搭檔不是我嗎?你是想讓我去提醒嗎?”

    隔壁傳來很輕微的響動聲。

    降谷零幾乎瞬間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諸伏景光收到了望月澤的消息:“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明天我們就可以回東京了。”

    諸伏景光看著湊到自己旁邊的腦袋,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要不這個搭檔還是你來?”

    事實證明根本不需要他說,降谷零已經自覺地準備出門了。

    望月澤并不意外,琴酒很快就同意了這個所謂的臥底請求。

    對于組織來說,有機會獲悉日本公安保密組織的情況,肯定是好事一樁,更何況潛入的人是望月澤。

    對于組織來說,望月澤這樣的一張白紙往往意味著更加可控。

    盡管最近這張白紙似乎正琢磨著一些不應當想的事,但是不管如何,現在似乎也告一段落了。

    望月澤很快聯系上了伊藤誠一,果然伊藤誠一對于望月澤這么晚聯系毫無意見,毫不猶豫地報了個地址。

    那是一家相當有名的觀景餐廳。

    到了晚間,坐落在高處的餐廳自然地成了酒吧,觥籌交錯期間,遙望著函館的夜景,可以說是要風景有風景,要情調有情調。

    望月澤對這些全然未覺,他甚至沒挑靠窗的位置,而是選中了僻靜的角落。

    伊藤誠一果然很快就到了。

    看到望月澤時,他的眼神都亮了,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了過來:“澤君,你想好了,讓我想想,一定是我期待的答案是吧?”

    望月澤看著伊藤誠一,表情有點微妙:“伊藤君,或許你知道嗎?如果真的是個好機會,你最好不要表現地太熱情。”

    伊藤誠一樂了:“咱們都什么關系了,我還用騙你?”

    不知道為什么,望月澤被詐騙的感覺更強烈了。

    不遠處,降谷零的臉色相當陰沉。

    他看得到伊藤誠一那個輕佻的男人臉上寫滿了愉悅而諂媚的笑,他看起來無比熱情,看向望月澤的眼神簡直像是帶了光。

    而他的手更是幾乎要攀上望月澤的手了。

    那是個相當曖昧的姿勢,偏偏望月澤沒有反對,唇角還掛著若隱若現的笑。

    降谷零明明沒動,可是諸伏景光就是感覺降谷零的心情已經相當不好了。

    他的手指不耐地叩著桌面,臉色更是陰得像是能滴下雨來。

    第54章 第54章

    老實說, 望月澤覺得伊藤誠一有點莫名。

    他的熱情來得過分飽滿而高漲,望月澤有點難以招架。

    良久,他方才輕聲開了口:“是的, 我答應了。”

    伊藤誠一頓時狂喜:“你居然真的答應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們一定會是——”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好巧,你也在這兒啊。”

    一個女人從不遠處走來,雖然是女人,但是身材相當高挑。

    她看向望月澤,一頭金色的長發搭在肩膀, 顯得相當妖嬈。

    望月澤向下看,看向他的勁裝和利落的靴子, 嘴角就抽了抽。

    變裝了,但是沒完全變。

    很顯然, 降谷零完全沒有意識到有哪里不對,他的手自然地搭上了望月澤的肩膀,笑著看過來:“Darling,我怎么不知道這是哪位啊。”

    望月澤就感覺這人微熱的呼吸覆在耳畔, 讓他整個人都有點僵住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 降谷零將角色扮演學了個爐火純青。

    他看向望月澤的眼神深不見底, 偏偏又像是帶著千萬分能讓人陷進去的柔情, 聲線都是婉轉動人的:“我怎么不認識啊。”

    望月澤很想將人推遠點, 奈何降谷零像是沒長骨頭似的倚在他身上,呼吸更是近在咫尺,一時之間望月澤動彈不得。

    “這位是……”伊藤誠一被嚇了一跳, 看向降谷零的眼神帶上三分打量。

    不得不說,這么漂亮的女孩, 是個男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降谷零時間緊急,只來得及換上伊麗莎白教授的面具,但是這已經足夠了。

    伊藤誠一的目光果然在她的身上轉不開了。

    望月澤吸了口氣:“這位是……”

    “我是他……朋友。”降谷零毫不猶豫:“是吧?”

    望月澤沉默幾秒,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降谷零話里有話。

    伊藤誠一卻已經懂了。

    他了然地笑了下:“原來你之前猶豫就是因為這個啊,沒關系,這都不會耽誤。”

    降谷零的臉色卻更不好看了。

    什么叫不會耽誤?

    一個女朋友一個男朋友不耽誤是吧?

    這什么品行,望月澤居然還想答應?

    降谷零看伊藤誠一簡直是怎么看怎么別扭。

    見望月澤居然還在猶豫,降谷零毫不猶豫地伸手將望月澤的胳膊摟住了:“走了,今天不是說了要陪我嗎?”

    望月澤感覺自己半邊胳膊都酥麻了。

    他本來就對降谷零懷著點不可告人的心思,降谷零主動拆伙,他雖然失落了一段時間,但是多多少少也松了口氣。

    而今降谷零忽然這么強勢地出現,反而給望月澤整不會了。

    “我還有事……”他試圖掙扎一下。

    “什么事有陪我重要?”降谷零不依不饒。

    望月澤的耳垂都熱了。

    他看向降谷零,有點欲言又止。

    這人怎么還會撒嬌的啊!

    伊藤誠一似乎也不在意,樂呵呵地對望月澤揮了揮手:“不是開玩笑的,是真的不會耽誤你。你先去吧,你今天能答應我就很高興了,這說明我們這么多年從來都沒變過。”

    “他答應你什么了?”降谷零看向伊藤誠一。

    他的眼神太強勢又太冷,給伊藤誠一嚇了一跳。

    這女人怎么這么嚇人?!

    望月澤也不知道降谷零抽什么風,他下意識伸手攔了一下:“也沒什么,你別問他了。”

    伊藤誠一的神情也有點僵,尷尬地笑了笑:“是啊,你放心吧美女,我們只是……”

    望月澤生怕伊藤誠一說出什么不該說的,他緊忙敲了敲桌子,又伸手去拉降谷零:“好了好了,我和他的事之后再說。這就去陪你行了吧?”

    降谷零似乎并沒有對他的態度有多滿意,看向伊藤誠一的眼神依然寫滿了警告。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望月澤和伊藤誠一明顯有秘密,望月澤又一心維護這家伙的樣子,降谷零就覺得心底有點煩躁,像是有只小貓爪子一直在那兒不依不饒地鬧騰似的。

    望月澤被降谷零拉到了外面,這才松了手無奈地看他:“我說你……”

    降谷零看向他,唇角微微抿緊。

    望月澤到了嘴邊的話就吞了回去。

    “我們好像已經不是搭檔了。”望月澤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

    “對,但是我想我們至少還算是朋友吧?”降谷零似乎早就想過望月澤會說這個,毫不猶豫。

    望月澤沉默片刻,還是勉強點了頭。

    “既然如此,我勸你不要答應那個伊藤,有什么問題嗎?”降谷零的語氣相當不客氣。

    望月澤眨了眨眼:“有問題,你到底為什么這么針對伊藤啊?”

    他是真的有點迷茫。

    按理說伊藤也沒什么太大的毛病,自己覺得他可疑,是因為兩人確實沒太好的交情,伊藤也沒必要為個素昧平生的同期做這么多事。

    但是降谷零不應該啊,降谷零和他又不熟。

    可以說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兩個人,降谷零也沒必要針對他啊。

    可是從望月澤的角度來看,降谷零簡直像是在刻意和伊藤過不去似的,現在更是直接趕來北海道了。

    換做從前,降谷零也很少這樣直接地針對誰吧。

    望月澤看向降谷零的眼神就有點微妙了:“你在查他?”

    降谷零有點語塞。

    他盯著望月澤看了半晌,這才勉強點了點頭。

    【就算是在查他,也不關我事啊】

    望月澤盯著降谷零,心底的腹誹卻半點沒停。

    話說回來他都答應琴酒了,還好這次沒耽誤。

    看他這個反應,降谷零的臉色愈發黑了幾分:“你覺得不關我的事?你和我之前是搭檔,之后也少不得合作,你答應了伊藤,之后打算怎么辦?”

    望月澤有點麻了。

    【這是可以說的嗎,我們現在到底算什么關系啊】

    降谷零盯著望月澤,他第一次意識到,望月澤的心聲對他而言其實也并不全是好事。

    比如現在,他正聽著望月澤和他切割關系,恨不得切割地干干凈凈。

    降谷零的唇角彎了起來,笑容看起來卻更冷峻了:“也是,你喜不喜歡那個伊藤確實和我沒什么關系,今天就……”

    “等等,什么?”望月澤一臉懵逼地看向降谷零。

    “伊藤不是和你告白了嗎?”降谷零的神色很冷。

    望月澤眨了眨眼,用盡力氣地“哈”了一聲。

    半晌,他睜大眼睛:“你以為伊藤找我是為了和我告白?!”

    “……不然呢?”降谷零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是犯了個相當離譜的錯誤。

    他已經開始后悔了。

    而望月澤的唇角幾乎是控制不住地揚了起來:“所以你說關你的事,指的也是這個?”

