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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1章 第 71 章

    半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做什么?

    它似乎很長, 亦很短。

    夜幕籠罩著這座被災難擁抱的繁華城市。

    當澤田綱吉帶著太宰治與中原中也趕到異能特務科通知的指定地點后,所有重要的人員都已經到了。

    武裝偵探社除了社長福澤諭吉及之前見過的江戶川亂步外,還有一位穿著醫生白大褂的短發少女。帶著巨大工作包、頭戴金屬蝴蝶裝飾的美麗少女用一種非常復雜的目光看著綱吉, 這位傳說中的未來超越者, 森鷗外的傀儡。

    另一邊,為了表達誠意,在向“超越者候補”發出報酬豐厚的委托的同時, 異能特務科也派出了他們最珍貴的戰略武器——澀澤龍彥。

    雖然一直有著書信和電話聯系, 但綱吉已經有近半年的時間沒有見過這個男人了,有著白麒麟之稱的美男子依舊如記憶中好似霧氣一般縹緲虛無,又在看到少年首領的一瞬間展顏歡笑。雖然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但街道依舊留有龍頭戰爭時期的戰斗痕跡和洗不掉的血漬, 甚至隱約還能聞到血腥味。但澀澤龍彥卻像是感覺不到似的, 紅寶石般的雙眸中盈滿愛意, 朝著少年首領伸出手。

    然后被守在綱吉身邊的中原中也一把拍掉了爪子。

    看著伙伴又要承擔不該承擔的重擔, 這無法拒絕的事件讓他的眼底染上了濃濃的郁色,冰冷的如同刀劍。

    “不要碰我的首領!”

    這句毫不客氣的話語讓本就緊張的三方勢力氛圍更加緊繃, 澀澤龍彥卻不惱,他依舊癡迷地看著面前的少年首領, 高興地說:“綱吉君,這算是我們第一次合作吧,我很開心哦。”

    “澀澤先生……”少年首領張了張嘴, 他想要回應對方難能可貴的善意,但是沉重的場景和沉重的現實卻讓他活動喉嚨都顯得如此困難。炸||彈的威脅是一座壓在心頭的沉重大山,而被迫背負所有人的期待與城市的未來就如同洶涌的潮水, 不斷沖刷著少年首領的心。

    澀澤龍彥毫不在意太宰治與中原中也冰冷的視線,這場威脅整個城市、無數生命的災禍無法對他造成一絲影響, 畢竟哪怕為了少年首領而改變,世人在他的眼中依舊是毫無價值的石頭,是生是死皆無所謂:“不需要害怕,亦無需自責,就算失敗也無傷大雅。不過是——”

    他似乎本想說出更加殘酷的話語,但顧及到少年不斷動搖的內心,最終只是笑笑,不再多言。

    “嘖。”中原中也不耐煩地一腳跺下去,腳下的柏油馬路立刻開裂,像蜘蛛網一般快速擴散至種田長官的腳下,也讓對方的人防備地握緊了手中的槍。赭發少年好似沒看見那些冰冷的武器,口氣不善:“已經過去十五分鐘了,現在還有時間計較這些廢話?”

    種田長官并不介意,他抬手讓下屬放下武器,平淡的說:“犯人代號‘起爆者’,是異能監獄的重刑犯,異能力‘與血肉同行’,效果是用自己的體||液制造如同活物無異的生物炸||彈,每一顆炸||彈的爆炸范圍是直徑三十米,且威力驚人。他于三個月前在監獄神秘消失,再出現于橫濱就是半個月前,很遺憾我們今天上午才發現他的蹤跡,隨后立刻展開抓捕行動,但每一次即將抓到對方時他都會原地消失——有空間系的異能者在協助他。”

    這個城市太過于復雜了,加上龍頭戰爭造成的余波影響,所有命令的執行都無比困難。

    “現在我們能找到的,只有他已經涼透了的尸體。”

    這個男人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想要毀滅橫濱,是誰幫助了他……這些事情,在場的眾人沒有人有空在意。

    時間只剩下十五分鐘,整個城市中,每一只飛在天空中的蚊蟲與地底的鼠蛇都有可能是異能制造的炸||彈。一旦爆炸,足以讓整個城市陷入癱瘓,無數人魂歸西去。

    種田長官繼續道:“雖然實際觸摸能感覺到與活物的差異,但只是單純用眼睛去看是很難分辨的,這些異能生物也同樣擁有活物的氣息,無法通過機器快速篩選。”

    “在武裝偵探社的協助下,我們在得到消息后已經清理了一千三百七十六枚異能炸||彈……很遺憾,這樣龐大的數量短時間無法清除。”

    “我們已經盡可能的安排整個城市可能被波及到的地區人員去避難,但由于蔓延整個神奈川縣甚至部分關東地區的龍頭戰爭剛剛結束,混亂尚未完全平息,再加上現在是凌晨時分,絕大部分人都已經熟睡,讓調動平民的任務變得更加困難。從另一個方向講,這四十六天的災難讓官方承受了巨大的損失,已經無力繼續承受城市受到大面積損毀。”

    “而現在……”他看了一眼手表:“距離爆炸,只剩下不到十四分鐘。”

    沉默許久的太宰治寒聲道:“你憑什么認為我們的首領會有什么解決的方法?”

    回答他的不是異能特務科的人,而是始終打量著少年首領的江戶川亂步。名偵探聞言將目光轉移到鳶眼少年身上,用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口吻回答:“你明明猜到了不是嗎,唯一能解決這場災難的,就是首領君啊。”

    太宰治一把拉住了綱吉的手,從這場計劃之外的動亂開始,在澤田綱吉不容反駁的決定接下委托起,他心中的惡念就已經到了幾乎無法遮掩的地步,所有與這雙鳶色眼眸對視的人都不禁膽戰心驚,下意識將手放在了武器上移開視線——仿佛多看一眼,就會被對方拖入萬劫不復之地。

    “綱君,這份委托本就不關你的事,死再多的人也是因為異能特務科的無能。”但是太宰治對少年首領的聲音一如既往,格外溫柔,不厭其煩的試圖勸說自己的摯友回心轉意:“我說了,有人在幕后以陽謀推動著這一切,即使你參與進來,也無法改變這結局,根本沒有必要趟這趟渾水。”

    他顫抖著手,徒勞的想要將自己不多的溫暖全部傳遞給摯友冰冷的手:“請不要將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

    太宰治的躁動似乎也影響到了中原中也,心中隱隱有所猜測的赭發少年與搭檔正好相反,他一言不發,沉默到異常。

    少年首領從濃厚的情緒中猛然回神,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在無意間影響到了他最重要的人。

    鼻腔還能嗅到散不去的血腥味,綱吉回握住太宰治,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面前高大的異能特務科長官詢問:“澀澤先生會出現在這里,就代表著……你們已經做好了我會失敗的準備了,是嗎?”

    ——時間還剩下十三分鐘。

    三方約定會面的地點,是橫濱夜晚最大人口匯聚地。

    澀澤龍彥的異能“龍彥之間”是有范圍限制的,他的白霧無法籠罩整個城市,也就代表著他無法拯救所有被爆炸的陰影所籠罩的人。在這場生死之間的抉擇中,官方理所當然的選擇了保護更多的那一方,選擇了這個擁有最多人口的龐大社區。

    但這也就代表著,被放棄的一方可能會受到無妄之災。

    每個人都做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選擇,他們誰都沒有錯。

    那么錯的是誰呢?是他澤田綱吉嗎?為什么要由他來背負這份讓人喘不過氣的負擔呢?

    他擁有強大的力量,可是這份力量對于遍布在整個城市的異能炸||彈沒有任何用處。他的超直感可以讓他分辨出每一個潛藏的危險,但是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可以去一一分辨、銷毀。

    種田山火頭握緊了雙拳,沒有回答少年首領的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中原中也站在了他的伙伴面前遮擋這些近乎鋒銳的目光,卻被綱吉從身后按住了肩膀。

    “中也……”他輕聲說:“我會保護你們的。”

    “一直都是你們在保護我,這一次,換我來保護你們。”

    “我是港口Mafia的首領澤田綱吉,我答應了森先生對我的期待,要保護這座他所愛的、也是我們所愛的城市。”

    “這里是我的起點,是我與你們的重要回憶,是我們的家、我們的安身立命之所。”

    “我的橫濱,由我來保護!”

    ——時間還剩下十二分鐘。

    少年首領的豪言壯語回蕩在所有人的耳邊,很多人震驚地看著這位十六歲的少年首領,便是已經猜到一切的江戶川亂步與太宰治,都不禁在心底升起了隱秘的期待,期待著對方所帶來的奇跡之光。

    福澤諭吉從始至終都只是看著那個被官方高呼為“希望之光”、用盡了手段都沒能招攬到的少年,他被森鷗外牢牢的約束在身后,嚴防死守,不肯讓任何人接近。

    這是異能許可證會議與中華街的偶遇之后,他第三次與對方面對面。

    他始終記得初次見面時,那位完全不像是黑手黨的少年擁有著一雙干凈純粹的眼眸,這是一位很容易激起長者好感的溫和少年,他甚至可以想象當面臨絕望時會給對方帶來何等巨大的痛苦。所以,當江戶川亂步向異能特務科提出由澤田綱吉出面解決時,福澤諭吉第一個表示了反對。

    少年首領的異能力在他們之間算不得秘密,他并不覺得對方能夠解決這場災難,根本不應該將全部的壓力放在對方身上,那只會讓無辜的少年那雙干凈的眼睛染上塵埃,甚至墮入深淵。

    但是他最信任的少年偵探用那雙能看透所有迷霧的碧色眼眸注視著他,對他說:『首領君當然能解決啊。因為——』

    『——這就是幕后兇手親手為他準備的「禮物」。』

    少年的首領看向面前的所有人,鄭重道:

    “大家,請將鮮血借給我。”

    第072章 第 72 章

    其實在赴約而來的路上, 綱吉被兩位摯友守護著,冰冷的身體汲取著溫柔的暖意,讓他有多余的心力思考了很多。

    ——他能做什么呢?

    超直感似乎在為他指路, 可是這種提示過于虛無縹緲, 讓他徒勞的伸出無力的手臂,卻怎么也無法抓住那希望的光輝。

    異能特務科對本次危機給予了足夠豐厚的報酬,他們在電話中恭敬地說, 少年首領一定可以解決危機。

    這種異常的自信, 中原中也的暴怒,還有太宰治在他的面前都無法掩蓋的陰郁與憤怒,都讓綱吉喘不過氣來。

    但也正是這樣的壓力,反而讓他生出了些許喜悅。

    ——如同超直感的暗示, 他或許, 真的可以做到, 做到這理應不可能做到的一切, 實現他發自內心想要拯救所有無辜民眾的愿望。

    他向往著生,拒絕著死, 根本無法接受即將帶來的大危機。

    那么,他能怎么做呢?

    怎么才能找到那隱藏在蛇蟲鼠蟻之中的、數以萬計的異能炸||彈?

    那樣大范圍的, 大批量的,如同繁星一般眾多又隱蔽的生物中……

    “………………”

    ——繁星?

    突然,他想起了自己在龍頭戰爭的沉重壓力下已經快要忘記的夢境。

    那場突兀又夢幻的夢境中, 金色的王者與綠色的人立于天與地的兩端,他們張開自己的懷抱,肆意釋放著自己的力量。

    如果是那樣龐大又精準的攻擊的話……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 他的身體因為興奮而顫抖,那從記憶深處升起的熟悉感又帶著莫名的恐懼, 與超直感共鳴著,紛亂復雜,讓他混亂的不知前進的方向。

    ——那么,就跟隨著血脈對他的引導吧。

    一如以往,相信自己的直覺。

    “大家,請將血液交給我。”

    他遵從心底的提示,如此發出請求。而出乎他的意料,本以為會做出質疑的異能特務科與武裝偵探社都在短暫的猶豫后,給出了認同的回應。

    這場秘密的會晤中,三方來的人都不多。武裝偵探社就來了三個人,綱吉這邊除了中原中也與太宰治外也只帶了包括大田有棲在內的三位助理,異能特務科的人最多,但也只有七個人。

    眾人迅速的行動,中原中也找來的一個不算干凈的鐵桶,太宰治按照綱吉的描述找來了一根一人高的長棍,澀澤龍彥撕掉了華美的衣衫下擺,用布料包裹住長棍的一頭扎緊。準備好了之后,在場眾人中唯一有醫師資格的武裝偵探社女醫生與謝野晶子心情復雜為每一位放過血的人包扎傷口。

    為了保存體力,澤田綱吉是十六個人中唯一沒有放血的。他提著裝滿了承載所有人希望的血桶,用最快的速度在血液凝固之前,于地上畫下盡可能簡略后的召喚陣。

    ——召喚陣是什么?

    不知道。

    ——他怎么知道如何簡略繪制?

    不知道。

    ——為什么他會覺得這么熟悉?

    不知道。

    ——為什么需要鮮血?

    不知道。

    ——腦海中突然出現的宣誓般的詞句又是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巨大的壓力讓他的腹部絞痛著,也正是這份幾乎要將他壓垮的重擔逼出了他的極限,讓他不斷的去回想,從被封塵的記憶深處尋找那一線生機。

    他拿著浸滿了人血的長棍,在空曠的馬路上快速的畫著,這圖陣的畫法是那么的深刻,深刻的就像是外物刻進他的腦海中一樣。他甚至會有片刻的疑惑,這樣深刻的記憶,他為什么會忘卻?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少年首領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終于落下了最后一筆。殘余的血液已經凝固在小桶的底部,少年首領將“筆墨”隨手拋開,站在血腥彌漫的召喚陣的正前方。

    “大家,請離開我的身邊。”

    待到眾人退去百米以上的距離,綱吉深呼吸一口氣,濃郁的腥氣蔓延在鼻腔,他看著自己刻印著血色令咒的雙手手背,閉上了眼睛。

    ——時間只剩下最后四分鐘。

    火焰在他的額頭燃起,令咒構筑武裝,赤紅的拳套包裹住他的雙手,手背上藍色的透明水晶好似天空,匯聚世間所有美麗。

    在點燃火焰的此刻,所有紛亂煩惱都離他而去。他睜開雙眼,那雙永遠燃燒著希望的金橘色眼眸澄澈璀璨,一如他的內心。

    他會成功,也必須成功。

    他相信自己的超直感,也必須相信。

    那么……

    “請回應我的呼喚吧……”

    少年首領低聲喃喃,從靈魂的深處進行祈愿。

    他朝著地面上鮮血繪制的魔術陣伸出手,火焰灼灼,照亮這令人絕望的黑夜。

    【閉合閉合閉合閉合閉合。重復五次。盈滿之時便要破棄——】

    不知何時,起風了。

    【宣告——】

    鮮血繪制的圖陣在腳下發出了耀眼的光輝!微風極速的向著狂風轉變,卷起周圍的塵埃與戰后殘破的碎片,綱吉感覺自己的心臟被絲線纏繞,他的身體幾乎脫離自己的掌控。冷汗浸出了額角,他甚至有種窒息的感覺。

    【汝之身聽吾之號令,吾之命與汝之劍同在——】

    大地在震顫,天空在哀鳴,超越這個世界極限的力量讓整個空間都在顫抖,金色的電弧遍布時空的裂縫。在百米開外關注著一切的眾人甚至在呼嘯的狂風中聽到了世界開裂的聲響。

    與謝野晶子看著這個同過去的她一般被森鷗外囚困的少年首領,聲音發顫:“這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應■■之召喚,若愿順此意志,從其道理,汝便回應!】

    “那果然是一種類似‘魔法陣’的東西,他在召喚著什么……不是異能力,另一種未知的力量嗎……”江戶川亂步按著頭上快被吹飛的帽子,雙眸微沉:“這就是那個幕后兇手想要看到的?……不……不對……”

    種田長官滿面驚恐:“他究竟要為這個世界帶來什么?!”

    福澤諭吉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在此起誓——】

    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想法,唯獨相同的是同時睜大的雙眼——他們看著場中的少年首領在血色光輝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單薄的身影,同色的圍巾在狂風中搖蕩,像是命運的枷鎖,要將那細長的脖頸絞斷。

    【吾乃成就世間一切善行之人,吾乃背負世間一切惡行之人——】

    似乎是猜到了即將發生的事情,太宰治幾乎無法控制的想要沖向前方,不顧一切的阻止他最重要的人,卻被身邊的中原中也一把拽住了手臂。

    赭發少年是那么用力,如同他動搖的內心,幾乎要將手中纏繞著繃帶的纖細手腕折斷。

    澀澤龍彥握緊雙拳,興奮到幾乎窒息。

    【汝為大地之化身,汝為人理之見證,汝為與人類同行之人——】

    火焰被急速的抽空,少年首領的身體不禁為此顫抖。可隨著咒語的延續,他又感到自己似乎與什么人相連,共享火焰。

    【自抑止之輪來到此處吧——】

    ——請你出現吧……我最后的,最后的希望!請求你,幫助我!

