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 151 章
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內, 港口Mafia再度召開了五大干部會議。
這一次太宰治依舊叫來了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唯一值得高興的是,至少在場的所有人都還清清楚楚地記得少年首領的存在, 不曾忘卻。
中原中也臉色陰沉, 他看著出自尾崎紅葉之手的調查報告,用力的幾乎要將薄薄的紙張捻成紙屑:“一共抽查了總部175個認識綱的人,其中有三分之二的人已經失去有關于綱的記憶, 包括異能者在內。而這三分之二中, 有四分之三的人認為現任首領是森先生,另外四分之一說根本沒見過首領的面容,也不知道首領的名字,而廣津老爺子則說——”
頓了頓, 他看向另一邊同樣面色陰冷的太宰治, 一字一頓道:“現在港口Mafia的首領, 是推翻了森先生統治的、太·宰·治。”
他嗤笑:“真是精彩啊, 港口Mafia首領的輪換速度還真快——”
話出了口,他才猛然驚覺不妥, 連忙看向臉開始發綠的綱吉:“抱歉,綱, 我不是……”
“沒事……說實話,我也覺得這都是什么事啊……”綱吉干笑了兩聲,突然發現按理說最有可能鬧事的魏爾倫居然從頭到尾都沒有什么表示, 原本他還擔心這位“好哥哥”一如既往的要為“親愛的弟弟”未雨綢繆,直接擰斷森鷗外和太宰治的脖子一勞永逸,但現在一直沉默著不說話, 反而讓他很擔心。
“保爾哥?”
“……我說過的吧,綱吉, 在維維爾被那個白色巨人吸收時,我借助瑪雷指環的力量,看到了另一個平行世界的自己……”
回憶起了不愿回憶的事情,魏爾倫的臉色也不好看。那個世界中沒有綱吉,而他永遠的失去了他的摯友,也因為殺死了旗會的人注定和中原中也無法和解。那個世界的自己雖然活著,卻已經毫無希望,只是安靜地自我囚禁在地下,珍惜著蘭波犧牲所有為他換來的生命。
他抬起眼,看向自己深愛的弟弟,那永遠如大提琴鳴響的優美嗓音也因那可悲世界的自己而沙啞:“在那個世界,港口Mafia的首領就是森鷗外。”
尾崎紅葉掩唇輕笑:“看來那里的森先生計劃是成功了吶。”
被反復鞭尸的森鷗外苦著一張臉:“紅葉君,就不要再看我的好戲了。我想就算是讓另一個世界的我來選擇,他也更愿意看到如今的局面吧。”
中原中也看向言峰綺禮:“神父,有可能是那個帕拉塞爾蘇斯搞的鬼嗎?”
“雖然不無可能……但據我所知,這個男人并沒有什么針對記憶方面的傳聞,即便是有,也不可能躲避百貌哈桑的偵查,在這棟大樓中布下陷阱。”言峰綺禮回答:“與其懷疑英靈,我到認為可能是來自于綱吉大人自己世界的力量。”
“…………”
蘭波捧起少年首領的臉頰,仔細地看了看對方的眼睛——依舊是那雙如同天空的琥珀色眼眸,似乎沒有任何改變,又似乎有幾不可查的金色,從瞳孔的深處散溢:“即時間的偏差之后,這次是空間——”
綱吉口中都隱隱泛著苦味。
影響自己的時間,影響旁人的空間,就像是彭格列指環與瑪雷指環永遠相交的命運線,一如白蘭所言,注定了糾纏不休。
那么奶嘴呢?同等重要的奶嘴,又會在未來帶來怎樣的事件呢?
更讓他感到恐懼的是,他對過去的事情一無所知,對未來的事情一無所覺,只能被動的接受,甚至無法改變。
“你們有沒有發現一件事?”森鷗外沉吟著說:“所有記憶產生錯亂的人,無論那些人口中港口Mafia的首領是我還是太宰君,都有一個相同點——那些世界,不存在澤田綱吉這個人。”
“尤其是紅葉君手下負責情報系統的部下,如果他們說不曾聽過這個名字,就代表至少全日本范圍內,綱吉君都是毫不起眼的平凡人物,不存在港口Mafia,亦沒有加入武裝偵探社或異能特務科這種特殊勢力。也或許代表……”
——那些世界的澤田綱吉已經死亡,又或者,根本不曾存在。
他本就不是屬于這個世界的人。
森鷗外并沒有將這些話說出口,但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幾乎都明白了這位代理首領口中的未盡之語。
帕拉塞爾蘇斯不存在這個世界,好不容易抓到現行也不能傷害、控制對方分毫,根本無法捕捉;對死而復生者的搶奪讓港口Mafia與異能特務科之間視同水火,只差撕破最后一層遮羞布;北美異能組織“組合”的團長菲茨杰拉德聯系上了帕拉塞爾蘇斯,對武裝偵探社的與謝野晶子和港口Mafia的澤田綱吉勢在必得,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復活自己的女兒。
就在這個事事不順的節骨眼上,少年首領即眼睛上的時間發生錯亂后,連身邊世界都開始發生扭曲了。
一切災難全都匯聚在一起,唯一能成為連接點的,是一無所知的澤田綱吉。
即便是五大干部匯聚在一起,最后也沒能商量出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法——當然,只是不完美,釜底抽薪的辦法從一開始就是有的。
比如暗殺。
無論是名震歐洲的“暗殺王”魏爾倫也好,還是身為教會代行者的言峰綺禮也好,又或是本身就是Assassin(暗殺者)職介的百貌哈桑也好,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所有涉事者易如反掌。尤其是可以靈子化的百貌哈桑,她的暗殺,可以完完全全為港口Mafia洗掉所有嫌疑。
但是綱吉不能接受這一點。
雖然這可以稱得上是一勞永逸的好辦法,不同于過去,這一次的暗殺他們甚至不用考慮接手對方勢力等因素,再加上現在足以媲美國家武裝的力量和影響力,完全可以做到摘干凈自己——退一萬步說,一旦事成,只要沒有確實的證據,即便所有人都將懷疑放在港口Mafia的頭上,他們也有足夠的底氣應對。
——可這是不對的。即便身為Mafia的首領,有些底線他也不可以打破,這絕不是自己想要走出的道路。
他曾經玩過一個掌機游戲,游戲中的主人公因為劇情發展,需要手刃自己曾經的學生們,剛開始他始終無法對過去朝夕相處的孩子揮下屠刀,直到被逼到無法通關,退無可退,他終究殺死了第一個NPC。
當殺死第一個之后,無論心里再怎么難過,后面的學生們就非常好殺了。
綱吉非常清楚自己的意志在某些方面十分薄弱,比如他的朋友就經常開玩笑說他容易陷入沉沒成本的陷阱——人的堅持決不能輕易的摧毀,因為一旦有了第一次,內心已經破碎的束縛就會讓底線一破再破,沉迷于絕對的力量帶來的、輕而易舉摧毀一切、獲得一切的快||感,直到再也找不到回頭之路。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對綱吉的堅持,太宰治反而沒有表現任何異議,更甚至對著自己的摯友露出了安撫的微笑,溫聲道:“不用擔心,綱君,我的異能是‘人間失格’,無論發生什么,我都一定不會忘記你的。”
芥川龍之介緊跟自己老師的腳步:“在下亦然!”
中島敦也連忙說:“我!我也絕對不會忘記首領您的!”
今天這兩位在綱吉的眼中都是小孩子的形態,讓他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兩人的腦袋,溫柔地說:“嗯,我相信哦。”
…………
………………
時間就在錯綜復雜的局勢下悄無聲息地過去,天氣從灼熱的夏季轉到了依舊灼熱的秋天,學生們遺憾的結束了暑假重新回到校園,各個社團開始忙碌的準備不久之后的學園祭。
當第三次收到現任話劇社社長的郵件時,綱吉恍然發現,距離“空間”也開始惡化已有一個多月,時間已經到了十月。今年的秋天似乎格外暖和,往年這個時候溫度已經開始轉涼,可現在他在外邊也只需要穿上輕薄的長袖衣,中午的時候甚至可以換上短袖夏裝。
因為中村奈奈最后的愿望,綱吉等人并沒有如原計劃那樣退學,當然也沒精力繼續上課。原本是打算十月份參加了學園祭之后再徹底離開,沒想到事情發展到現在,恐怕連最后的承諾都必須延期到高二的學園祭才能達成。
糟糕的問題依舊沒有得到解決,死而復生之人不斷的出現著,最長存活的已經超過五天。而菲茨杰拉德的熱情邀請也如同這個秋季一樣,一個多月前少年首領的拒絕沒有給他帶來一絲影響,這個自我、也擁有自我的資格的男人依舊貫徹著自己的方針,面對官方不方便出手的武裝偵探社使用強硬政策,面對官方無法出手的港口Mafia使用懷柔政策,一步步將橫濱的水攪得更加混亂。而港口Mafia也以每日一兩個人的速度在忘卻著綱吉的存在,更是讓這一切都如同火上澆油。
但奇異的是,綱吉在最初的焦急之后,反而沒有什么負面的情緒了。
就好像冥冥之中,他眼睛中的彭格列指環在告訴他,揭開一切面具的終局即將到來。
十月七日,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再度拒絕了菲茨杰拉德的邀請之后,看著手中最新的報告,綱吉知道對方已經喪失了最后的耐心。
“菲茨杰拉德夫人的病情在惡化,即便是世界一流的心理醫生也無法撫平她的喪女之痛,已經被家里的傭人送進了醫院。”太宰治隨意地翻動著手中的報告:“這是昨天的消息,美國那邊的監視者已經傳來訊息,‘組合’的上上任團長赫爾曼·麥爾維爾駕駛‘白鯨’,以私人飛艇的名義開始航向日本,想必要不了幾天就會抵達橫濱上空。”
“飛艇?”中原中也不屑地嗤笑:“只要那破銅爛鐵敢發動攻擊,我就會讓它連船帶人第一時間被黑洞吞噬。”
只要化身“會呼吸的天災”,赭發少年的力量甚至可以將整個區域的空間折疊、壓扁。即便是航母大小的超級飛船,也無法在這種絕對的力量下幸免于難。更不用說,港口Mafia還存在了另外兩張王牌。
或者更簡單的,只要讓魏爾倫前往飛艇,他一個人就可以悄無聲息的殺死所有敵人。只要人全部都死光了,自然也不會暴露他還活著的事情。
話音落下,他多少有些顧慮地看向自己的伙伴,擔心對方會因為這種事情難過。但是當視線轉移,他發現了對方的不對勁:“……綱?”
太宰治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快步走到了綱吉的身邊,雙手接觸對方的臉頰,輕聲喚道:“綱君?”
只見綱吉雙目渾濁地微抬著頭,他的瞳孔沒有對焦,但目光卻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的某處地方,似乎看到了什么。
聽到身邊兩位最重要的人的呼喚,他緩緩說出了自己的疑問:“中也,太宰君,你們……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寫字的聲音?沙沙沙的……”
二人立刻屏息凝神,就連守在身邊的哈桑們都發動自己的技能開始搜索周圍的情況——但是沒有,除了在場三人的呼吸聲,他們什么也沒有聽到,更別說是明顯的寫字聲。
沉吟片刻,太宰治面色一變:“書?!有人在‘書’上寫字了嗎?!”
“綱!”
——澤田綱吉似乎可以聽到旁人在“書”上書寫的內容。
上一次聽到,筆者歪曲了事實,借由魏爾倫與中原中也的接觸強行喚醒了沉睡中的魔獸維維爾與荒霸吐神,如果不是太宰治就在身邊,強行無效化了異能,只怕中原中也也會淪為白蘭的能源。
這現在,事情再度發生了。
【因為異世界的來客,世界之壁被強行打開了一個缺口,無數平行世界被攪亂,時間與空間開始失控,只有彩虹的點在混沌中不斷的跳躍,尋找他們失去的珍寶。】
綱吉聽到了布克的聲音,但是他知道,這不是布克在說話,而是書寫在其上的詞句。
【一片混亂之中,世界選擇自救,多重力量的沖突讓世界與世界之間形成了一個狹間,無數彷徨的幽靈飄蕩其中,奏響了圣杯戰爭的序曲。】
“圣杯……戰爭……?”
【被選中的七位御主與七位英靈合作,在狹間協力爭奪那璀璨奪目的圣杯吧。】
一直冷眼旁觀的言峰綺禮神色大變!
【最終的勝利者,將獲得那可以實現所有愿望的萬能許愿機!】
——在綱吉聽到那最后一個字的瞬間。
他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綱!”
此時,是十月七日晚上21點整,鐘聲隨著少年首領的倒下而敲響,中原中也緊抱著自己昏迷過去的伙伴,抬起頭,就看到了絲毫不見慌張的太宰治,那如同彷徨于地獄的幽靈一般的眼睛。
黑暗深沉,不見光明。
第152章 第 152 章
綱吉最后的記憶, 是聽到腦海中有人在“書”上,寫下了“圣杯戰爭”四個字。
什么是圣杯?
——圣杯就是可以實現人任何一個愿望的至寶。
什么是圣杯戰爭?
——在另一個世界的位于極東之地的日本冬木市,由魔術世界御三家共同創立的爭奪圣杯所屬權的魔術師之戰。
——每六十年舉行一次, 將由七位被圣杯選中的魔術師作為主導, 這七個人被稱為“Master(御主)”,此外,這七人將有一個召喚過去、現在或未來的英雄的機會, 借由圣杯所賜予的“令咒”, 便可與應召而來的英靈結下契約。這七位英靈被賦予不同的戰斗職介,而這七名不屬于人世的英靈則被稱為“Servant(從者)”。
無數科普一般的記憶不受控制的涌入少年首領的腦海,曾經言峰綺禮不愿透露的秘密終于有了答案。毫無疑問,言峰綺禮與他都是在另一個世界參加過圣杯戰爭的御主, 對方所契約的從者就是百貌哈桑, 而自己除了擁有本屬于他的契約從者外, 還被另一位御主轉讓了一位。
左手手背上的令咒對應了他與英雄王吉爾伽美什的契約。
那么另一個呢?右手手背上的令咒, 對應著誰?