    降谷零戰略性地咳嗽起來。

    半晌,他正色道:“伊藤不像個好人,我擔心你受騙。”

    望月澤的心情卻前所未有地愉快,他看向降谷零,眸光比天上的星辰更亮:“嗯,我知道。”

    他的聲音莫名有點軟,看向降谷零的眼神也是溫和的,沒有了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你真是個好人。”

    降谷零又忍不住地咳嗽了起來。

    “放心吧,只是琴酒要求的一個合作,不涉及別的。”望月澤補充道。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降谷零的行頭上,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勁裝軍靴長發,你可真會搭。”

    “臨時有事來北海道,剛好碰上你們。”降谷零隨口就來。

    望月澤沒戳穿:“什么時候回東京?我們打算明天。”

    “我也是,事情辦妥了。”降谷零道。

    他多少已經有點自暴自棄了,望月澤唇角的笑容根本沒有換過,聞言便笑了下:“那剛好一起。”

    降谷零便點了頭:“好,一起。”

    “那個伊藤是加入Nil的陣營了?”降谷零問道。

    “也不算,感覺是深入合作了。”望月澤順口道:“他沒和我多說。”

    “他似乎很喜歡你,你要小心。”降谷零不遺余力地抹黑。

    望月澤有點想笑,又忍不住地逗他:“他單方面喜歡我,我有什么可需要小心的。”

    “他看來心術不正。”降谷零很少這樣評價一個人,但是說起這句話時,他倒是沒帶什么私心,眸光都是冷的。

    望月澤沉默片刻:“嗯,知道了。”

    “倒是你,”望月澤的腳步頓了頓,看向降谷零:“你住哪里?”

    降谷零沉默了。

    他最近這段時間都是和諸伏景光擠在一起的,但是現在反正也已經現身了,更何況他總覺得那個伊藤還會來找麻煩……

    既然如此,降谷零毫不猶豫地開了口:“沒定賓館。”

    “啊?”望月澤懵了。

    這是降谷零會犯的錯誤嗎?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說出這句話的降谷零異常地理直氣壯。

    望月澤沉默幾秒:“我們賓館可能還有位置。”

    “如果伊藤來查了,發現我們不住一起不太合適吧?”降谷零反問。

    這次輪到望月澤笑了,他看向降谷零,唇角微微彎起:“我說……”

    “怎么?”這個表情降谷零太熟悉了,望月澤平時給人挖坑的時候,一般就是這個表情。

    得意洋洋的,像是促狹的狐貍。

    望月澤的笑容幾乎掩飾不住,他的手勾住了降谷零的長發,輕輕在指關節上繞了繞。

    唇角的笑容也是促狹的:“我才知道,原來安室君是我的女朋友啊……”

    第55章 第55章

    望月澤自己說完, 莫名緊張了起來。

    說騷話一時爽,說完火葬場。

    望月澤自認和降谷零沒熟到可以開這種玩笑的程度,更何況在說完這番話時, 降谷零的神情幾乎肉眼可見地危險起來。

    他的眸光無比深邃,看向望月澤的眼神仿佛要將人吸進去。

    望月澤抿了抿唇,瞬間認慫,小聲道:“……我開玩笑的。”

    “哦?”降谷零唇角噙著笑,藉著身高差居高臨下地看過來。

    很波本的表情,望月澤心底莫名想到了這句話。

    降谷零不說話,比說話還嚇人啊——

    望月澤在心底說著。

    降谷零輕笑, 伸手揉了一下望月澤的頭。

    望月澤剛想開口,就見降谷零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前面。

    他似乎從來都沒有意識到, 摸男生的頭是多么曖昧的一件事。望月澤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頭,像是能抓住那尚未消散的溫度。

    望月澤三步并作兩步追了上去:“對了, 你跟我回去,蘇格蘭那邊打算怎么解釋?”

    “為什么需要解釋?”降谷零反問。

    【和我住在一個屋里不需要解釋嗎?!】

    【之前不是還想著和我拆伙嗎?這么快就變卦?】

    【后悔了?不可能吧……】

    望月澤的話無心,降谷零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沒來由地一怔,下意識看向望月澤。

    不知道為什么, 望月澤的話就如化作了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不知何時都會砸下來。

    降谷零很少和人解釋, 可是在回賓館的一路上, 他都在醞釀著要如何開口解釋。

    畢竟他們之間, 屬實沒有什么信任基礎。

    直到在房間里坐下,捧著熱乎乎的茶喝了一口,降谷零終于組織好了語言。

    他終于抬眼看了過去, 望月澤卻已經開口了:“我之所以要拆伙,其實就是因為想和你說, 你不用對我覺得歉疚。”

    “救你就是順手的事,換做是現在的搭檔我也一樣。”

    他看起來很是輕松,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甚至輕松地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

    降谷零的眉頭卻是越蹙越緊。

    “我不是愧疚。”降谷零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望月澤一怔。

    “我只是……”降谷零忽然發現,他其實并沒有組織好自己的語言。

    甚至在這一刻,他有點語塞。

    一個近乎荒唐的念頭忽然涌了上來,讓降谷零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知道過了多久,迎著望月澤近乎迷茫的眼神,降谷零干巴巴地說了下去:“你在面對我的時候有點失控了,我也一樣,這種情況可能會影響你對客觀事實的判斷,所以我認為分開本身并不是壞事。”

    ……哈?

    望月澤看降谷零的眼神愈發迷茫了。

    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么?

    “我也覺得,”望月澤慢吞吞地說道,目光在降谷零身上頓了頓:“不過……”

    “你用的我的杯子。”

    降谷零手一頓。

    “現在還和我共處一室。”望月澤的眼底已經帶上了些笑意:“安室君,你是認真地想要和我劃清界限嗎?”

    降谷零有點自暴自棄了。

    他看向望月澤,第一次正視自己的想法。

    “雖然確實有這樣的風險,但是我已經習慣和你搭檔了,分開反而會有點擔心你。”降谷零說道:“而且不要太缺少防備心了,比如那個伊藤就很有問題。”

    望月澤沉默了一會兒,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看向降谷零的眼神帶著笑,唇角的笑意也掩飾不住:“嗯,行,知道了。”

    “我去和蘇格蘭說點事。”降谷零覺得自己不能再待在這里了,他魂不守舍地起了身。

    “哦,那你晚點還回來睡嗎?”望月澤隨口問道。

    降谷零猛地嗆咳起來。

    望月澤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句什么。

    他撓了撓頭尷尬道:“沒事,你去吧,早點回來。”

    說完望月澤恨不得給自己一拳——

    自己到底在說什么啊!

    降谷零心情愉快地關門出去了。

    然后光速出現在了蘇格蘭房間里。

    諸伏景光看向降谷零,嘆了第N口氣:“你這是成了?”

    “什么成了?”降谷零覺得莫名。

    “那你為什么這么高興?”諸伏景光覺得難以理解。

    “伊藤不是告白,可能是其他事。”降谷零道。

    諸伏景光再次陷入沉默。

    這有這么值得高興嗎?

    不過放到自家幼馴染身上,他又覺得很正常。零在工作上智商情商有多高,在感情這方面就有多遲鈍。

    “那個伊藤,你覺不覺得行事風格很像是一些特殊組織的人?”諸伏景光問道。

    降谷零眉頭蹙緊:“之前覺得像,我也讓人查過,但是沒有他的信息。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權限不足。”

    諸伏景光沉默下來:“如果不是告白,他找到卡慕的目的還能是什么?”

    這也是降谷零來到這個房間的目的。

    他看向諸伏景光,沉聲道:“卡慕沒有隱瞞你要在這里多待上一陣的事,對吧?”

    “對。”

    “組織可能要和伊藤達成什么交易,而被要求去做這件事的人就是卡慕。”降谷零道。

    “伊藤現在是Nil的人,但是之前看起來他并不像是在Nil那邊臥底。”諸伏景光說著,他的語氣很溫和,也盡可能地委婉:“你也知道,伊藤不像是好人。”

    降谷零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不得不說,在觸碰到那個可能的瞬間,他也有隱晦的期許。

    可是現在期待似乎無聲地破滅了。

    諸伏景光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降谷零,但是降谷零似乎并不需要。

    他只是沉默了一會兒,目光似乎也在放空,卻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很多時候我們會混淆一些感情。”降谷零忽然開口,他看向諸伏景光,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冷靜:“我們會將喜歡和關心都混淆成愛,但是那可能只是雛鳥情結,也可能是因為孤獨或者寂寞。人之常情。”

    諸伏景光沉默下來,他看向降谷零,嘴唇翕合半晌,沒有忍心說出那句話。

    那你有沒有想過——

    在你說將什么感情混淆為愛時,你已經默認你愛他了呢?

    “行了,”降谷零看起來很輕松,甚至還有余力安慰諸伏景光:“你也不用擔心,卡慕確實是個不錯的搭檔。他心思純粹,其實和組織里很多人都不太像。”

    “目前為止他也的確沒做什么吧?如果真的有什么都結束的那一天,或許你能將他撈出來。”諸伏景光輕聲說。

    降谷零久久地沉默,半晌唇角微彎笑了一下:“但愿吧。但是Hiro,可我自己會如何,都沒有定數呢。”

    他雖然這樣說著,看向諸伏景光的眼神卻是無比的篤定:“你會好好的,放心吧。”

    盡管有那些堪稱嚇人的夢魘,但是你一定會好好的。

    ……

    降谷零在諸伏景光那里待到了相當晚,雖然說要回望月澤那里,可是到了這個時間點,降谷零也沒回去的心思了。

    他很是熟門熟路地往里走:“借一下浴室。”

    “你不回去?”諸伏景光有點詫異。

    “太晚了,影響他休息。”降谷零道。

    諸伏景光難得沉默:“我說Zero,你覺不覺得深夜爬我窗戶這件事也不太合適?”

