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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71章

    伊藤誠一看向望月澤, 神色肅冷。

    “澤君,我也想過要給你一些真心,但是現在看來, 最不值錢的就是真心。”

    望月澤差點笑出聲來,他抬眼,神色滿是諷刺:“你還不配和我談這個詞。”

    伊藤誠一也笑了起來,笑得近乎嗆咳:“你騙了我,望月君,你早就恢復記憶了對不對?”

    “這和你有什么關系?”望月澤反問。

    伊藤誠一的臉色變了幾變,終究還是定格在苦澀上:“確實沒什么關系, 畢竟你不信任我,我也理解。”

    望月澤看向腰間抵著的槍, 漠然抬眼:“所以伊藤君這是什么意思?”

    “我只問一個問題,你這次是為了名單而來嗎?”伊藤問道。

    望月澤的眉頭微微一蹙。

    他知道伊藤勢必會和這件事有關, 唯獨沒有想到的是他們會在這里針鋒相對,而伊藤誠一會這樣直白地說出這個問題。

    “是,我需要這份名單。”望月澤道。

    “收手吧……你知道你拿回去了這份名單,上面的人都會死嗎?”伊藤誠一咬牙:“我讓你來警署, 這都不夠讓你回心轉意嗎?”

    望月澤嗤笑出聲:“得了吧, 我們是一樣的, 伊藤君, 你也不想他們好過吧?”

    伊藤誠一的動作僵住了。

    他看著望月澤, 眼底的神情顯得尤為復雜:“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問我為什么不對你推心置腹嗎?”望月澤靠近了一點,眼底帶著笑:“因為你根本不是站在警署這邊的,對吧?但是你從來都不曾對我說過, 不是嗎?”

    伊藤誠一的眸光褪去了既往的正義凜然,他慢慢收回了槍, 眼底添了三分笑意:“哦?我倒是不知道,你怎么會這樣想。”

    望月澤神色平靜:“那會兒在船上,你和山本是Nil尊重的貴客。起初我以為是你們的臥底身份地位很高,再后來我才發現,其實你并非是警署的人在□□臥底,而是恰恰相反——這邊才是你真正的歸屬。”

    “甚至你和我們組織的Boss,也并不是偶然認識的吧?”

    望月澤說著,伊藤誠一的神色就愈發輕快:“所以你知道我的身份了,澤君,你就該知道我們真的是同類人——”

    “我也看出來了,你并不適合警署,你確實不屬于那里。”

    他顯得有點亢奮,望月澤卻覺得荒誕。

    這并不是第一次,有人說他已經不適合警署了。

    只是這句話從伊藤誠一嘴里說出來,未免讓他覺得諷刺。

    “既然都打開天窗了,那我也可以和你說,我隸屬的組織規模和架構遠高于你。這次之所以要截停這批名單,也是因為我們需要對日本地區警署勢力分布有明確的了解,據我所知,這批名單涉及的并不止你所在的一個組織。”

    伊藤誠一說完,便微笑著開口:“我們目的是一致的,那就簡單了,合作共贏?”

    “當然。”望月澤點了頭,順著他的話干凈利落地將槍收了。

    望月澤總覺得伊藤的話還是只能信一半。

    伊藤起身時動作很快。

    望月澤看他一眼,挑了挑眉:“看起來適應得不錯。”

    “我本來不打算放過那個琴酒,”伊藤的眉眼很冷:“但是后來有人勸我算了。”

    望月澤不動聲色地笑了下。

    “你還不知道吧?勸我的人是你們的boss,還真是個相當有趣的人啊……你們見過嗎?”伊藤誠一含笑看過來。

    望月澤搖搖頭:“級別不夠。”

    “可惜,改天我幫你引薦。”伊藤道。

    剝開了偽裝后,他看起來非常輕松。

    望月澤卻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下意識開口道:“既然如此,山本真的是你的上線嗎?”

    “在警署而已,”伊藤嗤笑:“平時他是我的下線,你不會以為憑山本,真的能夠讓我對他言聽計從吧?”

    望月澤笑道:“確實不像,那時候就感覺你們之間的狀態有些違和。”

    “那就對了。”伊藤的語速都快了,笑道:“因為他卻是不是我的上線,他死了對我而言反而是好事。”

    “他真的是我們以前的老師嗎?”望月澤問道。

    他觀察著伊藤的反應,果然,伊藤的眼神都變得凌厲了起來,眼底是揮之不去的嫌厭:“對啊,但是那又怎么樣?”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幾聲:“那會兒他一直看好你,你還記得嗎?”

    望月澤搖了搖頭,伊藤便垂下眼:“沒關系,不記得也是好事,現在話也說開了,之后你就跟著我,我保證不會讓你再那么難過了。”

    這話怎么聽怎么瘆人,望月澤被激出一身冷汗。

    望月澤笑了笑:“你知道目標人物的相貌嗎?”

    伊藤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蠢問題,卻對望月澤有出奇的耐心:“你不知道嗎?你們琴酒對你真的不夠好。”

    他雖然這樣說,也沒有半點分享的意思,只對著望月澤笑了下:“不過不要緊,有我在,之后我會想辦法幫你脫離組織的。”

    真離譜啊……望月澤再次陷入沉默。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望月澤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轉頭看向伊藤,心底堪稱驚駭。

    不會吧……之前也沒發現伊藤有這方面的潛質啊?

    伊藤對此渾然未覺,只是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甚至伸手輕輕拍了拍望月澤的手背:“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望月澤:……被你嚇的。

    他神色如常,卻忍不住試探了一句:“說起來我前段時間想起來了一些事,那會兒你是不是總盯著我,我還因此和你打了一架。”

    伊藤誠一的動作驀地頓住。

    他看向望月澤,眼角的弧度微微彎起,似笑非笑的:“你想起來了啊?”

    “怎么?就想起零碎的事。”望月澤神色如常。

    “嗯,”伊藤的聲音壓得很低,眼底帶著笑:“那會兒我其實挺喜歡你的,但是你可能沒意識到,畢竟你太耀眼了,我確實也不算什么。”

    “不過現在你別怕,我有能力保護你了。”

    他這話一說,望月澤心底頓時了然。

    他知道這些微妙的違和感從何而來了,伊藤近乎病態地關注著他,從當年就是如此。

    如果說最初只是同期之間的良性競爭,那么到了后面這種關注徹底變味,而今伊藤成熟了,卻只是將那種近乎病態的癡迷更深地藏住了。

    骨子里什么都沒有變,甚至更嚴重了一些。

    畢竟伊藤經過了試探,已經確信自己真的不記得之前的事了,他想要掌控自己,不僅僅是工作,或許還包括生活。

    望月澤不動聲色地站直了一點,輕聲道:“我們要去哪里?”

    “據我所知,他已經找到買家了,會安排一個人在這里接頭。”伊藤示意。

    他停在貴賓休息室門口。

    伊藤和門口的服務生低聲說了句什么,出示了證件后,服務生沒有絲毫遲疑地點頭讓開了。

    望月澤便跟在伊藤身后走了進去。

    “伊藤,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我還是得和你說。”望月澤遲疑著開口:“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名單。”

    伊藤看向望月澤,神色晦暗不明:“我已經和你說過了,我可以保護好你,你不需要這份名單,也可以在組織里站穩腳跟。”

    “這不一樣,”望月澤適時示弱,他臉上是苦澀的笑意,帶著一點赧然:“我們畢竟不在一個組織,我知道你和我們高層很熟,但是我也不能只靠你。”

    這話似乎是取悅了伊藤,伊藤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正本給你,我只需要拷貝一份數據。”

    望月澤表面感恩戴德,心底想著那也不行啊。

    你那破組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一旦拿到這份名單,到時候得害多少人啊!

    更何況現在的伊藤在他心底可以說是一點信用值沒有,他眼下必然不是警署的人,卻有一種更加可怕的可能……

    望月澤的臉色更凝重了幾分。

    伊藤卻顯然會錯了意,他看向望月澤,輕聲笑道:“你別為我擔心,我沒有正本也不會有事的,我和你不一樣,我已經不需要這些了。”

    望月澤:……根本沒有為你擔心好嗎!

    說話之間,不遠處已經有人推門而入。

    他看向這邊的兩人,神色有點遲疑。

    望月澤搶先一步走了過去:“您好,您就是……”

    肩膀被人撞了一下,伊藤毫不猶豫迎了上去:“Sarah是么?”

    那人猶豫著點了頭:“對,你就是……”

    “一千萬美金對吧?我是敦克。”伊藤示意。

    Sarah這才松了口氣,他將一個小巧的密碼箱遞過來:“行,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這么值錢。不過款不打給我,你有賬號對吧?”

    “當然。”伊藤收了下來,輕輕晃了晃,聽不到任何聲音。

    “那位大人收到款后,會把密碼發給你。”Sarah顯得很是謹慎。

    伊藤的笑容僵硬了一秒:“當然。”

    見Sarah快步走了,望月澤愁眉苦臉地看向伊藤:“你想到了這個,對吧?”

    伊藤的表情有一瞬的凝固,狼狽開口:“當,當然。”

    想到個屁!話說回來沒有密碼,這東西到底有什么用?!

    藏在暗處的人眉頭微微皺了皺,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門外。

    望月澤似有所覺地轉過頭,心說不會吧?

    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不遠處,降谷零摘下耳麥快步離開。

    沒有密碼,他們就暫時打不開這個密碼箱,里面的名單就是安全的。

    至于望月澤和伊藤誠一的話,降谷零的眉眼覆上霜雪,手指也驀地攥緊——

    他必須要比他們更早地找到那個敦克。

    至于他和望月澤的事,他們還有很多時間。

    第72章 第72章

    望月澤能夠感覺得到, 隨著時間的流逝,伊藤誠一的表情越來越焦躁。

    他打量著伊藤死死抓在手里的密碼鎖,心說好像也沒那么難吧……

    如果一定要強行破解, 也不是沒有辦法。

    伊藤卻顯然沒有將密碼箱交給他的意思,他死死抓著密碼箱,還要強作鎮定地對望月澤笑:“沒關系,一定會有辦法的。等我找到敦克,我一定會從他嘴里掰出來。”

    望月澤看著他緊張到近乎痙攣的手指,默默點了點頭。

    行,你自己信就行。

    望月澤看著伊藤誠一惡狠狠的樣子, 下意識開了口:“不然給我吧?我研究一下。”

    伊藤誠一遲疑的神色被望月澤捕捉到了,望月澤故作失落地笑了下:“也對, 你不放心給我。”

    “怎么會呢……”伊藤誠一緊忙開口,將小密碼箱遞過來:“你試試, 我不放心誰都可能,怎么可能不放心你?”