朦朧的記憶似乎裂開了一個口子,隱約有光輝從縫隙中透出, 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接觸。隨著刻入腦海中的“圣杯戰爭常識”外,他還被印入了這場特殊的圣杯戰爭的新規則。
綱吉還沒來得及消化腦海中的大量信息, 有一個聽不清是男是女的聲音仿佛自遙遠之處對他說:【來尋找我吧,來爭奪我吧,來擁有我吧!】
突然, 一個悅耳的女童聲近在咫尺,宛如貼在他的耳邊。
【阿綱——即便是為了愿望而拼上性命,也祝你玩得開心。】
他猛地睜開了眼!
綱吉下意識的用防備的姿勢就地一滾穩住身體, 入目的是一棟校園教學樓和操場。并非是他之前就讀的私立高中,而是……而是非常熟悉的, 非常熟悉的學校。
不僅是看似正常且空無一人的學校給他帶來的異常感,抬頭看去,黑色的天空上是一條條紅色的光帶,不祥的暗紅之光像是光帶中的星點不斷閃爍,而整個天空又像是一臺老舊的黑白電視,綱吉清楚的在那片虛無的天幕倒影中看到了只剩下四棟的港口Mafia標志大樓。
“這里是……”
“歡迎醒來,我的……御主,而我是你的從者,Archer(弓兵)。”身邊有一個熟悉且好聽的聲音用冷淡的語調對他說:“很明顯,這里是異世界,我們可以行動的空間只有這所無人的校園,想要從這里出去,就要按照圣杯戰爭的規則,打敗與我們分在同一區域的參戰組合,才能離開這個‘初始地點’。”
看到綱吉看過來的目光,氣質陰郁面色病態的少年嘲諷地勾起唇角:“簡直就像游戲一樣,不是嗎?……嗯?看到御主你的表情……啊……你認識我。”
回應陰郁少年是綱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撲了過來,被中原中也手把手教了近四年的好身手驟然將坐在草坪上的“弓兵”按倒在地,一只手控制住對方行動,另一只手緊緊卡住自己契約者的脖頸,怒聲道:
“費佳!”
…………
………………
黑白的世界中,帶著白色氈帽的俄羅斯男人放下手中的筆,伸了一個懶腰,用輕快的語氣道:“雖然早已有所懷疑,預料到這一天的到來,但真的實現了,反而讓我心情復雜……呵呵,啊……親自書寫自己的‘過去’,真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之后要好好感激綱吉才可以,就算是我,也會愉悅于這種創造命運的機會。”
他看向身邊面容冷酷的男孩,勾勒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不用這樣防備著我吧,我們簽訂了靈魂的契約,我可沒有任何辦法做出違背契約的事情。”
“閉嘴,異能者。我沒有興趣聽你的花言巧語。”布克冷冷地打斷了對方的試探:“如果不是因為你身上纏繞著的因果之線,我怎么可能會選擇你這樣不確定的因素。”
“好歹也算是合作者,真是無情的人啊。我可是浪費了無數的腦細胞,才能‘合理’的將多個世界碰撞所產生的‘狹間’化為圣杯戰爭的戰場,理所當然的將異世界的圣杯引入其中,順帶捕捉到了禍亂這個世界的英靈帕拉塞爾蘇斯,讓他無法繼續成為逍遙事外的釘子。”
“啊……莫非你在‘害怕’我會設計出傷害綱吉的‘故事’嗎?”費奧多爾狀似遺憾地嘆了口氣,面上卻沒什么變化,似乎只是單純的微笑,又似乎滿是嘲諷:“安心吧,我很滿意與綱吉相遇的‘過去’,也并不打算修改。不過,這樣真的好嗎?”
“——未來的事情,即便是我也不知曉了。如果得到圣杯,屆時只要綱吉想要離開這個世界,哪怕你再如何阻止,也回天乏術。”頓了頓,費奧多爾歪著頭,有些可愛地看著面前的小孩子,疑惑地問:“想不通,即便是我也不能理解,明明無論從什么角度想,你都應該是非常不愿意綱吉離開這個世界的人不是嗎?前期你也確實是這樣做的,否則就不會完全堵住世界之間的回廊,還需要我借用綱吉這個唯一的例外召喚異界的英靈來重新打開。”
布克被問的有一點恍惚。
他當然可以不理會這個給他惹了無數麻煩,還害得他被恩奇都的寶具戳了一個洞的異能者。他們之間的契約已經完成,只要他按照約定付給對方“一個自己”,就可以將這個煩人的東西扔出自己的世界。
但是他并沒有這樣做。
黑白的世界中,只有他自己,唯一能進入到這個特殊世界的只有澤田綱吉的靈魂。即便是與他同樣非人類的、源自另一個世界圣杯化身的“格瑞兒”,也只不過可以和他互相傳遞意念,無法做到這樣面對面的溝通。
——布克其實很喜歡人類。
——但是他也明白,自己這樣的存在,擁有了特殊人格的、所有平行世界中都極為特殊的“自己”,是不可以去接觸人類的。
費奧多爾與澤田綱吉身上的因果之線讓他成為了第二個例外,但這條線實在是太過于脆弱,這場契約結束之后,對方再也沒有第二次來到這個世界的機會。
或許是出于這樣太過寂寞的心理,他并沒有著急將面前不懷好意的男人趕走。
費奧多爾看著身邊陷入沉思的布克,諄諄勸誘:“可以告訴我,為什么嗎?”
“情報組織‘死屋之鼠’的首領,‘魔人’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布克念出了面前男人的全名,依舊是冰冷的語調,但是費奧多爾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一絲絲細微的波動:“你應該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吧——‘他擁有比天空更美麗的眼眸,擁有比太陽更耀眼的火焰,他翱翔于天空,能凈化所有污穢’。”
“當然,這如同懷春少女對所愛之人的贊美的詩句,出自綱吉的‘父親’,港口Mafia先代首領之口,當時驚掉了不少人的下巴。”費奧多爾回答:“果然,和先代首領簽訂契約,借由綱吉的火焰延續他生命的,就是布克你嗎?”
“不是我哦,那個時候的澤田綱吉尚未履行我們的契約,我沒有多余的力量去干涉現實,與人類簽訂自我強制征文的絕對契約。”布克的身影突然自費奧多爾的面前消失,再出現,便是高臺之上的王座。穿著精致靚麗的男孩翹著二郎腿,單手撐著腦袋靠坐在王座椅背,他沒有看臺下的費奧多爾,而是有些出神,似乎在追憶著什么:“和那個人類簽訂契約的,就是說出這句話的存在——另一個世界圣杯意志的化身,Grail(格瑞兒)。”
此話一出,便是費奧多爾都微微睜大了眼睛,頗為意外。
“雖然訂立了契約,但我與澤田綱吉不過各取所需,更沒有什么多余的好感。只不過……”他看著黑白的世界一直向外延伸,沒有盡頭,亦沒有色彩:“……這里實在是太安靜了。”
擁有了特殊的意識,成為億萬個平行世界中最特殊的“書”,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這個問題,即便是布克自己也沒法回答。
“因為太安靜了,有時候,我就會聽格瑞兒那個聒噪的家伙講述澤田綱吉的過去。”
無盡的寂靜之中,他甚至尋找不到他的契約者澤田綱吉的存在,唯一能與自己交流的,是另一個世界圣杯化身的聲音。那是一個神經質又聒噪的家伙,明明在混亂的虛數世界中兩方交流不易,聲音也經常斷斷續續,對方卻浪費魔力不斷絮絮叨叨的和他說話,而話題的中心永遠都是那個叫做澤田綱吉的異界少年。
這里實在是太安靜了,所以雖然覺得很吵,但布克每一次都有好好聽對方口中的故事。漸漸聽得多了,他也從單純的打發時間,變成了認真的了解。他聽著格瑞兒對澤田綱吉的贊美,聽著他的契約者過去的英雄事跡,聽著對方一步步的前進,聽到激昂之處,他也會忍不住期待起來,期待著那個沒用的先代首領快點找到那怕黑怕孤獨的孩子,期待那個孩子能夠點燃那如同彼岸明燈一般的輝煌之火,期待他的契約者徹底覺醒神性,來到自己的面前。
所以當他費盡千辛萬苦前往現實世界,出現在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他的燈火面前——他的契約者卻非常堅定的告訴他,他一定要找回過去的記憶、過去的自我,回到過去的世界,過去的家。他的未來,從來都沒有布克的一席之地。
布克心中隱秘的期待,連笑話都不如。
——那個格瑞兒口中的救世主,從來都不屬于自己。
所以當澤田綱吉與彭格列大空指環徹底融合,化身世界的“支柱”時——雖然事出意外,但也陰差陽錯的讓那孩子即便沒有來到他的面前,也可以開始履行契約的時候,布克的心中是憤怒與失望的,是不甘與惱火的。
——這代表著即使對方沒有徹底覺醒血脈中的神性,也可以完成他們之間的契約,最后理所當然回到過去的世界。
因為這份不甘,他使用自己的身軀堵住了世界之間的通道,阻斷了少年首領原本世界的人的追索,也連同格瑞兒令人厭煩的故事一同拒絕。
但是這里實在是太安靜了。
“因為太安靜了,所以我會時不時看看澤田綱吉的人生,見證他的覺悟與成長……”
——然后自然而然的,被那個孩子所吸引。
他不再是格瑞兒口中的故事,不再是自己于黑白世界的幻想,不再只是他單純的契約者、照亮這世界的燈火。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要去看,不要去理解,但是他依舊忍不住守望,然后自己親手一點點打破自己曾經的堅持。
“那樣美麗的火焰,讓我的同類也不禁狂熱癡迷,那么我會喜歡,也不算什么意外吧?”
布克喃喃自語:“既然都喜歡了,就應該給他想要的一切,不是嗎?”
他曾經問過格瑞兒,既然那么喜歡澤田綱吉,為什么不動用一切手段將對方留在自己的世界,而是放任其帶著言峰綺禮等人徹底離開。
【反正阿綱已經在我的世界留下的印記,就算回去,只要他死后化身英靈,我們還是會相見。人類的壽命那么短暫,最多再舉辦兩場圣杯戰爭就又能看到他了,我不著急。不過……唔,不對,這不是理由。】
格瑞兒想了很久,然后回答他。
【我其實有悄悄下套給阿綱,讓他跟我簽訂自我強制征文,永遠留在我的世界,但是被討厭的超直感發現了。不過阿綱沒有生氣,他有好好笑著告訴我……】
【即便我擁有完全模擬的能力,『愛』是不可以被模擬的。】
【他的雙眼在告訴我,『愛』不應該是支配。】
【他的靈魂在告訴我,『愛』是希望對方快樂。】
【他的心音在告訴我,如果不想被奪走希望,就不要去奪走別人的希望。】
所以格瑞兒選擇的放手,順從的回應了澤田綱吉的愿望,為他打開了回家的通路,讓那孩子可以帶著自己與言峰綺禮、連帶著所有英靈一起返回。
可惜事與愿違,另一個平行世界因為某位“人類之惡”想要改變人理從而引發了虛數空間的巨大震蕩,也因此歪曲了少年首領的回家之路。
【幸好遇到了你,要不阿綱真的死在虛數空間,我一定會自責到自毀!】格瑞兒的聲音自另一個世界模糊不清的傳來:【不過你也因此受益,也就扯平了。】
當時的布克并不理解格瑞兒的話,人類的感情對他而言過于復雜。現在的布克理解了這些,又偶爾忍不住想,自己要是從未理解就好了。
他們這種非人之物理應不存在變化,但澤田綱吉這個外來者卻打破了這個規則,如同水滴進油鍋,濺起一片危險的漣漪。
“……作為完成契約的額外獎勵,我回答了你的問題。”布克居高臨下地看著仰望著他的費奧多爾,冷漠地下了逐客令:“現在,拿上你的獎賞,離開吧。”
暗處的角落中走出了一個神色怯懦的布克,他來到費奧多爾的面前,毫不留情地割斷了自己的脖子——他倒在了費奧多爾的面前,然后漸漸變成了一張干凈的白紙。
“……真是難以置信,你居然真的擁有了屬于人的感情。”費奧多爾長嘆一口氣,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書頁,折疊好了收進懷里:“綱吉還真是一如既往,給我數不盡的意外和驚喜呢。”
隨著他的最后一句話,這位特殊的客人被逐出了這個黑白的世界。布克坐在王座之上,在這個永寂的世界閉上了眼睛。
——等待著他的契約者拿到圣杯之后,做出最后的抉擇。
第153章 第 153 章
費奧多爾就這樣被掐著脖子, 毫無抵抗地仰趟在草地上。
他并沒有戴那標志性的俄羅斯氈帽,劉海有些長,黑色的發絲貼在額頭上, 讓綱吉有些看不清那雙陰影下的紫色眼眸。身上穿著并不合身的寬松囚服, 被洗的發黃的粗布順著萬有引力貼緊他的身體,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完全無法和之前見過的光鮮亮麗的情報商人聯系在一起。
這一刻, 哪怕超直感已經清楚的為他指明了方向, 綱吉也不禁放輕了力道,疑惑地問:“你是……費佳?”
原諒他完全不記得對方那長的離譜的姓名,習慣性用了之前顯得有些親昵的昵稱。
“如果是名字的話,我的確是‘費佳’。”
明明性命被完全掌控在他人手中, 費奧多爾卻絲毫不見驚惶。仿佛被人壓倒在草地上, 脖頸要害被掐住的人并不是自己。
“我的‘Master’似乎格外討厭我, 為什么?我很確定自己不認識你, 但是你不僅認識我,還對我有一定的了解?”