    “是嗎?我們以前不一直如此嗎?”降谷零露出迷茫的表情。

    諸伏景光沉默下來,半晌方才幽幽地嘆了口氣:“所以你為什么不去爬卡慕的窗戶?”

    “……哈?”降谷零似乎是感覺這是個相當奇怪的問題,看向諸伏景光的眼神也充滿了匪夷所思。

    諸伏景光認命地點了頭,讓開了面前的位置:“沒事了,你去吧。”

    降谷零拉開了浴室門。

    降谷零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在他一邊擦頭發一邊出來時,會看到望月澤和諸伏景光在桌前相談甚歡的場景。

    他眨了眨眼,感覺自己像是出現幻覺了。

    “好了,那我們就聊到這里。”望月澤施施然起身,他的目光在降谷零身上停頓了一瞬,很是自然地開口問道:“你還要回來嗎?”

    這句話實在是太微妙了,即便遲鈍如降谷零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覺得自己已經梳理好情緒的降谷零一瞬間腦子再次宕機。

    他沉默了一會兒:“回。”

    順便順走了諸伏景光房間的毛巾。

    老實說,降谷零剛剛洗澡時覺得自己完全懂了。

    他對卡慕沒什么不該有的心思,純粹是因為卡慕心思純粹,在組織里時間也短,也沒什么殺心。

    簡而言之,就是一張白紙到了自己這里。

    所以自己對卡慕產生了一些保護欲,而這時候卻被卡慕救了,多重情緒疊在一起,讓他有了點誤會。

    只是對新人的保護欲而已,絕對不是喜歡,或者那不可言說的愛。

    既然如此那就簡單多了,降谷零冷靜地跟著望月澤到了房間里,然后看向了房間唯一的一張床——

    “你怎么是個大床房?”

    “因為我一個人。”望月澤很是茫然:“有什么問題嗎?

    倒也不是沒住過,但是這個房間實在是小了點,相較于此前的kingsize,這張床兩個大男人躺上去,簡直就是肌膚相接了。

    降谷零能夠清楚地感受到旁邊床鋪塌下去的深度,也能感受到望月澤的胳膊盡可能地朝旁邊貼過去,都快縮在墻角了。

    一時之間,降谷零無從解釋自己驟然快起來的心跳。

    望月澤則更是覺得折磨。

    他不知道降谷零是怎么了,明明主動離開了,偏偏又要回來招惹他就算了,而今還必須要和他同床共枕。

    他剛剛去諸伏景光那兒看到降谷零在洗澡,老實說還松了口氣,沒想到這人毫不猶豫地跟回來了。

    折磨,真的折磨。

    他一動都不敢動,只希望降谷零趕緊睡著。

    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在心底就要化作具象化的絲線,纏繞在心尖,帶出微妙的癢意來。

    降谷零卻在這時開口了:“伊藤找你,到底是為了什么事。”

    望月澤認命地嘆了口氣,原來降谷零來自己這兒是為了這個。

    還好這些事之前就早有準備,望月澤張口就來:“他們有一些合作,可以安排我去一個特殊組織臥底。”

    合作……

    這個詞在降谷零腦海中過了一遍,眉頭就蹙了起來。

    “你答應去臥底了?”降谷零眉頭蹙緊。

    這不危險嗎?

    望月澤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過去,就準備去臥底?

    望月澤怔了怔,他顯然沒理解降谷零的擔憂,只是順勢笑了下:“答應了啊,GIN也很需要,所以我就過去一段時間。”

    降谷零的臉色更沉了。

    GIN在組織里可以說是兢兢業業,誰都知道他心無旁騖,只想要更上一步。

    他從來都不在意會失去什么,也不在意用誰做了墊腳石。

    而現在看來,他似乎也不在乎卡慕的命。

    降谷零沉聲道:“GIN的話你也不用都聽,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望月澤眨了眨眼:“我知道,但是確實沒什么危險,”他頓了頓,還是補充了一句:“是去警署,剛好有些需要調查的東西,我過去也方便。”

    他多少也算是推心置腹,降谷零卻沒來由地想到了之前的一件事——

    諸伏景光的照片,還有那經久不息的夢魘。

    降谷零看向無知無覺的望月澤,半晌方才開了口,嗓音有點沉,也有點啞:“你要調查的東西?”

    “不是我,是GIN比較在意的。”望月澤笑了笑:“希望不要太危險吧,我也不想一過去就暴露了。”

    望月澤有心想讓降谷零安心,畢竟去警署就和回家了一樣,短時間內不會有太多風險。

    但是降谷零卻沒有再開口,他翻了個身,將后背對上了望月澤的視線:“知道了,睡吧。”

    望月澤:……???

    說錯什么了嗎?

    降谷零怎么好像又不高興了?

    降谷零顯然已經沒有心思考慮這些了,他背對著望月澤,不用看著他的臉,梳理起這些事就變得更加簡單。

    望月澤似乎很信賴琴酒,即便是在藥廠被放棄了也一樣。

    他也很熱衷于刀尖舔血的危險。

    如果——

    望月澤知道他們是臥底,他會怎么做?

    第56章 第56章

    一夜相安無事。

    早上醒來時, 望月澤看著旁邊早已空了的床,甚至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

    就好像這一切不過是自己臆想過多帶來的夢境,而降谷零從來都不曾出現在這里。

    然而很快, 夢境中的人從洗手間繞了出來,他似乎剛剛洗過澡,身上還帶著清爽的沐浴乳的香氣。

    “早。”見望月澤似乎在發呆,降谷零打了聲招呼。

    很是尋常的語氣,就好像沒有昨晚的那些試探和懷疑。

    望月澤笑著回應。

    他們的飛機在早班,出門前望月澤遲疑了一瞬,還是開口道:“要是有什么顧慮, 你也可以直接和我說。”

    【主要是你那表情真的有點嚇人……】

    降谷零面色凝重,走過來打量了望月澤半天,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覺得GIN對你來說是什么?”

    “啊?”望月澤沒想到降谷零憋了半天來了句這個,遲疑著開口:“引路人吧。”

    這話本來也沒什么問題, 可是聽在此刻的降谷零耳邊,就怎么聽怎么不舒服。

    琴酒領路?

    他能給領什么路上去?

    降谷零冷哼了一聲,垂眸緊盯著望月澤的眼睛:“那我呢?”

    望月澤:……哈?

    有那么一瞬間,望月澤的表情都有點控制不住了。

    【這是在和琴酒爭寵嗎……】

    望月澤在心底遲疑地想著, 這態度不對啊。

    “你是我搭檔, ”望月澤頓了頓, 遲疑了一下補充道:“以前的。”

    哦, 搭檔, 還得加個限定詞——

    前搭檔。

    降谷零胸口發悶,卻頭一回意識到這好像也是他自找的。

    拆伙的決定是他先做出來的,望月澤聽到了, 卻很顯然誤會了他的初衷。

    既然如此……

    只要說清楚了,想必就不會再有隔閡了。

    降谷零瞬間悟了, 他將門擋住,看向望月澤,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其事。

    “怎么了?”望月澤被他搞得有點緊張。

    這情緒,這氛圍,不會是要……

    “我有話要和你說。”降谷零面色凝重。

    望月澤有點慫了:“你說。”

    “之前說要和你拆伙的話,你聽到了對吧?我那個時候確實沒有想清楚我們之間的關系。”降谷零一本正經。

    望月澤感覺呼吸都變得滯澀了。

    【不是吧不是吧,他還真打算和我說那個嗎】

    降谷零聽著望月澤的心聲,感興趣地挑了挑眉。

    哦?原來他和自己心有靈犀嗎?

    “澤君,雖然我們認識時間也不算太久,但是……”

    望月澤渾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了。

    “我還是覺得該和你說清楚。”降谷零的話音擲地有聲。

    望月澤遲疑著眨了眨眼:“我覺得現在或許不是個好時間……”

    他試圖做最后的掙扎。

    “有什么不好的嗎?”降谷零反問。

    至少不該是現在,望月澤心底惶急。

    降谷零根本不知道要走的是多么艱難的一條路,他也沒辦法對降谷零完完全全地開誠布公,這種時候接受他的告白,顯然是不合適的。

    “我覺得有必要和你說清楚,不能讓你繼續誤會下去,這對你我都不好。”降谷零沉聲。

    望月澤抬眼看他,緊張地聲音都有點顫:“那你……”

    “你在加入組織后的第一個搭檔就是我,在這段時間里我們之間也默契了很多。我并不希望你因為搭檔關系的失控遭遇什么危險,但是在組織里,你對我而言確實是與眾不同的,所以我才會說出那些話。”

    “如果讓你誤會了,我很抱歉。”

    “你不需要抱歉,我說過我很高興……”望月澤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不屬于自己了,他看著降谷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攔住他接下來的話。

    有些話一旦開了頭,或許就是兩人關系萬劫不復的開始。

    然而很顯然,降谷零想要說的,誰都攔不住。

    “就算日后我們不是搭檔了,我們之間也絕非是毫無關系。雖然不知道你的年紀,但是……”降谷零一鼓作氣地說了下去,他的眼睛出奇地亮:“往后,你可以把我當做你的兄長。”

    ……

    ……???

    望月澤沉默了幾秒:“說完了?”

    “對。有任何不懂的你都可以來問我,不要那么依賴琴酒。”降谷零強調。

    望月澤閉了閉眼,差點當場被氣笑了。

    不過這樣才是降谷零啊……

    他們之間這樣的關系,較之前世已經近了太多,至少他已經承認在意自己了不是嗎?