    【天秤的守護者啊!】

    隨著澤田綱吉的最后一聲呼喚,狂風驟然息止,電弧消弭于無形,世界都似乎在這一刻靜止。塵埃緩緩下落,周圍飄散著淡淡的薄霧。在這如夢似幻的場景中,鮮血繪制的召喚陣正中,出現了一個美麗的綠色倩影。

    那是一個美的雌雄莫辯的存在,他好似男人,又好似女人,他擁有著如同白瓷一般的肌膚,如同春天一般溫柔的碧色眼眸,長長的頭發迤邐而下,宛如萬物復蘇時飄散的柳枝。他穿著寬大的白色長袍,赤著雙足,卻不染塵埃。他站在那里,仿佛連接了整片大地。

    可是他又是如此的脆弱,他的身影就像霧中的光影,虛幻的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甚至無法凝結出實體,就像是存在于世界夾縫中的幽靈,徘徊在留戀之人的身邊。

    澤田綱吉呆呆地抬起頭看著對方,隨著夢醒而消失的記憶再度出現,這位虛幻的存在擁有著毀天滅地的強大力量,于現實中相見,他也如同夢中那般,美到夢幻與失真。

    “啊啊……”

    異界的客人發出輕嘆。

    “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脆弱的世界中相見……”

    美麗的綠色之人朝著面前的少年首領伸出了如蔥的手指,他的嗓音就如同他的人,是難分辨男女的中性聲音。他無比溫柔的劃過綱吉的臉頰,帶著些微的顫抖,又帶著無法掩飾的欣喜,最終將整只手掌貼在了他的臉頰。

    “我很高興,非常高興,高興能與你在這個奇異的世界,如同奇跡一般的重逢。”

    安定的語調與平和的舉止,美麗的綠色之人似乎永遠不會慌亂,可只要與他的雙眸對視,就無人會錯認他心中燃燒的喜悅之情。

    ——倒計時,剩下最后三分鐘。

    綱吉猛地回過神,他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存在,明明沒有任何印象,但對方看著自己的眼神就仿佛他們相識已久,那樣的懷念,那樣的溫柔,甚至帶著一點點戲謔,一點點抱怨。

    如果可以,他想要向對方尋求自己的真實。但是現在不是時候。

    “那個,美麗的綠色之人!”他回憶起夢中,似乎有人如此稱呼過對方:“拜托你了,請你幫幫我!我——”

    “我很榮幸能與你并肩作戰。”

    虛幻的人影牽起少年首領的雙手,緩緩與他十指交握。

    “我是名為恩奇都的神造兵器,是‘你們’的兵器,無論多少次,都不會拒絕‘你們’使用我。”

    恩奇都彎下腰,沉靜又近乎強勢的將額頭與少年首領額前的火焰緊緊相貼。

    這位異界的非人明明距離自己如此之近,卻又好像隔離著時間與空間,隔離著整個世界,他感受不到對方的體溫,亦感受不到對方的呼吸,只有那雙美麗的翠色眼眸與他如此之近,讓他們的世界只剩下彼此,思念超越了世界與時空的限制,兩個人的靈魂于此時此刻依托于手背的令咒,緊密相連。

    “‘你們’的愿望,即是我的愿望。”

    名為恩奇都的美麗之人的身體如同泡沫一般破碎,消散,與面前的少年融為一體。

    “不要害怕,即便是‘他’的要求,我也絕不會傷害你。”

    “‘這里’過于脆弱,所以我只能使用憑依的方式借用你的身體,讓你盡可能的發揮出我的‘機能’。”

    “請盡情的使用我吧。”

    “哪怕短暫的如同夢境,我也無比欣喜。我正是為了完成你的愿望,才出現在這里。”

    隨著恩奇都的光影碎片完全進入少年首領的身體,綱吉的頭發肉眼可見的迅速拔長,變作了與神造兵器相同的綠色。他們的氣息完全混合在一起,曖昧難明,就連存在的分界線都變得模糊。這一刻,哪怕中原中也站在少年首領的咫尺之處去感知,也無法確定面前熟悉的陌生人究竟是他奉獻一切的伙伴,還是自未知之地前來的陌生旅人。

    ——還剩兩分鐘。

    澤田綱吉半跪在地上,散發著微光的長發披散在大地,他的雙手緊貼在地面。輕柔的風再度吹拂,黑色的天幕像是感應到了什么,開始匯聚云霧。

    少年首領低聲道:“氣息感知。”

    那一刻,所有存在于橫濱這座城市的活物,都感受到了有什么在注視著自己。

    他們沒有感覺錯,所有特殊的氣息都逃不過少年首領的感應。因為憑依他的強大存在是在那遙遠的神代、由眾神親手創造的神之兵器,是自然與調和一體化的大地分||身,亦是那連接天與地的鎖鏈。

    “找到了。”

    澤田綱吉這般說著,他的雙手離開了地面,重新站了起來。

    少年首領輕聲呢喃:“寶具展開——”

    ——倒計時,剩下最后一分鐘。

    他露出了一個近乎輕慢的的微笑,是屬于絕對強者的自信。他仰起頭張開自己的雙臂,溫柔的風吹起他的長發。無數金色的圓點在地面閃耀光輝,以少年首領為圓心,于眨眼的瞬間在橫濱的整片大地上綻放——無論是人類,是動物,是攝像頭,又或是異能的視線,他們都清楚的看到了腳下光輝閃爍的圓,并且有什么恐怖的東西,即將從光盤中出現。

    綱吉茫然的看著被云層遮蔽的夜空,這種附身合體的感覺委實過于玄妙,緊密的連接讓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幕幕記憶,有戰斗的,有歡笑的,有茫然無措的,有堅定向前的,對生的渴望,對死的畏懼,還有對摯友的不舍——他知道,那是屬于恩奇都的記憶。

    他召喚而來的朋友沒有使用他的火焰,對方與大地相連,抽取著大地的魔力,不愿為他帶來負擔。他們心意相通,感受著彼此的意志,他們靈魂相連,為每一次理解而喜悅。

    ——目標只有模仿生物的異能炸||彈,不可以傷到無辜的生命;約束寶具的使用范圍,沒有發現目標的地方無需顯現;請盡可能降低破壞范圍,不為受害者造成麻煩。

    ——明白了。

    不需要溝通,只是心中如此做想,對方就能立刻給予回應。

    ——那么,就拜托了,恩奇都!

    ——啊。

    鋪滿整座城市的金色的圓盤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就像是綻放于星球表面的星辰之花,那是源自“人類”的智慧結晶,模仿人類的歷史,引導群星的力量,借由大地無窮無盡的能量再次顯現。

    那是屬于恩奇都的第二寶具,是他決心與創造他的眾神訣別,站在人類身邊的證據。

    “民之睿智(Age-of-Babylon)——!!”

    數以萬計的、誕生于人類歷史的武器自布滿大地的金色圓盤中——

    拔地而起,洞穿所有目標!

    第073章 第 73 章

    倒計時結束了。

    整座城市安安靜靜, 沒有任何地方傳出一絲爆炸聲。所有人戴在耳中的通訊器都及時的給予了相應的匯報,證明了他們的豪賭是正確的。

    明明是值得高興和歡呼的事情,可是在場的眾人沒有一位能夠笑出聲來。

    雖然只是短短十數秒的時間, 但親眼見證了群星于大地之上閃耀呼吸的波瀾壯闊, 經歷了冰冷的武器擦身而過的萬分兇險,沒有人能從這場震顫靈魂的夢幻中回過神來。直到擁有一頭綠色長發的少年首領回過頭來,翠色的眼眸凝視著自己遠處的好友, 才終于讓這場無聲的閉幕畫上終止符。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幾乎是同時回過神, 他們立刻沖到了少年首領身邊,一起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位最重要的摯友的手腕。

    卻被躲開了。

    在龍頭戰爭中被敵人冠以“雙黑”之名的兩位少年呼吸一滯,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慌席卷而來。他們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摯友,雖然還是那張熟悉的臉龐, 但是無論是綠色的長發還是翠色的眼睛都與曾經的澤田綱吉截然不同。

    “綱……”

    “綱君……”

    他們張開嘴, 但哪怕是最能言善辯的太宰治, 在此時居然都無話可說。

    ——這是你在這里的“朋友”嗎?

    ——嗯, 是的,他們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摯友。

    ——是……嗎……是啊, 這很好,能看到你露出笑容, 就足夠了。

    ——恩奇都……

    ——嗯?

    ——我們認識嗎?

    美麗的綠色之人有些怔愣,少年的提問竟然讓他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認識嗎?英靈座上沒有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對于恩奇都來說他們相識于自己的生前, 但是對于澤田綱吉來說,他們“現在”是不認識的。

    ——我們現在不就相識了嗎。

    ——哈哈,說的也是。那個, 恩奇都,真的謝謝你!如果不是你, 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你永遠不需要對我說謝謝……澤田綱吉。

    ——誒?你知道我的名字?

    聽著少年的疑惑,這個尚不成熟的好友讓恩奇都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起來。

    ——我發現了一點問題。

    ——問題?

    ——這個脆弱世界向外的通道被堵塞了。

    ——抱歉,我不太明白……

    ——澤田綱吉,你愿意相信我嗎?

    ——當然。

    ——那么,請讓我再借用你的身體,為你打開世界的通路。

    恩奇都生來便是為了連接天與地的鎖鏈,那么,這被堵塞的通路,也理應由他貫穿。

    無論他的朋友最后選擇了怎樣的未來,恩奇都至少也要給予對方選擇的機會。

    精神世界的交流不過一瞬,對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而言,他們的摯友只是側身躲過了他們的觸碰,然后對著他們露出了一個熟悉的靦腆笑容。

    “中也,太宰君,請稍等我一下。”

    “麻煩你們稍稍退后一點,避免被誤傷。我——”

    太宰治近乎無禮的打斷了他的首領的話。

    “綱君,讓那個存在離開你的身體。”鳶眼少年的眼眸蘊含著即將爆發的風暴,他握緊了拳,內心的淤泥無法抑制地噴涌而出,如同燒焦的木炭,如同腐爛的尸身,亦如同墓穴中的亡靈。但他依舊保持著自己溫柔的聲音,對著少年首領循循善誘:“我已經接到了報告,現在危機已經解除,你不需要再做什么了……綱君,我們一起回家吧。”

    中原中也神色復雜地看著身邊的搭檔,隨即目光轉向了陌生樣貌的伙伴,他張了張口,明明有千言萬語,最后卻拉下帽檐遮擋住顫抖的鈷藍色雙眸,什么也沒說。

    綱吉愣住了。

    他竟然從他的兩位朋友的眼中,看到了哀求。

    哀求?

    他的兩位無比驕傲的摯友……在哀求自己?

    他的心強烈的動搖起來,綠色的光輝從他的身周擴散,那是靈體與肉身即將分離的前兆。太宰治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看到綱吉突然向后跳起,完全違背人類常理的跳到了三四層樓的高度,然后慢慢的降落在遠處的空地上。

    那雙翠色的美麗眼眸仿佛看穿了所有的真相,散發著微光的綠色長發隨著少年的動作飄蕩著。憑依在綱吉體內的神造兵器再一次作為主導,抬起了雙手。

    所有人愕然發現,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原本不該有生命存在的柏油馬路上,結出了一朵朵純白的花苞。溫柔的雨滴落在純白的花苞上,花朵旋轉著綻放開來,散發出淡淡的光輝。

    綠色長發的少年首領的掌心,開出了純白的花朵。

    以花朵為媒介,恩奇都的身影從少年首領的身體中脫離。綱吉的頭發和眼睛恢復了原狀,而恩奇都的身影卻比剛出現時還要淡薄,透明的幾乎快要看不清晰。可他的存在依舊是如此的強烈,強烈到他只要站在這里,就沒有人能夠忽視他。

    而更加可怕的是,隨著恩奇都的脫離,澤田綱吉的身體竟然也開始虛化。

    “綱——!”

    中原中也忍無可忍,本想尊重伙伴的自我意愿而一直沉默的赭發少年終于爆發,身體的動作快過了思維,暗紅色的異能包裹住他的全身,恐怖的氣息自周身爆發,想要沖過去斬斷作為兩人鏈接點的白色花朵!

    但是比中原中也更快的,是六條金色的鎖鏈——它們自虛空的漣漪中突然出現,看起來算不上多么堅固的金色鎖鏈鎖住了赭發少年的四肢、胸腹與脖頸。鎖鏈緊緊纏繞囚困住強大的重力使,所有圍觀之人都以為以赭發少年的實力可以輕易扯斷這鎖鏈,卻不料無論他如何怒喝掙扎,那鎖鏈都越縛越緊,容不得中原中也前進半步。

    與中原中也相比,同步被兩條金色鎖鏈困住的太宰治也在掙扎。體能差了搭檔不知道多少的太宰治顯然要比對方順利的多,金色的鎖鏈因為他的反抗發出細微的呻||吟,但依舊不是普通力量可以扯斷的。

    鳶眼少年想要用話語改變摯友的決意,但是第三條金色的鎖鏈自虛空中出現,直接捆住了他的嘴巴。

    一直暗中觀察的福澤諭吉不再忍耐,他正準備上前幫手阻止被召喚而來的異常存在,卻被身邊的江戶川亂步按住了拔刀的手臂。而與武裝偵探社這邊相反,一直擔心澀澤龍彥因澤田綱吉而失控的種田長官驚訝的發現,這位無比任性的白麒麟的情緒竟然極其穩定,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暴走的跡象。甚至察覺到了種田長官的驚訝,澀澤龍彥側過頭,難得對他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更顯的毛骨悚然。

    恩奇都甚至沒有回頭,只是平淡的告誡被束縛住的兩人:“沒有用的,神性越深,‘天之鎖’就越不可掙脫。”

    “中也!太宰君!等等——恩奇都?!”

    并沒有發現自身異樣的少年首領顯然并不愿意自己的摯友被天之鎖囚困,哪怕知曉新的朋友并不會傷害他們,依舊表現出了強烈的掙扎。

    恩奇都半垂著眼眸,用另一只手遮蔽了少年首領的雙眼。

    “很快就好,我的朋友。”恩奇都的雙腳重新踩在了大地上,無窮無盡的力量自大地進入他的身體:“我只是想讓你擁有選擇的機會,就像……”

    ——就像你當年對我那樣。

    “讓我來好好教訓一下那個妄圖控制你的存在吧,讓我聽聽他美妙的慘叫聲。”恩奇都有些殘酷的輕聲笑著,與自己的好友再度的訣別:“澤田綱吉,我的朋友,我期待著再一次見面的機會。”

    狂風再度吹起,天地因美麗的綠色之人而色變。

    【于此喚醒的乃是星之吐息——】

    落雨之中,純白的鮮花在大地爭相綻放著。隨著恩奇都的吟唱,金色的閃電在天空中照亮混沌的蒼穹,蔚藍的星球之外,點亮了輝煌之光。

    【我將與人類并肩而前——】

    被生命||之光包裹的藤蔓自地面快速生長,它們包裹著恩奇都的身軀,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力量讓所有生命顫抖——那是來自神代最后的輝煌,是所有神明全力以赴所制造出的烏魯克王國的最強兵器。

    【因此——】

    無數金色的鎖鏈與恩奇都一同向著上方遙遠的未知之地拔地而起,不過眨眼,恩奇都自身也化作的巨大的金色鎖鏈——他們越過雨幕,穿過驚雷,洞穿烏云,朝著宇宙中某個特異的“點”,狠狠貫穿過去!

    【世人啊,冀以鎖系神明(Enuma-Elish)——!】

    金色的無盡光輝照亮了整個世界,不同于綱吉的火焰,這份光輝承載了星辰,記錄了歷史,匯聚了人類掙扎求存中凝聚的睿智,它照亮天空,照亮大地,閃耀于整個世界。而隨著那巨大的天之鎖鏈穿透未知的存在,少年首領竟然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吸引力。

    有什么聲音在呼喚著他,在尋找著他,那么熟悉,那么懷念,甚至迷惑了他的神智,讓他忘卻了萬分擔憂的伙伴,伸出自己的手臂朝著破碎的虛空之處抓去,仿佛想要握住那一線生機。

    他喃喃自語:“那里……有什么東西——”

    “綱君!”

    “綱!”