比起綱吉第一次見面時印象里雖然不健康但十分溫和好相處的俊美男人, 此時的費奧多爾比綱吉印象中的更加纖細一些,原本就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外貌, 如果說之前的氣質讓他更像成年人,此刻穿著一身白色囚服的費奧多爾給人的感覺完全是少年。比起正常歐洲人更加蒼白的膚色,再加上眼下濃重的青黑, 讓他看上去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他瘦弱而病態,似乎很是虛弱, 被少年首領控制住的雙手上,拇指的指甲蓋有著被嚴重啃咬的痕跡。
但是與外貌截然不同的是, 他的精神狀態卻很高亢,看不出一點衰頹。
依照太宰治的情報,面前這個生死都被他掌握在手中的費奧多爾在國際上擁有著“魔人”的糟糕外號,雖然沒有證據,但極有可能是異能組織“天人五衰”的首領,并且已經確定他就是那個召喚了白蘭、險些將魏爾倫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的敵人。
面對這個從見面起就對他充滿了善意的俄羅斯人,綱吉其實有很多問題想要問。
你認識我?你的目的是什么?為什么你會擁有令咒?為什么你能召喚白蘭?我的過去……是怎樣的?
可惜老鼠慣會隱藏自己的行蹤,并且作為海外勢力,即便是在日本已經如日中天的港口Mafia也無可奈何,哪怕發布了懸賞令,也只查到了關于對方不痛不癢的一些沒用情報。
但綱吉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居然在這種始料未及的情況下突然遇到了對方。更加可笑的是,這個費奧多爾不僅不認識他,還成為了和他綁定的英靈。
“你真的不認識我?不——”綱吉猶豫了下,他自己就召喚了恩奇都和吉爾伽美什,更是與百貌哈桑朝夕相對,非常清楚英靈與人類的區別:“你不是英靈。”
“我確實不認識御主你,并且——”他頓了頓,頗為感興趣地說:“在接收到圣杯給予的記憶之前,我也以為自己應該是御主。”
雖然費奧多爾十分的相似太宰治與澀澤龍彥,自己的超直感在這一類人面前總是會產生一定偏離,但至少,綱吉能確定對方確實不認識他,他并非偽裝,也沒有撒謊。
疑惑在心底蔓延,看著面前熟悉的陌生人,他突然靈光一閃,問了一個只有與“時間”牽連不斷的他才會想到的問題:“費佳,你今年幾歲?”
費奧多爾笑而不語。
看著這個似乎沒變,又似乎顯得更加年少一點的俊美少年,他順從心底的預感,緩緩問:“世界大戰……結束了嗎?”
費奧多爾停頓了一瞬,那雙紫色的眸子中有光華一閃而過:“不哦,如果我們說的是一場戰役,那么按照我的預測,至少還要再打十年以上。”
“………………”
綱吉的手指無法控制的收緊,在對方蒼白的咽喉上掐出青紫的痕跡。
世界大戰結束于七年前,也就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十歲左右的時候,由七位超越者共同出手,強行結束了打的如火如荼的戰爭。
他的預感成真了。
——眼前的費奧多爾,來自“過去”。
雖然外表年齡完全對不上,但自己的眼睛出問題好幾個月了,他自己不可能糾結在這點——或許這也就能側面說明為什么對方身上的衣服如此寬大,或許就是監獄里沒有小孩的衣服,對方才會穿著屬于成年人的囚服。
“尚未發生”的事情,他就是問再多也只是浪費時間。以他的道德水準,也做不得將心中的怒火怪罪到一無所知的費奧多爾身上——但也僅限如此。和對方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他也不可能毫無芥蒂的將險些害死魏爾倫,讓蘭波、中原中也和自己身受重傷的罪魁禍首當做朋友。
他放開對費奧多爾的鉗制,轉身欲走。
似乎格外虛弱的魔人從地上爬起,也不介意就這么坐在草地中,背后白色的囚服上海沾染著泥土和綠色的青草汁液,對著少年首領的背影疑惑地問:“啊啦……我的御主不想離開這個地方嗎?”
綱吉停下了腳步。
“我想你應該也收到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記憶吧?對方要求我們打敗其他六對主從,成為最后的獲勝者,才能贏得圣杯,并離開這個奇怪的地方。而我是與你綁定的契約英靈——雖然我很確定自己還活著,也沒去過什么英靈座。”
那雙紫色的眼眸就像是看穿了少年首領的一切,哪怕他們不過是剛剛見面:“以你溫和的性格來看,擅長戰斗的你應該會很適合與我合作才對。”
綱吉早就習慣自己被好友們輕易的看透,但是當這個人變成了他討厭的費奧多爾之后,就變得格外不爽,讓向來好脾氣的他也不禁刻薄起來:“合作?你要不要先看看自己的能力數值?”
身為費奧多爾的御主,綱吉當然可以看到對方的能力數值——筋力,防御,速度都是可悲到極限的E,魔力也不過是D,唯一能看一眼的基礎能力是幸運,但也不過是C而已。*
雖然他知道對方是和太宰治一樣不擅武斗的腦力派,但根據腦海中得到的記憶,他們之后一定會面臨六場英靈之間的戰斗,數值慘成這樣也實在是令人絕望——他甚至荒謬的覺得他們兩個人拿錯了身份,他才應該是英靈,費奧多爾是御主才是。
不過也幸好如此,否則受制于費奧多爾的令咒讓他去做什么違背原則的壞事,他才要崩潰。
費奧多爾歪著頭,嘴角勾起來一抹近似嘲諷的笑容:“所以我的職介是Archer(弓兵)啊。”
綱吉:“…………”
確實,依照腦海中的記憶,無論自身的能力有多么糟糕,只要擁有極其強大的射擊寶具,就有資格以Archer職介降臨。*
而費奧多爾的寶具“преступление-и-наказание(罪與罰)”,正是級別為最高EX級的強大寶具。
他疑惑地問:“你隱藏了自己的寶具信息……‘罪與罰’的攻擊距離最大的多遠?”
“可以無限遙遠,哪怕橫跨半個地球,是挺不錯的寶具吧?”費奧多爾笑著說:“就是發動起來有條件,所以一旦暴露就沒法使用了。”
“我的御主,你我出現在這里,訂立契約,就代表了我們之間的命運之線。缺少了重要的合作對象,你確定自己一個人可以贏得勝利?”費奧多爾像是在陳述事實,也似乎帶著輕嘲:“你或許擁有強大的力量,但這世上有些東西,卻不是單憑力量可以達到的。”
“又或者說,勝利的條件就是‘主從’。即便你靠一人之力擊敗另外六個組合,如果我死了,你還能拿到圣杯離開這里嗎?”
實話說,綱吉動搖了。
他對自己的智商還是很有認知的,即便有超直感的加成也不可能比得過太宰治這個級別的人。而費奧多爾的每一句話都戳在他的痛點,也正是他所擔心的。
他不想和這個危險的人合作,但是為了回到自己的家,面對已經被綁定的契約者,似乎也沒有第二條可以選擇的道路。
綱吉看向那雙紫色的眼眸,那雙眸中似乎凝結了西伯利亞不化的冰雪,也似乎連通著不見盡頭的地獄深淵,對方在笑著,可是這份笑容并不是第一次見面時溫和有禮又充滿善意的微笑,而是哪怕不顯,也能感覺出其中帶著對愚者不屑的嘲諷。
或許這才是正常的,這才是真正的“魔人”費奧多爾。
他抬起頭看向天空,如同湖面的黑色夜空隱約可見被層層重疊的空間。而空間的最高層,那代替了月亮閃爍著金色光輝的存在倒映著港口Mafia的四座大樓,位于正中間最明亮的地方,就是與中央大樓頂端重疊的圣杯所在之處。
沉默片刻,他突然抬起手:“以令咒命之,費佳,將你的寶具能力告訴我。”
——沒有任何反應。
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雙手手背上的五道令咒依舊波光流轉,卻沒有絲毫發動的跡象。但是彼此之間那緊密的聯系又確確實實告訴他,對方確實是他的從者。
“誒……原來在御主的認知中,‘令咒’是可以命令自己的從者的嗎?”費奧多爾笑了:“這可真是有意思的情報。”
綱吉的臉色黑如鍋底,費奧多爾地笑容卻真摯了許多:“合作愉快,我的御主。柔弱的我就拜托你的保護了。”
第154章 第 154 章
雖然這么說頗有些黑色笑話, 但事實就是,身為日本地下暴力組織的龍頭老大,澤田綱吉是個溫柔且和善的人。
所有和他接觸過的組織首領都會做出這樣的評價。
否則也不會時至今日, 異能特務科一邊被港口Mafia氣的心肌梗塞, 一邊又扼腕這么好的一個超越者,怎么就投胎成了先代首領的兒子,還老老實實的被森鷗外所掌控, 時至今日依舊心甘情愿的任由對方大權在握。
當然, 此時此刻的費奧多爾并不知道這些消息,但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他都擁有著與太宰治旗鼓相當的智慧,那雙幽暗的眼眸可以輕而易舉地通過一些不大不小的細節, 看透一個人的本質, 從而順利地將對方掌握在手中。
比如此時此刻, 這對將矛盾都擺在臺面上的主從即便走在一起, 也一前一后拉開了足有一米多的距離。費奧多爾走在前方是為了更好的判斷局勢,更好的被少年首領保護, 也是時時刻刻的防備。相比較起來,身為“英靈”的費奧多爾就輕松多了, 他十分放心自己的契約者,任由綱吉走在自己的身后,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個光怪陸離的奇異世界。
在將這所學校的前庭全部都走了一遍后, 再度確定了他們無法離開學校,費奧多爾停下腳步思忖了一會兒,開口問:“御主, 來匯總一下情報吧——傳入我腦海中的規則明確了,七隊主從會隨機降落在這個狹間世界的四個角落, 一隊幸運輪空,其他三隊必須要分出勝負,才能離開初始地點。”
綱吉確認了腦海中的信息,點頭:“我也是。”
“既然要分出勝負才能繼續行動,我們被困在這里,就代表我們并非幸運輪空的隊伍。”費奧多爾輕笑:“御主了解這所學校,那么是不是應該多提供一些情報給我呢?”
“…………我沒有來過這里。”綱吉已經對這些聰明人放棄抵抗了:“不管你信不信,我確實覺得這里似曾相識,但是我完全不記得,也無法提供地圖和建筑結構給你。”
“真是遺憾。”費奧多爾聳聳肩,他蹲下||身,手上拿著一支方才在教學樓里順來的粉筆,隨便畫了幾下,就構成了一張簡寫明了的學校地圖:“我們走了這么久也沒有遇到敵對方,想來對方采用了防守對策。御主這么著急趕時間,看來我們只能主動出擊了。”
“不出意外,對方在這兒。”他指著后操場中心的一個框:“此處應該是學校的體育館,如果對方是Caster(魔術師)職介的英靈,這里的體積就非常適合在短時間內設置為魔術工房用來御敵。即便不是,只要對方不是擁有過大的體型或武器的存在,這里也是十分理想的伏擊地點——御主非常擅長高速戰斗吧?這里會對你產生一定的影響,還請多加注意。”
“………………”
綱吉深呼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一刻他更深刻的明白到,家里人對自己有多么的照顧。即便智商最超群的太宰治與澀澤龍彥也從未對他表現出如此鋒銳的攻擊性,更不會如此露骨的揭露他的秘密。他此刻切身體會到那兩位的下屬在面對他們時的畏懼與忌憚,這種仿佛連內心深處隱秘的秘密都被看的一清二楚的感覺,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被人扒光了衣服,從靈魂深處都感受到膽寒甚至絕望。
——明明自己一路上與費奧多爾對話都不超過十句,對方卻仿佛已經了解了他的一切,而他對對方卻依舊一無所知。
“你是怎么得到地圖的?”綱吉提出疑問:“我們只搜索了學校的前半部分,一路上也并沒有遇到類似地圖的東西。”
“這種公共建筑都是有一定的規則的,只要看了一半,沒見過的后半部分的布局也可以推測出來。更何況我們不是找到了這個嗎?”費奧多爾點了點掛在校門口的橫幅上指向標:“這里都已經做了如此明顯的提示,我沒有道理猜不出來,不是嗎?”
“……”很遺憾,他實在沒法從三個箭頭猜出□□中間的建筑是就是體育場,也沒法判斷那里是最適合成為對手陣地的地方。至少讓他判斷,首選需要防備的建筑物應該是教學樓才對。
費奧多爾突然說:“因為太大了呀,時間也是重要的影響因素。”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算了……”
綱吉已經放棄去問為什么了,但是——
“你是故意的。”他十分肯定:“你想做什么?”
“當然是向我的御主展現我的價值了。”費奧多爾輕笑:“否則柔弱了我要是被御主丟下,即便僥幸不死,也會永遠被困在這個世界。我可不想遭遇這種可怕的不幸。”
“…………走吧,去體育館。”
面對這個人,綱吉似乎總是無話可說。
但費奧多爾說的不錯,他確實十分著急。他突然被書所改變的現實送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港口Mafia的大家不知道會有多么擔心,他當然想要快一點贏得勝利,快一點離開這里回去。更何況,黑色夜空中倒映的港口Mafia中央大樓的影子,那與圣杯重合的部分,總讓他感到不安。
就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將發生。
——他必須要趕在事情無可挽回之前回去。
費奧多爾笑了笑了,乖巧地走在綱吉的前面,前往了處于學校后||庭的體育館。
正如少年首領猜想的那樣,這所學校他非常熟悉,前庭是如此,后||庭更是。甚至于他只是隨便瞟一眼,就知道哪些地方適合躲避攻擊,哪些地方從某些角度看是視覺死角需要小心,哪些地方可以借力前進,哪些地方不適合落腳。
好似曾經的自己,已經在此處經歷過賭上性命的殊死搏斗。
他有些頭疼地揉按著太陽穴,眼前模糊的影像閃爍著,就像是過去他的每一場夢境,醒來后就如同竹籃里的水,空蕩蕩的,只留下濕潤的籃筐證明著夢確實存在。
但現在顯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綱吉站在體育館大門前,將費奧多爾撥到自己身后,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在了門上。
——超直感沒有任何提示。
難道是猜錯了?敵人的陣地不是這里?