    望月澤忍不住地想,人真的是貪心的動物。

    他看著降谷零,半晌忍不住笑了:“行,那我該說什么?謝謝哥哥?”

    望月澤明明是恢復了調笑的模樣,但是降谷零的心跳還是過速了。

    他看著望月澤,有點搞不清楚怎么會這樣。

    望月澤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微微彎著,眼底的情緒像是無可奈何,又有點如釋重負。

    降谷零忽然發現,其實他曾經引以為傲的心理學放到這里,忽然就變成了白紙一張。

    他甚至無法完整地解讀望月澤此時的情緒,也無法理解此時此刻的自己。

    明明梳理清晰的情緒,在這一瞬間開閘防洪,感情徹底淹沒了理智,每一幀都在告訴他——

    他好像并不想做兄友弟恭的兄長。

    降谷零的手下意識搭在了望月澤肩上,嘴唇翕合想要說什么。

    望月澤卻笑著偏開了點位置:“該走了,我們的航班要到時間了。”

    “走吧。”身為大哥的降谷零十分有覺悟,伸手就把望月澤的行李提走了。

    望月澤一怔:“哎……”

    “你前段時間傷病剛好。”降谷零理所當然。

    望月澤遲疑片刻,就見諸伏景光正站在隔壁門口,面露猶豫地看著他們兩人。

    他的目光太過赤裸裸,望月澤輕咳一聲:“我們都解釋清楚了。”

    “啊,是,是嗎?”諸伏景光遲疑著展顏:“那我是不是該說一句恭喜?”

    他其實還是挺驚訝的,畢竟以降谷零的性格,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那么容易。

    “啊,”望月澤眼底含笑,語氣相當自暴自棄:“從今天開始,波本就是我哥哥了。”

    降谷零微笑表示肯定。

    諸伏景光的動作都僵住了。

    他驚疑不定地看著望月澤,又看向降谷零,簡直瞳孔地震。

    這就是所謂的解釋清楚了?

    比不解釋還離譜吧?

    望月澤已經徹底看開,他甚至十分貼心地對諸伏景光解釋:“如果你也希望波本幫你拎行李,你也可以現場認個哥哥。”

    景光費力地開口:“不必了。”

    救救我,真的。

    ……

    回到東京后的第二天,望月澤就去警署報道了。

    伊藤給他安排的確實是個特別部門,望月澤過去時甚至是從邊門進去的,伊藤果然已經等在了里面。

    看到望月澤的瞬間,伊藤誠一就忍不住彎起了唇角:“天啊你終于來了,你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這句話沒來由地讓他有點別扭,望月澤輕咳一聲,笑了下:“謝謝。”

    “可惜,現在你的身份特殊,不能給你穿警服。”伊藤嘆了口氣,拍了拍望月澤的肩膀。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望月澤問道。

    伊藤誠一對著他笑:“暫時不需要做什么,我讓你來,其實是希望能夠給你一些保護。我不想讓你被困在那個組織里。”

    望月澤沉默片刻,大喇喇地往椅子上一坐:“這不太合適吧。”

    “有什么不合適的。”伊藤在他對面坐下:“你本來就不屬于那里。”

    望月澤沉默下來,伊藤誠一就笑了下:“不過話說回來,那姑娘怎么回事啊?真是你女朋友?”

    望月澤倒是沒想到,伊藤上來就問了這么個問題。

    他想了想笑了:“還不是女朋友的關系。”

    是我大哥。

    伊藤誠一秒懂:“在追你?”

    望月澤笑而不語。

    說是報道,其實整整一上午望月澤什么事都沒有。

    伊藤誠一沒給他介紹同事,也沒讓他接觸什么正經事務,就讓他擱那兒坐了半天。

    望月澤多少有點坐不住了,干脆去找了伊藤誠一一趟。

    “你是不是沒什么事要讓我做?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望月澤看他。

    伊藤誠一顯得頗為為難:“剛剛他們想讓你配合做個簡單的檢查,你方便嗎?”

    望月澤沒動,只是抬眼看他:“哪種檢查?”

    “腦部CT吧,主要是想看看海馬體。”伊藤說道。

    望月澤想了想:“那倒是不用,我也定期做了檢查,還是說你們不相信我?”

    他似笑非笑地說著這些時,沒來由地讓伊藤感受到壓力。

    伊藤毫不猶豫地搖頭:“怎么可能?”

    望月澤只是懶洋洋地笑了下:“那我走了?”

    “別走……”伊藤誠一似乎是真的急了,他伸手拉了一下望月澤的袖口:“關于你所在的那個組織,其實也有些事要問你。”

    “哦,行。”望月澤停住腳步:“在這兒?”

    這里似乎是伊藤誠一的辦公室,至今為止也沒人過來。

    “你在我這兒比較舒服吧?那就在我這里。”伊藤毫不猶豫。

    望月澤笑了下:“信息互換的話,不如你先和我說說,你給我安排了什么職位,我也要回去交差。”

    “哦,你說這個。”伊藤誠一似乎并不意外望月澤的問題,笑著道:“明面上給你安排的是外勤接線員,主要負責妥善安排人員外勤。當然,這只是對外的說法,因為這個崗位平時也是外聘的。”

    望月澤點頭表示了解。

    “我們對外就說是警視廳的就行,但是事實上我們是專門針對日本境內犯罪組織的零部門。”伊藤誠一說道。

    望月澤眉頭微蹙,又很快舒展開來。

    這個微小的動作被伊藤誠一捕捉到,他下意識問道:“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望月澤對著他笑:“就是覺得這部門名字挺有意思的,所以我們的隸屬長官是?”

    “這個目前還不便透露。”伊藤誠一嘆了口氣:“望月君,你也需要給我一點誠意。”

    望月澤抬頭看他。

    “你們組織的名字你知道嗎?主要做的事,或者說負責人。”伊藤誠一問道。

    望月澤搖搖頭:“沒有特殊的名字,特征的話大家都穿黑衣服算嗎?負責人我權限不夠,也沒見過。”

    “你應該清楚,你所在的是個國際犯罪組織,你人在其中非常危險。而你需要配合我才能……”伊藤誠一有點急了。

    望月澤眨眨眼:“你是在威脅我嗎?”

    他的語氣不疾不徐,卻讓伊藤誠一的氣勢莫名其妙被壓了下去。

    “我威脅你干什么。”伊藤苦笑:“我恨不得現在就有本事撈你出來,但是我怕他們報復你,我需要知道你到底參與了多少。你明白吧,你也需要戴罪立功。”

    望月澤嘆了口氣:“我失去過去的記憶以后就被他們的人撈走了,對接我的人叫琴酒,我在里面大多時候都是單打獨斗的,任務類型五花八門,這次就是去北海道拿一樣東西。我不是核心成員,所以也沒什么重要任務。”

    “琴酒……”伊藤誠一似乎對這個名字不甚熟悉,他喊來畫像師,按照望月澤的說法畫了一張,看著畫像嘆了口氣:“目前沒有追查到這個人。”

    不知道為什么,望月澤總覺得伊藤誠一的反應有點怪。

    他盯著伊藤誠一看了半天,總覺得伊藤誠一的目的性好像太明顯了一些。

    望月澤試探地問道:“擴大了咱們對組織的了解面,不是好事嗎?”

    伊藤誠一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勉強笑了下:“是好事,我只是在想,是不是之前的方向不太對。”

    他讓畫像師離開,想了想又問道:“你還記得之前老師給你看的照片嗎?”

    望月澤保持著懶洋洋躺著的狀態:“嗯,怎么?”

    “他們不在組織里,是吧?”伊藤誠一問道。

    “沒見過。”望月澤詫異地看他:“不是都說失蹤了或者是死了嗎?怎么會在組織里?”

    伊藤誠一的臉色幾乎繃不住了,是肉眼可見的失望:“這不是還抱有一絲希望嗎……”

    “也可能是我不認識多少人吧,沒準在呢。”望月澤順口說道。

    “那你關注一下,我們還是希望能夠將人都救出來。”伊藤誠一道。

    望月澤打了個哈欠,心說我現在不就在這兒呢,你要不先救救我?

    他面上不露端倪:“行,知道了。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不送你了,明天還可以過來我這里避避,你那個組織就不會總找你麻煩了。”伊藤誠一露出紳士的笑。

    望月澤揮揮手,慢吞吞溜達出去了。

    不知何時,伊藤的辦公室里多了一個人,那人看著望月澤的背影,聲線森寒:“你真覺得他能聽你的?”

    “只是期待而已,現在看來他隱瞞了太多,或許已經不是我們的人了。”伊藤誠一嘆了口氣。

    “也不是不能試,但是別把你自己賠進去。”那人說道。

    伊藤誠一的唇角便彎起了三分笑:“不會的,雖然我的確很喜歡他,但是我有分寸。”

    第57章 第57章

    直到回到家, 望月澤倒在床上,手搭在額頭上,沒來由地感覺昏昏沉沉。

    伊藤誠一的態度太微妙, 一時之間望月澤甚至搞不清他的話幾分真幾分假。

    唯獨能夠確認的,是伊藤誠一真的很想找到那些人。

    那些都是臥底,他既然是特殊部門的,沒道理不清楚啊……

    明明知道,但還是要逼他找人,難道真的只是為了救人嗎?

    換句話說,倒也不是對特殊部門不自信, 而今的他們有能力把人都救出來嗎?