    他看起來太熟練了,就像是剛剛的劍拔弩張全都不見了似的。

    望月澤如釋重負地笑了笑:“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已經不信我了。”

    他將密碼箱接過來, 眉頭頓時就是一蹙。

    “很難嗎?”伊藤誠一嘴上說著不在意, 實際一直坐在旁邊盯著看, 恨不得眼睛都長在密碼箱上。

    “還行吧, 有些時間的話可能可以。”望月澤說著:“這個我能帶走嗎?搞定了我還給你, 在這兒挺扎眼的。”

    他的語氣那么稀松平常,一時之間伊藤誠一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直覺告訴他,他不該同意, 但是只要看到望月澤信賴的眼神,他又覺得只要自己露出一丁點遲疑, 望月澤就會很傷心。

    這樣的感覺幾乎逼瘋了他。

    半晌,伊藤誠一還是決定遵循自己的內心。

    他咬了咬牙,大度道:“你拿去吧!明天不管是否搞定,我會給你發一個地址,我們那里碰面。”

    “哦,行。”望月澤點了頭,他對著伊藤笑了下,眼神看起來很是澄澈:“謝謝你啊,這么信任我。”

    望月澤的神情那么輕松自然,讓伊藤誠一一時間有點晃神。

    就好像時間倒轉,回到了他們還是學生時期那會兒——

    那時候他被教官罰跑圈,也是望月澤在烈日炎炎下小跑到了大汗淋漓的他身邊,給他遞了塊毛巾,問他還好不好。

    直至今日,他還記得那一天望月澤的表情。

    他逆著光走來,只有關切真摯的眉眼顯得尤為生動,是陰翳中唯一的光源。

    伊藤現在仍記得那一瞬間的自己是怎樣的受寵若驚。

    以至于時過境遷,這么多年后,他還記得那塊干燥的毛巾上陽光的味道。

    盡管那之后望月澤也沒有表現出對他特殊的關照,但是伊藤誠一始終無法忘記那個夏天。

    即便連自己的本名都要忘了,他依然堅信自己對望月澤而言一定也是特別的。

    “怎么會呢……”伊藤誠一終于還是笑了:“這是我應該的。”

    應該信你的。

    而你也要一直在我身邊,只要你不背叛,我會給你最好的。

    望月澤對于伊藤的心里話渾然未覺,他一路緊趕慢趕地回到賓館,打量著懷里的密碼箱。

    六位密碼,但是看起來密碼內容是隨機改變的,并非固定的六位數字。

    非常適合交易的一款密碼箱,只要沒有拿到當期密碼,就沒有打開的可能。

    望月澤有點頭疼。

    他無從判斷這個密碼箱有沒有搭載自動銷毀的系統,倘若有,那就不能擅動。

    窗戶發出響動時,望月澤猛地掠到了窗簾側后方,他的手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柄槍。

    望月澤眉眼寂冷,緊緊地盯著破窗而入的人。

    下一秒,他錯愕地收回了手,動作近乎慌張,像是做錯事被抓包的孩子。

    “你,你怎么來了?”

    而且還直接現身在自己面前了!

    降谷零一手扯下面具,看向望月澤的眼神相當復雜。

    看到望月澤懷里沒被打開的密碼箱,他這才無聲無息地松了口氣。

    降谷零沉默了幾秒,干凈利落地開誠布公:“我需要你手里的那個箱子。”

    望月澤眨了眨眼,愣住了。

    【這是不是太直接了點?】

    【這么信任我的嗎?】

    【要是我不給,波本要直接上手搶嗎】

    降谷零沉默片刻,輕聲解釋:“那個箱子里面的東西對我而言很重要。”

    他覺得自己像是狂熱的賭徒,賭的卻不是望月澤心底有幾分善念,而是自己沒有看錯這個人,也沒有看錯他對自己的真心。

    這并不是降谷零常會做的事,相反,他明明可以選擇更簡單的方式。

    可他并沒有。

    望月澤沉默半晌:“這個箱子的密碼很復雜,我解不開。”

    “倒是你,受傷了?”望月澤看向降谷零身上的血跡,不無擔憂道。

    “沒有,別人的。”降谷零神色如常。

    望月澤覺得自己大概知道是誰的了。

    剛剛的感覺沒有錯,降谷零的確是在跟著他,而倒霉的另有其人。

    他忍不住笑了下,語氣聽起來很是輕松:“怎么會跟著我?”

    “我也有這個任務,組織下達的。”降谷零說道。

    “所以我和伊藤的話你也都聽到了?”望月澤沒有戳穿這顯而易見的謊言,只是抬眼看他。

    他總覺得有些事情向著曾經的深淵不可避免地急墜而去,就像是他和降谷零之間的關系。

    不知道為什么,降谷零看著這樣的望月澤,沒來由地覺得心底有點發堵。

    他往前走了幾步,直到他們之間的距離被驟然拉近,這才看向望月澤的眼睛:“不想笑就別笑了。”

    望月澤沒動,只是將眸光更加低垂下去,覆住了眼底的情緒。

    “跟著你是因為擔心你,警署那邊你很長時間沒去,突兀地給你派任務,我擔心是伊藤的報復。”降谷零鮮少給人解釋,語氣都有點僵,卻顯得愈發真誠。

    “伊藤不是什么好人,你和他走得太近,我擔心你被騙。”

    “至于你們之間的對話……既然我不是他,自然也不會信那些。”

    與其相信那些虛無縹緲的說辭,降谷零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斷。

    望月澤越聽越不對勁,他怔怔地看向降谷零:“你信我?”

    降谷零反問:“我不該信你?”

    望月澤吸了口氣,忍不住地彎起唇角。

    看來是他想錯了。

    他和降谷零之間的關系明顯已經影響到了而今的軌道。

    降谷零信任他,這個認知讓他不由自主地雀躍起來。

    他明顯神采奕奕,語氣都變得活躍:“這里面似乎是所謂的叛徒名單,雖然我們都知道名單內容可能有問題,但是我敢保證,只要這份名單到了琴酒那邊,他們會就按照名單進行清洗。”

    “所以如果有熟人,我們可以偷偷拿掉。”望月澤毫不猶豫。

    降谷零的心情也莫名變得輕松了起來。

    “密碼是會隨機改變的,你已經拿到了對吧?”望月澤問。

    “對。”降谷零確認:“剛剛我看到了敦克,過程很順利。”

    “嗯,那就好,否則我擔心這里面有自毀系統。U盤明天我還要拿給伊藤,所以我們要盡快。”望月澤示意。

    他將密碼箱整個交給了降谷零,一如毫不猶豫地交出了自己的真心。

    降谷零怔了怔,不知道該怎么去形容這種感覺。

    只是他第一次無比慶幸,自己沒有戴著面具沖進這間屋子。

    “不用回避。”

    見U盤插上,望月澤很是自然地往后退,降谷零伸手攔下。

    望月澤一怔,順勢靠了上來,他們的肩膀不可避免地擦碰在一起,是屬于彼此的暖熱溫度。

    上面是個加密的程序,降谷零沒有猶豫,徑自將取得的密碼輸入進去。

    不多時,一張張照片順勢跳了出來,上面的資料很詳盡,有照片也有既往職務。

    兩人一張張切過去,眉頭越蹙越緊。

    “這些人我都沒見過。”望月澤忽然道。

    降谷零沉默片刻,這才開了口:“這個人我有印象。在我來組織的第二天,因為傳遞消息給外界被處死。”

    他又切了一頁,動作微微一頓:“這位是瀧澤,是我來組織時的第一任搭檔。”

    看著屏幕上的“身份存疑”四個字,降谷零神情諷刺:“這位是CIA的一員,主動請纓來到這里臥底,要求退出組織時遭到了懷疑,被琴酒一槍爆頭。”

    “他死在了我的面前。”

    降谷零的手指微微攥緊,他似乎竭力想要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望月澤卻無法忽視他指尖細微的顫抖。

    望月澤沉默半晌,伸手輕輕覆上了他的手背。

    “還好嗎?”他輕聲道。

    望月澤無從知道自己怎么說才能讓他安心一點,如果說……

    【放心,我這個搭檔不會那么輕易地死掉】

    會不會讓降谷零覺得更加離譜?

    望月澤下意識看了降谷零一眼,剛好撞進他的目光里。

    降谷零面色一凝,整個人都跟著緊繃起來。

    他的腦海里幾乎不由自主地浮現起那場漫天的大火,還有火海里無論如何都再拉不住的人。

    降谷零下意識將望月澤往身邊拉了拉,像是這樣就可以盡可能將人護住似的,這才放下心來:“繼續看吧。”

    翻到下一頁,降谷零的動作幾乎是驀地停住。

    他看向屏幕上面的人,眸光晦暗不明。

    望月澤心底一緊,順著降谷零的視線看過去——

    諸伏景光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他旁邊赫然列著“日本公安”四個字。

    第73章 第73章

    沉默。

    久久的沉寂中, 降谷零轉頭看向望月澤:“你怎么看?”

    望月澤頓時坐直了,像是在經歷一場考驗:“我覺得這肯定是有人故意而為之的啊,你看這么多人里面, 大家都是過世的,只有蘇格蘭一個人是還在組織里面的。這不明顯嗎?”

    降谷零的眉頭微微蹙緊。

    “他不可能是叛徒。”望月澤顯得很篤定。

    降谷零看著望月澤,半晌沒有開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這才笑了下:“伊藤讓你把資料拿給他吧。”

    望月澤頷首:“對,我會操作一下這份數據。”

    “我的建議恰恰相反,我建議拿給他。”降谷零看向望月澤,沉聲道。

    望月澤的眉頭頓時蹙緊:“拿給他?”

    “對, 如果我們這次隱瞞了,之后同樣的名單還是會出現在琴酒甚至任何人眼前, 屆時不管蘇格蘭到底是不是條子,他也好, 我們也罷,都沒有任何解釋空間了。”降谷零道:“你覺得呢?”

    他的神色顯得平靜,望月澤的心底卻一片驚駭。

    這太賭了。

    但是不得不說,這確實符合降谷零的習慣。

    降谷零不喜歡被人掌控或者拿捏, 相反, 他更想將命運攥在自己手里。

    只是——

    “蘇格蘭同意嗎?”望月澤忍不住問道。

    降谷零微微揚起唇角:“他會同意的。”

    他太了解諸伏景光了, 也知道他在這一刻的必然選擇。

    望月澤這才呼出一口氣:“那我們看完吧。”

    讓望月澤意外的是, 名單上還有赤井秀一的照片, 雖然只是個側臉,但是已然有足夠的識別度。

    “這不是……”

    “萊伊,”降谷零將鼠標右移:“職務是問號, 似乎只是些莫須有的懷疑。”

    望月澤端詳著降谷零的表情,忍不住問道:“你打算怎么做?”

    降谷零遲疑了一瞬, 這才笑著拍了拍望月澤的肩膀:“沒關系,我會處理的。”

    言外之意就是不需要自己參與了。

    望月澤摸了摸下巴,笑著點了點頭:“那行。”

    他想了想開始趕人:“沒什么事你快走吧,別耽誤事情。”

    降谷零沒多想,順勢叮囑了一句:“你也要多小心,伊藤那邊未必沒有懷疑你,更何況……”

    他看向望月澤,不知道這話當講不當講,最終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他對你有些別的心思。”

    望月澤猛地嗆咳起來。

    他狼狽地看向降谷零,半晌方才悶悶道:“這算什么?哥哥對弟弟的忠告?”

    望月澤笑得狡黠,降谷零忍不住也彎了彎唇角:“不然呢?”

    “波本……”望月澤將短短兩個字念得說不出的繾綣,他分明是在笑,卻像是嘆息:“你這樣真的會讓我誤會。”

    降谷零有點困惑地抬眼。

    望月澤擺了擺手,笑得很是坦蕩:“沒事,你去吧。”

    降谷零一臉疑惑地走了。

    許久,望月澤方才輕輕嘆了口氣,靠在了窗邊。

    整個室內再次變得無比寂靜,一如降谷零從來都沒有來過。

    他往U盤里面寫入一串代碼,這才松開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下一秒,他的臉上被貼上了溫熱的杯子。

    望月澤被嚇了一跳:“你怎么……”

    “這么沒防備?”降谷零笑著看他,那樣子像是頑劣的高中生。

    望月澤眨了眨眼:“什么時候來的啊?”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軟得一塌糊涂,像是情人之間的抱怨。

    降谷零的神色更加溫和了幾分:“一小時前,看你在忙,就等了一會兒。”

    望月澤沒說話,他覺得自己對降谷零還真是一點防備心都沒有。

    就好像潛意識里已經接納了這個人,徹徹底底地進入自己的世界。

    “所以……你怎么回來了?”望月澤忍不住問。

    降谷零看向他,神情十分坦蕩自然:“感覺你不太高興,所以回來問問你原因。”

    望月澤呆呆地看向降谷零,半晌方才抿了抿唇。

    怎么辦,降谷零太犯規了。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明明闖過來的是他,差點丟盔卸甲的卻是自己。

    “沒不高興,”望月澤慢悠悠地說著:“就是覺得畢竟我們一起查到的線索,你后面的行動卻想拋開我,想問問原因。”

    “因為不想波及到你。”降谷零道:“我和你說過那些夢境,我不希望那些變成真的。”

    望月澤沒來由地覺得眼眶有點熱。

    “不會變成真的。”望月澤第一次如此篤定而堅持,連語氣都無比認真。

    降谷零怔了怔,忍不住笑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暖熱的溫度從頭頂傳到心尖,直到整個世界覆上柔和的熱度。

    “我和夢里的不一樣。”望月澤認真道:“所以那些事都不會發生的。”

    降谷零怔了怔,他不知道該怎么和望月澤說,但是在那些荒誕的夢境中,他覺得自己明明應當是憤怒的。

    因為那里的“望月澤”會背叛他,也不曾有過幾分真心。

    可是真正覆上心頭的,是絲絲縷縷的痛楚。

    就好像自己在為了自己對待望月澤的態度而后悔一樣。

    可是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

    怎么會這樣?