抱著這樣的疑惑,綱吉深呼一口氣,一把推開了大門。
隨著門的打開,原本幽暗的體育館忽然亮起了所有照明燈。暖色調的燈光打在他們身上,甚至讓綱吉晃了下眼,立刻進入防備狀態,隨時準備燃燒火焰戰斗。
但是,超直感依舊沒有給出任何警報。
這是當然的,因為站在體育館正中央的英靈,沒有任何攻擊的意圖。
“啊啊啊……果然來了,好麻煩,公主最怕麻煩了。”站在體育館正中央的人發出長長的嘆息,口氣中滿是疲憊與怨念:“所以都是什么和什么嘛,公主明明根本不想參加什么圣杯戰爭,還是來這么一個什么都沒有的狹間世界——沒有網絡,沒有小說,沒有游戲,沒有零食也沒有手辦!叫公主來干什么?睡覺嗎?還第一個就遇到神靈系對手,根本連努力的必要都沒有……不管了,公主要回去了。”
“……”
聽到這樣近乎于怨念的碎碎念之后,別說是綱吉,就連費奧多爾都沉默了。
“這就是……‘英靈’?”
綱吉試圖為自己認識的英靈們挽尊:“我覺得她才是特例……大概……”
空曠的體育館中,沒有陷阱,沒有攻擊,甚至沒有敵意,有的只是一位穿著十二單衣的絕色美女。如同她的自稱一樣,這是一位公主一般高貴典雅的女性,哪怕是這樣的碎碎念都沒能打破這種美麗,甚至看到她悲傷的表情,哪怕明知對方是敵人,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幫助她。
“……你是……Assassin?”綱吉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吐槽道:“穿著十二單衣的暗殺者嗎?”
“唔唔唔……沒法反駁呢……討厭居然是撞設定的吐槽系……但公主即便是退場也必須美麗吧……”絕色美女嘟囔了幾句,眼見綱吉想要上前,頓時驚惶后退,再也沒法維持方才高貴的模樣:“你、你不要過來啊!”
綱吉:“……?”
“總、總之,公主不是自愿參加的。本來感應到有志同道合的人召喚,公主才好奇過來看看,結果降臨到一半‘線路’就亂了,御主換了人不說,還直接搞失聯……”金色的靈子自絕色美女的周身逸散而出,也擋不住她的碎碎念:“難得公主糾結了那么久想要努力一次,就遇到了你們!太過分了,這算什么,神靈做御主再帶個英靈,二打一圍毆公主!這是內幕!你絕對走了后門!犯規!太犯規了!這么犯規的圣杯戰爭公主要投訴!”
綱吉:“……”有沒有可能我的英靈壓根沒有戰斗力?
頂著身后的費奧多爾因為對面絕色美女地話而變得熾熱的目光,綱吉強自裝面癱,眼睜睜地看著對手直接自我放棄回了英靈座,覺得離譜的同時也非常慶幸。
離譜于這么一個對手他們居然小心翼翼的應對、還花費了大把時間探查,簡直像個笑話;又暗暗開心對方主動離開,這樣自己就無需點燃火焰,也不必和對方戰斗。
不管過了多久,他還是不喜歡和他人戰斗。
隨著暗殺者職介的英靈離開,一道星光一般的光點如同雪花似的飄飛到綱吉的面前,輕輕融入了他的掌心。與此同時,這片空間發生了明顯的震蕩,他們可以感覺到原本若有若無的禁錮消失不見,代表著能離開這個地方了。
“‘神靈做御主再帶個英靈’……嗎?”費奧多爾在綱吉的身后輕笑著說:“真是有意思的情報,原來御主你竟然是神明大人嗎?這樣似乎也可以解釋,為什么如此柔弱的我會變成負責戰斗的英靈了。”
“不是,沒有,不要亂說!”少年首領立刻做出了否認三連:“一定是對方搞錯了。”
費奧多爾直接笑出了聲,他沒有說接受,也沒有說不接受,只是點了點頭,用哄小孩一般的口氣道:“不過不管怎么說,御主不需要去戰斗了,真是太好了呢。”
“……走吧。”綱吉率先離開體育館:“去校園外面看看情況。我們還有三組對手。”
他有一種預感——那個一直困擾著所有人,無法抓捕的帕拉塞爾蘇斯也在這個世界。
第155章 第 155 章
對于綱吉提出的立刻離開學校區域, 去其他地方尋找其他組合的建議,費奧多爾卻持相反的意見。
“御主不是想不起過去的記憶嗎,那么不如再找找。”他笑著說:“難得遇到了熟悉的地方, 或許會獲得一些擁有的情報。”
他說的, 其實也是少年首領所希望的。但是時間并不等人,現在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贏得圣杯戰爭,抓住惹了一大堆麻煩的帕拉塞爾蘇斯, 然后回到原本的世界。
“不, 我們先去探索其他區域,既然所有隊伍都是隨機被分配到不同區域,那么這里不會有其他組合的情報。”綱吉冷靜地說:“至于關于我的線索……之后有機會的話,再來也沒關系。”
——也或許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 只要他希望, 布克就會告訴他一切的始末。現在比過去的記憶更重要的, 反而是他那還不夠堅定的決意。
“如果我的御主這樣希望的話。”
聽到對方順從的回答, 綱吉撇過頭看了他一眼——過于瘦削的少年穿著寬大粗糙的囚服,腳上的布鞋只有一層極薄的底。這個世界并不溫暖, 甚至可以稱得上有些冷。在這個世界轉悠了快四個小時,對方本就蒼白的皮膚因為寒冷而發著青。他的眼睛有問題, 看到的費奧多爾并非是他的真實年齡,按照現有情報推斷,對方至多不過十來歲, 應該和中島敦差不多大……
平心而論,刨除掉過于鋒芒畢露的攻擊性,費奧多爾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對象。他非常的聰明也非常的有眼色, 順從且聽話,雖然方才遇到的美女英靈讓他們的小心謹慎更像個笑話, 但綱吉相信,若是換一個戰斗意識很強的對手,費奧多爾的提前準備甚至可能成為他們致勝的關鍵。
更甚至于,綱吉對費奧多爾的初始印象十分好。
作為同被魏爾倫脅迫的人,綱吉一開始就與那個溫文爾雅言語幽默的情報商人起了共鳴,甚至可以說是好感,他一度為魏爾倫對費奧多爾的不屑感到不滿——直到項鏈中出現了瑪雷指環,直到太宰治告訴他真相,他才突然討厭起了曾經站在一條戰線上的臨時朋友。
如果那些傷害都是只是限于自己身上,那么面對“過去”的費奧多爾,綱吉在初始的糾結之后,都愿意嘗試再度和對方做朋友,努力去改變對方與他敵對的“未來”。但是事件中受到傷害的是他的朋友們,那么綱吉就做不到去原諒。
綱吉轉回了頭,強迫自己不要再去看身后單薄的身影,快步朝校門外走去。
另一方面,想到方才與敵對英靈兒戲一般的見面,綱吉的心中也升起了一種濃濃的疑惑與違和。
【圣杯戰爭是這樣的嗎?】
被印入腦海中的“規則”,再結合方才美女英靈的抱怨,圣杯戰爭選定御主和從者的方法似乎是隨機的……但是,為什么他卻覺得絕非如此呢?
真正的圣杯戰爭不應該是這樣游戲一樣的“隨機”,尤其是受召喚而來的英靈們,應該是,應該是……
【應該是心中懷有求而不得卻一定要實現的悲愿,才會賭上自我,自英靈座而來。】
——他所參加的,真的是“圣杯戰爭”嗎?
恍惚間,他猛地想起了剛剛醒來的時候,聽到的小女孩的聲音。
『祝你玩的開心!』
“………………”
“御主?”費奧多爾的聲音打斷了綱吉的沉思:“是想到了什么新的記憶嗎?”
“不,沒什么。”綱吉搖了搖頭:“走吧。”
在離開校園大門的一瞬間,整個空間驟然一變。
目之所及是大片大片的樹木,即便抬起頭,遮天蔽日的樹冠也將夜空隔絕的非常徹底。空氣也變得寒涼而潮濕,雖然地面還是黑色的泥土,但那些樹冠的頂端已經掛上了白色的積雪。
“真是有意思……”費奧多爾伸出手臂朝身后一晃,他的整條胳膊就消失了。再探出身體,少年就只剩下下半身還在綱吉的視線范圍,但依舊能聽到對方興致勃勃的聲音:“原來如此,這就是‘狹間’,由無數不同的空間組成的世界。”
他收回身體,對著身后沉默的少年首領笑道:“即都市校園之后,這次的副本是原始森林嗎?越來越有趣了呢……我的御主,快走吧。”
看著對方吐出的呼吸形成了肉眼可見的白霧,綱吉忍無可忍,脫下了自己身上的黑色風衣和紅色圍巾扔給了對方:“穿上吧。”
抱著懷中尚帶溫度的衣物,費奧多爾笑了起來:“御主不是很討厭我嗎?”
“……我不是什么好人,這樣做,也只是想對得起自己的道德。”綱吉搖了搖頭,他本就穿的不少,再加上常年鍛煉,即使只剩下襯衫和馬甲也不覺得多冷:“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你知道走哪條路嗎?”
在這樣的原始森林中,除了身后是可以回到校園的路外,其他幾個方向沒有任何區別。他的超直感再怎么厲害也只是給予他一些曖昧模糊的提示,而非清晰準確的答案,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身后還帶著一個拖油瓶,這顯然是不夠的。
就在綱吉猶豫是否要點燃火焰飛起來的時候,費奧多爾卻仿佛只是隨手一指:“這邊。”
少年首領順著看去,確實是超直感所指引的方向:“……理由呢?”
“這不是顯而易見嗎?”費奧多爾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穿上那也有些寬大的風衣,用紅色的圍巾在纖細的脖頸上纏了三圈,語調含笑:“即便做過遮掩,但總會有一些細微的痕跡存在。既然已經有前人為我們開路,那么只要順著走即可。”
綱吉:“……”他什么也沒有發現。
他看進那雙含笑的紫眸中,對方明明是在笑著的,笑容溫柔和善,但卻讓他感受不到善意。他見過費奧多爾真正溫和的微笑,那是與眼前這虛假的笑容完全不同的感受。但奇怪的是,他能感覺到對方并沒有說謊,哪怕超直感明確的告訴他確實有什么不對勁。
和面對太宰治與澀澤龍彥一樣,謊言被掩埋在真實之下,自己的超直感在這些腦回路九曲十八彎的聰明人面前,總是另類的不準確。
——是否直接暴露自己的能力,承擔身體隨時可能徹底神性化的風險,點燃火焰飛到在空中探查?
再三猶豫,綱吉最后還是打算先按耐住心中的焦急,跟著費奧多爾前進看看。
“……那就順著這邊走吧。”
就像是沒有看到少年首領的不信任,費奧多爾笑意盈盈地率先前進,如同之前那樣走在綱吉前方一米遠的地方導航,帶著自己的御主前行。
這片原始森林比他想象的還要大。
在步行了接近半個小時后,他們依舊在這片深幽之地徘徊。剛開始綱吉還能記一下走過的路,但是十分鐘后他就已經徹底放棄,所有的樹木基本都是一個樣,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就在他決定要暴露自己的能力飛到天空時,費奧多爾突然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他:“御主……你——”
綱吉一愣,下意識順著對方的目光低頭看去,愕然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已經十分透明,可以輕松地透過肉||身看到身下的泥土!
“這是——!”
就像是回應他的疑問,本就幽暗非常的原始森林瞬間變的漆黑,他看到費奧多爾驚訝地朝他伸手,下一秒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御主!!”費奧多爾頗為驚慌地跨步到綱吉方才所站的位置,那里自然已經什么都沒有了。就像是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一樣,對方如同來時一般突兀的消失,不留一絲痕跡。確定少年首領確實不在后,費奧多爾收起了臉上的所有表情,默默地朝右方走了大概四百米的距離后停步,喃喃道:“是所有的御主都會像這樣突然到來又消失,還是只有他會?”
“我的御主,看來和平的生活讓你的觀察力不太足,雖然我刻意用話題轉移你的注意力,但竟然過了半個小時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身體在一點點變化,黑暗的環境可不能成為你失察的理由……嘛,也確實是很有意思的小兔子,我不討厭哦。”
“不過直覺系的人還真是麻煩,還好有蠢材在這里迷過路,我才能少廢點力氣回來。”
他再度邁步,下一秒,世界變化,他又一次回到了最初始的學院空間。
“我的御主,雖然你不太關心自己的過去,一心只想盡快取得圣杯。但比起明顯已經有主的圣杯,我對你更有興趣呢。”他抬頭看向天空,黑色的夜空只能看到那代替了月亮的圣杯之光,連星辰都不見一絲半點:“你眼中的天穹是什么樣子呢?定然是與我截然不同的美景吧?看來我沒有猜錯,這個世界與其說是一場爭奪圣杯的‘戰爭’,不如說是為你的愿望所搭建的舞臺——你才是這場游戲的主角。”
“你究竟是被神明所偏愛的孩子,還是神明本身呢?”他充滿興味地朝著之前發現異常、故意帶著少年首領避開的區域前進:“讓我看看,‘未來的我’給我留下了怎樣有趣的訊息呢?”
…………
………………
綱吉猛地睜開眼睛!
首先入目的是萬里無云的碧藍晴空,但詭異的是,晴空被一條條赤色的光帶割裂,暗紅色的點在光帶中不祥地游動著。整個天空就像是一片老舊的藍底反射式幕布,綱吉清楚的在被割裂的天幕倒影中看到了黑暗幽深的原始森林,以及位于森林深處的白色歐式城堡。
而歐式城堡的正上方,圣杯代替了月亮,散發著神圣金燦的光輝。
“鏡像……?我、我回來了?”
突然的去了狹間,他都做好了得到圣杯后才能回來的準備,結果卻比來時還要猝不及防的重回家園。
“這……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莫名其妙的……不、不對……”他突然想起之前與布克的對話,喃喃自語:“是因為我原本世界的干涉嗎……?世界之間的碰撞導致了狹間的產生,現在已經影響到世界本身,讓空間完全失控了……”
【所以我才會首當其沖的在世界之間來回?】
抱著這樣的猜想,綱吉有些怔愣,如果不是這詭異的天空,他甚至要懷疑自己與費奧多爾一起參加圣杯戰爭的離譜事件只是自己的幻夢。直到耳邊窸窸窣窣的議論聲讓他猛地驚醒,才赫然發現自己居然就這樣躺在大街上受人圍觀!