    隨著恩奇都的離開,天之鎖的束縛消失。雙黑再度朝著自己最重要的存在伸出手!這一次,他們都順利的抓住了少年首領的雙腕。

    一左一右,如同鎖拷,緊緊握著不愿松開。

    綱吉的身體再度恢復了實體,那虛幻的景象仿佛一場幻夢。

    “綱君,沒事了,一切都結束了。”已經比綱吉還要高出一點的太宰治顫抖著手,一把遮住了少年首領迷茫的雙眼:“你做的很棒,再一次創造了屬于你的奇跡,我為你感到驕傲。”

    “……”在掙扎中徘徊的中原中也用空著的一只手拉緊自己的帽檐,沒有人能看到他被遮蔽的雙眼,亦無法窺探他彷徨無措的內心。他只能順應自己的心意,用干澀到顫抖的聲音說:“綱……我們回家吧。”

    “回到……屬于我們的家。”

    …………

    ………………

    照亮世界的光輝注定成為世界的談資。知曉真相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打算向外界隱瞞有關少年首領的一切,但是所有人都明白這場隱瞞必在不久的將來破碎。到那時,澤田綱吉甚至會成為超越世界的召喚者,無數人會崇拜他、覬覦他,想要擁有他;亦有無數人會憎恨他,嫉妒他,想要毀滅他。

    到了那一天,眼前的少年首領是否能夠應對那疾風暴雨?

    歐洲一處風景秀麗的花海中,駐立著一棟精致的洋房,下午的太陽透過窗欞照在一臺有些簡陋的電腦主機上。洋房的主人帶著一頂白色的氈帽,蒼白的臉色讓他顯得不太健康。但是房屋主人的心情顯然很好,他哼唱著異世界的歌謠,咬著拇指指尖喃喃自語:“這樣通道就打開了,本想借由召喚的力量削弱屏障,沒想到你居然召喚來了這么可怕的存在,一舉達成了目標……你真是一如既往的給予我驚喜啊。”

    “七的三次方可以在這個沒有限制的世界中全力釋放,世界將迎來新生。而你也擁有了選擇去留的權利。”

    “綱吉,你是否滿意我送你的‘禮物’呢?”

    “下一次再見——”

    他的聲音消散在紅茶杯中,無人知曉這位紫色眼眸的男子到底說了什么。

    第074章 第 74 章

    爆炸事件結束, 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平靜。

    這可以說是澤田綱吉參與過的最簡單的一次任務,刨除掉心理方面的壓力,他全程只有在召喚的時候消耗了火焰——恩奇都的兩次寶具攻擊都吸取了大地的無限魔力, 幾乎沒有動用他的一點。

    但是所有人對他的態度都不太對勁。

    異能研究所那邊是數之不盡的電話和信件, 堪稱騷擾,即使在他同意對方隨意研究那鮮血繪制的召喚陣、并將召喚咒語都交了出去也沒有得到緩解。研究所的最高負責人似乎完全不在乎森鷗外的獅子大開口,極盡所能的想要和少年首領面對面攀談一次, 甚至不惜代價的渴求他十毫升的血液。

    開出的條件動人到讓少年首領都恨不得去賣他個500CC。

    只可惜被包括森鷗外在內的所有人都強硬拒絕了。

    再說異能特務科那邊, 這個擁有極高權威的官方機構也幾次親自上門拜訪,并且很快兌現了請求澤田綱吉出手解決炸||彈事件的承諾——他們完全無動于衷地放任森鷗外出手,在十天的時間內拿下了整個神奈川縣的黑色勢力,明知對方的下一步目標定然是整個關東, 也沒有多致一詞。

    或者說無法再說什么。

    ——這讓澤田綱吉更加清晰的認識到, 現在的港口Mafia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需要小心謹慎發展的組織了。

    在厚積薄發之后, 在擁有了這么多閃閃發亮的寶石之后, 在……他展現出了幾乎超越人類極限的力量、宛若神明一般使用著神造兵器恩奇都之后,無論內心有多么的不滿, 明面上也都給足了他面子。

    哪怕是澤田綱吉都已經意識到,在港口Mafia發展過于迅速的今日, 三刻構想已經名存實亡。

    或許他在很多人心中依舊是那愚蠢的、聽命于森鷗外的傀儡,但他們已經將這份對他的輕視轉化為了對森鷗外的嫉恨,只恨為什么這樣完美的“權利之杖”會落在一個曾經被逐出軍隊的前軍醫手里。

    甚至在少年首領明確的表示不想會面之后, 森鷗外十分強硬的拒絕了所有來客,將他們的首領牢牢保護起來,隔絕所有的煩擾。

    關于這一點, 綱吉十分的感謝對方抗住來自官方的強壓,讓他不用去面對那于他而言過于猛烈的狂風暴雨。

    不過, 對于他的感謝,森鷗外也只是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現在還只是開始,官方還在盡力保守這個秘密。不過,早晚有保不住的一天。”

    這位老奸巨猾的男人當然能看出短時間內被騷擾怕了的少年首領想當縮頭烏龜的想法,也猜到了對方想要避避風頭盡可能不使用火焰的想法。但是……只要太宰治一天不放棄提升他力量的念頭,就注定了這種愿望不可能實現。

    不過知道歸知道,他依舊什么也沒有說。

    森鷗外可以懷疑太宰治很多事情,但是唯獨對澤田綱吉的保護這一點,是中原中也都不會否認的認真,甚至可以說執著到偏執的程度——這一點不但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少,甚至愈演愈烈。既然對方有這樣的行動,那定然是他認為會對少年首領“好”的原因。

    對此,森鷗外樂見其成。

    ——在少年首領使用出穿透世界的神明之鎖的時候,已經無人能阻擋港口Mafia上升的腳步。這座繁盛的“大樓”擁有著最堅實的地基,卻也存在一個致命的缺點。

    所有“承重墻”幾乎全部系于少年首領身上,一旦澤田綱吉有什么意外,一切繁華的盛景就會崩塌不見,到時候第一個向港口Mafia這個過于龐大野心勃勃的黑色組織開刀的,恐怕就是官方本身。

    哪怕拋開私人感情不談,森鷗外也會比太宰治等人更加不希望少年首領出事。

    如果說森鷗外還能維持表面的正常的話,太宰治已經將那種異常的關注放在了明面上。

    整整十天的時間,太宰治幾乎是見縫插針的和少年首領貼在一起,除了日常工作和學習訓練外,連洗澡睡覺都恨不得跟著。雖然這種跟隨都十分的隨性自然,似乎只是對方一時的心血來潮,且綱吉每次抗議的時候太宰治都以玩笑的方式錯開話題。

    但時間長了,哪怕沒有超直感的存在,少年首領也不可能發現不了異常。

    其實不光是太宰治不對勁,就連中原中也也奇奇怪怪的。似乎從那天回來之后,原本最和他親近的中原中也也在不知不覺間遠離著他。

    并不是物理方面的,對方雖然沒有太宰治那么過分,但寸步不離的架勢也和搭檔半斤八兩,恨不得將他掛在褲腰帶上隨身帶著,并強硬的拒絕了森鷗外的所有出差要求——那種不好說明的距離感,用文藝一點的說法,大概就是所謂“心的距離”。

    每每四目相視,少年首領收到的不再是伙伴對他的會心一笑,而是被對方下意識拉扯下去的帽檐,徹底遮蔽了那雙美麗的鈷藍色眼眸。

    可是每當問起緣由,兩位摯友回復給他的,永遠只有“沒有什么事,是你想多了”的回答。

    對于這一點,綱吉十分的苦惱。

    明明兩人依舊對他那么的照顧,卻讓他有一種被孤立了的感覺。

    不過,雖然對中原中也的生分毫無頭緒,但是對于太宰治的異常,他稍稍有一點眉目。

    ——因為召喚。

    恩奇都離開之后,在回城的路上,太宰治的雙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肩膀,因為距離脖頸太近,他甚至有一種對方想要扼住自己咽喉的錯覺。

    不知是否是黑夜的關系,即便豪華林肯車內部的燈光十分明亮,那雙鳶色的眼睛依舊化作最深沉的純黑。那一瞬間,少年首領甚至產生了幻視——在記憶深處,不知何時何地,天空破了一個巨大的洞,黑色的淤泥如同污染萬物的災厄,帶著巖漿一樣的流光傾瀉而下。

    這樣的目光,甚至讓綱吉從心底感到了恐懼。

    那個時候,太宰治沒有笑。不僅沒有笑,對方的表情甚至是冷漠到冷酷的。

    鳶眼少年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綱君,請你向我發誓,今后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會再使用‘召喚’的力量。”

    他沉默片刻,反問:“即使是像今天一樣會威脅到無數人性命的事情?”

    太宰治冷笑著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一刻,少年首領真的在掙扎。

    因為他的摯友兇狠的幾乎扼住他脖頸的雙手,一直在抖。

    那雙陰沉的有些可怕的雙眸深處,閃爍著近乎哀求的目光。

    而最見不得太宰治欺負少年首領的中原中也,從上車開始就用帽檐遮住了上半張臉,即便此時此刻依舊不置一詞。

    ——原來自己之前看到的并不是錯覺,他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在哀求著自己。

    如果可以,澤田綱吉愿意付出自己的全部,只求兩位摯友能夠像往常一樣開心。但是當天平的另一端被放上了過于沉重的籌碼,這份強烈的祈愿都變得過于輕薄。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太宰君如此拒絕我使用那個并沒有什么后遺癥的召喚陣,我也可以答應你、答應你們盡可能不使用這個力量。但是我不能發誓完全不用。”

    少年首領的右眼染上了神性的金色,他握住太宰治因為過于用力重新開始滲血的手腕,使用了時間倒流的力量。

    看著那刺目的鮮血消失,綱吉的心情都明亮了不少。他略微猶豫,還是向自己的摯友說出了心底的話:“我從來都不是什么好人,也沒有什么拯救世界的宏愿,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守護好我所珍視的大家……橫濱是我們的家,我只是想守護自己的家,守護也被囊括在爆炸范圍內的港口Mafia,還有同樣居住在這個城市的無數部下們。所以如果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我還是會選擇召喚恩奇都那樣強大的存在,解決這場危機。”

    “所以對不起,太宰君,我不能發誓。”

    太宰治撫摸著完全恢復的左手腕,垂著頭苦笑:“如果綱君不是好人,這世上還有幾個好人呢……”

    見少年首領又將手伸向自己,中原中也抬起頭,看到了那只據說與自己體內的荒霸吐感覺一模一樣的金色眸子,明明是如此異常的、散發著淡淡微光的詭異眼睛,卻是他非常非常喜歡的瑰寶。

    他的心情依舊復雜到幾乎呼吸窒堵的地步,還是盡可能的用平靜的嗓音回答自己的伙伴:“不用了,綱,我不是太宰那么脆弱的人,這種傷口不需要你——”

    “中也。”

    火焰狀態的少年首領總是如此的強勢,哪怕是以無可比擬的強大武力、強勢摧毀了無數敵陣的中原中也也不禁下意識的想要服從。糾結了片刻,還是無可奈何的伸出了自己被與謝野晶子包扎過的手腕。

    ——因為方才被天之鎖束縛時劇烈的掙扎,雪白的繃帶早已經被凝結的鮮血染成了暗紅色,哪怕不解開看也知道下面定然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被伙伴帶著怒氣的眼神直視著,其中一只還是自己最喜愛的金色眼眸,中原中也不由氣短,只能側過眼睛爭辯:“都怪那詭異的鎖鏈,我用盡全力都沒能掙脫開。”

    少年首領的一只手放在了伙伴的傷口處逆轉時間,嘴上回答:“那個是‘天之鎖’,神性越深,則能力越強,被束縛者越是無法掙脫。不過對于太宰來說,應該就只是單純的鎖鏈了。”

    中原中也隨口抱怨:“說白了還是青花魚太弱了。”

    太宰治卻奇異的沒有開口,那雙漂亮的鳶色眼睛深沉的近乎黑色,他直勾勾地盯著少年首領的左臉,或者進一步說,是那只美麗的金橘色左眸,專注到可怕的地步,不知道在想什么。

    沒得到太宰治的嘲諷,中原中也反而奇怪到渾身異常。他皺眉看去,然后順著鳶眼少年的目光移向了少年首領的左眼。

    “…………綱?”

    “嗯?”治好了中原中也的手腕,綱吉結束了火焰狀態,抬頭看向目露震驚之色的伙伴。雖然只是小范圍短時間的治療,但逆轉時間的力量太過于耗費生命力,原本還十分精神的少年首領肉眼可見的開始困倦,反應也變慢了:“怎么了中也,怎么不說話?”

    中原中也不確定道:“你的眼睛,剛剛是不是在發出……金色的光?”

    “啊……?可是,我的右眼在使用時間能力的時候不是一直都會發光嗎?”

    “不,我是指——”

    “吶,綱君,天之鎖是什么有興趣講講嗎?專門用來束縛住神明的鎖鏈,聽起來十分有意思呢。”

    太宰治的聲音打斷了中原中也未說出口的話,赭發少年斜眼看去,對方的臉上恢復了一如往常的笑容,仿佛剛剛幾乎要溢出靈魂的黑暗只是他的錯覺:“‘恩奇都’……這不是你之前一直在看的《吉爾伽美什史詩》里的人物嗎?難道綱君真的召喚出來了古代的傳說人物?”

    中原中也拉了拉帽檐,沒有再開口。

    雖然非常討厭這個該死的青花魚,但是對于對方的計劃,他打心底里信服。

    “好像是的,又好像不太一樣……”澤田綱吉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打著哈氣回答:“抱歉,我其實想不起來什么,當時就是突然腦袋里有了念頭,然后就在地上畫出那個召喚陣,也算是順從超直感在行動,沒想到真的召喚出了夢中的恩奇都……”

    “夢……啊。”太宰治將少年首領往自己身邊拉,笑問:“綱君以前從來沒說過呢。”

    “我自己都以為是看書看的多了,做的光怪陸離的夢境……沒想到居然是真的。”綱吉點著腦袋,危及一城的重大危機解決,緊繃的神經得以放松,身邊又是最信任的兩位摯友,再加上使用了逆轉時間的力量,他已經困得快不知道自己說什么了:“綁住你們的是‘天之鎖’,也是恩奇都自身……殺死所有……異能生物的是第二……寶具……‘民之睿智’……超級厲害的……還有后面的是,最強寶具……”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看著自己最重要的人就這么沉沉睡去,順著座椅靠背一點點滑到了太宰治的肩膀上,甚至打著幸福的小呼嚕。

    “還真是沒有防備啊,綱君。”太宰治輕輕撫摸著少年首領的頸項,心臟有力的跳動透過頸動脈傳達到鳶眼少年的手指。感觸著這份生機,他柔和了眉眼:“好好睡吧,綱君,放心好了,無論發生什么,即便是強求,我也不會讓你離開這個世界,離開我——那是什么表情?不會吧,難道在中也的心中,我是個好人?”

    擁有著“黑色惡魔”之稱的心操師諷刺的笑著:“你不是總說,我的心臟,肝肺,血液,都是黑色的嗎?”

    如此露骨的、毫不掩飾的惡念清晰的傳達到了中原中也耳中,赭發少年鈷藍色的眼睛蘊含著風暴,在這片完全隔音的空間中冷酷的警告自己的搭檔:“太宰,如果你敢傷害綱,就別怪我打斷你全身的骨頭。”

    他絕不是說笑的,即便對著太宰治無法使用異能,中原中也強橫的實力也完全可以憑借肉||體的力量碾碎對方的身體。

    “你說笑了,中也,我怎么可能會傷害綱君呢?我只是會讓他獲得更強大的、讓世界都驚嘆的、哪怕如何嫉妒恐懼也不敢來覬覦他的力量。”太宰治輕笑著回答:“然后,當神性到達頂峰,你我就再也不用擔心綱君的離開了。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不用在這里花言巧語,太宰。”中原中也冷冷道:“我只會尊重綱的選擇,無論……他最后的選擇是什么。”

    “是嗎?”太宰治發出嗤笑的氣音:“可是中也啊……”

    “你的表情和眼神,可不是這樣說的呢。”

    “去照照鏡子如何?”

    他斜靠著少年首領,用自己的臉頰頂著對方的顱頂,無比親昵。

    “現在的你,就像是救命的食物被敵人搶走、憤怒狂暴到想毀滅一切的野狗。”

    中原中也沒有理會太宰治的嘲諷。

    伙伴睡著后,褪去所有偽裝的赭發少年長舒一口氣。他伸出手,摘掉了手套的右手像是撫摸著珍寶一樣,觸碰著少年首領左手手背的令咒——那在兩個月前散發出紅色光華的不祥印記。

    ——哪怕他早已經為可能的分別做好準備。

    真正到來的時候,依舊是會感到踟躇。

    中原中也不禁有些茫然。

    當澤田綱吉真的選擇離開時,他真的能像心中所決定的那樣,全盤接受……嗎?

    ……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第075章 第 75 章(雙更合一)

    雖然確定了太宰治不對勁的源頭, 但這位貓系好友向來難搞,綱吉一時之間也拿不準注意要怎么哄。相比之下,他雖然不明白中原中也的生氣點, 比起太宰治來實在好相處太多。

    那么應該先從哪一個下手呢?

    就在少年首領躊躇之際, 有人替他做出了選擇。

    “鋼琴師?”綱吉眨眨眼,再度詢問面前的大田有棲:“你是說中也的好友鋼琴師來找我嗎?”

    “是的,請問是否要拒絕?”