    降谷零沉默半晌,這才輕聲開了口:“我也不會讓那些事情發生的。”

    他這樣說著,像是珍而重之的保證。

    “有點晚了,你要在這里休息嗎?”望月澤輕咳一聲,耳垂都有點紅。

    降谷零怔了怔:“方便嗎?”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不是總住在我這兒嗎?”望月澤詫異道。

    他覺得自己降谷零將他們的關系定性成了兄弟,自己已經要徹底脫敏了。

    住在一起算什么?他們是純潔的兄弟情啊!

    就算躺在一張床上也沒什么不對,他們可是兄弟啊!

    降谷零而今忽然這么一問,倒是給望月澤問懵了。

    “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在意的。”望月澤理直氣壯。

    降谷零摸了摸下巴,沒來由地想到今天看到伊藤誠一說那些時,劃過心頭的不安和憤懣。

    他看向望月澤,第一次認真反省自己的感情。

    不對勁。

    倘若真的只是將望月澤當做弟弟,為什么自己會對伊藤那么在意?

    真的只是保護欲嗎?

    一旦這種心情蒸騰起來,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自然地躺在望月澤身邊了。

    降谷零沉默許久,這才道:“不用了,萬一明天伊藤過來看到,怕是會對你不利。”

    望月澤靜默兩秒,頗為詫異地反問:“所以我們這是在偷情嗎?”

    降谷零頓時結巴起來:“怎么可能……總之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記得隨時聯系我。”

    他的慌亂幾乎寫在了臉上,望月澤笑出聲:“行,晚安。”

    降谷零的眼底就添了三分笑意,聲音都跟著輕柔幾分:“晚安。”

    ……

    第二天一大早,伊藤果然聯系他了。

    “你破解了嗎?”伊藤誠一開門見山。

    “已經破解了。”望月澤笑著晃了晃U盤:“怎么樣?”

    伊藤誠一明顯松了口氣,看向望月澤的眼神都寫滿了欣賞:“不愧是你啊望月君,之前我就覺得你肯定沒問題,現在看來果然是這樣……”

    望月澤撓了撓頭。

    不知道為什么,聽降谷零說這些時,他覺得通體舒暢。

    眼下同樣的話由伊藤說出來,他覺得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伊藤顯然完全沒有看出望月澤的不適,他笑著靠近,幾乎靠在了望月澤身上,笑道:“所以你看過里面的內容了嗎?”

    “看過了。”望月澤實事求是:“開都開了,很難不看。”

    他不動聲色地往旁邊偏了偏,低聲頗為緊張道:“你會殺我滅口嗎?”

    伊藤誠一詫異地看向望月澤:“你就是這樣看我的?”

    “我不會說出去的,你不要殺我……”望月澤低聲道。

    他眉眼微垂的樣子看起來頗為溫順,而這模樣顯然取悅了伊藤誠一。

    伊藤誠一的笑容更深了幾分,他看向望月澤,眼底是不合時宜的深情款款:“你別怕,我說過,只要你不背叛我,我是絕對不會動你的。”

    望月澤:“謝謝你,你對我真好。”

    伊藤誠一的手微微痙攣,又不動聲色地掩蓋下去了。

    他將U盤拿在手心:“你需要用這個U盤復命嗎?”

    望月澤有點遲疑。

    他昨天和青木聯系過,也將他們的想法和青木溝通了一下。

    而今既然幸存的臥底已經寥寥無幾,能夠通知到位的情況下,青木也同意他們的想法。

    一味的逃避和修改數據解決不了眼下的問題,倘若涉及面不廣,能夠讓他們認為這份名單并不屬實,才是更好的方法。

    只是……

    這反而更加困難。

    望月澤想了想,道:“需要一份副本。”

    “行,那沒問題,我隨時可以給你。”伊藤毫不猶豫。

    他想了想,又問道:“這里面有對你而言很重要的人嗎?”

    伊藤誠一的這句話,帶著悄無聲息的試探,眸光里滿是審視。

    他自覺將這些情緒掩藏得很好,可是望月澤卻看得清清楚楚。

    望月澤對著伊藤誠一笑了下:“對我來說,組織里的人和我沒太多關系,他們不屬于我的過去,想必也不會屬于我的未來。”

    “而你不一樣,你是我的老朋友,在我心底的位置當然不同。”

    “不過話說回來,你身上的傷怎么回事?”

    第74章 第74章

    伊藤那慣有的笑容都有點撐不住了。

    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瞬間陰沉, 看了望月澤半晌,這才咬牙切齒道:“遇到一個神經病。”

    望月澤真心實意地問道:“啊?那還好吧?神經病你都沒打過……”

    他看起來有十足的真心,也正是因此, 盡管這話差點把伊藤噎死,伊藤還是發作不起來。

    伊藤沒好氣地搖頭:“那怎么辦?總不能狗咬我一口,我也咬狗一口。”

    “不像是你啊,傷挺重的。”望月澤心情頗佳。

    他記得很清楚,昨天降谷零回來時身上可是沾了血,現在看來確實都是眼前這位的。

    別的不說,降谷零會去針對伊藤, 至少也有幾分是因為在乎自己。

    這樣的認知讓望月澤沒來由地心情愉快起來。

    “你在擔心我嗎?”伊藤誠一忍不住問道。

    望月澤點頭:“那當然啊,你是我的老朋友, 怎么能不擔心你。”

    他的語氣談不上幾分真心,但是伊藤明顯很是受用, 他的唇角都翹了起來:“不用擔心我,你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了,但是……應該我來關心你才對。”

    神經病。

    望月澤在心底下了定義。

    很顯然,伊藤對這一切渾然未覺。

    他打開U盤看了一會兒, 匱乏的計算機知識顯然無法讓他明白這里面的玄機, 他的目光在諸伏景光那頁上停留片刻, 下意識摸了摸下巴。

    “這人似乎有點眼熟。”伊藤誠一道。

    望月澤都懶得看他演, 只跟著點頭:“恩, 是我們組織的人。”

    “上次和你在北海道的那個,和這人似乎有點像。”伊藤道。

    望月澤和他對視。

    事已至此,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他索性點了頭:“對,就是他, 他對我挺好的,沒想到是公安的人。”

    伊藤端詳著望月澤的表情,像是要從中看出幾分蛛絲馬跡。

    可惜他終究未能如愿,望月澤的臉上幾乎沒有波動,他假意關切:“需要幫他剔除出去嗎?”

    “我瘋了?”望月澤反問。

    伊藤誠一就愉悅地笑了起來:“望月君一直都很善良,所以我擔心你對他有感情。”

    望月澤面無表情:“那倒是談不上,畢竟等他回去,我們怕是要被一窩端,不如斬草除根。”

    他說這些時,眼底都是肅冷的,沒什么情緒。

    伊藤打量了望月澤半晌,唇角噙著笑:“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的。”

    望月澤還沒回應,伊藤就補充了一句:“話說回來,望月君總歸是太疏離了,我可以叫你澤君嗎?”

    望月澤一怔,下意識搖了頭:“不行,這太奇怪了。”

    伊藤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失落地笑了下:“也是,畢竟你還沒有徹底想起我。沒關系,我們日后還有很多機會。”

    見伊藤快步離開,望月澤這才松了口氣,快速檢查了一下周遭。

    【還真沒有監控啊……】

    【伊藤真這么放心我?不應該啊】

    “伊藤真這么放心你。”降谷零的聲音幽幽傳來。

    望月澤被嚇了一跳,差點直接跳起來:“你怎么又回來了?”

    “聽你的語氣似乎不想見到我。”降谷零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望月澤無奈:“怎么可能,只是你怎么還沒去和蘇格蘭匯合?”

    “已經和蘇格蘭說過了,不用擔心。”降谷零道:“這時候去找他,反而會打亂節奏。”

    望月澤有一瞬的遲疑。

    “不信我了?”降谷零笑著看他。

    他顯得如此從容,一瞬間將望月澤心底全部的疑慮打消了。

    “沒有,但是性命攸關,我有點擔心。”望月澤輕聲道。

    降谷零很是自然地摸了摸他的頭:“有辦法,不用怕。”

    “那我們現在要做什么?”望月澤忍不住問。

    “我們回去,”降谷零的唇角驀地彎起:“該回去看好戲了。”

    不知道為什么,望月澤也跟著興奮起來了。

    ……

    然而很顯然,組織并不想讓望月澤回去。

    事實上望月澤人剛到車站,琴酒的消息緊接著就來了:“你去一趟名古屋,有個人要處理掉。”

    望月澤下意識看向身旁的降谷零。

    “蘇格蘭在名古屋嗎?”望月澤忍不住問。

    “不在,怎么?”降谷零反問。

    “我可能要單獨出去一趟。”望月澤輕嘆了口氣:“你要回東京的對吧?”

    “怎么?”降谷零轉頭看他。

    “琴酒讓我去一趟名古屋。”望月澤撓了撓頭:“我不知道這時候讓我離開是不是巧合,但是……總覺得有點巧。”

    “他不希望你被攪進去。”降谷零無奈地笑了下:“你去吧,注意安全。”

    “我會盡快回來。”望月澤輕聲。

    降谷零唇角帶著笑意,看向望月澤的眼神很深很沉:“等你回來,有件事和你說。”

    望月澤的心跳驟然快了幾分。

    他抿了抿唇,低聲道:“你不能這樣說……”

    面對降谷零的訝異,望月澤顯得很固執,他甚至伸手將降谷零的嘴捂住了:“你知道立FLAG是什么意思的對吧?”

    降谷零挑了挑眉:“我不信命。”

    望月澤的聲音低沉而柔和:“但是你要信我,我怕。”

    降谷零就徹底偃旗息鼓了,他看向望月澤,眼底帶著清淺的笑意:“那就到時候再說。”

    “一言為定。”望月澤輕聲應下。

    望月澤從前總覺得自己是個孤家寡人,也正是因此他鮮少會感到害怕。

    不管面對什么事。

    可是現在不同了,他像是懷著一個沉甸甸的承諾,這個承諾是降谷零給的——

    叫做回來后相聚。

    也正是因此,他滿懷欣喜又滿懷期待。

    以至于望月澤出發時,眼底眉心都帶著輕快的笑意。

    降谷零倒是沒什么太多情緒,很快他就回到了東京,而果不其然,在他回去的第一時間,琴酒就找到了他。

    許是因為朗姆此前已經給過消息,此時此刻看到琴酒,降谷零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你似乎并不覺得意外。”琴酒打量他,神色肅冷。

    降谷零的唇角漠然地彎了彎:“你希望我露出怎樣的表情?欣喜若狂嗎?”

    琴酒嘖了一聲:“果然我還是很討厭你。”

    也不知道在望月澤身邊那么久,怎么就沒有學到半點。

    降谷零嗤笑:“我并不在意你的態度。”

    琴酒挑了挑眉:“我叫你來,是為了蘇格蘭的事,你之前也和他合作過,感覺到他有問題了嗎?”

    降谷零蹙眉反問:“你知道我和他的關系,對吧?”

    “他似乎很討厭你。”琴酒淡淡道。

    “既然如此,你這個問題會不會問錯了人?”降谷零看他,神色寫滿了厭棄。

    琴酒打量了降谷零半晌,似乎是在判斷他哪句真哪句假。

    半晌,他方才失去了興致:“如果我一定要問呢?”