少年首領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手腳并用從地上快速爬起,正準備不顧一切的逃離這個丟人的現場,突然聽到身后不遠處的矮橋上傳來了陣陣驚呼:“有人跳河了!”
心中的善良讓綱吉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頭沖向了身后的矮橋。橋上已經圍了一圈圍觀的人,綱吉擠了過去,正準備脫掉鞋子和馬甲跳下去救人,突然看到了那個絲毫不打算掙扎的落水者徹底沉入水底的面龐。
霎時間,巨大的恐懼與憤怒席卷了少年首領的心臟,他甚至來不及多想,身體的動作快過了思維,在路人的驚呼聲中縱身一躍,直接跳進了水流湍急的河水中!
“太宰君!”
第156章 第 156 章
其實綱吉很不喜歡下水, 雖然在學習游泳的時候他什么也沒有說,但太宰治他們都發現了,并且體貼的沒有問, 接受了他的所有軟弱。
——與其說不喜歡下水, 不如說他不喜歡的是將整個身體包括頭部沉入水底的感覺。
水壓壓迫他的身體,波紋模糊他的視線,無孔不入的水流堵住了他的耳朵, 讓他什么也聽不清——就仿佛在那段遺失的記憶中, 他也曾孤獨的飄蕩在一片虛無的大海之中,隔絕一切光芒和聲音,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一個人。
不過這些負面情緒都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少年首領迅速地在河下調整好姿勢, 朝著不遠處不斷下沉的黑衣青年飛快的潛了過去。此時此刻, 他因為過于擔憂和激動, 甚至忘記自己擁有超越常人的力量——人類在遇到極端恐慌的事情時, 剩下的只有刻印在DNA中的本能。
這不是太宰治第一次跳河,但是說不出為什么, 綱吉上一次如此恐慌,還是在三年前的那個夜晚, 太宰治從港口Mafia的中央大樓一躍而下。
就仿佛……如果不去伸出手,對方就會永遠離開他。
綱吉的游泳技術是被蘭波盯著特訓出來的,這位法國諜報員在這些求生技能上的要求十分嚴格, 哪怕看出自己心愛的首領不喜歡下水,也依舊狠心讓對方學到熟練。而此時此刻,這些技巧派上了大用場, 讓少年首領可以快速的潛到對方的身邊,并飛快的將對方抱在懷里的石頭一把推出去。
一心求死的太宰治就像是過去每一次入水一樣, 根本沒有正常落水者發自生存本能的掙扎。在被推掉懷中的石頭時,這位港口Mafia的干部甚至還有閑心慢悠悠地睜開眼,不悅地看著面前多管閑事的家伙。
——然后,他看到了一張布滿擔憂與憤怒的臉。
那一瞬間,太宰治鳶色的漂亮眼睛滿是茫然,似乎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否猶在夢中。他的頭上纏繞著白色的繃帶,受到落水的沖擊而散開,飄飄蕩蕩的更是看不清眼前的少年首領的面容。
【我在做夢嗎?】
他這樣想著,然后也開口問了。
可惜太宰治忘記了自己并不是站在大地上,而是飄蕩在河水下。所以在開口的一瞬間,他毫不意外的嗆水了。無盡的氣泡從他的口鼻處上涌,突如其來的窒息與水流進入氣管的痛苦讓他的身體開始本能的掙扎。見此情景,綱吉哪里還顧得上生氣,連忙單手一把攬住太宰治的腰身,蹬腿朝著河面游去。
【好瘦。】
在攬住對方的剎那,他震驚于摯友腰身的纖細,那絕不是屬于一個正常的17歲少年應有的腰圍——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沉浸在自己的苦惱中,沒有仔細關注過自己的摯友了呢?寬松的衣服遮住了鳶眼少年的身體,不知何時竟然已經如此瘦弱。
比憤怒更濃烈的愧疚涌上心頭,但當下的情況由不得他多想,最重要的是立刻將他愛作死的混蛋朋友帶上河面,然后按照中原中也教他的那樣,狠狠給對方一拳。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
太宰治在最初的本能掙扎之后飛快的冷靜下來,然后——
就像是八爪魚一樣,手腳并用地纏繞上了綱吉的全身。
“唔——!!!”
少年首領做夢都沒有想到所有的危險居然來自他懷中的摯友,突如其來的危險讓他一時岔了氣,冰冷的水流直接涌入肺部——火辣辣的痛苦中,他恍惚間回想起蘭波對自己的諄諄教導。
『如果有一天你要入水救人,切記務必要從落水者的后背接近。』異國的長發男人嚴肅地說:『求生的本能會讓人下意識的纏住你,不顧一切地抱緊你,就像是抱住救命的浮木那樣,無關善惡。但浮木被抱住后依舊會上浮,人卻不可以。綱吉君,一定要小心。』
——如果被蘭波知道了,自己一定會被念叨很久吧?
所幸,綱吉并不是普通人。
本不可能在水中燃燒的火焰熊熊燃起,不存在自然界中的生命之焰帶著兩個少年穿過湍急的河水,在圍觀路人的驚呼聲中直沖天際!
綱吉一邊飛行一邊拼命地咳嗽著,猛烈的寒風吹過浸濕的衣褲帶走了身體所剩不多的熱量,冷的刺骨。氣管中的水珠又讓他覺得整個胸口都在發燙發熱,如同烈火一般不斷灼燒著他的喉嚨。但即使如此,他的左手依舊緊緊抱著同樣虛弱咳嗽的摯友,確定遠離事發現場之后降落在了岸堤邊的草地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太、太宰,你這次究竟是——”
還來不及生氣,生命力無比頑強的太宰治比他更早一步的恢復過來。本就如同八爪魚一般纏住他的鳶眼少年更緊地抱住了他的身體,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在命運的盡頭去擁抱著最珍視的生命余溫,即將死亡的彷徨之人悲傷無措且絕望,只能用最后的時間去體驗這地獄中再也不會擁有的溫暖光輝。
“綱……綱君……你真的是綱君……?你……終于——回到了我的身邊……”太宰治擁抱著他,緊抱著他,將頭深深地埋進他的頸窩。綱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聽到那嘶啞干澀的聲音仿佛哭泣一般,如此悲傷和絕望,又飽含快樂與喜悅:“真的是你嗎?我是在做夢嗎?啊啊啊……或許是睡得太少,還是吃了錯誤的藥,所以產生幻覺了嗎?”
“我、我是澤田綱吉沒錯……太宰,你……你是太宰……?”滿腔的怒火都被對方的絕望所澆滅,哪怕是火焰狀態下,綱吉都只剩下了滿心的惶惶。他從未見過摯友如此脆弱的一面,甚至懷疑對方究竟是否是太宰治本人,否則怎么會發出這樣虛弱的聲音?
哪怕他的超直感沒有發現什么不對的地方,明確的告訴他眼前的人就是太宰治本人,這種異常依舊讓他產生了這樣的懷疑。
他擔心地抱緊他的摯友,順著對方的力道順從地躺倒在草地上,任由對方并不重的身體壓在自己之上,如同安撫著剛來到港口Mafia的中島敦那樣輕輕拍擊著太宰治的后背,安慰著說:“太宰,冷靜一點,我在這里,你沒有做夢——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能告訴我嗎?”
太宰治沉重的喘息聲在他的安撫下漸漸平靜,對方的身體也在他的火焰的溫暖下不再顫抖。他沉默著,似乎在平息自己過于激動的情緒,然后漸漸趨于平靜。
“綱君……抱歉吶……我剛剛太激動了……”太宰治撐起身體,鳶色雙眸安靜的與身下的少年首領四目相對,一如既往,看著他的目光溢滿溫柔,方才激烈的情感與失態仿佛從未發生,甚至開起了玩笑:“要不學習小蛞蝓那樣打我一頓怎么樣?只要綱君不生氣就好~”
今天的他是二十歲上下的樣貌,綱吉之前見到過,只是與之前不同,這一次他的臉色非常不好,簡直和狹間的費奧多爾有的一拼,卻又因為方才劇烈的咳嗽染著一抹緋紅。濕漉漉的頭發緊貼著他的面頰,讓此時的太宰治如同泡沫一般脆弱。
不過,所有產生這種錯覺的敵人基本都已經被鳶眼少年送入了地獄深淵。
“不要轉移話題,太宰。”綱吉皺著眉頭,步步緊逼:“你怎么會一個人跳下河,你的部下沒有跟著你嗎?芥川呢?還有你方才說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九點整,你突然在我的面前倒下,無論我怎樣接觸你,‘人間失格’也不能阻止書將你帶離這個世界。”太宰治悲傷地說:“什么‘絕對異能無效化’啊……連想要將你挽留住都做不到……只能看著你的身體如同召喚恩奇都的那個晚上一般,慢慢變得透明,如同泡沫一樣消失在我的面前。”
“那一刻,我真的以為你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離開了我——放棄了我,放棄了這個世界。”
“太宰……”少年首領看著面前的摯友,金橘色的眼眸被額頭上的火焰所渲染,灼灼其華,溫暖堅定:“你不是通過竊聽器聽到了我當年和中也的對話嗎?我向中也承諾過,也是對你的承諾——‘如果真的有一天要回去,我絕對不會不告而別’。”
“………………真是讓人心動的諾言啊,綱君。”太宰治露出笑容,修長的手指撫摸著身下少年的臉頰,輕柔又深刻:“可是我與中也可不一樣,比起不會不告而別的承諾,我更愿意綱君背著我一直在天上飛啊飛,一直飛到沒有力氣了,再一起掉進海里殉情~”
綱吉死人臉:“不可能!”
“真是無情……”太宰治噘著嘴不滿地嘟囔了一聲,隨意重新掛上笑臉,嬉笑著道:“那換一個,我希望綱君背著我在河上飛啊飛,一直飛到沒有力氣了,和我一同沉溺于河底——我用靈魂向你發誓,無論發生什么都絕不會放開你~”
綱吉忍無可忍,一拳敲打在摯友的腦袋上:“這和上一個有什么區別啊喂!”
“好痛~~綱君居然打人家——啊,不行了,我腦震蕩了——”
“我都沒有用力。”少年首領頗為無奈地撐起身體,總算把他裝模作樣的摯友從自己的身上拉開,坐了起來:“別鬧了,太宰,我背你快點回港口Mafia,再這樣下去你要感冒了。”
他們實在是不走運,明明昨天還覺得有些熱,今天就變冷了——當然更可能是因為他們渾身都濕透。
他的火焰雖然也有溫度,但畢竟不是真正的火焰。
綱吉想要拉著身邊的太宰治站起來,卻被對方反手握住了手腕,沒有動彈。
“太宰?”綱吉感覺到異樣:“你……還有什么事情發生了嗎?”
“……綱君,請你冷靜的聽我說。”太宰治低聲道:“我們不能回港口Mafia了。”
“……什么意思?”
“在你昨天晚上消失后……除了我因為‘人間失格’的存在不受影響,其他所有人——”
他抬起頭仰視著站起身的少年首領,那雙美麗的鳶色眼睛在這一刻就像是無盡的泥潭。綱吉恍惚間覺得自己變成了沉重的石頭,陷入其中,沉進無底深淵。
“——都不記得你的存在了。”
第157章 第 157 章
直到綱吉在太宰治位于橫濱港附近的私人別墅里洗了個熱水澡并換上了干凈的新衣時, 依舊覺得有些恍惚。
他突然回到了四年前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那樣,在這個世界沒有絲毫存在的痕跡,以外來者的身份降臨, 沒有人知道他, 也沒有人認識他。
而太宰治也被少年首領背到這里的路上和綱吉交換了當前的情報——綱吉在昨晚消失之后,整個世界的人的記憶似乎都受到了影響,忘記了那個璀璨奪目的少年超越者的一切。而記憶丟失之后, 空白的地方被其他不知從何而來的經歷填補, 將所有不合理的部分自動合理化。
比如蘭波與魏爾倫當夜就不見蹤影,即便是如日中天的港口Mafia也不可能捕捉到兩位超越者的行跡;比如森鷗外直接去了中島敦以前呆的孤兒院、莫名其妙的認為自己應該是孤兒院的院長;比如原本從他的名下劃給魏爾倫做私人助理的芥川銀,十分自然的重新成為了自己的秘書;比如當初被魏爾倫毀掉、如今已經建設了三分之二高的大樓一夜之間完工;比如原本偶爾與他有聯系的澀澤龍彥直接失蹤,電話空號;比如言峰綺禮與百貌哈桑原地蒸發消失不見;比如……
如今所有相關人員都知道港口Mafia的首領是個頂替了森鷗外上位的神秘人, 只有寥寥幾個人內部人員知曉, 那個神秘人就是……太宰治。
——那些曾經被大家拿來開玩笑的“平行世界”的故事, 被挑挑揀揀拼拼湊湊的映射到了現實。
或許這就是為什么, 自狹間重新回到現實世界之后,他就總覺得很不舒服。超直感給他的提示曖昧而模糊, 他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感覺,甚至詭異到無法分辨超直感是否真的在發揮作用。
因為這個世界是真的, 又因為時空的錯亂而充滿了假象。宛如當年剛剛恢復記憶的蘭波反而利用超直感的特性,誘使他吃下迷藥跌入了本應最容易被識破的陷阱一般,無數的真假交織混雜, 反而影響了他的直覺,分不清真偽。
但是有自己最重要的少年首領在身邊,才入過水的太宰治反而還有心情說笑:“往好處想, 綱君,雖然‘時空’完全失控, 世界與世界之間開始重疊、相互干涉,但邏輯規則還沒有亂套,至少沒出現森先生和我同時成了首領的事情不是?否則港口Mafia自己就要先打響內||戰,異能特務科的老狐貍們怕是做夢都能笑醒。”
綱吉只覺得嘴巴里全是苦味,掙扎著呻||吟:“太宰君,你是不是再和我開玩笑啊……?”