    雖然自己是首領, 但是理論上他和鋼琴師沒有什么交集。因為中也的關系他和旗會的人有過幾面之緣, 但也沒說上什么話:“不,請他進來吧。”

    鋼琴師依舊是印象中的一身西裝革履的裝扮,俊美的臉上露出恭敬又不失優雅的笑容,單膝跪在少年首領的辦公桌前:“很抱歉打擾到您的休息, 首領。我這次來是想為您送上一份禮物。”

    “請起來吧……禮物?”

    “這份禮物我也送給了中也干部一份, 或許可以解決您兩位近期來的困擾。”鋼琴師將手中的信封交給了首領助理:“雖然是我的擅作主張, 但是看著您與中也干部如此苦惱, 作為部下,實在難以裝作看不見。”

    “啊……謝謝……大田君, 不用檢查了,給我吧。”綱吉接過信封:“我可以現在拆開嗎?”

    “當然。”

    綱吉打開了包裝精美的信封, 斜過來倒了倒,一張十分可愛的海藍色畫紙滑了出來。長方形的紙張大約有手掌大小,上面畫著孩子氣的卡通圖案, 莫名有點眼熟……

    綱吉驚訝的眨眨眼睛,念出了上面的文字:“東京XXX游樂場豪華兩日一夜游?”

    游樂場?!

    鋼琴師笑瞇瞇地補了一句:“是VIP通道,已經包場了城堡的最佳觀景臺, 保證您能看到當夜最美的煙花美景。”

    頓了頓,他看著眼睛閃閃發光, 明顯十分心動的少年首領,補了一句:“考慮到您和中也干部或許有話要說,所以房間只定了一個高級雙人房。希望您不會介意。”

    綱吉深呼一口氣,終究是沒忍住,對著面前靠譜的成年人豎起了一個大拇指:“謝謝!”

    告別敬愛的首領,鋼琴師順利的下了樓,在港口Mafia中央大樓的外圍停車場上了車,車后排坐著自己的四個朋友。

    阿呆鳥最是沉不住氣:“怎么樣怎么樣,首領有沒有同意?”

    公關官想了想:“我覺得首領應該會很開心才對……”

    外科醫還是那副陰森氣虛的樣子,眼睛卻發著光:“呵呵……包場很貴的……我的存款已經很稀薄了。”

    冷血抽著煙淡淡道:“誰讓你不商量下自己就操辦了……讓你平時節制一點。”

    鋼琴師笑而不答,壞心眼的組長故意無視了朋友焦急的目光,打電話給最近心情糟糕的小伙伴:“喂,中也,這周五有空嗎,我這里有東京XXX游樂場豪華兩日一夜游的VIP門票,可以給你散散心……是嗎,沒心情嗎,真是可惜啊……看來只能從我們中挑一個人去陪那孩子玩了。”

    “那孩子是誰?啊,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我們敬愛的首領了啊……唔?可是中也,你剛剛不是說不去的嗎?……呵呵,好吧好吧,是你沒聽清,啊不對,是我耳背聽錯了,所以,要不要?……呀,怎么會是故意的呢?我們可是朋友啊……我只等你五分鐘哦,五分鐘后我可就要自己去陪那孩子了。”

    后排旁聽的四個人:“…………”

    鋼琴師笑著掛斷了電話,還不到三分鐘,一道紅光從天而降重重砸在了車旁的水泥地面,將路面砸出一個好大的坑。赭發少年喘著氣一把打開車門,氣鼓鼓地伸出手:“票呢?”

    鋼琴師從后排的公關官手上接過了另一個信封,遞給了中原中也,并隱瞞了重要信息:“玩得愉快哦,中也。不要謝我們。”

    絲毫沒察覺到人心險惡的中原中也拉著帽檐遮蓋住自己的漲紅了的面頰,他小心翼翼地接過信封,從喉嚨里憋出一句“謝謝”,就快速的飛走了。

    “……真是純情啊。”公關官嘆了一口氣:“我最新的電影里就需要這樣可愛的男二號,可惜中也不會同意的。”

    阿呆鳥搗亂:“要是能說動首領,中也肯定會同意的!”

    “好了各位。”鋼琴師拍了拍手:“不要過分欺負中也哦。”

    坐在最后排冷眼旁觀的外科醫與冷血:“……”

    ——最壞心眼的,貌似就是你吧?

    ……

    …………

    時間在期待中總是過得格外漫長,撓心撓肺的終于挨到了約定日,還不到八點,少年首領就穿好運動服,和咬著牙一臉不甘心的助理團告別,偷摸溜出了港口Mafia的巡邏范圍。

    一路的暢通無阻讓少年首領松了口氣,然而還沒徹底吐出,他就聽到身后傳來疑惑的聲音。

    “首領?”

    綱吉被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芥、芥川?你怎么——”

    “在下剛完成任務,準備回去匯報。您……”

    “你快起來吧,我、我有急事,先不聊了。總、總之,至少今天之內,不許和任何人提起我,特別是太宰君,知道了嗎?”

    雖然很對不起太宰治,但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貓系好友要是知道,八成要想方設法給中原中也使絆子。好不容易有一個可以好好聊聊的機會,還是他最期待的游樂場,怎么也不能被破壞了。

    “……是。”芥川龍之介順從的站起身,似乎想說什么:“可是太宰先生——”

    “至少今晚之前不許說,懂了沒?!”

    “在下明白了。”看著落荒而逃的少年首領,芥川龍之介有些不解,回頭確認:“太宰先生,真的不需要在下去做護衛嗎?”

    轉角處,太宰治一臉不爽地拋著耳機,淡淡道:“就憑你那半吊子異能,真的出事還需要綱君來保護你,先有點長進再說吧。今天又把敵人切的血肉模糊,惡心死了。”

    芥川龍之介頗為不甘心的握緊了雙拳:“因為那個膽大包天的家伙想要對太宰先生——”

    “我不想聽借口。”

    “……非常抱歉。”

    比起這個明明是中遠程卻總是喜歡往前排沖,讓自己頗為頭疼的無趣弟子,太宰治此時明顯更重視別的事情。他帶上耳機,嘴里嘟囔道:“小蛞蝓突然愿意去東京出差,傻瓜才看不出有貓膩。當初就不該留下旗會,這種不聽話的任性團體現在還能活著,好好感謝綱君和中也吧。真是的……綱君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猜,果然穿了這一套呢……”

    “太宰先生?”

    “沒什么,啊好累,回去休息了。芥川,我的報告你一起寫了吧。”

    “是,太宰先生!”

    太宰治頓了頓,揮手讓芥川先走,隨即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是澀澤先生嗎?”

    ……

    …………

    乘坐新干線到東京,一路上少年首領很是幸福,這還是他第一次離開橫濱,尤其還是一個人,更要去赴最重要的伙伴的約,心情尤其的好。他買的是普通車票,身邊還坐著一個衣著時髦的少女,正和對面的好友嘰嘰喳喳地說著學校里發生的趣事,綱吉側過頭看著車窗外劃過的景色,在這樣的背景音下竟然有一種平凡的喜悅。

    【回來的時候也和中也一起做新干線吧……】

    這樣想著,新干線到達了目的地東京,綱吉打了一輛出租車到游樂園,時間剛剛指向十點。

    下了車,他左右環顧一圈,非常輕易的就在擁擠的人群中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中原中也今天也打扮的很隨意,一件淺色的短袖襯衫配合灰色九分褲,頭上戴著白色運動帽,略長了的赭色發尾半搭在肩膀上,像是一個青春年少的國中生。俊美精致的臉龐上有些焦躁,他頻繁看著手腕上的紅色腕表,自成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中也!”

    伙伴的呼喚讓赭發少年立刻抬起了頭,他笑著迎接綱吉:“真是的,你也不帶手機,我真怕你找不到這里。”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迷路……”綱吉干笑著:“手機上有定位,不能帶……”

    “呿,那個麻煩的青花魚。”抱怨了一聲,中原中也也明白這無奈之舉:“放心吧,綱,今天我會保護好你的。”

    他的話語引起了身邊幾個被顏值吸引的女孩們的尖叫聲。

    “哈?什么啊。”中原中也莫名其妙地看了對面一眼,確定只不過是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路人便不再多管,拉著伙伴往里走:“我記得很久之前你就想來這里玩,今天也算是完愿了吧?”

    說起過去,綱吉也頗為感慨:“那個時候在擂缽街,這種事情真的只能是想想呢……”

    結果現在搖身一變,他成了統御整個神奈川縣暗處勢力的港口Mafia首領,中原中也成為了五大干部之一,還真的是世事難料。

    之后的游戲時間一如綱吉早晨的出行,順利的不可思議。工作日的人流量不算太多,兩個人就像是忘記了之前發生的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如同個普通的少年那樣,玩了許多項目,哪怕有些項目對于他們的年齡而言過于無聊,也沒能打擾這份好心情。

    ——這是處于黑暗世界的他們難能可貴的放松時間。

    游樂場的占地面積極大,不使用能力光憑兩只腳走,一個上午的時間也只玩了三分之一的地方。好在他們時間還有很多,用過午餐后也暫時不打算玩什么刺激的項目,干脆去看了劇場表演。

    看劇場的人不多,兩個人坐在露天廣場的中間排,周圍十米內一個人都沒有,他們也樂得輕松,一起啃著買來的爆米花。劇組表演的是一個很傳統的公主與王子的愛情故事。本來中原中也都沒有怎么在意,純粹就是來湊個熱鬧,但是漸漸地,他的目光凝聚到了站在天臺上上公主身上。

    飾演小公主的女演員十分漂亮,她的面前掛著一個精致的鳥籠,藍尾巴的小鳥在籠子里對她親昵地叫著。可是公主卻滿臉悲傷,捂著臉嚶嚶哭泣:“姐姐,我不敢,現在王子變成了沒有理智的野獸,我放他離開,萬一他真的不回來了怎么辦?他不能一輩子都當一只小鳥!”

    飾演大公主的演員用有些夸張的語氣高呼:“那只能證明他對你并非真愛,這就是他需要受到的懲罰!”

    小公主卻不贊同:“哪怕他不是真的愛我,我也希望他能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過著幸福的人生。”

    “你應該相信他,我的孩子。”飾演國王的男演員從天臺的另一端走來,他拉著小女兒的手放在了華美的鳥籠上,吟唱著說。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樣東西,你就得讓他自由。如果他還回到你身邊,他就是屬于你的。如果他不回來,你就從未擁有過他。”*

    小公主哭泣著,最后還是鼓起勇氣打開了鳥籠。

    美麗的小鳥鳴叫著,展翅飛向了天空。

    中原中也突然開口問:“綱,你覺得那只鳥會飛回去嗎?”

    “啊?”綱吉莫名其妙:“這個是園區訓練好的鳥,肯定會飛回來的。”

    “……”

    綱吉后知后覺,發現伙伴想問的似乎并不是這個問題。

    “中也,你是問故事中的鳥嗎?”

    “……嗯。”

    “唔唔唔……這真不像是中也你問的問題啊。”綱吉撓撓頭:“在這之前,我可以先問你一個問題嗎?”

    “……”

    “我召喚了恩奇都那天,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綱吉重復了之前問過無數遍的問題,認真的看著身邊的伙伴:“那天之后,你和太宰君的狀態都不對勁。但是我不記得發生什么值得你們這樣不對勁的事情……中也,請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你難道一無所覺嗎?綱。”中原中也鈷藍色的眼睛看著身邊的伙伴,緩緩道:“那個叫恩奇都的奇怪家伙化身鎖鏈,似乎把天空扎了一個洞,那之后,你就像是看見了什么,失了魂兒一樣往前走。而在那之前,在他剛從你的身體中分離出來的時候,你的身體變得很模糊,簡直……像是要和他一起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時隔許久,赭發少年終于問出了心中的擔憂:“那個時候,綱你看到了什么?是……回到你過去的‘家’的道路嗎?”

    綱吉睜大眼睛,就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不敢相信自己之前竟然有如此離奇的舉動。他努力想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抱歉,我一點印象也沒有,當時光顧著看恩奇都和你們,我沒有什么奇怪的感覺。他離開后,我……”

    說著說著,他的眼睛越睜越大:“我……好像看到了一個女孩子……一個戴著很大很大的帽子,很可愛的女孩子,她好像很擔憂的樣子,一直在對我張口喊著什么……”

    “我應該認識她,但是,好像又并不是很熟悉……感覺很陌生的女孩子……”

    “………………”

    中原中也沉默了許久。

    他們一直都不想說,就是不想面臨如今的局面。但是中原中也還是邁出了這一步,正視自己的內心。

    “還記得她的樣子嗎?回去找個擅長繪畫的,按照你的描述畫下來吧。”

    “咦?”

    “雖然我覺得希望不大,但總歸要試試。說不定真的能找到人,這樣的話綱你就能找到自己過去了線索了。”中原中也長舒了一口氣:“找了兩年,總算有些眉目了,這是好事。”

    ——但是綱吉并不高興。

    記憶模糊的沒有實感,這只是很小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他的伙伴并不高興。

    “……中也覺得,那只鳥會飛回來嗎?”

    臺上的劇情已經不重要了,少年首領看進身邊伙伴鈷藍色的美麗雙眸,輕聲詢問:“如果中也是王子,會飛回來嗎?”

    “……我會的,即使沒有記憶,我也一定會回來的。”中原中也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戴著黑色手套的雙手緊握,少年眸光堅定:“對于故事里的王子而言,公主就是他的‘家’。”

    “那我也會。”少年首領有些靦腆的笑了:“因為對于我來說,中也就是我的‘家’。”

    中原中也的眼睛睜大了。

    綱吉伸出拳頭,在怔愣的伙伴地腦門輕輕敲了一下,有些無奈:“真是的,中也怎么比我還健忘。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要背負彼此的愿望嗎?”

    而他們的愿望,都是渴望如同浮萍般無所憑依的自己,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

    兩個少年對彼此許下了最真摯的期望。

    【——我就是你的家。】

    他們都這樣對彼此許諾。

    中原中也笑了,他的笑容漸漸變大,笑聲也越來越大,引來了周圍觀眾的強烈不滿。綱吉連忙站起身連連道歉,強拉著伙伴快速離開了未看完的劇目。

    面對伙伴譴責的目光,中原中也一邊道歉一邊笑著,連淚花都笑了出來。頂著路人疑惑的目光,少年首領漲紅了臉拉著赭發少年到了一處僻靜的地點,找了個公園椅坐下:“你做什么笑的這么夸張?!”我說了什么很奇怪的話嗎?我失憶了?我們沒這么互相承諾過???

    “沒什么,只是覺得之前苦惱的自己簡直像一個傻瓜。”中原中也整個人靠在椅背上,任陽光灑遍全身:“吶,綱,你老實回答我,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回到過去的家的路,你會怎么選擇?”

    “……什么意思?”綱吉莫名其妙:“當然是回去啊,到時候再帶著我的親人一起來橫濱介紹給大家認識。”

    “如果回去了,就回不來呢?”中原中也道:“或許你的家人很不喜歡我們,不愿意你再和我們來往呢?嚴厲到電話也好郵件也好信件也好,統統不許有呢?”

    綱吉愣住了。

    確實,他們可是黑手黨,是在里世界聲名赫赫的港口Mafia。從彭格列指環就可以猜到他的過去定然不簡單,或許家里還是什么小說里描寫過的隱世大族,不同意他再和現在的伙伴來往。

    他甚至一時間腦補了很多過去看過的小說劇情,家里人和港口Mafia有什么世仇,以死相逼不允許他再有任何來往什么的……

    ……雖然腦補的劇情很胡扯,但他隱隱約約卻有一種預感,他的伙伴說的情況,或許真的會發生。

    ——那時候,他要如何選擇?

    少年首領沉默了許久,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過去的家人毫無疑問是非常重要的,重要到他過了這么久也從未放棄過追尋。

    但是現在的家人,也是他生命的全部,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的重要。

    他回答不出來。

    聲音像是被凍結在了喉嚨,他幾度張開嘴,也無法說出話。

    “所以你知道我的煩惱了吧?”中原中也好笑道:“我就是像你這樣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結果搞得自己不得安生,生怕你哪天突然就離家出走,和我們不告而別。”

    “怎、怎么會!”被伙伴的笑容感染,少年首領心中的迷茫都一下子散了大半:“先不說我怎么可能放下你和太宰君走,就算真的走了,我怎么可能不告而別!”

    “……誰知道呢,如果是意外的話。”

    “你說什么?”綱吉湊近伙伴:“你聲音這么小,我什么都沒聽到。”

    “我說,我好不容易從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中恢復過來,怎么你又陷進去了?”中原中也報復性地敲著綱吉的額頭,敲得伙伴哇哇直叫:“想聽聽我想明白的答案嗎?”

    “痛痛痛痛……做什么打我。”綱吉嘟囔著,奈何近身搏斗方面,別說是現在的他,就是火焰狀態的他也打不過中原中也,總不可能拿著火焰燒人吧?只得忍氣吞聲:“中也想出什么來了?”