    “GIN,我并不是你的下屬。”降谷零意有所指。

    琴酒知道降谷零是塊難啃的骨頭,卻不曾想過降谷零的態度會如此明朗而強硬。

    “有些問題,我需要你去問問他。”琴酒淡淡道,他的目光定在降谷零身上,帶著陰鷙的打量。

    “哦?你懷疑他?”降谷零感興趣地彎起唇角。

    “我記得你說過,如果懷疑就不如直接殺了,怎么對蘇格蘭如此仁慈?”降谷零問道,就像是對蘇格蘭這個人真的全然不在意似的。

    琴酒漠然地牽起唇角:“這是那位大人的意思,如果他真的是老鼠,也不能讓他這么輕易地死了,那就太可惜了。”

    降谷零的心微微一沉:“他人在哪兒?”

    他的唇角仍然掛著笑,也正是因此,琴酒打量他半晌,到底也沒看出個端倪。

    “不能打草驚蛇,人自然還在外面,”琴酒將紙條遞過來:“你一個人過去。”

    “我和他關系很糟,恐怕不是個合適的人選。”降谷零道。

    “那位大人認為你很合適。”琴酒不愿做多解釋:“這是給你的任務,如果問不出來……或許老鼠也可以不只是一個。”

    他這句話帶著明顯的嘲諷和威脅,借刀殺人的意思簡直擺在了明面上。

    降谷零卻似乎并沒有受到影響,他只是輕輕笑了,神色慵懶而淡漠:“真的嗎?那位大人同意你殺了我?”

    琴酒的臉色難看了幾分。

    他似乎不屑于掩藏自己的情緒,也正是因此,他將厭惡波本寫在了臉上,偏偏暫且又無可奈何。

    波本在那位大人面前也是個紅人,這一點琴酒心知肚明。

    包括雪莉的事……波本這里似乎也有了不小的進展。

    “做個交易。”琴酒看向降谷零:“告訴我雪莉的藏身之處,我來幫你換掉這個任務。”

    他覺得自己給出了相當的誘惑,降谷零很顯然并不希望由自己和條子直接對上,既然如此——

    他很樂意做這個順水人情。

    畢竟……

    雪莉才是最要緊的。

    降谷零卻顯得不為所動。

    他沉默片刻,唇角帶上笑意:“GIN,你應當知道,雪莉的下落對于我而言,可不只是這個價碼。”

    “你給出的這些可買不到。”

    “問出消息后,我會親手做掉蘇格蘭。”降谷零的眼底覆上深深的陰翳,看起來冰冷而無情。

    “等我的消息。”

    第75章 第75章

    而此時此刻, 望月澤對于這些一無所知。

    自打降谷零回去,似乎就沒有再和他互通消息的意思。

    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保護,卻也同時意味著他們之間幾乎斷聯了。

    望月澤輕輕嘆了口氣, 不管如何,這種情況下降谷零孤身一人回去,他還是覺得不放心。

    老實說,望月澤迫切地想要參與一切,不管參與進去有多少風險。

    然而很顯然,降谷零沒有讓他參與的意思。

    這多少讓他感到失落。

    望月澤很快處理了目標,他原本以為那人是日本的警方, 但是在見面的瞬間,他就認出了來人。

    來人眼下怕不是和伊藤差不多, 早已深陷泥沼,成了另一個組織的走狗。

    有些時候望月澤覺得人大抵就是如此。

    誰從陽光走進黑暗時不是意氣風發?

    誰都不曾想到, 在日后的某一天,自己會被黑暗徹底吞噬。

    就像是前世后來的某些時刻,自己也會感覺心臟都趨近麻木,只差分毫, 就會陷入泥沼。

    望月澤閉了閉眼, 在水上放了一枝花, 很快花瓣便散在了水里, 一如那人的一生。

    ……

    這一段路程, 望月澤幾乎不眠不休,回到東京的時間是凌晨三點。

    推開門時,他有些晃神。

    家里空無一人, 空蕩冷清的樣子和自己離開時如出一轍。

    望月澤揉了揉眉心,這才從疲倦跳動的腦神經里找回了一點實感。

    這確實只是自己的家, 不是降谷零的。

    望月澤想給降谷零發條信息,手停在消息框半晌,到底還是沒按出去。

    如果降谷零現在在組織里,他的消息一定是本人看到嗎?

    性命攸關,望月澤不敢冒一點險。

    門外傳來細微的聲響,望月澤猛地起身,下一秒就和門外一身疲倦的人四目相對。

    降谷零看起來和平時很不一樣,身上帶著濃重的硝煙味,整個人多了幾分懾人的凌厲。

    在看到望月澤的瞬間,他似乎是怔了怔,旋即彎唇笑了。

    “好累啊。”降谷零的聲音很輕。

    他往前走了幾步,望月澤怔了怔,下意識伸出手,給了降谷零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降谷零也怔了怔,旋即彎起了唇角。

    他曾經聽過一個說法,說是對于人類而言最溫暖的的互動不是親吻,而是擁抱。

    那時候的他對此不以為意,現在他忽然意識到這似乎是真的。

    他們相擁在一起,交換著彼此的體溫,于是整個世界都不再孤獨。

    “還好吧?”望月澤的聲音很輕。

    降谷零的聲音很低,帶著掩飾不去的疲倦,偏偏是帶著笑的。

    這讓望月澤的心臟都跟著鼓噪酸疼起來,他沒有意識到眼下的姿勢有多親密,就這樣拉著人往屋里走。

    降谷零神色如常:“以后沒有蘇格蘭了。”

    望月澤的動作驀地停住,難以置信地轉頭。

    這話實在是太多歧義,一時之間讓望月澤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

    然而降谷零的神色不似作偽,他看向望月澤,輕聲道:“字面意思。”

    他看起來并不悲傷,甚至神色看起來有種莫名的如釋重負。

    “都安排好了?”望月澤吸了口氣。

    “嗯,他日后會有很好的人生。”降谷零含笑道。

    關于要不要和望月澤說這件事,降谷零其實征詢了諸伏景光的意見。

    諸伏景光顯得比他更加放松,在那個和夢境中如出一轍的天臺上,他的唇角甚至是帶著笑的:“不如你先說說,你到底想和卡慕成為什么。”

    降谷零有一瞬的遲疑,看向諸伏景光的眼神都覆上震驚。

    “你怎么知道我有話和他說?”降谷零忍不住問。

    “你的臉上寫滿了。”諸伏景光比劃了一下:“零,你其實藏不住什么事。”

    “我覺得我喜歡他。”降谷零認真道。

    諸伏景光的表情寫滿了繼續說下去。

    降谷零眨了眨眼:“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就這?”諸伏景光詫異。

    “這還不夠?”降谷零睜大眼看著諸伏景光,后知后覺:“你怎么都不驚訝的?”

    諸伏景光用看笨蛋的寬容眼神看著降谷零,半晌方才幽幽地嘆了口氣:“你知道不知道,我們早就覺得你們是一對了,只有你認為你是他哥哥。”

    降谷零張了張嘴,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諸伏景光倒是顯得十分松弛:“不會吧?你還真沒想到?”

    這話讓降谷零愣了許久,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他沒有對望月澤言之于口的話,大家早已看得如此分明。

    “那你覺得,”降谷零顯得很是猶豫:“他喜歡我嗎?”

    諸伏景光還是第一次看到降谷零這樣的表情,他剛想開口,就見降谷零自己搖了搖頭。

    “算了,先不說這個了,你的事打算怎么辦?”降谷零看向諸伏景光。

    “已經聯系過了,之后會去保密部門,明面上直到組織覆滅,否則諸伏景光這個名字就不會再出現了。”諸伏景光顯得很是輕松。

    降谷零的眉頭始終蹙著。

    “雖然這么說,但是你說要用這次的事情釣魚,是指那個伊藤么?”諸伏景光看他。

    降谷零點了頭:“這份名單不該被琴酒看到,但是在伊藤拿到這份名單后,琴酒第一時間下達了命令。接觸過這份名單的人只有我們三個,有嫌疑的人只有伊藤。”

    這番話讓諸伏景光忍不住笑了下。

    “怎么?”降谷零瞧他。

    “雖然你沒提卡慕,但是看起來你非常信任他。”諸伏景光含笑道。

    降谷零微微一怔,他這才意識到,其實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想過懷疑望月澤,哪怕只有一秒。

    “關于那些夢境,其實我這邊有了些新的發現。”諸伏景光知道往后見面怕是很困難,索性趁著這個機會說了下去:“那些確實不是現世的事,我想,或許有沒有一種可能……”

    降谷零的面上寫滿了震驚,逐漸沉了下去。

    而現在,降谷零看向望月澤,許久方才笑了下:“只是日后再想見到蘇格蘭,就很難了。”

    “會有那一天的。”望月澤輕聲道。

    降谷零挑了挑眉,將整個人身體的重量毫不客氣地壓在了望月澤身上。

    望月澤鮮少見到這樣的降谷零,他好脾氣地將人半抱著去了沙發上,這才笑著推了推他:“這么累?我幫你熱點牛奶?”

    “坐。”降谷零伸手拉他。

    望月澤從善如流,在他身旁落座。

    兩個人互相靠著,空氣都變得安靜。

    望月澤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伸手輕輕拍了拍降谷零的頭:“你不難過的,對吧?”

    降谷零低低地笑了一聲:“不至于,只是有件事要和你聊聊。”

    這話頓時讓望月澤緊張起來:“你……”

    他記得很清楚,在降谷零臨行前,似乎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他說,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望月澤覺得自己的心跳一定很快,他甚至不敢直視降谷零的眼睛。

    “關于那份名單,當時接觸到的人只有三個,你我,還有伊藤。”降谷零看向望月澤:“伊藤很可能將名單給了琴酒。”

    【原來是說這個啊……】

    【我還以為是要和我告白】

    望月澤輕咳一聲,沒留意到降谷零的耳朵也微妙地紅了起來。

    他點點頭:“對,他和我說過,他和組織高層很熟,所以很可能是當做順水人情給了。”

    降谷零沉默半晌:“我倒是有個想法,他沒說過自己是哪個組織的,對吧?”

    “嗯,”望月澤跟著應,他看向降谷零,慢慢張大了嘴:“你是說……但是琴酒曾經差點殺了他。”

    “我知道。”降谷零沉默半晌:“只是一種可能。”

    望月澤沒有說下去,他的臉上寫滿了憂心忡忡,只是諸伏景光的順利離開讓心底的陰郁被沖淡了些。

    半晌,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對著降谷零笑:“你現在似乎很信任我。”

    “不該信任你嗎?”降谷零反問。

    望月澤挑了挑眉,眼底帶著笑意:“之前你不是還做過夢嗎?有段時間對我也疑神疑鬼的。”

    “澤君,雖然有些事你還沒有想起來,但是這并不妨礙我說說我的想法。”降谷零看向望月澤,眼底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其事:“關于我們的。”

    望月澤的呼吸都變得急切,他看向降谷零,感覺自己的心跳一定變得極快。

    “你……你等我緩緩。”望月澤低聲道。

    下一秒……他狼狽地逃了出去。

    【波本不會真的是要告白吧】

    【可是他明明都不知道我的名字】

    【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了,他真的能安然無恙嗎?】

    【我真的……可以和他在一起嗎?】

    望月澤并不知道,哪怕自己到了客廳,他慌亂的心聲仍然可以越過去,落在降谷零的耳畔。

    他那么在意他,更甚于在意自己。

    降谷零閉了閉眼,他終于比任何一刻都要確信。

    不管未來有多少不確定,也不管他們之間有多少無法言之于口的秘密,至少這一刻——

    他要選擇相信自己的判斷。

    然而在降谷零拉開門時,客廳里不知何時已經空無一人。

    第76章 第76章

    望月澤直至晚上方才回到公寓, 讓他意外的是,降谷零還在,甚至不知不覺已經睡著了。

    他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 唇角都覆上了笑意。

    望月澤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床邊,這才發現降谷零甚至貼心地給他留了半張床的位置,像是知道他會回來一樣,又像是早已習慣同床共枕的事實。

    望月澤遲疑了一瞬,伸手想幫降谷零將被子拉上去,下一秒被人攥住了手腕。

    暖熱的溫度瞬間覆蓋上來,望月澤整個人都僵住了。

    降谷零沒睜眼, 甚至連聲音都帶著模糊的混沌,語氣卻帶著笑:“回來了?”

    望月澤輕咳一聲, 惡人先告狀:“你怎么裝睡?”