    望月澤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外面的天色已經昏沉沉的,他眨了眨眼, 忽然意識到頭疼的老毛病似乎又回來了,眼前一陣陣發黑。

    也是這一刻, 他方才后知后覺,哦,好像是忘吃晚飯了。

    連著午飯也是糊弄了事,而今低血糖犯了完全是咎由自取。

    自打回來以后, 望月澤其實沒怎么多關心過自己的身體。

    剛回來那陣子身體狀況其實相當糟糕, 時不時就要病上一場, 再后來天天和降谷零在一塊, 有個人在身邊盯著, 一日三餐都跟著規律起來。

    不知何時,身體狀況也好多了。

    現在降谷零要把自己當成弟弟,想來也只是個好聽的說辭而已。

    不常在一起搭檔, 自然就不會有太多交集。

    望月澤慢吞吞起了身,拉開冰箱面對著自己熟悉的速凍食品, 摸了摸下巴。

    好像享受了好時光以后,就頗為不適應眼下。

    他現在拉開冰箱,腦海中掠過的全部都是降谷零那天拉著他去超市的身影。

    望月澤呆了呆,忍不住笑了。

    “人真是容易沉溺在過去啊……”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伸手拿出來一包速食面。

    門也是在這時候被敲響的。

    望月澤拉開門就愣住了,降谷零拎著一大袋東西就站在門口,看到望月澤就笑揚了揚唇角:“這么快?”

    他的目光向下探,望月澤咳嗽一聲,下意識將速食面往身后藏。

    “你怎么帶了這么多東西?”望月澤說著,將人往里拉。

    “不帶東西過來和你一起吃面嗎?”降谷零皺了皺眉。

    望月澤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心說你也可以不過來啊。

    “不歡迎?”降谷零看他。

    望月澤緊忙將門口讓開:“怎么會,哥哥來我肯定高興啊。”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他相當嫻熟的一聲哥哥,降谷零的心情卻沒有想象中好。

    他拎著東西就往里走,在注意到望月澤無意識地扶了一下墻時,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你怎么了?”他轉頭看過去。

    望月澤一怔:“沒怎么啊。”

    適才的昏眩感已經過去,現在他只是感覺腳下有點虛浮,較之剛剛已經好太多了。

    降谷零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不太客氣地將人按在了桌前:“低血糖了?”

    望月澤想要說什么,到底還是閉嘴了:“可能睡過了。”

    “你不是去警署了嗎?那邊連飯都不管?”降谷零問道。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句話說出口時,帶著多少個人情緒。

    望月澤坐下來人也安生了,轉頭看降谷零時忍不住就添了三分笑意:“干嘛?對伊藤敵意這么大?”

    降谷零沒說話,望月澤便自顧自說了下去:“不過哥哥過來就是為了給我送菜?”

    “關愛病患。”降谷零說著,一邊將望月澤手中的速食面抽走了:“少吃這種東西,人還是要注重生活品質,不管做了多少事,本質上都是為了更好的生活服務。”

    這都有點不像降谷零往常會說的,望月澤笑了笑,安安穩穩地點頭:“嗯,知道了。”

    降谷零煮了個壽喜鍋,熱氣騰騰的壽喜鍋擺在桌上,望月澤眼神冒光。

    “壽喜鍋其實很簡單,你平時在家不愿意做其他的,也可以試試這個。只要調好鍋底,食材新鮮就都很好吃。”降谷零示意。

    望月澤忙不迭點頭:“是這么個道理,但是自己吃火鍋也沒什么意思。”

    降谷零輕咳一聲:“下次也可以喊我。”

    望月澤后知后覺,自己剛剛那表達,簡直像是和降谷零撒嬌要求了。

    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太麻煩你了。”

    “都說是你兄長了,陪頓火鍋怎么了?”降谷零笑了。

    望月澤偏開頭,眼底覆上笑意。

    他想要喝點酒,奈何降谷零顯然沒縱容他的打算,望月澤只好默默縮回手。

    這頓飯吃得相當滿足,望月澤的筷子都忙不過來了。

    等到一頓火鍋下肚,他摸了摸肚子,往后靠了靠:“你來這兒,應該是想問問我那邊的事吧。”

    望月澤看起來很平靜,眼底也帶著笑。

    他似乎并不在意降谷零的真實目的,即便降谷零真的是帶著目的來到這里,他也享受了這片刻的美好氛圍。

    但是很顯然,降谷零的臉色不好看起來。

    他看向望月澤:“你覺得我是為了探消息才來的?”

    望月澤一怔:“不是這個意思……”

    【但是你想要知道臥底情況也是人之常情啊】

    【而且之前你又不來】

    望月澤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沒來由地讓降谷零心煩意亂。

    他的臉色愈發凝重,肯定道:“給我錄入一個指紋鎖。”

    望月澤難以置信地看他:“啊?”

    “你家的指紋鎖,給我錄入一下。”降谷零理直氣壯。

    望月澤頗為迷茫。

    他想不通,且大為震撼。

    “不方便嗎?”見望月澤沉默,降谷零也冷靜下來了。

    他們之間似乎確實沒有那么親密無間,甚至還有太多不能言之于口的秘密。

    這樣深入旁人的私人領地,不是成年人該做的事。

    降谷零下意識想要找補,望月澤卻已經起了身,他懶洋洋地往門口走,順勢將降谷零拉上了:“沒什么不方便的,給你一個密碼其實也是好事,畢竟作為獨居人口,有個照應也不錯。”

    望月澤似乎是真的心無芥蒂,他拉著降谷零的手腕將指紋錄入了,這才松開手,看向他的眼神很亮,笑問道:“放心了?”

    “我以后會常來。”降谷零說道。

    這句話像是一些承諾,又像是保證。

    望月澤怔了怔,降谷零笑著補充了一句:“陪你吃火鍋。”

    【看來是開玩笑的……】

    【波本哪里有那么閑】

    望月澤這樣想著,面上卻是笑著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好啊,那我等你啊,哥哥。”

    降谷零看著望月澤,唇線抿緊。

    騙子。

    他在心底說著,嘴上很甜地叫著哥哥,說著等他,其實心底根本不相信他說的話。

    也不知道之前說的那些好聽話,又有多少是騙他的。

    降谷零第一次意識到,他原來也會有這樣的時刻,想要讓他只能看向自己,想要讓他的薄唇只能被迫說出真話。

    而不是現在這種莫名的游離感。

    他覺得危險。

    “不過警署那邊伊藤也沒說真話。”望月澤其實也挺想和人聊聊。

    這些話和琴酒說必然不合適,可是組織里熟人也就這些,他索性看向降谷零。

    果不其然,降谷零看向他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他騙你?”

    望月澤搖搖頭:“沒那么嚴重,臥底本身是信息互換,我和他說了一些組織的事,但是他好像另有所圖。”

    “他還在問你照片的事嗎?”降谷零問道。

    望月澤顯而易見地一怔,他看向面前人,由衷感慨:“你真的是太敏銳了,他的確是一直在問照片的事。”

    “感覺很想找到蘇格蘭他們,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宿仇。”望月澤順口說著。

    降谷零的臉色愈發難看,他的手指默默叩著桌面,一下,一下。

    望月澤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偏開了頭。

    降谷零在他面前好像愈發放開了,但是似乎也有點太過放開了。

    望月澤輕咳一聲:“說起來,GIN和我說你和蘇格蘭關系不睦,這段時間我倒是沒看出來。”

    他有心想要提醒一下,降谷零卻似乎并不在意,只輕笑了一聲:“你覺得GIN看人準嗎?”

    望月澤怔愣的樣子讓降谷零心情愉悅:“怎么?”

    “還行吧……”望月澤不知道降谷零到底存著什么心思,隨口糊弄。

    “他看你就很不準。”降谷零像是被蠱惑了一樣,手覆在他的鬢角,輕輕攏了一下,這才說了下去:“我和蘇格蘭關系還不錯,算是能夠互相信任。”

    望月澤沒想到,降谷零會對自己這樣推心置腹。

    他眨了眨眼輕聲道:“你和我說這些,不怕我說出去嗎?”

    “你會嗎?”降谷零反問。

    望月澤抿抿唇:“我雖然不會,但是你不能太信任別人啊。”

    “你不是別人,這么長時間也沒打算瞞著你。現在和你說這些,也是提醒你,不要和GIN推心置腹,他會將我和蘇格蘭的事和你說,也會將你的事說給旁人。”降谷零的語氣很平靜。

    望月澤沉默片刻,輕輕笑了下:“嗯,我知道。”

    “伊藤那邊的事也要拜托你,不要將蘇格蘭的事披露出去,我也會和蘇格蘭說。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找人,但是看起來他不懷好意。”降谷零面色凝沉。

    這下望月澤倒是懂了,降谷零說出這些,無非也是為了換他的保證。

    望月澤立刻點頭:“你放心,我口風很緊,不過關于伊藤……我其實覺得他好像也沒那么多問題。”

    這件事最近一直困擾著他,他有心想要和降谷零聊聊。

    一抬頭,就看到降谷零的臉色更難看了。

    “你相信他?”

    第58章 第58章

    望月澤一愣, 忍不住失笑:“你真的對伊藤敵意好重,他惹你了?”

    降谷零正色:“一般人做事都有章法,他不一樣, 他做的很多事都沒有原因,這不正常。”

    望月澤頗為贊同:“我也覺得,如果我們感情深厚還情有可原,不過在我的記憶里,我們就是普通同期,他對我實在是太好了。”

    ……對他太好了。

    這倒是和諸伏景光之前說過的事對上了。

    降谷零沉默幾秒,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幾分。

    他打量著望月澤, 心說不會吧?