太宰治盤腿坐在綱吉的身邊,就像是當年綱吉還尚未成為首領的時候,兩位朋友親密地坐在一張沙發上打游戲。那雙漂亮的鳶色眼睛仿佛攢滿了星光,如同湖面上細碎的波點,滿是溫柔:“我有沒有說謊,綱君的超直感還不知道嗎?”
綱吉快哭出來了:“就是因為這樣才更絕望啊……”
“……‘絕望’……嗎?”太宰治伸出手,剛從浴室出來的他頭發并沒有擦干,晶瑩的水珠順著他精致的臉頰滑落:“對我來說,睜開眼睛看著這個一無所有的世界,才更加絕望……綱君,這個世界,沒有你,也沒有我想要看到、想要期待的‘希望’。”
綱吉覺得很難過。
他拿起身邊自己剛用過的半干毛巾,在摯友含笑的目光中擦拭那頭烏黑的頭發,努力想要換一個輕松點的話題:“太宰君也真是,頭發就算不吹也要好好擦干啊,你總是這樣不會照顧自己。”
雖然從來沒有明說,說是他自我感覺良好也可以,但綱吉有時候自信的覺得,自己理解、或者說接受太宰治那被埋藏在腐土之下的心。
他悲傷于自己“再度”失去了一切,但這個世上至少還有太宰治這個人一直記得他。但是太宰治不同,他雖然還在這個世界,雖然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很多人認識他,但作為唯一“清醒”的存在,他一無所有,格格不入,如同失去了所有的旅者,孤獨的在熾熱的黃沙中蹣跚前行。
得到之后的失去比從未擁有更加殘酷,哪怕他的摯友沒有表現出一分一毫,但那抱著石頭一躍而下的決意,絲毫不弱于當年從中央大樓頂端毫不猶豫地墜落。
“在為了我而難過嗎?”太宰治輕笑著撫摸少年首領的臉頰,聲音如此溫柔:“不要難過,綱君,能夠看到你,擁抱你,和你面對面的說話,這已經是最大的仁慈……往好處想,綱君。”他翹皮地眨眨眼睛:“這樣的話,我就能完全獨占綱君你了~”
他突然欺身過來,雙臂環抱住綱吉的脖頸——兩個人的距離是如此的接近,近的綱吉甚至可以看到對方臉上細細的絨毛,語調甜膩而曖昧:“從哪里開始下嘴比較好呢?”
“等、等等等等!!!”綱吉手忙腳亂地推開對方,看到笑的直接跌倒在沙發里的太宰治,氣不打一處來:“太宰君,不要戲弄我啊!”
他生氣了一會兒,突然又想到世界現在亂七八糟的樣子,沉重的壓力再度涌上心間,擔心的不得了:“現在這個樣子,整個世界都千瘡百孔了吧……會、不會崩塌吧?……時間與空間,彭格列與瑪雷……這都是我過去的家人為了找我,所以——”
澤田綱吉就算是做夢也沒有想過,明明今年四月初他還在平平淡淡的上學,不過才半年的時間,一件件或大或小的情況不斷累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然后毫無預兆又理所當然的,發展到如今這個讓世界都陷入危機的混亂局面。
——就像是布克說的那樣,都是因為他的無能,來回踟躕貪婪任性,才害的大家變成這樣嗎?
聽到綱吉的自我懷疑,太宰治斂起了笑容,緩緩道:“或許是,也或許不是,當然也可能,你的世界只占這場災難的一半。”
“一半?”
“我知道了一個有意思的情報。”太宰治將話題拉到了一個全新的層面:“綱君……你也知道的吧,傳說中,‘書’可以實現所有愿望,只要在書頁上寫下就可以。”
綱吉看了過來:“嗯,你們之前是這么告訴我的,后來澀澤先生從異能特務科找到的記錄也應證了傳說是真的……難道說,現在的異常是因為有什么人在我進入狹間后,在書上寫了什么?!”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我聽不到書的聲音,所以無法給你肯定的答復。不過……說寫在書上的內容會變成現實,嚴格意義上是不對的。”
“什么……意思?”
“按照綱君你的說法,在狹間,你收獲了一份屬于圣杯戰爭的記憶,其中對‘圣杯’的本質也有一個簡單的說明——這個號稱可以實現任何愿望的萬能許愿機實際上并非萬能,它不過是憑借近乎無盡的龐大能量,幫助許愿者選擇一條最捷徑的、實現自身愿望的道路,并促使其順利發展。”
太宰治輕易的從少年首領的只言片語中看透了圣杯的本質,結合自己得到的有關于書的情報,做出判斷:“其實‘書’也差不多,不,它更殘酷。”
他說出了關鍵詞:“平行世界。”
綱吉睜大了眼睛。
“綱君在和澀澤先生戰斗時就知道了,我們的世界也存在無數個平行時空,魏爾倫先生更是借助瑪雷指環證實了這一點。”
“書的真正能力根本就不是什么憑空實現愿望。”
“當有人在空白的書頁上寫下文字,書就會根據書寫的內容自動檢索符合條件的平行世界,然后,‘剪切粘貼’,將另一個世界的‘現實’與本世界的‘現實’替換。”
“綱君覺得,那些被‘剪切’的世界,最后會怎么樣?”
——這一刻,強烈的既視感涌上綱吉心頭。
“被剪切的千瘡百孔的世界”與“被七零八落的拼湊出來的世界”,簡直就像是對眼前的情況做出精準的解釋。
更可怕的是,現在他們的世界是被“粘貼”的亂七八糟,如果有一天,他們也成為被“剪切”的那個呢?
恍惚間,恩奇都與吉爾伽美什曾經說的話在腦海中回蕩。
『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脆弱的世界中相見。』
『這個世界太過于狹窄,讓本王倍感不適。』
他干澀地說:“我們的世界……”也是可以被隨意拼接的世界嗎?
他所珍惜的,珍愛的,重于生命的大家,也有可能毫無選擇的隨著破碎的世界湮滅嗎?
鳶眼少年垂下眼簾:“……或許,并不一樣。”
“誒?”
“綱君,別忘了,你是被布克所選定的人,是世界的‘支柱’。”太宰治輕聲說:“恩奇都出現時還需要借用你的身體才能使用寶具,但吉爾伽美什出現已經可以自行使用寶具,評價也從‘脆弱’變成了‘狹窄’……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的存在讓世界變得堅固,讓它不會變成‘被剪切’的一方。綱君,你一直都在保護著大家,你是真真正正名副其實的救世主。”
太宰治的聲音就像是救贖,有效的安慰了少年首領惶惶不安的內心。說是自私也好,正如他的每一次拼命都只是為了他的同伴們,即便對其他的平行世界并不公平,但至少他的家人所在的世界,可以因為他而不必面臨崩潰的局面,這就足以讓綱吉歡欣雀躍。
“那、那我現在應該怎么做呢?”綱吉向他的摯友尋求幫助:“我要怎么做才能讓我們的世界恢復原狀?怎么才能讓大家想起屬于我們自己的記憶,想起我?”
“……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毫無疑問,現在所有的線索,最終都指向了‘圣杯’。”太宰治沉吟片刻,做下判斷:“和書的‘替換’不同,圣杯是利用龐大的能量干涉現實,借用這一點,我們或許可以釜底抽薪,從根源上杜絕隱患。”
“只要許愿自己不會再被任何外力干擾,被迫離開這個世界,以你為錨點的時間與空間之力定會失效;同樣,只要書不能影響有關于你的事情,你就是所有平行時空中唯一且最大的意外——當書寫的故事與現實產生不合理又不能改變的矛盾,那么故事就不會生效,被改寫的一切定然可以恢復原狀。”
“綱君……或許是時間與空間的混亂造成的意外,也或許是不知名的神明大人突然眷顧于我,讓你來到我的身邊,給我前進的勇氣……”他輕輕抱住面前的少年首領,溫聲道:“但你很快就會回到狹間,回到屬于你的戰場吧。”
“我知道我無法阻止你,讓你只選擇我,只看著我……綱君,愿勝利永遠與你相伴。”
“魔人是非常危險的人物,雖然我是建議綱君直接鏟除,但考慮到圣杯戰爭的勝利條件,確實如他所言,不便動手……那么,至少在勝利之前,先將他留在身邊。他向來是個聰明的人,在絕對的力量壓制下,反而會成為很好的幫手——記得森先生的教導嗎?‘這個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既然有利可圖,那么不妨先嘗試與其合作——尋找并解決帕拉塞爾蘇斯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給他來做。”
綱吉努力的記住摯友的建議,但是漸漸地,突然被塞進大量信息的大腦緩了過來,他發現了異常之處。
“太宰君,為什——”
“喂!!!!!”
一個熟悉的聲音伴隨著被豁然洞開的大門,傳入少年首領的耳際。
——那是一位被他刻意避開、不想要詢問也不敢詢問的,重要的伙伴。
玄關處,逆著光的赭發少年滿面怒火,鋼筋水泥灌注的墻壁在他可怕的異能力下分崩離析,化作漱漱下墜的粉塵,那雙鈷藍色的眼眸惡狠狠地盯著擁抱著少年首領始終沒有回過頭的太宰治,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混蛋太宰,你是搞不清楚現在的情況嗎?!居然讓老子到處找你,你卻在這里逍遙快活——哈,干脆也不用麻煩老子保護你了,直接殺了你一了百了!”
明明是那樣熟悉的伙伴,那雙總是溫柔地看著他的眼睛此刻卻只有冰冷和警惕,直面著中原中也毫不掩飾的露骨殺意,少年首領的身體不禁僵硬,連動一下都覺得艱難。察覺到綱吉的難過,一直沒吭聲的太宰治終于動了。他抬起頭,懶洋洋道:“中也還真是啰嗦啊,綱君,你一定要保護人家啊~可怕的小蛞蝓想要殺了我篡位呢!哇哦,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中也,說什么會效忠我這個首領,實際上早就對港口Mafia首領的寶座虎視眈眈了嗎?”
“太太太太太太宰君,你別再火上澆油啦!”
伴隨著綱吉尖叫的,是中原中也一拳砸在墻壁上!剎那間,整棟別墅的上方像下雨似的落下無數粉塵,而那像蛛網一樣散裂凹陷的深坑,就像是隨時準備擇人而噬的惡鬼,將某個不負責任的混蛋家伙吞噬殆盡。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中原中也并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直接暴揍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混蛋,而是深深呼吸強行壓抑住心中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將視線轉移到被太宰治抱著顯得無比親昵的少年首領,冷冷道:“這家伙是誰?你什么時候有空找了個情人?”
第158章 第 158 章
“………………”
面對伙伴的咄咄逼問, 哪怕已經有所準備,綱吉依舊啞口無言。
簡直就像是黑色笑話一樣,澤田綱吉做夢都沒有想過, 有一天他的伙伴會用如此警惕且冷酷的眼神看著他, 問他“你是誰”。
“我、我的名字是澤田綱吉,是太宰君的……太宰君的……”
“中也,放尊重一點。綱君可是我最最重要的人, 是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去珍視的存在。如果我死了, 他就是新任港口Mafia的首領。”太宰治用調笑的語氣對中原中也說:“這可是身為首領的我的命令哦,中也不會是想要違背吧?”
“……隨便你,反正死在床上這種丟人的死法也挺適合你。”話雖如此,但太過了解死對頭的赭發少年反而冷靜了下來——太宰治用這種口氣和他說, 那必然并非調笑, 而是認真的了:“我是中原中也, 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 方才是我失禮了,我向你道歉……你——”
他看著一臉尷尬地如同兔子一般連連說“沒關系”的少年首領, 居然覺得對方有點可愛,如果不是在這個多事之秋詭異的出現在太宰治的身邊, 他或許會很有好感,而非一見面便殺意騰騰:“你不像是腦力派——肌肉線條也很不錯嘛,首領這種唯利是圖的混蛋能這樣勾搭你, 想必你擁有不凡的異能?”
綱吉:“……”他長得像很傻的樣子嗎???他都不知道自家伙伴的嘴巴居然能這么毒!
“綱君可是最棒的,有他在,我可用不著中也。”太宰治顯得十分自豪:“就算是你, 也不是綱君的對手。”
“哦……沒想到你這么強嗎?”中原中也顯然被勾起了興趣,面對太宰治的直白, 他也不惱,反而對少年首領的好感更高了些:“有意思,下次有機會可以過兩招——不過我應該好好感謝你,有你在,我總算不用去保護這個該死一萬次的混蛋首領了。”
太宰治嚷嚷兩聲:“早晨的時候中也還一副忠心部下的樣子,現在居然在我最重要的綱君面前拆我的臺!綱君,你可要為我做主啊!把他凍起來好不好?”
中原中也嘲諷:“哈!你自己臉都不要的扒在人家身上,我干什么吃力不討好的為你在乎什么首領尊嚴?”
眼見事態即將升級,綱吉連忙喊停:“別吵了!那個,太宰君,我、我餓了!”
他倒是沒說謊,昨晚六點吃完晚飯后一直到現在他還沒用過餐,肚子早就咕嚕嚕叫個不停了。太宰治抬眼看向門口中原中也,赭發少年不耐煩地拉了拉帽檐,冷聲道:“我讓敦送過來——我警告你,你再敢到處亂跑,我就親手殺了你。”
看著中原中也怒氣沖沖離開的背影,綱吉心里又難過又唏噓,更加堅定了一定要得到圣杯,將一切恢復原狀的決心,卻也忍不住心生疑惑:“他似乎格外擔心你的安危……你現在的境況難道很危險嗎?是組合?”
沒有了身為日本唯一超越者、世界唯一召喚者名頭的澤田綱吉,港口Mafia的首領現在的局勢居然如此不妙嗎?
“組合隱藏在暗處窺視,反而沒有什么威脅。真正威脅的,是官方和其他地下勢力啊。”太宰治語調輕松,仿佛說的不是事關自己生死的問題:“綱君想想,大家雖然不記得你,但勢力卻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在沒有超越者坐鎮后,短短四年時間就統御了整個關東并且劍指關西的港口Mafia可是所有政客的眼中釘和肉中刺呢。”
“已經變得這樣糟糕了嗎?所以中也才會這么擔心你的安危……”甚至再怎么不耐煩,也打算親自吩咐信任的弟子中島敦來送飯。
說起已經忘記自己的好友:“中也他……額……他現在的記憶里究竟和你的關系是好還是不好呢?”