    “誰裝睡,”降谷零笑出聲, 索性也睜了眼,懶洋洋地看他:“倒是你,怎么才回來?”

    他們默契地沒有提起降谷零沒說完的話,也沒有提起望月澤的落荒而逃。

    降谷零的問法很溫和, 望月澤想了想, 還是解釋了一句:“剛剛臨時有事出去了, 抱歉。”

    他語氣真誠, 降谷零也沒有問下去, 算是屬于他們的心照不宣。

    “你好些了嗎?”望月澤忍不住問道。

    降谷零的聲音還帶著淡淡的鼻音,看向望月澤時眼底帶著藏不住的笑:“現在想起來問了?”

    望月澤頗為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聲,又去看他:“都說了有事……”

    他這語氣多少像是在撒嬌, 是從未有過的模樣。

    降谷零有點想笑,也沒有再揪著問:“沒什么, 剛剛只是太累了。”

    他處理了太多事,包括蘇格蘭這個身份的后續,也包括觀察了每個人聽到消息后的反應。

    琴酒看起來并不意外,只是是在看到那被子彈洞穿的手機后,眼底覆上明顯的嫌厭。

    降谷零想,或許之后的很久,他都能夠記住那個場景——

    “你真的認為他是老鼠?”降谷零看向琴酒,眉頭微微蹙起。

    琴酒看起來沒什么太多反應,看向降谷零的目光像是聽到了一個頗為愚蠢的問題。

    “是與不是,你覺得有什么分別?”琴酒反問。

    降谷零挑挑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波本,人是你看著走的,你應當比任何人都希望線索是真的。”琴酒冷笑道。

    降谷零對于這種黑白顛倒的話只覺得震撼,卻又啼笑皆非地覺得自己好像習慣了。

    琴酒看向那部手機的眼神,就好像看向什么不值錢的東西似的,不帶任何感情。

    “尸體呢?”他問道。

    “按照墜樓處理,現在估計在警方那邊。”降谷零道。

    “大哥,確實是有社會新聞……”伏特加低聲解釋。

    琴酒便冷哼一聲,沒有就這個問題繼續問下去。

    “蘇格蘭的事就到這里,辛苦了,波本。”琴酒皮笑肉不笑地結束了這場對話。

    降谷零閉了閉眼。

    他忽然意識到,在望月澤回家后,想這些似乎是變成了更加簡單的一件事,至少不會讓他覺得過于孤單。

    孤單這個詞其實并不適合用在這里,畢竟自從來到了組織,這個詞便如影隨形。

    只是在蘇格蘭徹底離開組織脫身的瞬間,這個詞變得尤為鮮明。

    在望月澤身邊時,這種感覺才有了些許淡化。

    “在想什么?”望月澤忍不住問道。

    降谷零無聲無息地笑了下:“想今天大家的反應。”

    他對于他們的默契相當習以為常,卻還是忍不住為此欣喜。

    望月澤笑了下:“他們想必并不在意是不是錯殺了人。”

    “你果然了解他們的脾性。”降谷零說這句話時,語氣是藏不住的冷。

    望月澤便笑了下,心說那是自然,這可是兩輩子得出的結論,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組織是什么地方。

    “不過對于蘇格蘭來說,確實也是好事,一旦被懷疑,留在這里的每一天都會異常煎熬。”望月澤呼出一口氣。

    “那個天臺,我夢到過。”降谷零忽然道。

    望月澤詫異地看他:“你是想說你未卜先知?”

    降谷零莞爾。他決定開誠布公,不管是哪個方面。

    但是倘若望月澤不愿意,他也可以隨時隨地停住。

    “我夢到過那個天臺,和那個天臺上發生的很多事,”降谷零的語速很慢,他的眸光落在身旁的望月澤身上,眼底帶著笑意:“我夢到那個天臺上,蘇格蘭真的死了。而那之后,你利用了這件事,在組織里步步高升。”

    望月澤的呼吸都變得緩慢而滯澀。

    他強迫自己看向降谷零,然后微笑:“怎么會有這樣的夢。”

    “是啊,怎么會有這樣的夢。”降谷零神色添上少許無奈:“因為這個夢,我也想過會不會這是未來。”

    “但是你最終還是改變了主意,甚至告訴了我蘇格蘭成功脫身,”望月澤看向降谷零,眼底帶著笑:“是因為蘇格蘭沒有死嗎?”

    降谷零輕輕笑了:“不,是在那之前,我也好,蘇格蘭也罷,我們都認為你是可靠的伙伴,蘇格蘭信任你,我也是。”

    望月澤怔怔地看過去。

    他沒有想過,原來有些話從降谷零口中說出來,會給他這么大的沖擊。

    “有句話我不記得有沒有和你說過,與其去相信那些虛無縹緲的夢境,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的判斷。”

    降谷零的神色是出離的溫柔:“過去是,以后也是。”

    “我們……”望月澤近乎惶然地看向降谷零。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會變成今天這樣,就好像他也無從解釋為什么前世他們會走上那樣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始終記得那時候降谷零看向自己的眼神,帶著刻骨的仇視和痛恨。

    降谷零恨自己,這個認知讓望月澤痛徹心扉很久很久。

    直到后來,連心臟都變得麻木,望月澤意識到他似乎逐漸習慣了,盡管這聽起來更為可悲。

    “所以那些夢境真的發生過,是嗎?”降谷零語氣溫和地問道。

    望月澤怔了怔,沒有開口。

    降谷零卻忽然覺得其實答案也沒有那么重要了。

    畢竟他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降谷零一伸手,直接將人攬進了懷里,神色輕松:“睡吧。”

    “可是你……”

    【我還沒想好怎么解釋呢!】

    降谷零唇角彎起無聲無息的笑:“別鬧了,都幾點了還不睡覺?年輕人仗著身體好,總是作息糟糕不行的。”

    “這什么老干部發言……”望月澤無奈,伸手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跟著窩了進去。

    ……

    第二天一大早,望月澤和降谷零一起回了趟組織。

    琴酒將蘇格蘭的事簡單說了一遍,目光便落在了望月澤身上:“你那邊也處理好了?”

    “已經處理干凈了。”望月澤點了頭。

    “但是還有一件事……”琴酒眸光陰鷙,落在降谷零身上:“波本。”

    降谷零抱著雙臂抬眼看他。

    “那位大人得到了一些消息,里面有你的名字,他似乎很需要你的解釋。”琴酒的唇角帶著笑,眼神卻冰冷徹骨。

    望月澤感受得到,盡管琴酒的神色很平靜,但是此時的氣氛早已經劍拔弩張。

    他的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

    倒是降谷零顯得很是放松,他看向琴酒,唇角輕彎:“哦?我理解現在是沒有任何證據,需要我來自證清白?”

    “那么為什么是向你?”

    琴酒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耳畔瞬間聒噪起來——

    【這也太頻繁了吧?!】

    【前幾天不是才折騰了波本一次嗎?】

    【組織是不是不需要人了天天欺負波本】

    【這也不是大哥的習慣啊……到底是哪個混蛋要搞波本?!】

    琴酒:……

    他沉默幾秒,看向旁邊一言未發的望月澤。

    “你,跟我出來。”

    望月澤詫異地看了琴酒一眼,在降谷零擔憂的目光里默默跟了上去。

    琴酒覺得自己忍無可忍,他的步伐帶風,看向望月澤的眼神都凌厲非常:“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望月澤沉默是金,琴酒難言憤怒。

    半晌,他忍不住抗議:“大哥,我什么事都沒說!”

    琴酒深深吸了口氣:“波本和蘇格蘭的關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解釋給望月澤聽,但是至少——

    “你太信任波本了,我聽說,他還自稱是你的哥哥。”

    望月澤沉默半晌,忍不住發問:“哥哥也不行嗎?他對我很好,我知道大哥一直擔心我誤入歧途,但是波本真的不是那樣的人。”

    琴酒的眉梢跳了跳,真切地覺得聊不了一點。

    “他沒有別的心思,就是覺得我剛來他就和我搭檔了,所以對我比較好。”望月澤小聲道:“大哥一直懷疑波本,是有什么原因嗎?”

    “我們得到了一份老鼠的名單,那上面有波本的名字,他是個條子。”琴酒忽然開口。

    望月澤驀地噤聲。

    他的目光定在琴酒臉上,心底簡直在呼嘯。

    怎么可能?!

    那份名單明明是他和波本都看過的,上面干干凈凈,根本沒有波本的名字!

    除非……有人對那份名單動了手腳。

    意識到發生了什么,望月澤的心底陡然沉了下去。

    琴酒的神色顯得頗為諷刺:“你那么信任的哥哥,很可能是警方的人。卡慕,你很聰明,只是太容易在感情方面犯蠢。”

    “那么現在,你還信任他嗎?”

    第77章 第77章

    望月澤看向琴酒, 眉頭不輕不重地蹙著。

    他不表態,琴酒便對他的態度了然了。

    老實說倘若換一個人,琴酒早就沒有而今的好態度, 或許也就是對望月澤。

    琴酒太了解望月澤了,他沒有什么壞心思,相反,他的心思極為澄澈,只是太相信波本了而已。

    既然如此——

    琴酒微垂著眸點燃了一支雪茄,煙霧繚繞在指間,他的唇角掛著淡淡的笑, 看起來尤為冷峻。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么您那么相信這份名單?”望月澤忽然問道。

    琴酒看向他:“你想知道信息來源?”

    “這樣的名單很容易造假吧。”望月澤說著。

    他的神色很平靜, 語氣卻帶著掩飾不去的不滿。

    這模樣太鮮活了,一時之間讓琴酒心情不錯。

    就好像望月澤很信任他, 一時之間讓琴酒想到了剛撿到他那會兒,那時候的望月澤也會這樣表露情緒,那時候的望月澤不怎么設防,和組織里的其他人全然不同。

    鮮活的, 充滿生命力的少年。

    盡管現在所有的鮮活都變成了給波本的, 也不知道那家伙有什么本事, 能讓望月澤死心塌地。

    “我記得蘇格蘭那會兒, 你也沒有質疑過名單的真假。”琴酒似笑非笑地看向望月澤:“波本對你而言就那么重要?蘇格蘭不也是你的搭檔嗎?”

    “那不一樣。”望月澤毫不猶豫道。

    他不會讓蘇格蘭出事, 但是也不能為了蘇格蘭和琴酒吵起來。

    那琴酒不得覺得他有病嗎?

    這話在琴酒眼里卻是另一種含義。

    他看向望月澤,語氣帶上明顯的興味盎然:“哦?怎么不一樣?”

    “大哥這不是說明知故問嗎?我以為你早就知道啊。”望月澤忍不住笑了下,眉眼之間都是開懷:“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他啊!”

    琴酒的臉色瞬間陰沉。

    望月澤渾然未覺, 笑道:“我和波本朝夕相處,他要是真的是條子, 我肯定第一個知道啊。”

    “你這是要替他背書?”琴酒的語氣愈發陰測測。

    望月澤抬眼看向琴酒:“如果連最親近的人都不能信任了,大哥覺得我該信什么?”

    他似乎并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么不對,甚至還在認真腹誹。

    【人這輩子總得有點追求吧】

    【你看我,多有追求】

    ……琴酒簡直被他氣笑了,所以他所謂的追求就是波本,真有他的。

    他看了望月澤許久,這才不輕不重地點了頭。

    “行,我讓你看看。”琴酒唇角噙著冰冷的笑,示意望月澤跟他進來。

    望月澤心底一沉,跟著琴酒走到了里間。

    這里面彎彎繞繞,他的腳步卻驀地頓住。

    隔著玻璃,望月澤還是頭一回看得如此分明。

    降谷零無聲無息地坐在一把孤零零的椅子上,頭向下微垂著,看不清神色。

    望月澤的心陡然一沉:“你又給他下藥?”