    那個伊藤誠一,難道真的懷了不該有的心思?

    望月澤對這方面的事一向很遲鈍, 就算沒察覺到也情有可原……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望月澤察覺到了, 并且默許了伊藤誠一的舉動。

    降谷零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望月澤臉上,不知道為什么,只要想到伊藤誠一那個混蛋真的抱了這種心思,降谷零就已然不愉快起來。

    望月澤對此渾然不覺, 猶自苦惱著:“就是這個問題, 他拉我去警署做臥底, 也讓我和組織報備了, 總覺得他像是好意。”

    “那他在警署什么身份?”降谷零問道。

    “他應該也是什么組織派過去的臥底吧, 總不可能真的是警署的人。”望月澤糊弄道。

    降谷零眉頭蹙緊。

    “如果他也隸屬于什么組織,或許是想要借你的關系網,看清楚咱們組織內部的事。”降谷零沉吟片刻道。

    “如果這樣說倒是有可能。”望月澤摸了摸下巴:“但是他對琴酒都不關心啊, 不太正常吧……”

    望月澤說者無心,降谷零倒是聽者有意。

    這種情況再結合那些照片, 只怕他的目的就很明確了,無非是想要借在警署的機會,摸清楚日本警署和公安在各個組織內的臥底情況。

    這些話自然不能說與望月澤聽,降谷零面色沉沉地起了身:“我還有事,下次再過來。”

    望月澤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降谷零行色匆匆地離開了。

    這么快的嗎……

    一時之間望月澤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拉開冰箱門,看著里面整整齊齊碼著的食材,忍不住笑了。

    雖然被套話了,但是——

    真是好溫柔啊,零。

    ……

    降谷零馬不停蹄地將諸伏景光約了出來。

    “是關于你弟弟的事?”諸伏景光看過來。

    “對,”降谷零毫不猶豫地點頭,想了想又皺眉:“你怎么知道?”

    諸伏景光看他的眼神頗為無奈,心說你最近找我除了卡慕的事還有別的嗎。

    他笑容溫和地給降谷零倒了杯熱茶:“說吧,什么事。”

    降谷零將今天卡慕在警署的事說了一遍,看向諸伏景光:“你覺不覺得奇怪,這個伊藤似乎對你的身份非常介意。”

    “不僅是我。”諸伏景光提示。

    “不過現在伊藤還不知道你在組織里。”降谷零道:“卡慕會幫你隱瞞。”

    諸伏景光修長的手指在杯沿輕輕摩挲了一下,神色有點詫異。

    似乎是看出了諸伏景光的心思,降谷零肯定道:“是的,我很相信卡慕。”

    “如果是這樣,伊藤不太可能是警方的人。”諸伏景光道:“如果他當真是警方的人,他勢必會知道所有消失在名簿上的警察都事出有因。”

    他的聲音很低,卻又很沉。

    降谷零的神色愈發難看:“對,沒有人會尋根究底。”

    “這次臥底任務確定只是伊藤的邀請嗎?”諸伏景光看向降谷零,遲疑道:“雖然我知道你并不想懷疑卡慕,但是這件事中,琴酒到底參與了多少?卡慕長期在警署臥底,一旦之后查到了我們的身份,事情就沒那么簡單了。”

    降谷零將杯中的煎茶一飲而盡,呼出一口氣。

    “我會讓他們關注,我們的檔案都是絕密級別。至于卡慕……只要他還是現在的他,沒有被組織洗腦,我就會信他。”降谷零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你可以看一下這個。”諸伏景光沒說什么,徑自將一張紙推到降谷零面前。

    “這是……”降谷零的眉頭頓時蹙緊了。

    “卡慕的心理測試評定報告,值得注意的是這里——壓力測試拿到了S級。”諸伏景光道:“是進入組織時拿到的評價。在沒有明顯外傷的情況下,這樣的人往往是不容易失憶的。”

    降谷零眉頭蹙緊:“因為他的精神足夠強大。”

    “是,但是他不僅加入了,而且琴酒還非常信任他。目前我們都認為他失憶了,我們也基于他失憶的前提,認為他和我們站在一邊。只是說如果,他沒有失憶呢?”諸伏景光看向降谷零。

    所有的一切,不僅是眼前的這份薄薄的材料,亦或是那些光怪陸離的夢,全部都指向同一種可能——

    倘若卡慕真的有問題,有一天可能會成為他們不死不休的宿敵。

    降谷零的眉頭許久沒有放松,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抬眼看向諸伏景光:“不看這個,憑借最近的接觸,你覺得望月澤如何?”

    “我覺得他人不錯,合作時也很愉快,待人也真心。”諸伏景光想都沒想。

    “我和他接觸半年了,這么長時間里他沒有對我不利,答應我的事全部做到了。雖然對過去的事諱莫如深,但是也沒有影響過我。”降谷零笑了笑,他將那張紙撥開,神色堅定:“與其相信這些,我更信賴我自己的判斷。以防萬一,你離他遠一點,之后還是盡可能我來配合。”

    倘若真的有風險,降谷零希望將影響范圍限制到最小。

    諸伏景光看了他一會兒,無奈地笑了:“我早就想過你的答案,所以我給你準備了另外一樣東西。”

    降谷零看著手中的材料,頓時就是一怔:“你改了警署里面我們的檔案?”

    “對,改了一些履歷,這樣即便他們真的找到,也會以為我們已經被警署開除了,這才迫不得已加入了組織。陰陽檔案,防君子不防小人。但是……倘若這份檔案真的被組織拿到了,Zero,你就不得不要防備身邊的人了。”諸伏景光正色,沒有說出那個名字。

    降谷零沉默下來,半晌方才拍了拍諸伏景光的肩:“謝謝。”

    “和我客氣什么,當然我還是希望你信對了人。卡慕確實不錯,排除掉所有的風險,他這個人和你也很般配。”諸伏景光輕聲道。

    “啊?”降谷零愣住。

    “啊?”諸伏景光也愣住了。

    半晌,諸伏景光方才意識到自己似乎一時情急說出真心話了。

    “哦抱歉……”諸伏景光盡可能輕描淡寫:“忘了你只是他的好哥哥了。”

    “你這話可不能去卡慕面前說,他之前一直在辟謠。”降谷零正色。

    諸伏景光沉默半晌,到底還是沒忍住:“話說回來你真的要當他哥哥啊?”

    降谷零說起這事眼神就是一亮,端著杯子滔滔不絕——

    “你可能不知道……他雖然看起來很成熟穩重,但是其實不行啊,完全不會照顧自己。”

    “而且你看多少人想騙他?琴酒也是在利用他,這個伊藤也是,他身邊的人是真的有問題。”

    “我得管啊,我最見不得這個。”

    看著義憤填膺的降谷零,諸伏景光撫了撫額:“那你自己呢?”

    降谷零毫不猶豫:“我當然得幫他攔住啊,不然他得吃多少虧。”

    景光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果然有些時候,人是看不清自己的內心的。”

    降谷零的心尖仿佛被輕輕一撞,他想起自己莫名快起來的心跳,想起自己面紅耳熱的瞬間……

    他執拗地看向諸伏景光:“什么意思?”

    “人會錯認很多感情,就比如……”諸伏景光看著他。

    外面不知何時已經徹底黑下來,而降谷零的眼神卻很亮,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期待。

    降谷零的手機突兀地響起來。

    他皺了皺眉,看了一眼臉色就是一沉:“是風間,我接個電話。”

    諸伏景光伸手示意他自便。

    他拿起桌上的心理測試報告,輕輕嘆了口氣。

    他還沒有和降谷零說起自己最近層出不窮的夢境,在夢里卡慕是永遠的主角。

    那些事全部都不在他的記憶里,卻又顯得如此合邏輯,仿佛就會發生在不久的將來——

    他看到卡慕拿到了他們在警署的檔案,烈火點燃了那幾張薄薄的紙,隨著聯系人的死亡,他們在警署的一切消失殆盡;

    他看到卡慕輕描淡寫地對琴酒說:“是的大哥,蘇格蘭很可能就是日本公安的走狗。萊伊解決了他,我親眼所見”;

    他看到卡慕將警署帶回來的幾張紙遞給琴酒,戴著黑手套坐在一旁,他看起來仿佛不帶任何感情,和自己見過的卡慕全然不同;

    但是……那的的確確,也都是卡慕。

    可是而今的降谷零,看起來是打算無條件地信任他。

    諸伏景光撐著頭輕輕嘆了口氣,手指在那幾張紙上摩挲了片刻,最后將它們丟進了碎紙機。

    降谷零現在似乎完全沒有考慮這些,他卻不得不想。

    倘若卡慕真的是琴酒的人,現在所有的一切,只是為了騙降谷零呢?

    會不會連這個人的喜歡,其實都是另有目的的作偽?

    還是說這所有的夢境,只是自己不應當的臆測?

    諸伏景光知道自己的話在降谷零心中的分量,也正是因此,他比任何一刻都要糾結。

    這些話要對降谷零說起嗎?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敲著桌案,連降谷零什么時候回來的都沒有察覺。

    直到人站在了他面前:“我得出去一趟,公安那邊的檔案被人動了。”

    “什么?”諸伏景光面色瞬變。

    “你怎么這么緊張?之前不是也有過嗎,部長不小心將檔案室的東西放錯了位置的那回。沒什么大不了。”降谷零神色如常地打量著他。

    諸伏景光看著降谷零,目光從他一絲不茍的頭發,定格在他身側攥緊的拳。

    他終于開口,語聲卻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猶疑和艱澀:“Zero,所以你也夢到了,是不是?”