“誰知道呢,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知道每個人心中的想法啊……”太宰治輕笑起來:“甚至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發現這個世界的異常,也不知道終焉的不斷接近,我無法與任何人訴說,因為說了也只是徒增煩惱罷了……這么一想,我還真是可悲呢。”
“太宰君!”綱吉一把握緊了太宰治纖細的手腕,面對對方驚訝的目光,他認真的許諾:“無論發生什么,你還有我!我、我會保護你的!”
“……哪怕會讓你的神性登頂?”
“……”
“抱歉,綱君,我只是開個——”
“是的。”
太宰治一愣,他看進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就在不久之前,這雙眼中閃耀著灼灼火焰,如同初升的旭日,如同晨曦的微光,將他渾濁不堪的世界點亮。
“或許在‘未來’我真的會后悔……”他聽到少年首領說:“對于‘現在’的我來說,你們才是最重要的。不,不對,應該說無論我會面對怎樣的代價,我也做不到看著你們墜入深淵卻袖手旁觀。”
“……真是過分啊,綱君,這么說也太狡猾了……”太宰治一把將少年首領撲倒在寬大的沙發上,明明是在笑著,那雙眼中卻溢滿綱吉看不懂的感情:“果然,小蛞蝓的提議很不錯,我來做綱君的情人吧!我讓位給綱君,然后用情人的身份輔助你——”
剛打完電話回來就遭遇到開門殺的中原中也:“……”
“中也才沒有這么提議啊!”
“果然我還是親手殺了你比較好!”
中島敦來的很快。
如綱吉預料的一樣,這只小老虎明顯也不記得自己了。
送來了飯菜的白發少年一如既往的膽小,在不熟悉的人面前顯得寡言,他自以為足夠隱蔽的小心打量著少年首領,在接觸到太宰治的目光后嚇得趕緊收回目光,乖巧地說:“太、太宰先生,中也干部,我先告退了!”
“我和你一起,我可沒有某人那么悠閑,還有一堆事沒解決。”中原中也不滿地看著他:“小子,我說了多少次,叫首領。”
“有什么關系嘛,中也,我很喜歡敦君對我的親近哦。”太宰治這么說著,卻反而讓中島敦抖得更厲害了。在得到許可之后,小老虎甚至一秒都不停留,馬不停蹄的跟著完全不打算留下來的中原中也離開了這個二層式別墅。
不過鳶眼少年很快就顯得不滿,抱怨道:“敦君還說什么不會忘記綱君,結果完全沒有做到嘛。”
“這也不能怪他啊……”綱吉雖然有些失落,但怎么也不可能將此怪罪到中島敦的頭上:“快點吃飯吧,太宰君才是,也太瘦了吧,希望‘明天’的你會變得健壯一點。”
自己的眼睛極大可能受到時間的影響,這讓少年首領忍不住猜測太宰治在二十歲左右時是不是會大病一場,才會瘦成這樣。
——這次的混亂解決后一定要好好注意才行,尤其是要告訴芥川龍之介一聲。有那孩子盯著,太宰治就算想要隱瞞生病也沒那么容易。
中島敦帶來的飯菜十分豐盛,有綱吉的超直感在,連試毒環節都省掉了,二人用了飯,身體得到營養補充后,仿佛連心里沉重的壓力都輕緩了許多。看到太宰治臉上疲憊的樣子,他忍不住說:“如果真的像太宰君猜測的那樣,在得到圣杯之前我都極有可能來回在兩個世界間穿梭,那回來的時候我也能幫上不少忙吧?”
對于他們這些黑色勢力而言,黑戶根本就不是問題。
太宰治懶洋洋地躺回沙發上,笑看著一臉認真的少年首領:“現在的局勢亂七八糟,綱君反而不用行動,還容易暴露給有心人。委屈你在這里住著就好——有綱君在,即便發生什么不得了的變故,我也有一張王牌可以拿來救命呢。”
他開玩笑道:“就算我判斷失誤,真的變不回‘原來’的模樣,只要綱君一直在我的身邊,想必我們很快就能徹底鎮壓那些不安分的動亂,重建巔峰……我很有信心哦~”
“太宰君……你饒了我吧……”綱吉一邊抽搐著嘴角,一邊打量周圍的環境。之前頭腦太過混亂,他直到此刻才真的有時間和心情去注意這棟別墅的布局:“上次來這里還是太宰君剛成為干部的時候呢,我們三個通宵打游戲,害的森先生通宵加班,他嘴上不說,愛麗絲倒是陰陽怪氣了我們好久。”
沒想到過去普通的小日常,現在回想起來都是值得回憶的快樂:“時隔一年,這里倒是沒什么變化。”
“畢竟我大部分時間都是睡在中央大樓里,很少會來這邊。”太宰治在手機上飛快的打著字:“還是睡在你之前的房間嗎?我讓敦君再送點被褥來,啊當然如果綱君可以的話我十分愿意和綱君睡在一起哦~”
“謝謝!不用了!”
…………
………………
太宰治一如既往的料事如神,在晚上21點的鐘聲敲響后,綱吉完全控制不了那洶涌而來的睡意,一頭栽進了對方的懷里。
再睜開眼,積著雪花的松針印入眼簾,濃密的樹冠將天空都完全遮蔽。他的身邊還生著一團火,火的另一邊是穿著他首領外套的俄羅斯人,看到他坐起來,笑著說:“歡迎回來,我的御主,時間剛好過了24小時,周圍的情況我已經大概摸透了,現在就可以前往森林東南側的城堡,不出意外那里就是降落在這一片區域的英靈主從的陣地,大約步行三十分鐘就能到達。”
看著綱吉怔愣的眼神,他側過頭,顯得有點可愛:“我還遺漏了什么問題嗎?”
“……不,沒有,你很厲害……辛苦你了。”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少年首領抽了抽嘴角,糾結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那個,你肚子餓了吧,我這里有面包……”
他從新大衣的口袋中掏出了特意帶上的面包,費奧多爾順從的接過,語調沒什么變化:“或許是因為成為了‘英靈’的關系,我并不會感到饑餓……不過,還是要謝謝我的御主了。”
綱吉每次聽到對方叫他“My-Master(我的御主)”時都有一種從頭涼到腳的恐懼感,就像是被幽靈盯上了一樣。想到太宰治也建議他暫時放下芥蒂和對方合作,少年首領溫和了態度,拜托道:“我好像還沒自我介紹過……我的名字是澤田綱吉,叫我澤田就好。不用喊我‘Master’。”
講真,雖然被叫著御主,但他絲毫感覺不到對方的尊重,反而有種要被折壽一樣的驚悚感——而他向來信任自己的直覺。
費奧多爾笑瞇瞇地說:“好的,綱吉。”
“……”俄羅斯人這么熱情的?
正想要拒絕這份過度親昵的稱呼,天空中突然響起了轟轟雷鳴,哪怕隔著厚重的樹葉也能看到一道道將這黑暗的森林照的慘白的閃電。毫無疑問,有什么強大的存在,主動找過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驚喜!委實是驚喜!原來這心眼多的小子的御主是你!哪怕被人提前告知,余也沒想到,居然有機會在這光怪陸離的世界與活著的你再見!”
伴隨著轟鳴雷音的,是一個男人粗獷的大笑聲。與此同時還有身邊的費奧多爾的提示:“抱歉,我少說了一條情報,在綱吉不在的時間里,我險些被敵方御主偷襲,還多虧Rider(騎兵)組合出手相救呢。”
下一秒,刺目的閃電從天而降,將周圍所有粗大的樹木瞬間焚毀!狂風隨著來人席卷四野,吹散所有不敬王者的塵埃。
一片焦黑之中,站在神威戰車之上的紅發壯漢在身邊的長發男人無語的眼神中向少年首領發出邀請:“澤田綱吉喲,這一次,你是否愿意成為余的臣子?”
第159章 第 159 章
綱吉當然不知道站在他眼前的紅發壯漢是誰, 但是也清楚的明白,對方就是本次圣杯戰爭中職介為Rider(騎兵)的強大戰士。毫無疑問,與壯漢共同站在由神牛牽動的高大戰車上的黑色長發身形瘦削的男人, 就是他的御主。
或許是因為發型發色與蘭波十分相似的關系, 綱吉對對方很有好感,而長發男人也確實給他熟悉的感覺,似乎兩個人也曾經有過交集, 結下了不解之緣。
察覺到綱吉的目光, 站在紅發壯漢身后半步的長發男人朝他露出了一個微笑:“雖然我們之間的時間流速并不相同,但對你來說也過去好幾年了,我們都長大了。”
看到綱吉有些茫然的目光,這個外表冷淡嚴肅的男人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我確實變化不小……我的名字是韋伯, 曾經叫做韋伯·維爾維特, 與你一起在冬木市參加了第四次圣杯戰爭, 是Rider的御主。現在想起來了嗎?”
面對對方的善意, 綱吉也暫時放下了防備,抱歉的搖了搖頭:“對不起, 我不記得過去的事了。”
此話一出,不僅是韋伯, 便是身后的紅發壯漢都有些驚訝。他的目光瞟過了被綱吉保護在身后的陰郁少年,捏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本來余還打算向你炫耀余縱橫兩大洋的偉大功績,你小子的人生卻似乎更加精彩啊……”
此話一出, 原本他身邊即便微笑都顯得十分嚴肅冷淡的韋伯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登時憤怒的一巴掌拍在紅發壯漢后背,連聲線都變了:“什么偉大功績啊!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給我惹了多少麻煩, 幫你擦了多少次屁股!為了你我欠了萊妮絲和魔術師協會多少人情啊!你居然還好意思在綱吉君的面前炫耀!”
顯然這樣的場景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紅發的壯漢完全不在意身后那小貓撓一樣的力道與抱怨, 大笑著說:“罷了,既然你不記得,那余便再自我介紹一次吧。”
“余乃征服王伊斯坎達爾!本次圣杯戰以Rider的職介降臨于此!”
男人斂去了臉上爽朗的笑容,以世所傳唱的王者之姿俯視著不遠處的少年首領。
“澤田綱吉,聽到余傳頌千年的威名,汝是否愿意改變過去的答案,加入余的麾下,成為余的戰士?雖然世界為圓,雖然余再也無法聆聽世界盡頭之海的濤聲,但余向汝承諾,余總有一日會征服四洋,成為海洋的霸主,繼續傳唱往日的榮光!只要汝應聲,余便將汝視作朋友,愿與汝等分享征服世界的喜悅!”
強大的氣勢讓綱吉不禁呼吸窒堵,無與倫比的王者威壓讓他連身體都變得僵硬。這樣的感覺他只在吉爾伽美什的面前體會到過,但對方見到自己時毫無疑問是溫和的,并未將自身的氣勢完全釋放,逼迫、壓制、展示出自己的強大。
他驀地揮舞披風,手中短劍出鞘,橫空一劃,氣勢恢宏不可擋——這就是一度征服世界,所向披靡的馬其頓的王,被世人傳唱了數千年的亞歷山大大帝!
“澤田綱吉,汝的回答是什么!”
明亮的火焰,在這片黑暗的空間燃起。
如此澄澈而美麗火焰,如此璀璨而閃耀的光輝,那是讓神代的王者也不禁側目的火,那是讓過去的偉人也不禁心折的光。灼灼其華,照亮一方天地,哪怕心冷如鐵的費奧多爾,都不禁為如此的美景而心醉神迷。
“我拒絕。”少年首領的雙手燃燒起火焰,毫不猶豫地對不遠處的征服之王說:“我身上背負著無數人的期待,我擁有與他們共同的理想。我不能,亦不愿屈服于任何人,無論何時,我也只會拒絕你。”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伊斯坎達爾卻絲毫不見惱怒,足有兩米多高肌肉虬結的壯漢朗笑著,劍指面前光輝璀璨的少年首領:“那么時隔十年,就讓余再度以圣杯戰爭從者的身份,與汝一戰!”
——他不該接受的。
他的神性隨時都有可能登頂,他不愿在未來為自己的選擇打上“被迫”的軟弱借口,他想要憑自己的心做出決定。
但是他亦是承載了無數人希望的少年首領,也是被無數人期待贊賞的超越者,亦是面前這位千古一帝承認的對手,他的心在為面前的戰書而興奮的震顫。
“……我接受。”
“……真是拿你們這些任性的家伙沒辦法,什么時候才能改改見面先打一場的臭毛病。我都說了多少次,不要總想著用武力解決問題!……唉,算了。”韋伯頭疼的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從戰車后方跳了下去:“反正是特殊空間,隨便你鬧吧。”
“祝你武運昌隆,綱吉。”費奧多爾看懂了少年首領的手勢,順從的向韋伯所走的地方前行。
無比雄厚的火焰自少年首領的左手向后方噴涌而出,超越人類的恐怖力量撕扯著這片大地,身后無數的樹木在火焰中被瞬間碳化,在大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傷痕。大火極快的在被波及到的樹木間燃燒,不過片刻就將整片空間染上赤紅。
“汝變得更強了,澤田綱吉。所以余總是希望能夠讓汝成為余之帝國的一員啊。”伊斯坎達爾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不過轉而又笑了:“罷了,無論多少次,余都接受任何人的挑戰!”
電光雷鳴之間,神牛發出雄壯的哞叫,它們邁動鐵蹄,帶著神威戰車與戰車之上的征服王沖上蒼穹!
“余的對手,余在汝的眼中看到了迷茫!若汝能戰勝余,那么余便不吝嗇與以汝獎勵!若汝敗了,這次便要老老實實加入余的麾下!”
“我不會敗!”
“好眼神!沒想到曾經軟弱的說不要的汝,如今也能夠如此堅定的以王的身份接受余的宣戰了。哎呀,所以才說人生真是有意思吶,或許會受限于生命長短,卻永遠閃亮動人。”伊斯坎達爾大笑著,在蒼穹之下勒緊韁繩掉轉車頭,朝著正下方蓄勢待發的少年首領高喝道:“那么,余要上了!”