    他的語氣并不客氣,琴酒倒是也不意外,只是示意他繼續看。

    望月澤的拳不由自主地攥緊。

    不得不說,自己親身經歷過,和看著自己喜歡的人經歷這些,根本就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望月澤寧愿自己再經歷十次百次千次,都不愿意看到這樣的降谷零。

    明明里面空無一人,降谷零的渾身卻已然濕透,像是在承受著難言的痛苦。

    里間傳來冰冷的機械聲音——

    “你的名字。”

    “安室……透。”

    “你的身份。”

    “殺手。”他說出這兩個字時幾乎沒有猶豫。

    機器里面的聲音頓了頓,這才問了下去:“你最親近的人。”

    這一次降谷零沉默了許久,似乎是有些猶豫。

    那個聲音逐漸變得不耐:“最親近的人。波本,回答。”

    “沒有。”降谷零的嗓音微微有點啞,唇角眉心不帶什么情緒,卻很是篤定。

    “在來到這里之前,你是什么人?”

    “……管你什么事?”降谷零的眼神逐漸迷茫,咬牙回敬。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變化,那個聲音逐漸變得激昂:“你的家人還在世嗎?記得他們的名字嗎?”

    沉默,久久的沉默。

    “你的朋友呢?你總該有信任的人。”

    降谷零的唇角帶出些許弧度,卻更像是自嘲:“我自己,算嗎?”

    “我這樣的人,本就不需要朋友。”

    降谷零說出這句話時,更像是喟嘆。

    這讓那個聲音難得地沉寂了一會兒,旋即問了下去——

    “你應該還記得蘇格蘭,你和他是什么關系?”

    “明知故問。人是我殺的,叛徒就該有覺悟。”降谷零嗓音沙啞,嗆咳著笑了起來。

    “你有縝密的偵察機巧以及反偵察能力,你和蘇格蘭很熟悉,你究竟是公安還是警方的人?”

    降谷零似乎是被激了一下,驀地嗤笑出聲:“你瘋了?”

    “朗姆,如果不夠信任我,我們也沒必要就合作了。”降谷零的眼神已經徹底清醒。

    他拉扯著鐐銬,眸光清冽。

    那個聲音徹底沉寂下來。

    降谷零低低地喘息著,神色理智卻冰冷。

    可以說是毫無破綻。

    望月澤眉頭緊蹙地看向里面的人。

    他太了解這樣的審訊了,強加的藥量從腕側注射進去,根本沒有考慮過身體的負荷。

    而這已經是近期的第二次了。

    承受住這樣的審訊需要什么樣的意志力,和既往怎樣堪稱殘酷的訓練,望月澤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也正是因此,他幾乎要強迫自己才能站定在這里,而不是沖進去將人撈出來。

    “我不理解為什么要這樣對待波本,第一次審出什么了嗎?”望月澤不滿地看向琴酒:“既然沒有,為什么還要有第二次?”

    “如果是為了給我看的一出戲,那大可不必,我并不在意他心底有沒有我。”

    琴酒頗為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知道卡慕喜歡波本,倒是沒有想過他居然連自己在波本心中的分量都不在乎。

    太無私了,這樣的感情讓琴酒感到陌生。

    “你喜歡一個人,不需要回報嗎?”琴酒冷笑:“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悲嗎?”

    “看看里面的人吧,他甚至不信任你。”

    琴酒的話一句句刺進心底,望月澤的手指驀地攥緊,心思卻全部落在里面的人身上。

    前些日子降谷零剛剛受過一次罪,他不曾看到,也沒有這樣痛徹心扉。

    “何必……”望月澤的嗓音有點啞。

    他看向琴酒,喉間泛起翻江倒海的惡心。

    “如果只是為了讓我死心,不用這么折騰波本。他看起來就不是老鼠,大哥心底也已經有答案了吧?”望月澤沉聲道。

    “卡慕,”琴酒的語氣不帶什么情緒,看向他的眼神卻是冷的:“你未免將自己看得太重要。波本是不是老鼠,不是你來決定的。”

    望月澤便噤了聲。

    他安靜地坐在玻璃外,安靜地卻像是不存在。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望月澤沒有開口,甚至琴酒都沒有在聽到望月澤的心聲,但是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望月澤的情緒。

    這種感覺相當微妙,對于琴酒來說簡直堪稱新鮮。

    但是琴酒并不打算縱容。

    確認里面的問話結束了,望月澤猛地起了身,一把推開了玻璃門。

    降谷零并沒有昏過去,他微垂著頭,半晌方才費力地抬眼,對著望月澤笑了下。

    那笑容很輕,輕到可以忽略不計,卻讓望月澤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他幾乎是在這一瞬做了個決定,盡管這個決定極為冒險。

    但是在和降谷零對視的瞬間,望月澤就徹徹底底地下了決心。

    “明天同一時間,有個任務交給你們。”琴酒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望月澤的腳步微微一頓,輕聲道:“波本的身體情況不適合,我會過來。”

    降谷零似乎想說什么,被望月澤結結實實地護住了,說什么都不允許他開口。

    他很少有被這樣保護的時候,降谷零愣了愣,忍不住笑了下,自然地將自己整個交給望月澤。

    琴酒果然沒有再為難他們,只是看向他們背影的眼神相當森寒。

    “你到底得罪誰了。”望月澤一邊啟動車子,一邊低聲抱怨。

    他上手直接去撥降谷零的衣服,幾乎咬牙切齒:“受傷了嗎?被下了多少藥?”

    “還有,之前怎么不知道你抗藥性這么強?”

    降谷零悶悶地笑了一聲,掀起眼皮看他:“你知道我是清醒的。”

    望月澤不知道心底什么滋味。

    倘若人不清醒,或許還不會這么痛苦,可是降谷零是能夠清晰地感知到痛楚的。

    “很難受吧?”望月澤小聲道:“感覺像是有人在抽離你的情緒,那些藥可真夠吊詭的。”

    “你經歷過,對吧?”降谷零忽然問。

    望月澤自覺失言。

    見他不肯再說,降谷零也沒勉強,只是放松地往后靠了靠,扭頭看他:“沒見你開過車。”

    “總不能還折騰你吧,琴酒也真是的……”望月澤咬牙,一邊發動汽車:“回我那里?”

    “行,聽你的。”降谷零側過頭看他,眼底甚至還帶著輕快的笑意。

    直到回到公寓,確認降谷零真的沒事,望月澤這才松了口氣。

    “你認為這次動手的人是朗姆?”望月澤忍不住蹙眉。

    “琴酒不是我的上線,倘若沒有更確鑿的證據,他沒有權限。”降谷零平靜道。

    他顯得太冷靜,就像是剛剛那些痛楚并不曾發生在他身上一樣。

    望月澤咬了咬牙,低聲開口:“我也有件事要和你說。”

    降谷零強撐著坐直了,他看向望月澤,脊背都下意識緊繃起來。

    他感受到久違的緊張。

    畢竟上一次這樣的場景,落荒而逃的是眼前人。

    可是現在身份互換,降谷零忽然理解了望月澤那一瞬的心情。

    他幾乎是屏住呼吸,輕聲開了口:“你……要說什么?”

    第78章 第78章

    如果說之前望月澤還有幾分猶豫, 那么在看到玻璃監牢里面的情境時,他已經徹底不再猶豫了。

    這一幕讓望月澤瞬間了然,或許有些時候, 他所自以為是的保護不一定是保護,反而會讓一切變得更加困難且不可預估。

    他已經承受不來第二次了。

    “如果是為了今天的事,那大可不必。”見望月澤沒開口,降谷零先笑著說道。

    望月澤一怔。

    “今天的事我早有預料,”降谷零的手指覆在他的手背上,帶出微妙的熱度:“而且這并不是壞事,他們沒有找到任何把柄, 只會顯得琴酒無能。”

    “這件事你和朗姆討論過嗎?”望月澤問道。

    他知道朗姆是波本的上線,但是波本并不聽命于朗姆。

    按照前世的情況看, 朗姆似乎也對降谷零有所懷疑。

    降谷零輕笑了一聲:“沒有,畢竟內部也亂得很。”

    望月澤想了想, 這才道:“我想和你說這些,并不僅因為今天的事。”

    于是降谷零再次緊張起來。

    明明是秋高氣爽的季節,降谷零卻感覺身邊的空氣都跟著黏著起來,他看向望月澤, 幾乎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要不還是我先說。”降谷零吸了口氣, 忽然道。

    望月澤一怔:“你之前說的我都知道, 我要說的你可能不清楚……”

    降谷零有點崩潰。

    他怎么就知道了?自己明明才想通。

    【不就是要說那些夢境嗎?】

    【如果真的把所有事都想起來了, 那才真是要命】

    降谷零下意識看向望月澤, 那些連續劇一樣的夢境,在昨天迎來了終局。

    這一次降谷零看得無比真切又清晰——

    望月澤離開時似乎是對他說了句什么。

    他看起來那么平靜,又好像如釋重負。

    他對著降谷零笑, 說以后都不會麻煩他了。

    他對著自己說,多謝關照, 然后永遠消失在他的世界。

    在望月澤死在那場大火后的第二周,降谷零收到了舉報材料,和他此前調查的結果合二為一,組織從此覆滅。

    降谷零總覺得,夢境里他似乎很少看到望月澤笑,他總是眉頭微蹙著,看起來懨懨的。

    或許也正是是因此,降谷零才一直以為,那確實只是夢境。

    只因為夢里的望月澤和現實中的全然不同。

    現實中的望月澤看起來那么靈動而鮮活,面對喜歡的事會笑,對生活有無限的熱愛和激情。

    他會和自己打趣,也從來都不會對生活失去信心和希望。

    可是不知為何,在看到這個空蕩蕩的公寓時,那些心情卷土重來。

    降谷零的眉頭愈發蹙緊。

    如果那不是未來,會不會是另一個過去?

    在某一個自己未知的、已經無從記起的世界里,是不是有一個望月澤明明失去了一切,卻從來不曾獲得過任何人的善意?

    他們每個人都迎來了太慘烈的結局。

    見降谷零神色復雜,倒是望月澤顯得很輕松地笑了下:“你那些夢確實是真的。”

    降谷零一怔。

    “在……怎么說呢,”望月澤撓了撓頭:“算是平行時空吧,我當時沒處理好,很多人都犧牲了。”

    降谷零的眉頭慢慢蹙緊。

    “所以這一次我原本想要彌補,目前為止還算順利。但是看來他們的想法也跟著變了。”望月澤輕聲道:“比如他們似乎開始懷疑你。”

    望月澤說起這些時不帶什么情緒,甚至將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

    降谷零的眉頭卻始終蹙著,看向望月澤的眼神愈發危險。

    可是很顯然,望月澤渾然未覺。

    他仍舊說著:“所以我還是要和你互通一下信息,比如……你怎么了?”

    降谷零忍無可忍,向前逼近了一步。

    望月澤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看過去:“波本?”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甚至如果沒有今天的事,你可能還是會選擇犧牲自己,保全我們?”降谷零忽然問道。

    望月澤眨了眨眼:“也不至于……”

    他其實多少有點心虛。

    如果說完全不存這樣的念頭,其實也是騙人的。

    望月澤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能全身而退,甚至在最開始,他也做好了和前世一樣的準備。

    只是這一次,他想要救回那些人。

    “但是到現在為止不是好好的嗎……”望月澤輕聲辯解。

    降谷零垂眸看他,他覺得自己還算了解望月澤,比如現在他看得出來望月澤眼底潛藏的心虛。

    “你想和我說的就是這些?”降谷零問道。

    望月澤點了點頭:“你或許可以相信我,畢竟……我們在某種意義上也是統一戰線。”

    他忌憚著背后的boss,依舊語焉不詳。

    降谷零卻心底了然。

    他卻忍不住笑了下,看向望月澤的眼神比任何一刻都要認真:“我想說的倒不是這個。”

    “但是或許,眼下并不是個好時間。”

    想清楚這一切,降谷零的神色很輕松。

    他的手覆上望月澤的頭頂,很是親昵地輕輕摸了摸,這才含笑道:“等一切結束之后,我有話對你說。”

    望月澤怔了怔,忍不住垂眸笑了。

    【好狡猾啊波本……】

    “所以能不能請你,為我多留一下。”降谷零說了下去,他看向望月澤,近乎虔誠地等待著一個答案。

    望月澤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看向降谷零的神色顯出幾分無措。

    “不用給我回答,你知道有這件事就好了。”似乎是很喜歡這樣的溫度,降谷零的手指在望月澤的頭頂輕輕摩挲了一下,唇角的弧度根本停不住:“我相信你的責任心。”

    望月澤哭笑不得:“你這是什么意思?賴上我了?”