    第59章 第59章

    降谷零沉默下來, 他的睫毛微垂,半晌方才道:“你覺得夢里的人是卡慕嗎?”

    諸伏景光蹙眉:“和平時的卡慕不太一樣。”

    “嗯,我也覺得。”降谷零如釋重負:“在我記憶里, 卡慕從來都沒有過那種表情,而且有一件事總歸是不能作偽的。”

    “他救過我的命,陣平的那次也是,我總覺得他幫了忙。”降谷零沉聲。

    諸伏景光訝異地看他:“還有這回事?”

    “嗯。”降谷零嘆了口氣,摸了摸太陽穴:“所以我才說,我不相信所謂的證據,證據都可以作偽, 但是人心不會。”

    諸伏景光怔了怔,忍不住笑了:“這可不像是你會說出來的話啊, Zero。”

    十一月的空氣都是微寒的,降谷零抬眼看向諸伏景光, 他以為會看到不理解或者質疑,然而諸伏景光的神色始終都是溫和的。

    他對著他笑:“我相信你的判斷。”

    降谷零沒來由地覺得心口有點堵:“這可是性命攸關的事,我不希望你也被牽涉進來,尤其是那個伊藤, 他的目標很顯然和你有關。”

    “就像是從前合作任務一樣, 你做出的判斷, 我自然是無條件信任的。這不是我們的一貫原則嗎?Zero。”諸伏景光依然在笑。

    降谷零猛地抬眼看他, 換來景光在肩上不輕不重的一拍:“去吧, 有任何問題還有我們兜底呢。”

    于是降谷零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這種感覺很熟悉,又仿佛有點遙遠,一如回到了當年在警校那會兒。

    他們是出了名的出色, 又是時不時會捅出點讓教官頭疼的簍子。只是——

    不管鬧出什么事,都有彼此在身邊。

    明明也沒怎么分開, 為什么會忽然覺得眼眶有點酸澀呢?

    降谷零在心底想著,忍不住碰了碰自己的眼睛,意外地發現他似乎流淚了。

    怎么會這樣……

    ……

    這段時間望月澤過上了回來以后最舒服的日子,每天早上九點準時到警署報道,在警隊混一頓午飯,然后再優哉游哉一點下班回家。

    在警署的時候因為實在是太無所事事,關系最好的不是人,是警署一條狗。

    那狗都不是警犬,而是被警隊收養的一條流浪狗,因為過于好吃懶做,缺乏被收編的主觀特質,沒成想倒是和編外人員望月澤混熟了。

    老實說,望月澤對這生活也挺意外。

    他都沒想到,伊藤誠一把他拉過來,似乎真就只是想讓他過過遠離組織的好日子,這段時間他似乎也挺忙,每天辦公室都快成望月澤的了。

    一來二去的,望月澤覺得自己都游手好閑了不少。

    而也正是因此,他也有段時間沒去組織干活了。

    這一晃眼,就是一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段時間望月澤隔三差五都能見到降谷零,降谷零自打錄入了指紋,來他家的次數是越來越頻繁了。

    比如現在——

    望月澤打量著正垂眸收拾魚的降谷零,感慨地摸了摸下巴:“你最近不忙嗎?”

    打工皇帝降谷零,沒道理這么輕松啊。

    “還可以,今天不是周五嗎?”降谷零停住手頭的動作,看向望月澤。

    他的目光很是挑剔地在望月澤身上轉了轉:“你最近沒犯低血糖吧?”

    “沒有。”望月澤老實搖頭:“你每天把我的冰箱塞那么滿,我覺得我不胖三斤都對不起冰箱。”

    降谷零莞爾。

    “最近看你都沒怎么回組織。”降谷零的刀工很漂亮,很快就片好了魚片,整齊地碼在鍋里。

    望月澤點點頭:“嗯,最近不是警署這邊比較忙嘛……”

    不知道為什么,降谷零覺得說起“警署”兩個字時,望月澤顯得十分自然。

    他狀似無心地問道:“警署這邊事情很多嗎?”

    “還行,”望月澤掰著指頭算:“一天也就工作三到四小時,其中有效工作時間大概是五分鐘,我進門的時候還是要簡單倒個水的。”

    降谷零:……

    望月澤樂呵呵:“算是去警署躲懶了。”

    “最近組織發生什么了嗎?”望月澤忍不住問。

    “前段時間組織內似乎研發出了一種藥,雖然還是個實驗品,聽說已經用在一個人身上了。”降谷零神色平靜地說著。

    望月澤一怔,手機驟然脫手。

    “怎么了你這是?”降谷零訝異地看過來。

    望月澤的唇色不受控制地蒼白,他看向降谷零,半晌方才忍不住問道:“你知道是什么藥嗎?”

    “和我們上次去大阪拿回來的那個應該差不多。”降谷零說著,目光始終釘在望月澤臉上。

    望月澤幾乎要費盡力氣,才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狼狽。

    【APTX4869……那被強制灌藥的人……】

    他抓起手機,匆忙鍵入了那個名字,半晌方才長呼出一口氣。

    果然,搜索引擎上搜索工藤新一,得到的都是學校論壇里說工藤出去游學的消息。

    怎么會是游學呢?

    命運的齒輪到底還是開始轉動了,甚至比前世更早一點。

    工藤新一大抵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江戶川柯南。

    那一瞬間,望月澤沒來由地想起自己今生兩次和工藤相遇。

    還有櫻花樹下工藤和毛利蘭的合照。

    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和陽光明媚的少女,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這樣心無芥蒂地重新走到一起。

    倘若按照前世的經歷,這件事其實還不會這么早發生。

    難道是因為他們去大阪取回了樣品藥……

    他以為自己和這件事無關,殊不知每件事串聯在一起,命運的轉盤便再次轉動了起來。

    他們每個人都是幫兇。

    望月澤想著事,倒也沒留意,不知何時降谷零已經站在他近前了。

    他一抬頭被嚇了一跳:“怎么了?”

    “該我問你怎么了。”降谷零皺著眉,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你狀態不對。”

    碰到望月澤的瞬間,降谷零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如果說剛剛只是懷疑,那么現在降谷零百分百地確定,望月澤的狀態太糟糕了。

    他的皮膚泛著不正常的涼,讓降谷零的眉頭都蹙緊了。

    他順勢牽著他,將人帶到了沙發上坐好,這才問道:“怎么了?”

    望月澤閉了閉眼,快速地平復了一下情緒,輕聲道:“沒什么,就是覺得有點嚇人。實驗品的藥物直接用在人身上,人不會就沒了吧……”

    不,不會的。

    那個男孩會成為一柄利刃,或許最后會直接捅進組織的心臟。

    “那次任務應該是琴酒親自去的,如果你想知道,我讓人問問情況。”降谷零的目光沒有絲毫放松,始終落在望月澤臉上。

    望月澤搖搖頭:“沒什么……”

    【只要去那個偵探事務所看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

    降谷零聽著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若有所思地看了望月澤一會兒。

    望月澤呼出一口氣:“真沒事,就是剛剛覺得有點嚇人,畢竟人體試驗這種事真是太殘忍了。”

    他看起來若無其事的,情緒也沒什么波動,對著降谷零笑。

    降谷零沉吟良久,這才點了點頭:“行,那去吃飯吧。”

    “是照燒鰤魚嗎?聞起來好香啊。”望月澤興奮道。

    降谷零忍不住笑了:“對,鼻子還挺靈。”

    “那肯定,天天蹭吃蹭喝,這是基操。”望月澤得意道。

    降谷零坐在他對面,唇角微微彎著,心底卻忍不住一次次想起望月澤適才魂不守舍的模樣。

    怎么會這樣呢?

    望月澤看起來對組織里發生的事完全沒有耳聞,但是卻又好像對有些事心知肚明。

    想到那些堪稱詭譎的夢,降谷零的眉頭越蹙越緊。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望月澤看他。

    降谷零看過去,剛好撞進他關切的目光里,望月澤笑了笑:“我真沒事,你不用擔心。”

    “如果你在意,我就去問問,總歸會有知情人。”降谷零看他。

    【那怎么行,問太多那孩子不就更危險了嗎】

    【一旦組織過早關注到那家伙,后面就不好辦了】

    望月澤有點急了,他搖搖頭,找了個借口敷衍道:“不用了,本來就不是我的任務,最近天天躲懶挺好的。”

    誰更危險了?

    降谷零定定地看著望月澤,心底的狐疑幾乎到了頂峰。

    望月澤沒說話,卻也避免著和降谷零的視線接觸。

    他總覺得降谷零看向他的眼神不對勁,自己的理由明明天衣無縫,除非……

    他垂著眼,認真地在心底想著:【話說回來,波本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發現,我們現在這種情況真的很像是同居的情侶啊……】

    “咳……”降谷零狼狽地嗆咳起來。

    望月澤一邊給降谷零遞水,一邊神色無辜地問道:“怎么了?你還好吧,哥哥?”

    哥哥兩個字像是開啟了什么奇怪的盒子,降谷零咳嗽地更厲害了,一邊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一邊面紅耳熱。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望月澤的眸光像是小狐貍一樣銳利起來,他看向降谷零,心底已經猜到了大概。

    這大概就是命運的饋贈,讓他回來,還給了身邊人這么個不大不小的驚喜。

    只是這樣說來,望月澤才垂下眼,波本什么時候開始聽到的呢?