    “順其自然。”

    “哈?”

    “真的到了那一天再說吧,現在想的再多,真的面臨了也可能會變卦,誰知道最后會怎么想?”中原中也收回手,鈷藍色的眼眸明明被帽檐的陰影遮蔽,卻仿佛倒映了太陽的光輝,波光流轉,帶著對伙伴最衷心的祝福:“人的心就是這么奇怪的東西啊。”

    “我們都是人類,所以注定了無法避免。”

    “中也……”

    “所以想這么多做什么?自尋煩惱。”中原中也伸了個懶腰,就像是貓兒一樣舒展著身體,隨即笑著向身邊的伙伴伸出了手:“不過我也有個要求,如果真的有一天綱你要回去,絕對不許不告而別。這可是我最后的底線。”

    綱吉毫不猶豫地握住了對方的手,順著拉扯的力道站了起來,嘟囔道:“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中也也是,最近森先生都有查到關于你過去的些許消息了,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幫得上忙的,中也也必須告訴我,不能想著什么‘啊,我不能麻煩別人’然后跑去一個人單干!”

    中原中也心虛地撇過頭:“知、知道了,我一定會說的行了吧!”

    “中也——”

    赭發少年漲紅了臉猛地轉回頭:“我會說的,說話算話!”

    兩個少年四目相對,然后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那么,約好了?”

    “啊,約好了。”

    雙拳對碰,所有煩惱都煙消云散。

    ——或許他們真的有面臨預想中的困境的那一天。

    但至少,他們一定會遵守對彼此的約定。

    第076章 第 76 章

    恢復了好心情, 兩個少年繼續他們難得的青春活動。一路都玩的十分的開心,直到夕陽西下,他們終于來到了今天最后一個目標。

    看著一大串的“心臟方面有問題的乘客請勿乘坐”的招牌, 綱吉的腿有點抖。其實之前也有坐過山車的項目, 但是那種程度還在少年首領的接受范圍內,讓他勉強在伙伴面前維持住了格調。但是這一次的坡度、長度和速度,實在, 實在是有點突破他的心理上限……

    這可是有著“笑著上去哭著下來”之稱的“死亡過山車”啊!

    可惜這一次, 自己貼心的伙伴完全沒發現他的糾結與強行裝出來的勇敢,十分愉快的拉著他一起坐在了“死亡過山車”的最·前·排。

    車輪啟動,開始向著似乎遙不可及的高空爬坡。

    綱吉:“……”

    “今天就先玩這個,時間不夠了, 這里比我想的還要大嘛。”中原中也嫌棄的戳著自己身上的安全裝置, 十分想要解開:“明天還有一堆刺激項目, 我們可以早點出來。”

    綱吉:“……”

    “這個我之前就查了, 很有名的,不過對于我們兩個估計就挺索然無味了。”能夠在天空上追逐飛機的重力使這樣說著, 但是鈷藍色的漂亮雙眸中還是閃爍著屬于少年人的亮光:“雖然感受不到宣傳冊說的那種刺激,不過風景確實挺好看的, 綱你——綱?”

    “………………”

    中原中也:“………………你不會,害怕了吧?”

    少年首領正想硬撐著說一句沒事,此時, 過山車到達最高點,朝著下方——

    垂!直!下!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某酒店房間里,鳶眼少年一把拽下了頭上的耳機, 痛苦地捂著耳朵在床上打滾。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中原中也:“綱,松、松手, 手臂,手臂!我的手臂要被你抓破了——!”

    “嗚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中原中也眼神死。

    算了,要抓就抓吧,他的伙伴開心就好。

    …………

    夕陽西下,中原中也背著手腳發軟的伙伴走向去園區主題酒店的路上,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那個過山車有這么可怕嗎?”

    綱吉自覺丟臉,狡辯道:“車上的大半人都哭了!我至少還能站起來!而且沒哭!”

    “是這樣沒錯……”赭發少年抱著伙伴的大腿往上抬了抬,確定給了對方一個舒服的角度才繼續道:“但那些都是普通人吧。真的全力飛起來,你的速度比我還快。”

    綱吉一臉頹唐:“可是額頭燃燒著火焰的話,大家會覺得很奇怪吧……”

    中原中也:“……”不,他不是這個意思……

    如果雙手空著,他其實很想扶額。

    【——不過,也很可愛。】

    這樣想著,赭發少年不自覺的紅了臉。他搖頭散去熱度,干咳一聲:“那明天還是去玩點水上項目吧,那個‘瘋狂大擺錘’據說比這個還刺激,就算了。”

    雖然很想英雄一點,但是想想自己方才丟人的表現,現在還趴在伙伴的背上,少年首領就怎么都硬氣不起來了:“……哦。”

    “真是的,怎么我還好像壞人不讓你玩一樣。”中原中也頗為無奈,又覺得好笑:“明明是那么強大的超越者……不過這也是綱你了不起的地方吧。”

    “哈?什么意思?”

    “沒什么。”

    兩個少年在夕陽下,于路人的微笑中來到了游樂園內部的主題酒店。綱吉總算恢復了力氣,可以靠自己的雙腿走了。拿了房卡,雖然意外是一間房,但中原中也下意識的認為是豪華套房,自己和少年首領住在一起,也方便他防備有什么趁機而入的兇徒對他的伙伴不利。

    然后……

    “5樓?”電梯里,看著掛在電梯內部的指示板,中原中也不解:“5樓不是高級單人間嗎?”

    “咦?”綱吉懵了:“可是鋼琴師告訴我訂的是雙人房啊。”

    中原中也:“……”鋼琴師!

    最后兩人還是決定先去看看再說。

    不知道為什么,中原中也心底感到一絲惡寒,仿佛有什么惡鬼纏繞在他的身后一樣……

    到了五樓,綱吉刷卡開門,第一眼就看到玄關處放著一雙男士皮鞋。

    鬧了這個么烏龍,少年首領正想道歉退出去,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綱君,你沒走錯哦……”

    噩夢成真,中原中也緊咬牙關捏緊了拳頭:“太宰——”

    “太宰君?你怎么在這里?”綱吉奇怪摯友虛弱的聲音,換了鞋走進去:“你怎么了,為什么聲音這么——太宰君?!”

    只見太宰治死魚一樣躺在唯一的一張2米大床上,脆弱地像是下一秒就要歸西:“啊,沒事,只是被聲波炸彈差點震破耳膜,這會兒大腦受創有點反應不過來……綱君,我好像快不行了,我們一起殉情吧——”

    少年首領面無表情:“我們先去吃晚飯了。”

    “好過分啊綱君,人家耳朵真的好痛啊!”太宰治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原本被可愛的毛絨狗狗裝點的主題大床已經被他滾的面目全非:“我可是剛做完任務就來找綱君,昨天就通宵了一晚上,今天也沒睡覺不說,飯也一口沒吃,生怕綱君出什么事情——”

    中原中也從桌子下的垃圾桶中提起一個便當盒:“什么都沒吃?啊?”

    剛剛愧疚的不行的綱吉:“…………”

    “……總之,快到夜間花車游行了呢!我們一起吃完晚飯后就去看游行吧!”太宰治一臉可憐地提議:“之后剛好趕上城堡煙花,我十分期待的。”

    綱吉無奈的嘆了口氣,又有些好笑:“知道了知道了,快整理下衣服,一起走吧。”

    “好~”

    然而,中原中也的神色卻無比凝重:“喂太宰,這個房間不是你動的手腳吧?”

    太宰治似乎知道他要問什么,笑瞇瞇地回答:“沒有哦,我只是提前知道鋼琴師訂了哪間房,用了點開||鎖技巧進來而已。”

    綱吉忍不住吐槽:“電子鎖都能用鐵絲?”

    “對哦~”

    綱吉:“……”你贏了。

    但是中原中也的關注點顯然不在這里,而是:“難道今晚我們兩個都要睡這里?睡、睡在一張床上?!”

    太宰治笑答:“小蛞蝓真是過分啊,明明還有我呢。”

    中原中也:“……”

    綱吉反而無所謂:“說起來,就算是在羊的時候,我們都沒有睡在一起過啊,放心吧,我不會亂動的。”

    太宰治揶揄:“明明綱君睡著了喜歡到處亂滾……”

    “只、只是偶爾!”

    中原中也忍無可忍,無論是和伙伴睡在一起還是和太宰治睡在一起,都太挑戰他的心理極限了:“我去再訂別的房間!”

    “沒用的哦,中~也。”太宰治笑答:“我來的時候就查過了,今晚所有的房間都被訂滿了呢。你應該不是那種用金錢或者武力強迫別人讓出房間的大壞蛋吧?”

    “……”

    “所以,只有這間了~”

    “……”

    綱吉從伙伴青紅交加的臉上,后知后覺的發現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他今天晚上,真的睡得著嗎?!

    抱著這樣的忐忑和疑問,三個人一起去主題餐廳吃了一頓意外平和的晚餐,太陽的余光只剩下些許,黑色開始籠罩大地。一輛輛漂亮的花車裝載著身穿布偶的工作人員,在閃亮的燈光下向著路旁的游客招手,大家的熱情都被調動了起來,人山人海之中,少年首領的快樂很快消失不見,被擠得昏頭轉向分不清前后左右。

    “中、中也——太宰君——你們在哪里啊——!”

    一邊大喊著一邊隨波逐流,被擠得呼吸困難的綱吉心里祈禱自家伙伴千萬別忍無可忍在這里使用異能飛起來帶來恐慌,一邊自己也十分想要點燃火焰好脫離苦海,糾結之中,一只微涼的手突然抓住了他伸出去的手腕,將綱吉一把從人群中扯了出去。

    太宰治微笑著低頭看向比自己矮了些許的少年首領,指著另一處閃爍著綠色招牌的屋子愉快道:“綱君~那邊看著人不多呢,陪我去那里玩吧?”

    “咦?可是中也——”

    “小蛞蝓自己會有辦法的。”太宰治拽著少年首領往目的地跑:“綱君只顧著陪小蛞蝓,還故意讓芥川瞞著我,真是過分吶。”

    “因為你肯定要欺負中也,而且……你在的話,中也八成就不會老實說出那天的事情了,因為你一定會打斷他。”綱吉嘟囔著,下意識跟著摯友的步伐前進:“太宰君,你……也在擔心和中也一樣的事情嗎?”

    “擔心?不哦,我和小蛞蝓苦惱的可不是一件事,不過我已經找到了答案和前進的方向,所以不再擔心了。”

    “額……說來聽聽?”

    “不行哦,這是秘·密!”太宰治搖搖手指:“現在,綱君只要好好陪我玩就是了。陪了小蛞蝓那么多個項目,陪我這一個不過分吧?”

    這又勾起了少年首領的愧疚心:“……好吧……可是中也——”

    “一會兒去城堡那邊,肯定找得到的。”

    “用手機發消息——”

    “來的時候打車沒帶錢,就拿手機抵押了呢。”

    綱吉:“……”槽點太多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目的地,少年首領抬起頭,沒有樹木的遮擋,這一次他看清了招牌上的字。

    《古宅驚魂夜》

    綱吉:“……………………太宰君,我肚子有點痛……”

    太宰治可不給他逃跑的機會:“誒,綱君不會是害怕了吧?不是還說要變得更強保護我的嗎?這樣子可不行哦~”

    綱吉覺得自己現在是真的有點肚子痛了:“……這是我躲著你跑來這里玩的,懲、懲罰……?”

    “怎么會呢,綱君可是我的首領,我這個做下屬的怎么敢懲罰您呢?”

    綱吉:“……”這不就是生氣了……

    太宰治嘆氣:“綱君當然可以拒絕,反正我也打不過你,沒法像小蛞蝓那樣用強。”

    “你這都說的什么和什么……我、我去!我去還不行嗎,你不要生氣了。”

    少年首領深呼一口氣,帶著必死的決心,拉住了太宰治伸出的手。

    似乎是因為火焰的關系,綱吉的手一年四季都十分暖和,與之相反的是太宰治,雖然生命力頑強的可怕,但體質略有偏寒,在溫度降下來的夜晚他的指尖都是冰涼的。雙手交疊,對方的暖意似乎都渡在了他身上,看著少年首領手背上紅的刺目的令咒,太宰治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遮蓋住他動搖的雙瞳,手指更緊的圈住了綱吉的,然后抬起頭恢復了一如既往的笑。

    “抓緊我就好,綱君,無論遇到了多么恐怖的鬼怪,我都一定不會放開你的手的。”

    綱吉已經緊張到全身僵硬了:“說、說話算話哦。”

    “那當然,就算綱君反悔了我都不會松開呢。”

    太宰治用曖昧的語調說出了一語雙關的話,帶著少年首領在工作人員祝福的微笑下走進了黑漆漆的日式古宅。

    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綱君,雖然很高興你這么依賴我,不過……你力氣有點太大了,我、要喘不上氣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雖然我很想和綱君一起殉情,但是不太想被你勒斷全身骨頭呢……”

    “嗚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太宰治眼神死。

    武力值相差太多,有些計劃實施起來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順利啊……

    ——還有真的好痛。

    【回去,還是稍稍鍛煉下||體術吧……】

    不喜歡武斗的腦力派干部如此認真的想著。

    第077章 第 77 章

    中原中也一臉不耐煩的等在城堡的VIP通道前, 目光不善地盯著太宰治朝這邊走來的身影。

    綱吉尷尬地趴在太宰治的背上,朝著伙伴揮了揮手:“抱歉,久等了……我腿有點軟……”

    “你不用道歉, 用腳想都知道是這條青花魚搞的鬼。”中原中也冷哼一聲, 對著綱吉又不禁放柔了臉色:“沒事吧綱,你的臉色不太好,青花魚拉你去坐什么刺激項目了?”

    太宰治笑瞇瞇地回答:“是鬼屋哦, 很有意思, 還附帶解謎呢。”

    中原中也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磕磕巴巴轉換話題:“快點上去,還有兩分鐘就要放煙花了。”

    太宰治這次沒惹什么麻煩,老老實實跟著走。看著城堡前的人山人海, 雖然不久前才發生了禍及關東的龍頭戰爭, 但對于生活在和平生活中東京居民與外國游客而言沒有什么變化, 享受著忙碌、愚昧, 卻也平和幸福的生活。

    鳶眼少年無趣地說:“下次想玩的話包場就好了,也就幾千萬円……”

    對于已經是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而言, 這的確算不得多少。

    中原中也嗤笑:“包場了,然后呢?就算叫上港口Mafia所有人一起來, 綱也不見得有多高興。”

    太宰治嘆了口氣:“說的也是。”

    說話間,美麗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城堡外還能聽到游客們的歡呼聲。中原中也抱怨著:“都怪你非要拉著綱去什么鬼屋, 煙花都趕不上了!”

    綱吉趕緊打圓場:“這么看也很漂亮啊!而且煙花的話,我們下次再來看也不錯,下次我們提前過來。”

    “綱都這么說了……”赭發少年捏著拳頭:“逃過一劫啊, 太宰。”

    “綱君這么喜歡我,怎么會舍得看我被中也欺負呢?”太宰治仰頭看向自己背上的少年首領, 對方的呼吸與自己如此挨近,他的額頭都能感受到溫熱的氣息:“不過下次啊……綱君要是喜歡的話,我們每天都可以在港口Mafia的大樓上放,絕對不輸這里哦。”

    “每天——哪有你這么玩的。”綱吉吐槽:“再美的景色都會無聊的。”

    “那……一年一次?”太宰治笑答:“以后每年綱君的生日,我們都在中央大樓頂上燃放煙花怎么樣?景色一定比這里更好呢。”

    綱吉很心動:“確實不錯,啊,不過要搭一個暖房才可以,要不蘭堂君肯定就不來了。”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中原中也無奈地看著被太宰治拉進言語陷阱中的少年首領,他的伙伴對身邊的朋友總是不設防,哪怕當初在蘭堂那里吃了虧也不長教訓,被太宰治騙的團團轉。

    不過,對于這件事,他倒也不會阻止就是了。

    夜空下,美麗的煙花燃放著,于一片歡呼喝彩聲中,照亮了城堡最佳觀景臺上三個少年的笑。

    “所以~”太宰治變魔術一樣從懷中掏出了一瓶葡萄酒:“為了慶祝,我們喝一杯吧~”

    “誒?!!!”

    ……

    …………

    說實話,少年首領那莫名其妙的底線讓他至今以來都沒有喝過酒,在擂缽街的時候是,在港口Mafia時亦然。不過這并不代表他不好奇,看著自己最重要的兩位摯友一副成熟大人的姿態品嘗著據說十分昂貴的美酒,綱吉也常常會有強烈的好奇心。

    今天大概是氣氛實在太好,少年首領終于還是沒抵擋住太宰治的誘惑,伸出了罪惡的手。

    “唔……有點苦,也有點甜……”早就口渴了的綱吉在煙花綻放的夜幕下牛飲一般、喝了一大口杯中的紅酒,味道和他想的不太一樣:“有點像是葡萄味道的飲料,很好喝啊。”

    正在給中原中也倒酒的太宰治笑答:“綱君喜歡的話可以多喝點哦,我帶了好幾瓶來呢。”

    綱吉:“……你的大衣口袋是百寶袋嗎?”