    “對啊。”降谷零理直氣壯:“有什么問題嗎?”

    望月澤搖搖頭哭笑不得:“我說波本……你這樣簡直……”

    “卡慕,所以我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嗎?”降谷零看著望月澤,眼底含笑:“不然似乎有點不太公平。”

    望月澤的喉間有點發癢,他看向降谷零,半晌方才輕聲道:“望月澤。”

    “很高興認識你,望月澤。”降谷零說出他的名字,神色認真地仿佛在傾吐誓言。

    他沒有問其他問題,但是有些事已經昭然若揭。

    氣氛都變得黏著起來,望月澤感覺自己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降谷零臉上,幾次三番和降谷零無意識地對視。

    “怎么?”第三次被抓包,降谷零忍不住問道。

    “沒什么,就是有段時間沒被念名字了,不太適應。”望月澤笑道。

    “那之后還是叫你卡慕。”降谷零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

    明明還是說熟悉的名字,可是從降谷零嘴里說出來,莫名其妙就變了個味道。

    望月澤被他叫得面紅耳熱的,撓了撓頭默不作聲地跑了。

    不得不說,降谷零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

    倘若降谷零說的不是這些,而是其他,或許他還不會心有顧忌。

    可是他不忍心讓降谷零的感情空落在這世間。

    沒有人比望月澤更加清楚,做留下來的人有多痛苦。

    他見過前世的降谷零。

    也正是因此,倘若降谷零沒有喜歡上他,或許一切反而會更簡單。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是個被牽掛的人,便不再是孑然一身。

    【真狡猾啊……零】

    望月澤將水聲放大,在心底默念。

    門外的人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

    第二天,望月澤久違地接到了伊藤的消息。

    看到桌上豐盛早餐的同時,望月澤收到了這條信息,臉色頓時就是一沉。

    “怎么?”降谷零看他。

    昨天說了那些話以后,降谷零問起話來毫無心理負擔。

    望月澤嘆了口氣:“伊藤找我。”

    眼下伊藤誠一也變成了麻煩人物,他們之間藏著太多秘密,更何況現在還知道了伊藤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望月澤每次見他都要提前醞釀一下情緒。

    如果說從前說起伊藤是警惕,那么現在降谷零的情緒就是顯而易見的煩厭。

    “他還有什么事?”

    “上次你打了他一頓,露面了嗎?我懷疑他公報私仇,特意把你加入了名單。”望月澤憂心忡忡。

    “有可能。”降谷零故意逗他:“那你打算怎么辦?幫我報仇?”

    望月澤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眉頭微蹙:“我確實這樣想,不能讓伊藤這么囂張。”

    降谷零一怔,愉悅地彎起唇角:“護著我啊?望月君。”

    他的手大喇喇地覆在望月澤的肩膀上,帶出不尋常的熱度。

    望月澤不禁逗,臉頓時就紅了幾分:“你干嘛?”

    “這么緊張?”降谷零往前湊了湊,于是兩人的呼吸都在咫尺之間:“我又沒說什么。”

    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望月澤臉皮這么薄。

    望月澤嘴上有多囂張,身體就有多誠實。

    而今湊近了,望月澤的呼吸都變得局促,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緊繃起來。

    他似乎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只顧著推降谷零:“那我肯定替你出頭啊……擅自把你放進名單可能會害死你。”

    “所以你和伊藤什么關系?學校同期?”降谷零問。

    望月澤一怔,下意識看了過去。

    降谷零挑了挑眉:“是么?”

    望月澤終于找回了場子,他對著降谷零笑:“干嘛?哥哥,你吃醋啊?”

    第79章 第79章

    降谷零的眼底覆著沉沉的情緒,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望月澤,一時之間望月澤卻動彈不得。

    他看向降谷零,無意識地往后縮了一下。

    望月澤他……似乎很緊張。

    這個認知讓降谷零愈發愉快地彎起唇角, 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前又走了一步。

    幾乎將人逼在了角落。

    “你干嘛?”望月澤忍無可忍,啞聲開了口。

    明明降谷零什么都沒說,可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大抵就是這個意思了。

    “不是說我吃醋了嗎?你緊張什么?”降谷零唇角噙著笑,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你說話就說話,你靠這么近干嘛?”望月澤感覺喉嚨有點啞,這個姿勢太超過了, 他幾乎被降谷零逼到了墻邊,偏偏還要微抬著頭才能和他對視。

    而只要自己一抬眼, 就剛好撞進降谷零深邃含笑的眸光里。

    明明話還沒有說開,但是望月澤就是覺得心虛。

    降谷零眼底眉心盡是笑意, 他顯得極為放松:“之前不是還叫我哥哥嗎?和哥哥靠得近就不行了?”

    他的語氣里帶著淡淡的調笑,望月澤面紅耳熱,干脆伸手推人,語氣都變得虛弱:“你別鬧。”

    【從前也沒發現波本這么惡趣味啊!】

    【要命……】

    “沒和你鬧, 說正經的, ”降谷零由著望月澤將人拉到了沙發上, 這才看向他:“你們之前很熟?”

    望月澤有點無語:“問題就是不熟。我們之間就是普通同期, 他說我幫過他的忙, 但是我也不太記得了。”

    降谷零的眉頭就微微蹙了起來。

    他想他或許還是了解望月澤的,在來到這里之前,他一定也是個小太陽。

    “那個伊藤太不懂事。”降谷零不悅道:“而且他根本就不算喜歡你。”

    望月澤怔了怔, 忍不住笑了:“波本覺得什么是喜歡啊?”

    降谷零看向望月澤,陡然語塞。

    他忽然意識到, 喜歡二字太沉重,一時之間他竟然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見降谷零沉默,望月澤也沒多說什么,只是笑了笑:“你放心,我知道伊藤不是什么好人,也沒打算信他。”

    “倒是你,真吃醋啊?”望月澤眨眨眼,在降谷零反擊之前美滋滋跑出去了。

    只能說賺了,但是不多。

    伊藤仍然坐在輪椅上,見望月澤來了,他的神色也沒有絲毫開懷,微微點了點下巴示意:“坐。”

    “我倒是沒想到,你還會在警署約我。”望月澤輕嘆了口氣。

    伊藤笑了下:“怎么不能?還是說你有什么顧慮?”

    望月澤挑了挑眉:“是我的錯覺嗎?你似乎對我不太滿意。”

    伊藤盯著望月澤,漠然道:“你還在乎我怎么想?”

    這話酸溜溜的,倘若換個人說,或許對望月澤還有些效果。

    可是放在伊藤嘴里說出來,望月澤的表情就十分微妙了。

    他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小聲道:“那個。”

    “怎么?”伊藤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說得太過。

    “幾時不見,你愈發會職場PUA了……”望月澤笑著抱怨:“雖然我們明面上是上下級關系,但是也不必這樣吧?”

    “上下級?”伊藤皺眉:“澤君,我從來都沒有這樣想過我們之間的關系。”

    他看向望月澤,眼底眉心寫滿了不自覺的繾綣:“我對你一直有不可告人的心思,我以為你知道。不……你應該確實知道,只是你從來都不愿意承認。”

    伊藤誠一驅動輪椅向前,看向望月澤,微笑著伸出了手。

    “但是我有喜歡的人了。”望月澤毫不猶豫。

    “就是那個女人?還是說船上那個?”伊藤顯出明顯的不悅。

    “不管是誰,你想做第三者嗎?”望月澤反問。

    伊藤的臉色頓時一沉。

    偌大的辦公室陡然顯得有點冷。

    伊藤誠一看向望月澤的眼神就像是要將人生吞活剝了似的。

    許久,他方才微微彎了彎唇角:“澤君,你誤會了,我雖然喜歡你,但是自然不會做那些插足的事。”

    “我喜歡的人最近被組織懷疑了。”望月澤幽幽道。

    這話一出,伊藤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你是說他是名單里面的人?”

    “你果然將名單給了組織。”望月澤道。

    “有什么問題嗎?我也說過,既然是我們是站在同一條戰線的,那么我自然會將名單給出去。”伊藤道。

    “當然沒問題,只是名單的內容讓我有些意外。”望月澤道:“伊藤君似乎對我不夠坦誠。”

    伊藤誠一的眉頭驀地蹙起。

    這是很嚴重的指控,尤其是望月澤他……似乎顯得有點傷心。

    “我之前一直覺得,我們勉強也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你也愿意將名單分享給我,我很高興。但是在名單有變更的情況下,你卻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明明在組織里面的我才是最危險的不是嗎?”望月澤的嗓音有點啞。

    他戲癮大發,伊藤誠一的表情變了幾變,這才意識到,望月澤似乎并不是在責備他。

    相較于責任,更像是在……撒嬌。

    這就簡單多了。

    伊藤誠一莫名松了口氣。

    他換上更和善的語氣,對著望月澤笑:“你不要誤會,我在警署多年,確實有其他渠道。那會兒事出突然,我將名單給到你們組織,也是為了防止他對你不利。”

    “他是我搭檔,每天都在我身邊,我們朝夕相處。倘若真的要對我不利,你更應當第一時間告訴我不是嗎?”望月澤反問。

    “你為什么和他朝夕相處?”伊藤誠一終于回過神來。

    “因為我喜歡他啊!你又沒說他有問題,當然要盡可能相處,感情才能升溫,有什么問題嗎?”望月澤反問。

    伊藤誠一的表情都快扭曲了。

    他看向望月澤,嫉妒幾乎沖昏了他的頭腦。

    望月澤顯得那么平靜,半晌方才道:“而且他真的是警察嗎?”

    “當然,不然我把名單給過去干嘛?”伊藤誠一反問。

    “這樣啊……”望月澤往后靠了靠,眼神有點渙散:“難怪他一直保護我。”

    “可能只是想從你這里得到一些信息罷了,”伊藤誠一冷笑,心說還好將他加入了名單里,現在看來這個決定可太對了,他想了想,又問道:“琴酒把他殺了嗎?”

    “沒有。”望月澤抬眼看向伊藤誠一,輕嘆了口氣:“很失望嗎?”

    不知道為什么,伊藤誠一覺得望月澤這話鋒不對。

    他眉頭一皺下意識就要掏槍,可是已經遲了。

    望月澤的槍口對準了他的眉心:“別動。”

    伊藤誠一的臉色難看至極:“你瘋了?這是警署。”

    “你也知道這是警署,”望月澤冷笑:“你在這里和我談這些,不也沒有什么忌憚嗎?”

    “你以為我們一樣?”伊藤誠一難以置信:“我在這里這么多年,你還是我帶進來的人,現在但凡有人推開門,看到你拿槍對著我,他們會直接殺了你。”

    見望月澤動搖,伊藤誠一說了下去:“你到底是為了什么?你不會真以為自己還能回到這支隊伍里面來吧?”

    “我當然不……”望月澤喉間發苦:“我說了,你動了我喜歡的人。”

    他眉眼之間依舊是伊藤誠一熟悉的神采飛揚,卻讓伊藤誠一越看越是生氣。

    “有什么用?!”伊藤的聲音都高昂起來:“我們和他們只能你死我活,你不明白嗎?”

    望月澤看向伊藤,唇角微微抿緊:“我不信。”

    “幼稚,愚蠢!”伊藤誠一怒道,他像是忘記了頂在自己額頭的槍管,又像是篤信望月澤不會動手,他只是咬牙切齒地看向望月澤:“我告訴你澤君,自從你進入組織的那一天開始,就注定了你不可能回頭了。”

    “天注定你和我是一起的,你也只能和我一起。”

    他的笑容那么冷峻又自信,就好像吃定了望月澤不會反對。

    望月澤沉默許久,將槍口往前頂了頂,啞聲道:“你和我不是一個組織的,你和我無法共情。”

    伊藤誠一盯著望月澤的眼睛看了許久,退讓似的輕輕嘆了口氣。

    “如果我告訴你,我們是一起的呢?”