    望月澤后知后覺,臉幾乎瞬間紅了。

    救大命,不會吧?

    如果真的什么都能聽到,那么——

    豈不是波本早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看著不像啊!

    第60章 第60章

    降谷零看向望月澤, 總覺得望月澤看起來不太對勁。

    他的目光已經不敢和自己對上了,臉也紅得不正常。

    降谷零看過去,望月澤下意識就想避開他的眼神, 怎么了這是……

    降谷零皺起眉頭:“你不會是發燒了吧?”

    望月澤不是沒有前科,生病了不愿意承認,早就是他的老毛病了。

    見降谷零的手探過來,望月澤下意識就要往回縮:“沒有沒有,你別瞎說。”

    他的躲閃讓降谷零更確信了,降谷零皺著眉頭不由分說地將人拉近了,微涼的手指已經覆上了望月澤的額頭。

    “真沒事啊。”降谷零自言自語。

    望月澤整個人恨不得縮到餐桌那頭去, 看向降谷零的眼神也相當復雜。

    降谷零感覺他都快成鵪鶉了,到底還是放棄了繼續探尋的心思。

    “真沒事, ”望月澤小聲:“你要是沒事就早點回去。”

    趕人?

    這倒是頭一遭,降谷零挑了挑眉:“行。”

    降谷零一出門就給風見裕也發了條消息, 他的手指在桌面輕輕敲了敲,心說不出意外的話,很快他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當然還有一個更簡單的辦法,現在推開門回去, 或許很快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很顯然, 望月澤似乎并不想說。

    降谷零輕嘆了口氣, 將壓力直接給到風見。

    ……

    琴酒找到望月澤時, 已經是望月澤入職警署的一個月后了。

    這段時間琴酒幾乎沒怎么和他碰面, 有時候望月澤也會有點晃神,就好像自己從來都沒有去臥底過,一直是個警署的小警察, 過著與世無爭又安安穩穩的日子。

    而這一切在收到琴酒的消息時戛然而止。

    琴酒的消息很簡單:“晚上老地方。”

    望月澤輕輕嘆了口氣,彼端的伊藤誠一立刻看出了端倪, 將手里的活放下:“你們那邊的人找你麻煩了?”

    “談不上麻煩,只是見一面。”望月澤面色平靜。

    伊藤冷哼一聲:“就是你說的那個……”

    話說到一半,望月澤意識到伊藤似乎并不記得琴酒的名字。

    盡管這是他第一個給過去的。

    “琴酒,”望月澤提示道:“他找我,估計是要問我這邊的事。”

    “哦行,你去吧。”伊藤誠一看起來對這件事并不是十分在意。

    望月澤多少有點詫異,要知道此前每次提起組織,伊藤的反應都相當大,現在這是怎么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伊藤誠一笑了下:“你也在這邊一個月了,我看得出來,不管你嘴上說什么,你心底還是喜歡在這里的日子。這樣就簡單多了,你終究會回到我這邊。”

    伊藤說這句話時逆著光,望月澤眨了眨眼,總覺得伊藤那句“回到我這邊”說得相當意味深長。

    “說實話我不記得那么多,希望最后我不會讓你失望。”望月澤低聲道。

    “怎么會,你是什么樣的人我最清楚了,永遠都談不上失望。”伊藤微笑道。

    他的聲音堪稱溫柔,手也不自覺地抬起,似乎是想要觸碰一下望月澤的頭發,被望月澤不由自主地偏開了。

    望月澤眨了眨眼,看向他的眼神很詫異:“怎么了嗎?”

    “不,沒什么。”伊藤自然地收回手來,語氣溫吞。

    望月澤和琴酒約的依然是那家酒吧。

    不同于此前的熱鬧光景,這家酒吧而今看起來有點衰敗。

    駐唱在臺上慢悠悠地唱著歌,臺下喝彩的人寥寥無幾。

    望月澤到時,琴酒已經在不遠處坐著了,他慢悠悠地喝著一杯酒,神色看起來時難得的放松。

    這樣子的琴酒很少見,望月澤怔了怔,琴酒的目光已經轉了過來。

    望月澤笑了下,大喇喇地走了過去:“好久不見,GIN。”

    琴酒看著望月澤的臉色,輕笑了一聲:“看起來你最近過得不錯,看來是在警署的日子更適合你。”

    望月澤忍俊不禁,心說那可不是警署,是因為波本養得好。

    望月澤已經很久沒有過過苦日子了,他現下已經非常習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甚至有的時候回到家,家里的燈還亮著。

    他們分明沒有同居,生活卻已經和同居無二了。

    他的笑容落在琴酒眼里,琴酒的臉色就沉了幾分。

    望月澤真的那么喜歡警署?

    “不一樣,”望月澤幽幽嘆了口氣:“警署那邊沒什么意思。”

    “而且他們總想套我話。”望月澤看向琴酒:“我總覺得他們在暗中調查我們。”

    他這句話說得坦蕩,琴酒倒是將心底的異樣感壓了下去。

    “如果不是為了調查我們,也沒必要特地讓你過去了。”琴酒嗤笑。

    望月澤垂眸,佯作自責:“不過我確實還沒聽到什么消息,抱歉。”

    望月澤這樣說,琴酒倒是也沒怎么放在心上。

    他畢竟剛去警署一個月,倘若很快就能接觸到核心層,反而不太可能。

    “最近這邊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望月澤問道。

    琴酒沉吟片刻,點了頭:“有個人,需要你在警署那邊查一下。”

    望月澤立刻點頭。

    “一個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我需要你查一查,他現在是不是已經死了。”琴酒的唇角勾起笑。

    那笑容看起來極冷。

    望月澤沉默片刻,目光在那照片上停頓。

    那是一張報紙,工藤新一笑得很是張揚肆意,顯然是又查明了一起案件。

    “高中生偵探?”望月澤面露詫異。

    “只是小孩子的把戲罷了。”琴酒嗤笑。

    望月澤也跟著笑,心說你就笑吧,有你哭的時候。

    琴酒對這一切渾然不覺。

    他的目光落在望月澤臉上,眉頭微微蹙起。

    不知道為什么,隔了一個月的時間,他似乎聽不到望月澤的心聲了,從前什么事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而今驟然隔了一層,竟然也會覺得不適應。

    望月澤將照片推回去:“行,我明天就來查查。照片我就不拿了,太惹眼了。”

    上次那張照片他可是哄了降谷零半天才哄好。

    琴酒沒在意,慢吞吞地喝完了杯中的酒,這才看向望月澤:“最近波本還在找你嗎?”

    望月澤看向琴酒的眼神相當迷離。

    琴酒這么個擅長察言觀色的人,一時之間也有點想不通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蹙眉看過來:“怎么了?欺負你了?”

    “不,那倒是沒有,就是……缺少一點更進一步的契機。”望月澤面露苦惱。

    琴酒眉頭抽了抽,心說自己真就多余問。

    “沒事的,我會調理好情緒,不會影響咱們的事的。”望月澤立刻保證。

    “你和波本的事很影響你的情緒,也會間接影響你的行為。”琴酒皺眉:“所以最好還是能想清楚,要么切割關系,要么就不要太把他放在心上。”

    他很少說這些,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本就不適合他,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對上望月澤,他就忽然很想說。

    望月澤痛定思痛認真點頭。

    琴酒的神色就緩和了幾分:“過去的事情還是沒想起來?”

    “沒有,”望月澤嘆了口氣:“抱歉大哥。”

    不知道為什么,琴酒覺得心情好了一些,語氣也和緩了幾分:“不要緊,也不耽誤事。”

    望月澤松了口氣。

    望月澤例行匯報了這段時間警署的動向,琴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不知何時已經喝到了第三杯酒。

    “你要來這里的事,有多少人知道?”琴酒忽然問。

    望月澤怔了怔:“沒和任何人說過。”

    “是么,那就好……”琴酒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杯子,臉色卻驀地森寒,他唇角的弧度尚未落下去,徑自起了身。

    望月澤下意識想要說什么,但是琴酒的身形猶如鬼魅,不知何時已然消失在視線之外。

    是伊藤。

    望月澤心底篤定。

    剛剛自己要離開時,伊藤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已經讓望月澤有些詫異了。

    按理說,從前的伊藤可從來都沒有那么痛快過,高低也要說他幾句。

    沒想到這次這么快放人,竟然還有這一出。

    望月澤循著后門出去,果不其然在暗巷里看到了對峙的兩人。

    伊藤誠一看起來有點意外:“你為什么要跟著我出來,你又不……”

    琴酒顯然沒什么耐性,他嗤笑一聲,手不知何時已經覆上了扳機。

    他看向伊藤誠一的眼神已經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如果我今天死在了這里,就算找不到你身上,明天澤君就會上通緝令。”伊藤誠一褪去了唯唯諾諾的假面,微微揚起下巴看向GIN。

    望月澤:……?

    所以為什么受傷的人是我。

    “你覺得,警署的通緝令那種無關痛癢的玩意,對于我們而言算什么?”琴酒冷笑。

    伊藤誠一還在吊兒郎當地笑:“確實不算什么,但是……你就是琴酒吧,澤君經常提起你,他說你是個好大哥。現在澤君就在這兒,你這樣說,不怕寒了他的心嗎?”

    望月澤有點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伊藤屬實是口就來,自己絕對沒說過琴酒是個好大哥,甚至還第一個把琴酒賣了。

    琴酒的臉色卻更加難看了,他的目光在望月澤身上頓了頓,看向伊藤的眼神堪稱陰鷙:“你看過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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