    這么說起來,他這會兒才發現,今天太宰治沒有穿那身黑色的大衣,而是他送給對方的十五歲生日禮物。當年還偏大偏長的沙色風衣,如今都已經合身,甚至有一點短了。

    當年比他矮的太宰治現在都已經比他高好幾公分了,倒是中原中也,似乎沒什么變化……

    少年首領干咳一聲,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好的想法,再度把太宰治剛剛倒滿的紅酒一飲而盡了。

    太宰治笑著再度給他滿上:“綱君,好喝嗎?”

    “嗯嗯……挺——”他突然發現自己舌頭有點大,不過很快捋直了:“挺好喝的,比我想的好多了。”

    “哼,真是難得啊太宰,你也能拿出這么好的酒!”比起綱吉牛飲,中原中也就優雅多了。帥氣的少年斜靠在椅子上搖晃著杯中的紅酒,欣然接受太宰治的倒酒服務:“這酒不便宜吧,我對你有所改觀了。”

    太宰治笑而不語,在中原中也喝完后再度倒上,簡直像個忠實的管家一樣。

    正常情況下,兩個對太宰治深有了解的伙伴應該從鳶眼少年過分殷勤的行為中察覺到不對勁,可惜一個對酒精不了解,一個自認這么點酒自己完全沒問題,幾杯下肚,哪怕紅酒的度數不算高,兩個人的大腦神經都已經被麻痹了。

    “好、好奇怪……”中原中也拿著桌上的空瓶,瞳孔已經開始不對焦了:“雖然標簽不同,但我怎么覺得,這個酒瓶有點、眼熟……”

    “那是你的錯覺啊中也。”太宰治再度滿上酒杯:“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快讓綱君見識見識你的酒量吧~”

    腦子已經不清醒的重力使大笑著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那是當、當然的!”

    “加油哦中也,還有呢。”

    “再來!”

    “好厲害~”太宰治捧讀:“繼續繼續!”

    “再、再來!”

    綱吉:“……中也,你怎么……變成……兩個了?太宰君也……三、三個……?”

    因為在鬼屋里叫的口干舌燥,少年首領一口氣連喝五杯,將微甜的紅酒當成了飲料,雖然度數不高,但耐不住他喝的實在太快,這會兒已經開始發昏了:“你們別轉了,我、我有點想吐……”

    “呀,兩個人的酒量比我想的還差呢。綱君~如果還有下次的話,要記得酒是不能喝太快,會醉的格外迅猛呢~”太宰治放下酒瓶,嫌棄地看了一眼已經開始對月高歌的中原中也,目光再轉到少年首領身上又變成了滿目溫柔:“不過比起小蛞蝓,綱君的酒品就好太多了~綱君,喝醉了的話,我們就回去睡覺吧~”

    “唔……嗯嗯……”綱吉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被太宰治一把扶住了準備離開。不過雖然已經腦袋發昏,但還牢牢記得自己的伙伴:“中、中也怎么辦——”

    “中也還想在這里唱一會兒,綱君看他唱的多開心啊。”太宰治架著綱吉的一條胳膊打算撤退:“咱們回去睡覺就行,不用擔心他,畢竟中~也戰斗力那么強不是?”

    “哦……”

    喝醉了的少年首領聽話的不得了,雖然他日常都是一副柔軟溫和的性格,但此時的他更多了分乖巧,讓太宰治不禁柔和了眉眼。少年首領的分量不算輕,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昏沉的醉鬼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身上,紅酒散發出的醇厚氣息仿佛也讓鳶眼少年染上了些許醉意,少年首領灼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遞到他微涼的身體上,伴隨著吹到脖頸上帶著酒香的熾熱呼吸,竟讓他也覺得臉上發燒起來。

    太宰治輕聲問:“綱君……你會一直留在這里嗎?”

    煙花在天空中綻放,周圍還有離場游客興奮的呼喊,也有和他們一樣要前往主題酒店的旅者在愉快的交談。太宰治的聲音是那樣的輕,他甚至都不確定綱吉是否聽到了。

    但是少年首領回答了他:“嗯,會啊——太宰君和中也——因為太宰君和中也,都,都在這里啊……”

    “你們都在……這里,我肯定,也要一直、一直在這里的……”

    他伸出哆哆嗦嗦的手指,放肆地戳著摯友柔軟的臉頰,因為過于顫抖了,幾次險些插進太宰治的眼睛。

    “反正……你們都、都不要離開我……不要……讓我又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已經……不想再失去自己、的、家了……”

    他有些茫然地自語:“一個人的感覺……好可怕……我不想變成……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環境……”

    “真的好可怕……”

    太宰治抓住了少年首領亂戳的手指,將整只手輕輕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低笑著說:“你戳的我好痛啊。”

    “不要擔心,綱君。”

    “我不會放你一個人的,絕不會丟下你,讓你孤獨的徘徊在這個糟糕的世界。”

    綱吉傻乎乎的笑了:“說話算數啊!”

    “呵呵,當然。”鳶眼少年漂亮的雙眼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如同月輝,如同波光,溢滿溫柔:“就算是綱君想跑也不行哦。”

    “我才不會——跑!”少年首領義正詞嚴:“太宰君才是,你明明……最會跑了!”

    “好~好~”

    扛著不會走路的醉鬼雖然有些辛苦,但太宰治難得有些樂在其中。

    這樣的路,大概走多久,都是不會厭煩的。

    一路回了主題酒店,少年首領不知何時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太宰治將他放到了床上,說不上為什么,從來不知羞澀為何物的太宰治,在這略有吵鬧的夜晚意外的有點忸怩,不過他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態,然后高高興興地跟著爬了上去,靠在最重要的人身邊閉目補眠。

    “真不愧是綱君啊,竟然讓我都感覺到手足無措……”太宰治閉著眼睛,手指卻在少年首領的左眼上輕輕畫著圈:“馬上就好了,到時候,我們彼此都會輕松很多,你不是總說人要向前看嗎?……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好了,對吧,綱君?”

    他將頭貼近自己最重要的人,像只貓一樣蜷縮起身體,側耳傾聽著綱吉頸動脈傳來的脈搏跳動聲,感受著那因為醉酒而格外灼熱的體溫,太宰治心情極好地笑說:“我知道,綱君一直都這么溫柔,肯定會因為選擇而痛苦。沒關系,我理解,所以……”

    【從一開始幫你選擇好就行了。】

    “晚安,綱君。”

    窗外的聲音也隨著夜深而漸漸消散,就在太宰治都有了睡意即將進入夢鄉之際,遠方突然傳來了那熟悉的讓人頗感厭惡的高亢叫喊聲。

    鳶眼少年瞬間陰沉了臉,還沒來得及去關窗,赭發少年就先一步沖了進來,直接在臥室的墻壁上踩出一個大坑!

    “混蛋——太宰!”中原中也一把拽住太宰治的衣領把人從床上提了起來:“你、你帶綱跑去哪里了!我、我找了半天——”

    太宰治:“呿,還是喝的太少了,腦袋居然還轉的動。”

    “你說什、么——?!”

    太宰治死魚眼:“什么都沒有,快點放手我好困要睡覺了。”

    “睡、睡什么睡!起來high!”中原中也興致高昂:“走,和我去唱歌!”

    “我拒絕!”

    “我也要去!”被巨大的響動吵醒,綱吉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臉傻笑:“中也,一起玩的……話,把我也帶上!我們一起開‘男子會’吧!”

    “聽到了沒太宰,綱……也、也要去!你不許拒絕!”

    綱吉在一邊起哄:“一起去一起去!”

    太宰治:“………………”

    雖然做好了可能失敗的準備……

    ……但這計劃翻車翻得委實有點狠。

    ……

    第二天,少年首領一覺睡到了下午兩點。

    看著手表上顯示的時間,綱吉一屁股從床上坐了起來:“兩點?兩點了?!”他答應森先生四點就要回港口Mafia啊!

    “你終于醒了啊綱君……”身邊傳來了有氣無力地聲音:“醒了就行,收拾收拾東西,準備走吧……”

    “為什么會——太、太宰君,你的臉色……”好差啊!

    坐在小沙發上臉色青白,眼下掛了一片青黑的太宰治發出了幽魂般的笑聲:“不用擔心,和綱君沒關系,都是小蛞蝓的錯哦。”

    綱吉:“……對不起我再也不喝酒了!”

    太宰治呵呵一笑,恐怖如斯。

    “中也呢?……中也?!”

    綱吉爬下床蹲在伙伴身邊,仰趟在地毯上的赭發少年此時還在呼呼大睡著,理論上不會做夢的神明似乎在做什么美夢,嘴角還帶著明顯的笑容。

    “看著很礙眼對吧。”太宰治蹲在綱吉身后,輕聲說:“想想他的快樂都是建立在昨晚對我的折磨上,我就非常想要用刀子切掉這惡心的笑容呢……”

    “求你不要啊!中也!中也!快起來啊中也!”

    ——再不起來你的嘴就要沒啦!

    雞飛狗跳的“早晨”過后,三個臉色都不好的人放棄了水上樂園的項目,在少年首領的建議下乘坐新干線回橫濱。

    綱吉是愧疚自己讓伙伴睡了地板,還害的太宰治被迫通宵兩晚;中原中也是想起了自己被灌醉不說、喝的酒還是自己被偷出來的珍藏;太宰治因為連續通宵兩個晚上、還被兩個武力都比自己高的酒鬼鬧了大半宿。

    臉色一個賽一個糟糕的少年組合引得路人頻頻圍觀,均沒想通為什么從游樂園走出來的人會是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糟糕狀態。

    一直到坐上了新干線,三個人都沒緩過來,其中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尤甚。

    坐在兩個人中間的少年首領:“…………”

    ——真的再也不喝酒了嗚嗚嗚。

    列車在廣播中緩緩啟動,周圍的景色迅速倒退。綱吉看著看著,原本尷尬的心情漸漸淡去,他總是為每一次看到的美麗景色而心動,為了擁有這樣美景的世界而歡笑,開心與友人們度過的每一天。

    突然,靠窗坐著的太宰治倒了下來,整個人都靠在了綱吉的身上。他嚇了一跳,回頭看去,太宰治已經睡著了,閉著眼睛的少年顯得格外脆弱,眼下的青黑在白皙的皮膚上尤為顯眼,讓少年首領更加柔和了笑容,調整自己的姿勢想讓摯友補補眠。

    剛剛移動,左邊的伙伴也突然順著靠椅滑了下來,倒在了綱吉的肩膀上。赭發少年睡得似乎并不安穩,長長的睫羽顫動著,似乎隨時有可能醒來。

    綱吉一下子就不敢動了。

    反正也就剩二十分鐘左右的路程,也算不上辛苦。

    無聊中,他聽到了坐在后排的幾個女孩嘰嘰喳喳的討論:“你們看你們看,各種親吻的含義呢~”

    “誒,親吻還有含義呢,雜志給我看看!”

    “……唔,親吻喉嚨是渴求,親吻脖子代表執著……”

    似乎酒精的影響還沒完全消退,中原中也難受的動了動,不過沒醒。

    女孩子的話題還在繼續。

    “親吻手腕代表欲望,親吻手背是尊敬,親吻臉頰是滿足、親近……”

    “呀~~~感覺好有道理耶,那,kiss呢?”

    “這個很好確定嘛,我看看……哈哈,果然,親吻嘴巴就是愛情啦。”

    綱吉百無聊賴的聽著,一位拄著紳士棍、衣著精致步履優雅的路過老者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三個年紀不大的孩子呵呵笑了起來。

    “你們三個,關系還真是好呢。”

    “啊,那是當然。”綱吉忍不住笑了:“他們可是我最重要的同伴。”

    ——是他愿意付出一切,用生命去守護的、最重要的人。

    第078章 第 78 章

    在一個平淡的早晨, 綱吉收到了澀澤龍彥的邀請。

    自從去年夏天對方代表異能特務科前來港口Mafia拜訪后,綱吉經常可以收到對方寄來的東西。最多的是澀澤龍彥親手設計的衣服,有的時候是一張印著秀麗風景的明信片, 有時候是一些重要的情報, 有的時候是官方的委托,有的時候僅僅是他在路邊買的花朵。

    澀澤龍彥送的東西就像是他給綱吉的感覺,如同霧一般虛無縹緲, 捉摸不定, 仿佛一切都只是他隨心所欲的產物。

    不過,這還是綱吉第一次收到港口Mafia之外的人的邀請,對方還是異能特務科的重要人物——想想這個人是澀澤龍彥,又似乎理所當然。

    少年首領不止一次感慨, 這真是個魔幻的世界。

    “這不就是約會邀請嗎?”

    太宰治嫌棄的將邀請卡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又被綱吉慘叫著撿了出來:“太宰君!這怎么說都是別人的心意, 不可以隨便扔啊!!”

    “那家伙一看就不懷好意, 綱,你不會真的要去吧?”中原中也滿臉寫著拒絕:“誰知道他又想做什么!萬一是什么陰謀詭計。”

    “澀澤先生應該不會啦……”綱吉撓撓臉, 忍不住吐槽:“而且他又打不過我。”

    他和澀澤龍彥的關系算是什么呢?

    對方和港口Mafia的關系似敵似友,和太宰治又是擺在明面上的塑料同盟, 蘭堂明顯不怎么喜歡他,但是森歐外卻很看好他的價值,中原中也更不用說, 自從去年的“爬床事件”,只要條件允許,赭發少年幾乎見到對方一次就要動手一次。

    太宰治不怎么高興, 鋼筆在文件上戳了幾下,濺射出的墨水在紙張上氤氳出大大的點, 像極了他糟糕的心情:“綱君怎么想?”

    “我嗎?”綱吉看著手中剛被他搶救回來的華美卡片,上面用漂亮的字體寫著時間和地點:“……我打算去,召喚恩奇都后一直沒跟他聯系過,澀澤先生和太宰君一樣聰明,也許有什么重要的發現要告訴我。”

    中原中也冷哼:“八成只是拿了一堆衣服給你吧?”

    綱吉干笑了兩聲,視線又回到了這張不大的卡片上,華麗縹緲的字體就如同澀澤龍彥這個人,他用優美的辭藻寫滿了讓少年首領背后發麻的贊美和想念,落款是“你的朋友-龍”。

    讓綱吉改變了拒絕主意的,正是那個落款。

    ——他和澀澤龍彥的關系算是什么呢?

    距離他第一次遇到這個人已經過了一年之久,雖說拿到異能許可證后對方的拜訪極大的緩和了他們之間的關系,他也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出自己不再是一個美麗的“物品”,但是……他還是不太擅長這種過度狂熱的性格,對方在意的事情他會覺得無所謂,對方直白的地方又會讓他覺得不好意思,很難找到一個平衡的點。

    ——他們算是朋友嗎?還是……單純的同盟呢?

    他雖然是港口Mafia的首領,但哪怕有了龍頭戰爭的選擇,實權也基本都掌握在森鷗外的手中,超越者的身份和召喚的力量只有極少數人知曉,雖然已經脫離了“傀儡”的稱號,卻依舊像個吉祥物,而綱吉本人也十分滿意現在的狀態。所以,他和澀澤龍彥的關系并不會給異能特務科和港口Mafia帶來太多的影響。

    但是,綱吉卻覺得,這件事不能逃避。

    說不上是不是超直感給出的提示,還是他真的有所成長,或者只是屬于少年人的簡單煩惱……他確實有在好好地考慮自己與澀澤龍彥之間的關系。

    森鷗外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在龍頭戰爭中他已經了解。退一萬步說,他還有中原中也,有太宰治,有蘭堂,還有他自己強大的力量……這些加在一起,注定了未來早晚有一天,他的決意會像龍頭戰爭的抉擇一樣,成為港口Mafia的行動方針,而在未來,他只會遇到更多的人,接觸更多的人,他的態度會影響到很多很多人。

    雖然無數次的在心里想過逃避,但是綱吉從來都沒有忘記自己在繼承式上對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承諾。為了他最重要的人,他必須站起來,必須學習,必須前進,必須使用火焰的力量——哪怕那會讓自己距離“過去”越發遙遠。

    所以,綱吉拒絕了所有人的陪同,選擇了獨自赴約。

    約定的地點是中華街外的露天咖啡廳,雖然對于兩人的身份而言有些過于樸素了,但是卻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果不其然,少年首領提前半個小時到的時候,澀澤龍彥已經在那里了,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大陽傘,一如他們第一次見面喝咖啡的樣子。

    白色男人的好相貌讓他在哪里都是惹人注意的,長及大腿的雪白頭發像瀑布一樣散落在座椅,更有一種虛幻的美感。不同于自己的兩位摯友臉頰還有著嬰兒肥的精致,澀澤龍彥所擁有的是屬于成年人的俊美。他一如既往穿著一身華麗的白色衣服,就好像中世紀的貴族一般優雅的坐在那里,如同坐在什么王座上一樣,冷淡的眉眼與氣質讓無數偷偷看他的女孩不敢接近。

    突然,冰雪融化了。

    好似春天來到了大地,白色男人突然笑了起來,冰冷的人物畫作突然變成了真人。他站起身朝著綱吉揮手:“綱吉君,這里。”

    綱吉小跑上前,在澀澤龍彥引起更多騷動的之前坐下:“抱歉,澀澤先生,我來晚了。”

    “是我來太早了。”澀澤龍彥紅寶石般的眸子滿含溫柔,淺笑盈盈地看著少年首領:“果然如我預想的,綱吉君來赴約了呢。”

    他揮了揮手,早就準備好的侍者為少年首領端上了一杯他喜歡的、加了冰的檸檬可樂。

    綱吉有點無奈,自己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澀澤龍彥的眼中清晰可見,毫無秘密可言,這讓少年首領多少有些沮喪:“我就這么容易被看透嗎?”