    望月澤的瞳孔驀地鎖緊:“什么?不可能,琴酒甚至不認識你。”

    “這些彎彎繞繞你不懂也沒關系,我可以慢慢教你,但是我只需要你知道……”伊藤誠一的手覆上槍管,唇角帶著笑:“你要相信我,我們才能一起往前走。”

    望月澤的神色覆上些迷茫,他慢慢將槍口移開,踉蹌著往后退了幾步,這才咬了咬牙:“我先走了。”

    伊藤誠一含笑看著他:“以后不要這樣和我鬧了,我也怕失手傷了你。”

    望月澤轉頭就走。

    有病,絕對有病。

    就他也配說這話?!

    戰五渣的廢材。

    直到轉過一個彎,望月澤陡然撞進一個熟悉的懷抱。

    他這才放松下來,恨不得整個人賴進去。

    “要這點證據可真不容易啊波本。”望月澤小聲道。

    他雖然疲憊,眼底卻寫滿了得意洋洋,晃了晃手中的錄音筆:“不過收獲頗豐,我厲害吧?”

    降谷零很是自然地將人擁在懷里,垂眸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

    確認望月澤沒事,他這才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收獲了什么?”

    “一是伊藤基本該認的都認了,但是我還是打算再留他一陣子,他不是最重要的一環,”望月澤頓了頓,又說了下去:“二是有關伊藤的身份。”

    “我懷疑他也是組織的一員。”望月澤沉聲。

    降谷零眉頭微蹙。

    還沒等降谷零給出反應,望月澤的聲音愈發低了下去:“好累啊,波本。”

    他幾乎整個人陷進降谷零的懷抱里,語氣也軟得很。

    降谷零便拉了拉外套將人攏得更穩妥,這才低聲道:“累了就休息,我們回家。”

    望月澤微微一怔,忍不住笑了。

    不遠處的人手忙腳亂地收了眼鏡,表情逐漸精彩。

    第80章 第80章

    “怎么了, 柯南?”

    見柯南手忙腳亂差點把眼鏡都摔了,毛利蘭下意識伸手拉了他一把,關切地問道。

    “沒, 沒什么。”江戶川柯南抓著眼鏡,半晌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不對勁,絕對不對勁。

    或許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又或許是兩個長得很像的人。

    一定是這樣,柯南在心底對自己說。

    ……

    半小時后,波洛咖啡廳。

    江戶川柯南推門而入時,和微笑著的店員面面相覷,他默默轉頭, 看到角落里安然喝著美式的望月澤。

    糟糕,幻覺成真了。

    他下意識抽了抽嘴角。

    降谷零怔了怔, 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微微俯身:“這位小朋友,你要喝點什么?”

    柯南轉頭看向毛利蘭, 輕輕扯了扯毛利蘭的衣角:“小蘭姐姐,我也想喝咖啡!”

    “小朋友不能喝太多咖啡哦。”毛利蘭顯得有點為難:“不然晚上要睡不著了。”

    “我們這里有低因咖啡豆,要試試嗎?”降谷零微笑問道。

    毛利蘭還沒來得及答話,余光瞥見門外搖晃過去的身影, 頓時就跺了跺腳:“爸爸——你怎么又喝醉了!”

    她有心去照顧毛利小五郎, 偏偏想起上次柯南就沒能如愿試試這家店, 頓時就為難起來。

    “您放心去找毛利老師吧, 這一單我來請, 我會照顧好小朋友的,”降谷零看向江戶川柯南,微笑問道:“好嗎?柯南君?”

    柯南微微一怔, 很快笑成了瞇瞇眼:“好啊好啊,謝謝哥哥!”

    畢竟是自家偵探事務所樓下的咖啡廳, 安室透的一張臉又給人十足的安全感和迷惑性。

    毛利蘭沒有過多疑義,伸手將柯南的領結正了正,溫柔地笑道:“有任何事隨時聯系我哦。”

    “好——”柯南拉長了尾音,顯得乖巧又懂事。

    柯南在位置上坐好,有點詫異地抬眼:“安室哥哥,今天怎么人這么少啊?”

    “今天是店休日。”降谷零笑著說道。

    柯南懷疑地看向望月澤,心說好家伙,原來你們是來這里約會的嗎?

    我不該在這里,我該在車底。

    望月澤卻顯然沒覺得有哪里不對,他對著柯南笑:“今天剛好安室哥哥在試著做新品,是草莓華夫餅哦,我們有口福了。”

    柯南看向降谷零,不免顯出幾分詫異來。

    他知道降谷零恐怕不是什么簡單的咖啡廳店員,也正是因此,在咖啡廳公費約會就算了,甚至真的這么敬業愛崗,還會做甜品的嗎?

    熱氣騰騰的咖啡被擺在了面前。

    “這是一款我很喜歡的咖啡,叫做雪莉,咖啡豆是放在雪莉桶中發酵而成。這款咖啡豆帶有酒的香氣,但是完全不含任何酒精,小朋友也會很喜歡,試試看。”降谷零微笑著將咖啡推到了柯南面前。

    糟糕,忘了這一茬了。

    望月澤在旁邊聽得嘴角抽搐。

    不要嚇小孩子啊……

    柯南的動作微微一頓,很快沒事人一樣捧起了咖啡,笑瞇瞇地嘗了一口:“很特別誒!謝謝安室哥哥!”

    他笑得高高興興,一時之間讓人找不到半點破綻。

    降谷零默然看了他半晌,挑了挑眉:“看來你對新事物適應很快。”

    江戶川柯南顯出和年齡和襯的天真,笑瞇瞇地晃了晃腿。

    “安室哥哥不常在咖啡廳呢,是兼職嗎?”柯南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向降谷零問道。

    降谷零笑了笑:“不是哦,不過柯南似乎也是第二次來咖啡廳吧,這么關注我的嗎?”

    兩人一來一回,望月澤在旁邊聽得忍俊不禁。

    誰都沒討到便宜,只是降谷零的狀態越來越放松,柯南看起來卻愈發懷疑了。

    望月澤輕輕咳了一聲:“我們是不是差不多也該嘗新品了?”

    “對。”降谷零收了逗弄的心思,唇角猶自掛著笑容。

    望月澤忍不住松了口氣,心說救命啊……

    再這樣下去,他怕這兩位一會兒在這兒打起來。

    柯南轉頭看向人畜無害的望月澤,笑得很甜:“哥哥,你和安室哥哥是朋友嗎?”

    “不是哦。”望月澤想了想,還是搖頭。

    ……這樣的嗎?

    柯南的表情變了幾變,到底還是沒有敵過好奇心:“可是看起來你和安室哥哥感情很好誒。”

    仗著自己是個小朋友,柯南將賣萌發揮到了極致。

    望月澤笑瞇瞇地看她:“怎么看出來的呀?”

    “你們……”柯南說不下去了。

    總不能說看到你們親了吧!

    “柯南和小蘭姐姐感情好嗎?”望月澤笑問。

    柯南一臉懵懂的天真:“當然,小蘭姐姐超好的。”

    “我對安室哥哥也是同樣的感情,你懂了吧?”望月澤篤定。

    柯南:不是很懂……???

    所以應該不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吧?

    降谷零在吧臺前微微翹了翹唇角。

    這是看自己不好惹,去找望月澤套話了?

    問題是誰能浪得過望月澤啊……

    完全沒有理會小朋友被創得支離破碎的內心,降谷零上樓時甚至和喝醉的毛利小五郎痛陳了一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偵探決心,果不其然讓毛利小五郎動了心。

    再加上自費當偵探的優良態度以及送來的飽受好評的華夫餅,毛利小五郎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將人收了。

    “以后就多多指教啦,毛利老師。”降谷零笑得瞇瞇眼,順便對柯南比了個敬禮的手勢。

    不知道為什么,柯南感覺渾身一陣惡寒。

    “說起來剛剛小哀還說要來找你,在樓下碰到了嗎?”毛利蘭忽然問道。

    柯南一怔:“沒有誒,剛剛樓下沒有其他客人,畢竟是店休日。”

    毛利蘭不好意思地說道:“原來是店休日,那真是抱歉,還讓安室先生這樣費心。”

    “不要緊,能幫上毛利老師的忙我真是非常高興呢。”降谷零笑著答道。

    望月澤心底頗為感慨。

    不得不說,降谷零真的是有招人喜歡的本錢。

    【也不知道如果不是身處這個環境,他會不會更快樂】

    【不過也不一定,零就是責任心太重了】

    【那時候就是,哎……】

    望月澤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正無意識地對著降谷零發呆。

    他很快收拾好了自己亂七八糟的思緒,便也沒有留意不知何時,降谷零的目光已經落在了他身上。

    “那毛利老師好好休息,我們就先回去了。”降谷零微笑道。

    毛利小五郎顯然還沉醉在酒后的余韻里,高高興興地揮了揮手,顯得有點亢奮。

    降谷零伸手輕輕拉了望月澤一下,就著這個姿勢將人拉了出去。

    這段路程并不算遠,兩人默契地選擇了步行。

    夜晚的米花町熱鬧的很,人流熙熙攘攘,望月澤看起來興致頗高。

    降谷零側頭看了他一會兒,只覺得心底悶悶的。

    不知道眼前這個高高興興沒心沒肺的望月澤,和那個會忍不住盯著自己發呆,想著他走后自己的生活的望月澤,到底哪個才是最真實的他。

    他似乎總是在笑,面對自己時也很少會說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他明明是經歷了最多的人,卻鮮少會有半點負面情緒。

    他從前沒有和自己提起過那些過去,即便是自己將那些事視為夢魘,望月澤都沒打算開口言明。

    最終促使望月澤坦承的,還是因為自己吃了虧。

    倘若不是因此,或許望月澤永遠都沒打算說出來。

    他可以很自覺地犧牲自己,犧牲自己的名譽,社會關系,乃至生命。

    這些旁人看起來無比重要的一切,在望月澤這兒好像不值一提。

    降谷零的心臟細密地疼起來。

    他眉頭微微蹙起,望月澤似乎已然感知到了。

    望月澤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你這是?”

    降谷零回過神來,和望月澤對視。

    他的神色滿是關切,一如任何一個普通的日落黃昏。

    可是這似乎又和往常的不一樣,至少這一次,降谷零比從前的任何一刻,都更想將眼前人擁進懷里。

    有人說,心疼是動心的代名詞。

    降谷零第一次覺得這句話說得好有道理,他確實心疼地無可附加。

    話到了唇邊,卻顯蒼白。

    降谷零眉眼微垂,半晌方才按捺下心底紊亂的情緒。

    “想到了一些事。”降谷零看向望月澤,語速放得很慢。

    映著落日的余暉,整個世界都覆上溫暖的色澤,而降谷零卻像是沒有看到周遭的一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望月澤身上。

    他微笑著看過去:“你是不是很好奇,那些夢境的最后,在你不知道時,我會變得怎么樣。”

    望月澤的呼吸變得滯澀。

    他忽然意識到發生了什么,降谷零似乎聽到了他不自覺的心聲。

    望月澤沒來由地緊張起來,他大概猜到了降谷零會說什么,這也讓他無意識地加快了自己的語速:“沒有沒有,我覺得那都不重要了。”

    “是么?”降谷零挑了挑眉。

    望月澤笑著點頭:“當然啊,你看之前的事不是都沒有按照這個方向走嗎?所以說我們還是改變了很多的……”

    “我認為都是我的問題。”降谷零打斷了他的話。

    望月澤怔住了。

    “沒有更早地信任你,沒有來得及和你好好談談,那么遲才收到你的消息,是我的問題。”降谷零篤定道。

    “這是我意識到那些夢境是什么以后的第一反應,我不該成為那樣,那也不該是你我的結局。”降谷零的嗓音有些喑啞。

    他們在不知名的河畔,深紅的楓葉緩緩落入河流。

    明明是絕佳的風景,可是望月澤的眼里已然只剩下降谷零一人。

    望月澤顯得有些無措:“但是那明明……”

    【明明是因為我沒有處理好……】

    “所以你就該明白,如果你走了,我會怎么做。”降谷零笑了笑,顯得很是松弛:“你不會那樣對我,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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