    “綱吉君是如此的真率純善,想要猜中你的心思確實不難。”澀澤龍彥雙手交疊撐著下巴,近乎癡迷地看著面前的少年首領:“不過正因為過于純粹,有時候綱吉君的行動又讓我無法捉摸……比如我至今依舊沒有想明白,那場時間與空間的交錯中的三個問題。”

    綱吉眨眨眼。

    原諒他……一年前的事情,那三個問題是什么他已經忘干凈了……

    正發愁怎么繼續把話題接下去,澀澤龍彥卻輕輕一笑,并不深究。或者說,他并不在意答案了。

    這三個對他而言無解的問題就像是長劍,深深刺入了他原本如霧一般空白茫然的前路,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永遠無法忘懷的刻痕,甚至改變了他的人生——那過于清晰的道路被毫不留情的斬斷,七零八落的線條難以重組,他看不清有少年參與的未來之路,卻充滿了期待。

    期待那被火焰燃燒的輝煌之路,哪怕道路的盡頭會將他的靈魂焚燒殆盡,也在所不惜。

    澀澤龍彥是個很博學的男人,也十分健談,不過三言兩語就化解了少年首領隱藏的尷尬,漸漸變成了對答。哪怕聊到了他并不擅長的游戲領域,他也能根據判斷說出正確的答案或見解。

    當話題轉到概率抽卡游戲的時候,澀澤龍彥若有所思:“概率游戲嗎?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會讓人把游戲公司的人抓起來……”

    綱吉:“……”然后用槍指著對方的腦袋修改概率嗎?

    雖然沒說完,但綱吉已經知道對方想干什么了。

    “……你和太宰君不愧是朋友啊。”

    “朋友?不,我們不是朋友,充其量不過是互相利用的盟友,這就是極限了。”出乎綱吉預料的,澀澤龍彥否定了他的認知:“能被我稱之為朋友的,只有綱吉君,只有你。”

    少年首領有些不好意思,雖然更火熱的話對方都說過,但是那種對物欲的追求只讓他感到毛骨悚然,反而是現在,對方溫柔繾綣地看著他,看著一個“人”,不過寥寥數語,卻意外的打動人。

    綱吉只覺得自己的臉都在發燒:“太、太夸張了……”

    澀澤龍彥單手托腮,他看著這個小他許多的少年,輕笑著問:“綱吉君,你猜猜,如果沒有遇到你的話,現在的我應該在做什么?”

    這個話題有些跳躍,但綱吉還是順從的去思考了:“如果我們沒有相遇的話……”

    是在設計喜歡的白色衣服?還是在研究所做著了不起的實驗?或者是在收藏室看著自己的收藏品?或者是在物色下一個可以選擇的目標……

    少年首領突然睜大了眼睛。

    “看來綱吉君還是很了解我的,我很高興。”澀澤龍彥低低笑了起來,仿佛沒有看到綱吉臉上的懼色,輕聲道:“是的,沒有讓我滿意的人讓我設計華美的禮服,無趣的研究讓人厭煩,我最愛的,果然還是去欣賞那些寶石動人的光輝。我會不斷的物色下一個目標,繼續補充我的收藏室,無窮無盡的掠奪,直到我滿足的那一天。”

    “但是,這個世上最無法滿足的,就是人的欲||望。”

    “綱吉君,讓我告訴你一個官方都不知道的秘密吧,作為我知曉你這么多秘密的交換,也是我們友誼的證明。”澀澤龍彥湊近少年,綱吉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溫熱的呼吸,帶著淡淡咖啡的香氣,以及令他心底發寒的危險:“我所收藏的異能結晶越多,我的龍彥之間的范圍就會越大,理論上來說,就算是覆蓋全國也未嘗不可。”

    ——如果在十幾天前的那個群星吐息的夜晚,他擁有足夠將白霧覆蓋整個橫濱的異能結晶的話,或許就用不著少年首領出手。

    綱吉倏地瞪大的雙眼愉悅了白色的男人,他直起身,雙眸含笑:“如果一直都找不到,用盡一切方法都無法找到那能令我心安的寶石的話,早晚有一天,我會將心中的念想化作現實。殺死數以千計的異能者,然后不斷的擴大白霧的范圍,甚至漂洋過海,在全世界尋找我的魂歸之所。”

    少年首領無比清晰的知曉,對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從不在乎世人的性命,甚至不在乎自己的。他對物欲的追求超越一切,連自身都排在寶石之后。他的欲||望溝壑難填,卻又需要人命來不斷填裝。

    這個男人擁有著得天獨厚的好樣貌,外表圣潔的好似無垢的天使,內心卻比來自地獄深淵的魔鬼還要殘酷。

    似乎看出了綱吉的動搖,澀澤龍彥歪過頭,顯得有點可愛:“綱吉君在害怕嗎?不要害怕,那都是我沒能遇到你的悲慘結局,或許致死也無法得償所愿,也或許會成為世界的敵人。但這些已經不會再到來了。”

    “因為我已經見到了你,見到了最完美的、最愛的你。”

    綱吉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真的不會再為了單純的‘興趣’殺死異能者?”

    澀澤龍彥伸出了手:“當然,我向你發誓。只要綱吉君愿意成為我的朋友。”

    少年首領直視著對方那雙無限溫柔的紅色眸子,因為認知的偏差,超直感在對方身上是另一種類型的不準確,他有時候也不太能判斷對方真正意圖。但是……

    他伸出手,握住了對方:“一言為定。”

    澀澤龍彥輕笑:“我已經得到了綱吉君這樣舉世無雙的完美寶石,或許會感嘆特殊寶石的美麗,卻怎么可能再對其他存在心動呢?”

    “所以——”

    “綱吉君,你一定要一直在我知曉的地方哦。”

    ——避免,他再度因為極致的空虛,而重新做出瘋狂的舉動。

    ——為此,哪怕過程會傷害到面前他所摯愛的少年首領,也要追尋他所渴求的結果。

    第079章 第 79 章

    自上次與澀澤龍彥見面之后, 兩個人的關系好了許多。至少在綱吉單方面的看來,兩個人之間的來往終于有點朋友的樣子了。

    只是……

    少年首領默默地看著手機上的寫滿了不重樣的贊美與愛意的郵件,然后非常、非常、非常認真的, 給某位白色的變態回復了信息。

    【澀澤先生, 你再發這種騷擾郵件,我就拉黑你了!!!】

    然后消息發出去還不到三秒,對方就回復了一個哭泣的表情包。

    綱吉:“…………”

    總覺得自那場白霧之戰中迫不得已扇的兩個大耳刮子后, 對方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整個畫風都變得不正常了。

    他忍不住吐槽:“不對,澀澤先生真的有正常過嗎……”

    雖然知道回郵件拒絕也沒什么鳥用,但是出于對朋友的尊重,綱吉又做不出裝作沒看到郵件的樣子, 看到了自然就會回復, 然后周而復始惡性循環……

    這次他決定管住自己的手, 堅決拒絕到底。

    剛這樣想著, 秘書大田有棲就敲響了他的門。這位身材健碩面貌英挺但又格外有書卷氣的秘書捧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走了進來,他單手推了推臉上的眼鏡:“首領, 異能特務科的澀澤龍彥先生又給您寄來了禮物。”

    綱吉掩面嘆氣:“不會又是衣服吧……”

    “是的。”

    ——饒了他吧,有個過度熱情還擅長做衣服的朋友真的有點招架不住啊!

    大田有棲了然:“那么屬下去處理掉——”

    “別, 別別……”綱吉糾結了片刻,還是屈服了:“先放到我的衣帽間吧……好歹是澀澤先生親手做的,怎么也不能扔了……”

    他在自家秘書“怒其不爭”的眼神中尷尬地低下了頭, 再度打破了剛剛的誓言,飛快的給新朋友發去了郵件。

    【澀澤先生,算我求你了, 別再發新的衣服來了!我穿不了這么多!】

    這一次只過了兩秒,他就收到了回信。

    【沒關系, 為綱吉君做衣服我很快樂。】

    附帶一個微笑的表情。

    少年首領:“…………”

    ——算了,隨他高興了。

    剛剛經受過澀澤龍彥精神攻擊的綱吉決定去放松一下,他拒絕了大田有棲的跟隨,進入首領專用電梯后隨便按了一個樓層——這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有的習慣,每當心情復雜的時候他都會隨便按一個樓層去轉轉,給自己放松一下。

    這次他按的是醫療部。因為先代首領的關系,醫務室在那位老者剛剛開始病重后就被搬到了中央大樓,共占據三層樓,擁有許多非常昂貴的醫療機器。在綱吉的眼中,這里與其說是醫療“部”,不如說是高端私人診所,專門供給組織的中高層人員使用。

    他突然想起來,在自己的強烈要求下,對看病這件事莫名抗拒的芥川龍之介似乎被太宰治規定了,非任務期間每天下午定時來醫療部就診。

    雖然才加入港口Mafia剛滿三個月,但芥川龍之介是被身為干部的太宰治帶回來的人,一開始就被安排在了這里治療傷病,更不用說現在的他已經被太宰治正式收作了弟子,自然有資格來這里定期檢查身體。他毫不避諱的直言自己一定會打敗所有競爭對手成為太宰治的直屬部下,太宰治也只是笑笑沒有反駁,這在眾人眼中已經與默認無異。

    不同于芥川兄妹的欣喜,旁人看著這兩個孩子的目光,均是一半羨慕,一半同情。這種微妙的情緒,估計也只有當事人還不清楚了。

    綱吉嘆了口氣。

    ——他真的是太懂了。自家貓系的摯友,就連自己這個被偏愛的都經常有種招架不住的捉急感,就更別說是那些部下了……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

    “芥川,祝你好運……”

    這樣逃避現實的說著,電梯的門打開了。綱吉才剛走出去,就看到了從另一側員工電梯中走出來的太宰治與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在看到綱吉的瞬間立刻單膝跪下,太宰治則是非常熱情的走了過來,試圖擋住身后傷痕累累的弟子:“綱君~今天怎么有空來這里了?”

    綱吉深吸一口氣:“芥川,請起身吧。你這身傷是怎么回事?今天的任務很危險嗎?”

    太宰治默默偏離了視線。

    好在芥川龍之介沒有辜負自家老師的期待,他恭敬地走到了綱吉面前三步外停下,臉上還帶著血痕的少年比起剛來的時候圓潤了不少,個子也竄高了一節,現在無論是誰都不會把他當做是十一二歲的小孩了:“都是在下沒用,還要浪費組織的醫療資源……”

    “停,”綱吉揉了揉頭,這種超級認真的人在某種程度和變態一樣讓他難以招架:“太宰君,你來說吧……”

    太宰治眨眨眼:“就是正常的鎮壓任務啦,我們要盡快將龍頭戰爭殘余的境外勢力全部驅逐才行。芥川的事情也不能怪我啊,這孩子的‘羅生門’距離明明不短,偏偏喜歡沖到最前面去,有時候反而擾亂我的計劃,弄得我也很是苦惱呢。”

    嘴上雖然這樣說著,但太宰治心里有點發毛,默默在心底吐槽:

    【總不能說芥川身上的傷都是我打出來吧……】

    他對澤田綱吉的耐心近乎無限,對于其他人就趨近于無。哪怕芥川龍之介已經成為他的弟子,也沒能讓他多分出多少耐心出去。對于對方的教育方式,太宰治向來采取簡單粗暴的手段,腦子記不住就用身體去記憶,就像是今日,為了懲罰芥川龍之介的擅作主張壞了他的計劃,也是為了盡快逼出芥川龍之介的強大異能,他毫不留情的在揍了對方一拳后又朝著對方的腦袋開了槍。

    綱吉自然是相信太宰治的,但是超直感也告訴他事情沒這么簡單。他將狐疑的目光看向太宰治身后的芥川龍之介,發型好似垂耳兔一般的少年認真地回答:“是的,今日還要感謝太宰先生為在下操心,若不是太宰先生的教導,在下今日也不能再度讓‘羅生門’的力量再上一層樓。”

    頓了頓,他抬頭看著少年首領的眼睛:“在下一定會盡快變得更加強大,得到太宰先生的認可,并有資格成為首領您的護衛。”

    ——他的兩句話叫了幾次‘太宰先生’來著……

    “咳咳,謝謝你,芥川。”有點尷尬的回過神,綱吉看著臉上都有些發腫的芥川龍之介,關心道:“不管怎么說還是先去治療傷口吧。”

    “是,在下現在就去,感謝首領的關心。”芥川龍之介躬身向他最敬重的兩位告辭:“也感謝太宰先生將在下送到這里。”

    看著芥川龍之介離開的背景,太宰治聳了聳肩:“因為首領專用電梯在頂層,我才跟著他順路上來的。看,很無趣的家伙吧?”

    “……無趣什么的,也太過分了……”綱吉抽了抽嘴角,不過對著芥川龍之介,他也經常會有種不知道怎么聊天下去的感覺。不過太宰治肯定不會有這種情況,只要他想,他可以帶著對方談天說地聊上幾天,不過是他自己也懶得做就是了:“芥川好歹是你的弟子吧……?”

    太宰治嘆息:“如果我對你說,我正在曬太陽,因為這可以讓我變成軟綿綿的棉花糖,綱君會怎么回答?”

    綱吉:“……不要偷懶起來干活了。”

    “把吃剩的蝦尾插進土里,就會長出新的蝦子了哦。”

    “那可真是太厲害了呢太宰君——你以為我會這么說嗎?你是把我當成傻瓜嗎?!”

    “哈哈,這就對了嘛。”太宰治笑瞇瞇道:“那再問一個,給我五萬円就能立刻增強異能力哦。”

    “都說了不要把我當傻瓜啦!”綱吉無語萬分:“叮囑你多少次不許入水,就算入水也不要帶著錢包!這個月你都在刷中也的飯卡啊!”

    “還是和綱君說話有意思吶。”太宰治頓時眼神死:“可是芥川就會信呢。”

    綱吉:“………………”

    “別說是捧哏了,芥川連吐槽都不會。”太宰治扶額:“我說什么就信什么,再離譜也會來一句‘不愧是太宰先生’——我就這么像奇跡創造家?”

    綱吉艱難道:“我覺得就因為是太宰君你說的,芥川才會相信吧?人家可是十分敬愛你的。”不要消費別人的信任啊!

    太宰治不為所動:“但實在是太沒意思了,我那些無能的部下都比他有意思些。”

    綱吉此時認真的在思考一個問題。

    ——現在把芥川龍之介分配給中原中也做直屬部下還來得及嗎???

    “不可以哦,綱君。”太宰治一如既往的一眼就看破了少年首領的心思:“雖然我是無所謂啦,但是芥川肯定要多想~反正我看那孩子跟著我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綱君倒也不用這么擔心。”

    “……這點我確實不得不承認……”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看的他都心梗。

    綱吉艱難的決定換一個問題:“說起來,芥川和小銀的能力訓練的怎么樣了?”

    “小銀的話,除了日常的體術訓練,現在一般在幫我打下手,別看年紀小,心倒是很細致,倒也能鍛煉著做些簡單的事情,比某些笨蛋部下強多了。”太宰治想了想:“芥川啊……異能力倒是還過得去,不過體術太差勁了,碰上我的話根本就沒有反抗的能力,是個只能靠異能戰斗、遇事就知道往前沖不會聽人說話的笨蛋呢。”

    他幽幽地看向綱吉:“就和某位首領有點像哦。”

    “哈哈哈哈……”綱吉干笑了幾聲:“不過芥川的異能確實很厲害,被你訓練了這么久,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吧?有太宰君在,以后想必會更厲害呢。”

    摯友的夸贊讓太宰治十分受用:“既然綱君都這么說了,那我就勉為其難繼續忍耐了。”

    頓了頓:“還是要找個前排來才行。”

    芥川龍之介的異能力確實很強,便是太宰治也不得不承認,只要假以時日,對方未來一定會成為港口Mafia的一把鋒利刀刃,有資格做綱吉的“騎士”、自己棋盤上的第六枚棋子,甚至說他未來僅次于中原中也也未嘗不可。但是現在還遠遠不夠,這把刀雖然鋒利,卻過于脆弱,身體素質限制了他的發展,芥川龍之介注定不可能成為中原中也那樣的近戰。而他的異能力“羅生門”也像是為了配合他孱弱的身體,屬于中遠距離的攻擊異能。

    不過想要找到能夠配得上“羅生門”的強大異能作為他的搭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心中做著打算,太宰治面上不顯,反而是開玩笑一般道:“這次找來的前排至少也要會捧哏才行啊。”

    綱吉:“……你當是搞笑節目嗎太宰君,還有算我求你了,如果再有新的弟子,換個溫和點的教育方式好嗎?”別再虐待孩子了!

    太宰治毫不上心地聳了聳肩:“如果他真的會捧哏的話,我就聽綱君的話~”

    綱吉:“……我決定了。”

    “嗯?”

    “我要動用首領的權利,下一個前排……不對我怎么跟著你吐槽了,下一個有潛力的成員,我要分配給中也帶。”

    “誒——綱君好過分!”

    窗外,陽光明媚。

    …………

    這一年的冬天,注定了不平靜。

    先不提那場堪稱慘烈的龍頭戰爭在無形之手的推動下險些毀掉了整個橫濱,即便戰爭結束,也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去重建自己的家園。摧毀一樣東西或許只需要一瞬,但是想要恢復就需要用十倍乃至更久的時間。

    經濟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不少拿著外交文書的組織無法在明面上被驅逐,只能依靠港口Mafia和武裝偵探社這些暗處的力量,幾乎所有勢力都處于一個休眠期。即便是身為最大贏家的港口Mafia,也需要足夠的時間去鞏固自己的勢力,消化這段時間的所得。

    所以,幾乎沒有一個人預料到,港口Mafia會在十一月的月底、這個臨近圣誕節與新年的特殊時間,在地下世界發起了一場巨大的“收繳”行動。早在過去就埋下的釘子,趁著所有勢力的疲軟期被挨個展現,甚至有不少人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就被港口Mafia奪走了一切——明面上的白色產業,暗地里的黑色產業,還有那些無法分文別類的灰色產業,全部都悄無聲息的進入了這個龐然大物的口袋。

    這場為期不到半個月的隱秘行動,甚至沒有造成多少傷亡,連龍頭戰爭的十分之一都沒有。不過會出現多少一夜之間變得一無所有而選擇結束自己性命的,就不在操盤手在意的范圍內了。

    ——而這場“收繳”行動的范圍,是整個關東,全日本最繁華、經濟占比最重的地區。

    而當官方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行動已經完成大半。礙于唯一超越者的面子,他們無法真正動手,這同樣意味著一切已經無力回天,即便叫囂怒喝都顯得可笑又無力。

    “他們難道想要統治全日本的黑惡勢力,成為暗處的無冕之王嗎?!”

    有人如此怒喝。

    身居國家要職的異能特務科長官種田山火頭只是低頭聽著上方來自于上司的怒斥,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勾起諷刺的笑容。

    這還需要疑問句嗎?

    這明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未來。

    只要澤田綱吉還是超越者,只要他不愿意與森鷗外分道揚鑣,只要他不愿意脫離港口Mafia,只要那龍頭戰爭后聲名遠揚至海外的“雙黑”還在輔佐他,只要身為人造神明的他還能再度召喚神之兵器——那么未來的局面,早晚會到來。

    種田長官只覺得在這里挨訓的自己可憐又可笑。

    ——他現在還在慶幸,至少澀澤龍彥最近一直在研究著什么資料,沒有參合進這場硝煙彌漫的暗中爭斗中去。

    …………

    生日宴會上,窗外是為了慶祝少年首領年滿十七歲而燃放的無數色彩繽紛的煙花,而窗內,綱吉在所有人面前收到了來自“雙黑”送上的生日賀禮。

    ——他成為了整個日本最繁華的關東地區的無冕之王。

    綱吉:“…………”

    第080章 第 80 章

    今年冬天過去的格外的快, 在橫濱第一朵櫻花綻放的時候,已經成功安定所有新地盤的港口Mafia開了一場只有首領、代理首領和四位干部的重要會議。

    雖然在去年的最后一個月,綱吉吃到了一個來自兩位摯友的、差點將他活活噎死的驚天大蛋糕, 但人的適應能力果然強大, 在消化了幾天之后,他已經可以十分淡定的接受這一現實,并于三個月后的現在, 面無表情的聽著森先生用玩笑般的語氣說“我們下一步的目標是整個關西”了。

    感謝蘭堂和太宰治在干部會議上給出了反對的一票, 尾崎紅葉雖然棄權、但也抱怨著自己近兩年高居不下的工作數量,中原中也跟著自己的前上司一起投了棄權票,雖然精力和體力都跟得上,但他自己也覺得現在的港口Mafia不再適合繼續擴張。

    因為勢力擴大而導致暴增的地盤和人員還需要足夠的時間去適應和調整。并且依照少年首領的意愿, 一直與官方保持相對良好的合作關系的港口Mafia, 也不適合在短時間內二度挑撥對方敏感的神經。

    不過上述理由都不是中原中也在心中投了反對票的真正原因。

    說是直覺也好, 說是來自于聰明頭腦的判斷也罷——他剛開始在港口Mafia闖出名聲后, 森鷗外就與太宰治聯合設計,故意讓官方“發現”了中原中也“荒霸吐”的身份, 彼時還能力不足的港口Mafia借官方的手將中原中也的訊息牢牢封鎖在了橫濱范圍內。而隨著他們勢力的復蘇,即便后續他的名聲如何響亮, 也依舊被官方控制在日本國內。

    雖然這導致了他尋找自己七歲前的記憶在官方的干擾下變得無比困難,但在擁有了澤田綱吉為他創造的“家”之后,在與伙伴互為“或許是最像人類的非人”后, 他已經不那么在意和急切了。無論和綱吉一樣曾經是人類也好,只是單純的被創造為荒霸吐的容器也罷,他全盤接受, 甚至不會有太多的遺憾。

    ——因為無論自己的過去是如何,現在, 他都擁有屬于他的“家”,無論前路如何黑暗,他永遠都可以回過頭去,不再彷徨地走進自己的避風港。

    但是龍頭戰爭中“雙黑”的名聲太響亮了,在當時那個無數境外勢力涌入的情況下,無論官方和港口Mafia如何發力,都無法再阻擋他和太宰治的名聲傳到海外。雖然傳出去的都只是些邊邊角角的東西,但若是有心人專門去查,在橫濱租界這個特殊的土地上,并不難得到有關于他的消息。

    算算時間,想必他的“哥哥”,有著“暗殺王”之稱的保羅·魏爾倫也差不多聽到有關于他的事情了。

    ——如果對方真的像蘭堂說的那樣,對他、甚至是他的伙伴非常執著的話,極有可能會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來到橫濱。

    想到這里,中原中也就覺得厭惡又煩躁。

    因為魏爾倫在歐洲犯下的種種重罪,他的到來必然還會引來歐洲的獵犬,那么真實身份同樣見不得光的蘭堂也會尤為被動。更不用說,早就從蘭堂的只言片語中猜測出魏爾倫性格的中原中也,可不會像個小孩子一樣天真的認為肆意妄為的魏爾倫會是個“好哥哥”。

    恐怕說一聲“惡客”都是抬舉了。

    如果魏爾倫的目標僅僅只是針對他一個人,中原中也可能還不會如此排斥。但是蘭堂已經明確的說了,對方的目標定然會包括已經被無數人“確定”為“人造神明”、“意大利秘密研究的人造異能者”的澤田綱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么在確定魏爾倫的態度之前,他都會將這枚定||時炸||彈視為敵人。

    少年首領敏感地察覺到伙伴的焦躁,關心地朝著身邊的赭發少年低聲詢問:“中也?”

    “抱歉,我沒事,只是在思考未來的規劃。”中原中也下意識地想要拉扯帽檐,后又發現太過于刻意便頓住了手。他本就是不擅長撒謊的人,更別說面前還是他的伙伴,只能瞥過鈷藍色的美麗眼瞳不去看對方:“畢竟綱的愿望是和平發展,那么短時間內港口Mafia確實不適合再擴大統治地區了,我不信森先生看不出這點,他更像是在開玩笑。”

    “嗯……我也覺得……”雖然還是很擔心,但少年首領選擇尊重伙伴的隱私:“如果有什么別的事情,隨時歡迎中也來找我商量。”

    心中的點點焦躁在對方的笑容中得到了緩解,中原中也好笑地想要親昵地敲擊對方的額頭,想說“明明應該是我來照顧你”,突然頓住了手。

    他有一點恍然。

    強大如他,早就已經習慣了成為保護者,在“羊”的時候他一直是這樣做的,哪怕是加入了港口Mafia,他也維持著這樣的習慣,盡可能的為自己的伙伴搭建安全舒適的平臺,為此甚至愿意與太宰治同流合污。

    但是……

    他看著剛滿17歲的伙伴那如同溫玉一般的笑容,溫暖,包容,直擊靈魂。

    ……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習慣了對方的無聲的安撫,并從中那微笑中汲取著前進的力量了呢?

    ………………

    會議最后確定暫停本國內的發展,開始向歐美方向拓展“業務”后,這邊的工作就暫且告一段落。森鷗外提出的“進軍關西”計劃如同他略帶調笑的語氣一般,仿佛只是一個調節氣氛的玩笑話。但是綱吉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或者說是對現實、對對方的了解所做出的分析,分析出對方并沒有開玩笑,這是他們早晚會完成的事情。

    直到今日他都頗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距離他被中也救回去已經過了三年,而他成為港口Mafia的首領,也有兩年半了。

    在這兩年半的時間中,他從港口城市中的一個大型黑色勢力的首領,逐漸統治了一個城市,一個縣,到現在直接在生日當天成為了全國最富有的地區的無冕之王,麾下擁有裝備齊全的武裝勢力,其中單純的武斗派就有七百九十六人。還擁有五十八名稀有的異能者——之中大半都是太宰治親自挑選的,可不是那種沒什么用的無聊異能。這樣堪稱恐怖的規模,別說是全關東,就算是放眼全國也不可能找得到能與他們抗衡的地下勢力。

    可即便如此,因為他們長期以來和官方保持的和平合作的經營方針,再加上他站在這個世界頂點的力量,至今也沒有人敢在明面上對他說什么。

    而他現在還依舊處于學習狀態,雖然擁有決定一切的絕對權力,實際上基本沒有承擔什么風險,一直被重要的朋友們保護在身后,享受著他本不可能擁有的安穩生活,恣意的度過著相對平靜的人生。

    毫不夸張的說,就算是爽文小說一般都不會這樣寫。

    在絕大多數人眼中,他大概是無比幸運和幸福的吧?

    但是……

    ——有的時候,他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會覺得十分悲傷和抱歉。

    時間過了這么久,他過去的家人、朋友們是否還在找他呢?是否一直都在擔心著他呢?自己是否成為了對方的傷痛呢?可他卻因為失去的記憶,反而沒有那樣強烈的悲痛,這更讓他覺得萬分愧疚。

    哪怕是中原中也的過去,在官方的強壓下依舊有跡可循,唯獨自己,即便無數次向意大利派去了情報人員,也沒有收獲任何訊息。

    只不過,這種壓抑的悲傷被他小心的藏了起來,即使再如何遲鈍,他也非常清楚自己對過去的思念只能給現在的摯友們帶來無形的傷痕,而隨著年齡與閱歷的增長,他已經能夠很好的隱藏這一點了。

    不過,說起身世……

    “中也,我今天早晨收到了異能研究所的來信。”首領專用電梯中,綱吉斟酌著字眼小心翼翼道:“只需要抽一點我的血,只要100cc,他們可以想辦法將你的所有機密資料——”

    中原中也鈷藍色的眼眸猛地瞪了過來,嚇得綱吉趕緊閉嘴了。

    太宰治明顯也不怎么高興,在一邊涼颼颼道:“都半年多了,他們還真是不死心啊,想辦法處理掉他們算了。”

    “太宰君,拜托不要,人家是很禮貌的來請求我的。”綱吉苦著臉:“我日常做體檢還要抽血呢,只是100cc而已……我不是說了的嗎,那個召喚了恩奇都的魔術陣和我的血沒什么關系的。”

    “那也不行,誰知道那些對研究異能癡狂到病態的瘋子會拿你的血做什么事,這不是量多量少的問題。”中原中也強壓下心中對異能研究所的惱怒,盡可能平靜地對伙伴解釋:“況且,龍頭戰爭之前我們忙著穩定港口Mafia在橫濱的勢力,龍頭戰爭之后我們忙著整頓神奈川縣順便接手整個關東,騰不出多少時間去處理我的事情。現在——”

    他露出了一個自信的微笑:“等我騰出手來,也由不得他們繼續隱藏。”

    電梯門開了。

    綱吉被太宰治推著后背往前走,還是有些擔憂:“但是那畢竟是國家機關,中也一個人……”

    “還有蘭堂先生陪著他呢,綱君不用這么擔心。”太宰治涼涼道:“畢竟是自己生出來的沒斷奶的孩子,就探索過去這件事上,蘭堂先生肯定——不會——放著中~也——一個人去——的!小蛞蝓你好過分,這么重的拳頭打在我身上,骨頭都會斷掉的!”

    “你說誰是沒斷奶的孩子你這混蛋青花魚!”

    看著自己的幾次攻擊全都被過于了解他的搭檔躲掉,中原中也握緊了拳頭,手腕上青筋都爆了出來。

    太宰治虛空比了一下自己和中原中也的身高差,故意捂著嘴偷笑:“看來中~也沒有否認自己被蘭堂先生‘生’出來這件事啊。”

    “我要用重力把你碾碎!”

    “笨蛋,惱羞成怒到失去理智了嗎?你的重力對我可沒用啊小蛞蝓~”

    “給我從綱的背后出來!”

    “出來被你打嗎?我才不要,人家可是柔弱的腦力派,才不要和大腦都被肌肉塞滿的中~也比劃拳腳呢~”

    “太·宰·治!”

    “略略~”

    被當成柱子繞圈的綱吉:“………………”

    看著兩個如同幼稚園小朋友吵架的好友,他覺得自己剛才的傷春悲秋真是閑的蛋疼。

    以及太宰治雖然體術中下,但是對中原中也的時候,那躲避能力真是近乎無敵。

    少年首領自以為隱秘的悄悄掃了一眼身旁額冒青筋的伙伴,嗯……他和太宰治今年已經突破170cm大關,摯友比自己還要高4公分,只有他的伙伴,即便每晚都有牛奶的加持,依舊沒能到達160cm的關卡……

    被掃視后秒懂的中原中也:“…………”

    他的心在滴血……

    正鬧著,突然,一陣巨大的、近乎刺耳的急促鈴聲響徹整層中央大樓,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的少年首領有些茫然,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突然臉色大變的中原中也掉頭就要返回電梯:“綱,你和太宰先回房間去!”

    不知是否是過于密集的鈴聲關系,綱吉的心臟突然就像是被絲線勒住,有一種喘不上氣的驚惶:“發生什么事了?”

    太宰治的神色同樣十分沉重,低聲回答了摯友的問題:“是代理首領室的警鈴,森先生遇襲了。”

    這一次,綱吉的臉色也變了,他拒絕了中原中也的提議,直接讓赭發少年在頭頂上方開了一個大洞,帶著太宰治飛了上去。

    火焰在少年首領的額頭灼灼燃燒,他敏銳的感覺到周圍存在著一種隱秘的危險,在他現身的剎那就用審視的目光盯著他,可他卻找不到這股視線的來源,唯有超直感在提示著他對方的存在。

    但是現在顧不得這些了。

    原本被破樓的巨響驚動的森鷗外的護衛們連忙放下了舉起的槍,迅速為三位少年讓開了前往代理首領辦公室的道路。等一群人踢開辦公室厚重的大門闖了進去,入目的就是滿地的鮮紅。

    “森先生!!”

    森鷗外仰趟在地上雙目圓瞪,他的喉嚨被切開了一條巨大的裂口,鮮血噴的到處都是。而他的人形異能愛麗絲的腦門正中心插著一把森鷗外慣用的手術刀,倒在自己主人的身邊慢慢化作光點消失了。

    太宰治只需要一眼就能做出判定。

    兇手對人體極為了解,下手更是精準,森鷗外不僅被切開了喉嚨,脖頸也有不正常的扭曲——部分頸骨應該也已經斷了。

    只需要不到半分鐘,森鷗外必定會死。

    而救援團隊根本無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趕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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