天空之上,雷電交加,轟鳴陣陣,整個空間都在這可怕的力量下震顫。
天空之下,火焰灼灼,熯天熾地,整片大地都被這赤色的火焰所焚燒。
“前進,向著萬里遙遠的彼方!余之神牛,踏平余之障礙!”
“X——”
天空之上的雷電如同貫穿大地的銀之槍,天空之下的火焰如同撕裂蒼穹的炎之柱,毫不猶豫的在半空中交匯!
“——神威戰車!”
“——Burner!”
——如此絕景,人生一世又能得見幾次呢?
哪怕被席卷而來的狂暴氣流直接掀飛,費奧多爾那雙幽暗的紫色眼眸中,第一次染上了火焰的明光。
…………
………………
“所以,又輸了一次后舒服了?明知道打不過還要打,我不信你沒看出來綱吉君現在比你的神性還高啊!”
“還有。”韋伯用無比冰冷的聲音看著跪坐在地的紅發壯漢,對方的身材實在是太高大了,即便是跪坐著也快和站著的他一般高了。但是此時此刻,這位雄壯的千古一帝低著頭,任由身邊的臣子用譏諷的聲音數落:“我是不是勸過你,這場圣杯戰爭有問題,結盟解決異常回去才是第一位的,不要總想著征服看上的英雄,不要總想著戰斗!我可不是綱吉君,負擔你已經竭盡全力了,沒多余的魔力契約第二個從者!”
“我花了十年的精力才把牛和神威戰車從綱吉君的冰里解凍出來,不是為了讓它像你的愛馬布西發拉斯一樣被綱吉君的火焰燒的!要是再沒了牛,你拿什么拉車?自己嗎?!”
“你有沒有想過神牛的感受?!!!”
在一邊休息的神牛順勢哞了兩聲。
伊斯坎達爾撓撓頭,想要證明自己沒有胡來:“澤田綱吉用的是柔之炎,不會讓它像布西發拉斯一樣消失的……好歹也是代表神王的神牛,怎么會如此脆弱。”
韋伯冷冷打出絕殺:“游戲機。”
“……喂喂喂,小子,你這就過分了!”
但是韋伯絲毫沒有被他的王的不滿嚇到,反而冷笑一聲:“你再胡來一次,我回去就把它扔到噴泉里去!你買一個我就扔一個!”
“……………………呿。”
“嗯?”
“……余知道了。”
看了場好戲的費奧多爾笑著問身邊的御主:“英靈都很喜歡現代娛樂產品嗎?”
綱吉抽了抽嘴角:“應該、應該不會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身邊費奧多爾對著他的笑容似乎比之前要真誠不少。正想開口去問,便看到站起身的伊斯坎達爾與韋伯走了過來。長發的男人躬身道歉,滿是歉意:“抱歉,綱吉君,又給你添麻煩了。”
綱吉報以干笑:“我自己也頭一熱,不能都怪大帝……”
“你的神性……唔,即便是余也沒見過這種特例。神性是力量的源泉,也是無盡的詛咒,究竟是福是禍只能你自己抉擇了——無法征服你,真是余一生的遺憾啊。”伊斯坎達爾思忖著道:“難怪你似乎在顧及什么,也難怪那個奇怪的人會這樣拜托余……唔姆,不論如何,你既然贏了余,那么理應收到獎勵。”
“奇怪的人?”
“這個稍后再說,余已經答應了對方,那么就不能作為對你的獎勵。”伊斯坎達爾朗笑道:“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情報或者需要余幫忙的事情嗎?說吧,只要余能做到,都會答應你。”
這句話讓綱吉有些怔愣。
雖然還是想不起過去和面前兩位朋友的事情,但是他已經知道對方是誰了。
這位豪邁的王者,就是那個曖昧不清的夢境中,對他講述自己的王者之路的人之一。
——眼前的人告訴他,王不是孤高的,身邊的人是他的下屬,也是他的朋友,是他的臣民,也是他的武器。世上大多的人生而愚昧不知前進的方向,他們只需跟隨王的意志與腳步前進便好,一即為萬,萬即為一。他自稱暴君,卻受萬人愛戴。
他就是征服之王伊斯坎達爾,一生從無敗績的千古一帝。
自己居然能得到這樣的偉人的承認和夸贊,怎么會毫無動容呢?
綱吉看了一眼身邊的費奧多爾,還是抬起頭對著面前的壯漢提問:“能請你們告訴我嗎?關于我與你們的過去。”
第160章 第 160 章
因為言峰綺禮受限于誓約的關系無法說出過去的故事, 這還是綱吉第一次知道,自己失去的記憶中,還有如此“精彩紛呈”的七日人生。
在另一個世界的極東之地, 他曾經與自己的契約從者相互扶持, 一同前進。七天的時間很短,短的不過一晃眼而過。七天的時間也很長,長的他與那么多被歷史傳唱英雄們相知相交, 亦敵亦友。
他忍不住問:“現在大家還好嗎?”
“我放棄了自己的姓氏, 跟著導師肯尼斯加入埃爾梅羅學派,目前和導師一樣在時鐘塔擔任講師。遠坂家的姐妹和衛宮家的小子如今都跟著我在英國時鐘塔學習,是我的弟子。騎士王一直守在他們身邊,過得算是不錯吧。”韋伯回答了綱吉的疑問:“聽遠坂家的姐妹說, 間桐雁夜和蘭斯洛特在遠坂家過得不錯, 身體比當年好了很多, 似乎今年會來英國探望他們。衛宮切嗣被愛因茲貝倫家族通緝, 目前窩在日本隱姓埋名,但看他的兒子還能隱藏身份來我這里學習, 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看著自己的王,無奈的嘆了口氣:“至于他……就如王對你說的, 他現在太平洋和大西洋上稱王稱霸,海上貿易做的風生水起,已經有了船王的名頭, 混的很好。”
伊斯坎達爾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太好了……大家現在過得這么好,真是太好了。”雖然記憶不在,但是聽到故人擁有了不錯的人生, 少年首領還是發自真心的為他們高興:“真是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告訴我這些, 尤其還告訴我迪盧木多的存在……我居然忘了他,真的很對不起……不過,等我得到圣杯回去,一定會第一時間召喚他!希望他不要生氣才好……”
說到這個名字,連心底都泛著暖意。
“真是敢說啊,這就把圣杯當做你的囊中之物了嗎?余方才可沒有拿出最強的寶具,下次——”伊斯坎達爾在韋伯的瞪視下息了聲,最后無奈地嘆氣道:“這小子真是越大越不可愛了。”
“不過聽你的意思,你已經見過那個金閃閃了?”
提到吉爾伽美什,就不能不聯想到他身后萬惡的罪魁禍首。綱吉眼神復雜的瞥了一眼一直安安靜靜的費奧多爾,只是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你還真是辛苦啊……”韋伯憐憫地看了一眼少年首領,他已經29歲了,當年就比綱吉年長,現在兩個世界時間流速不同,看著他頗有一種看孩子的感覺,不由安慰道:“不過不用擔心,我完全沒法想象你忠誠的騎士會對你生氣的樣子。”
——不過未來的雞飛狗跳八成是少不了了,無論對少年首領如何乖順聽話,對方本質上可是個會挑事的,可沒有在綱吉面前那么沉靜。
“而且——”
“?”
韋伯有些無奈:“綱吉君,你見過除我們之外的組合嗎?”
綱吉說了學校體育館里態度極其消極的美女英靈的事情:“你們就是第二組。”
“我們的運氣不錯,是輪空組,從一開始就能自由活動,而王又擁有神威戰車,我們的移動速度很快。”頓了頓,他嘆了口氣:“這個區域是我們探索的第二個地方,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就沒有必要在這里浪費時間了。第三個區域的通路我們已經找到,可以直接前往。”
“這里的兩組英靈還沒有分出勝負,他們無法離開這里。其中一組是Berserker(狂戰士),藏頭露尾的龜縮在城堡東側,哪怕聽了余的侮辱也閉門不出,是徹頭徹尾的膽小鬼,余不屑與之為伍。”伊斯坎達爾仿佛沒有看到韋伯的眼色,直白道:“另一組是Saber(劍士),還是你的熟人。”
“……誒?”
“……御主就是我的導師肯尼斯·埃爾梅羅伊·阿其波盧德。”韋伯嘆了口氣:“我見到他的時候被他臭罵了一頓,他對圣杯戰爭深惡痛絕,連帶著連從者都討厭,他是不會去爭奪圣杯成為你的敵人的……而他的從者,就是劍階的迪盧木多,你曾經的從者。”
他嘟囔了一聲:“這可不就是針尖對麥芒了。”
綱吉愣在了原地,心中像是突然燃燒起了一把火焰,燒的他手腳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安放。明明只是熟悉的陌生人,但是從聽到這個名字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個人是他非常重要的、足以托付性命的同伴。
“那——”
“還不明白嗎,澤田綱吉,Saber不會見你的。”伊斯坎達爾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少年首領的希冀:“方才余與你的戰斗如此激烈,那個膽小鬼組合不說,檸檬頭和Saber也沒有出來,拒絕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吧?你貿貿然找過去,只會徒增煩惱。”
“王……”韋伯對伊斯坎達爾毫不委婉的話語刺得腦袋疼:“就是這樣,綱吉君。我的導師對你感情復雜,他不想見你我能理解,至于Saber……圣杯應該有將記憶給你吧?英靈召喚可以召喚不同時期的同一位英雄,即便是一個人,年少時與年老時的精神、想法、信念甚至性格都會有很大的不同。所以,現在這位迪盧木多·奧迪那并不是你所認識的同伴。我想以他的驕傲,他也無法接受被你當做另一個時期的自己吧?”
頓了頓,看著迷茫的少年首領,他將目光轉向了一直溫和微笑的費奧多爾:“而且你現在已經有契約者了,不是嗎?”
“……我知道了,謝謝你,韋伯君。”就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熱情的火焰熄滅,綱吉理智上接受了現實:“不過我還是打算過去一趟,不是因為迪盧木多,而是Berserker,我知道他是誰,并且找他有些事情。”
“是嗎,那余就在下一個空間等著你。余有預感哦,在那里等著的會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你這么說我覺得更擔心了。”韋伯揉著太陽穴:“總之,綱吉君還請小心,我和王先走一步。”
綱吉打起精神:“嗯,你們也是,一路小心。”
見事情說完,征服王從將手伸進紅色的披風中,似乎在翻找著什么東西:“告別前,余需要將這個東西給你——澤田綱吉,過來余的面前。”
無論是遵從超直感還是內心對這位王者的信任,都讓綱吉毫不懷疑,老老實實走了過去:“是之前說的奇怪的人嗎?他到底是——”
下一秒,伊斯坎達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手中的針狀物捅進了少年首領的右眼!
這一變故,哪怕是老謀深算的費奧多爾都完全沒能預料到。他當機立斷一把扶住捂著眼睛連連倒退的少年手里,一個甩手,便將藏在袖口中的匕首朝著同樣被嚇了一跳的韋伯面門飛去!
“澤田綱吉還真是容易吸引到一些陰暗麻煩的家伙啊……”伊斯坎達爾身為英靈,哪怕近在咫尺,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御主被匕首所傷。蒲扇大的手輕松的抓住了飛射過來的兇器,隨手扔到了地上,神色威嚴:“小子,再有下次,余可不會這么輕易放過你了。”
韋伯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登時慘叫道:“笨蛋!你在干什么啊笨蛋!大笨蛋!你就不能直接說嗎?做什么直接上手啊!”
“別打了別打了,這不是省了勸說的麻煩嗎?”伊斯坎達爾大笑道:“怎么樣,澤田綱吉,是不是感覺好多了?”
費奧多爾當然第一時間發現了少年首領的異常,被鋼針一樣的東西穿透了眼球,即便是再擅長忍耐的人也不可能一無所覺。少年首領除了最初的驚愕之后表現的十分平靜,沒有絲毫疼痛的表現,臉上的表情甚至從驚愕轉為了放松:“綱吉,感覺還好嗎?”
“啊……好、還好……?”像是在回應著少年首領的猶疑,鋼針快速的消融,一切就像是沒有發生一樣:“這是……?”
“如果余沒有感覺錯,你下一次點燃火焰,就會徹底神性化。”伊斯坎達爾回應了少年首領的疑問:“有了這個,只要對你對火焰的使用不超過最大限度,它就可以有效的抑制神性的進一步擴散。這樣你戰斗起來便也沒有后顧之憂了吧?”
“這到底是——”
“在我們的初始區域遇到了一個很古怪的老頭,我甚至無法判斷對方究竟是人類,還是來自其他世界的精怪。”韋伯解釋道:“他自稱是雕金師‘塔爾波’,受‘彭格列家族九世首領’所托,給予你幫助。剛才那根針和詭異的用法就是他告訴我們,在將東西交給我們并說明了使用方法是刺進你的右眼后,他便消失了。而我們之所以會相信他——”
他露出了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因為‘圣杯意志’強行與我簽訂了契約。”
綱吉睜大了眼睛。
“本來我還將信將疑,在看到綱吉君你后,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所以我才覺得這場戰爭簡直就像是游戲,而我們都是拿來湊數、哄你開心的NPC……還真的一如既往的惡劣啊。”他看著眼前被圣杯所愛的少年,十年前毀三觀的一幕再度重現,讓他無奈的同時又有些好笑:“不過王倒是樂在其中,我便也不抱怨什么了……這件事可別讓我的導師知道,我可不想再被他叨叨。”
“就是這樣,綱吉君,我們之后再見。”
恍惚間與伊斯坎達爾二人告別,綱吉依舊回不過神來。他撫摸著自己的右眼眶,不需要超直感,他也知曉對方沒有騙他。
他自己的身體自己了解,伊斯坎達爾沒有感覺錯,只要再點燃一次火焰,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他就徹底喪失了選擇的權利。但是現在——
看著掌心中燃燒著的金橘色火焰,點燃火焰后被強制鎮定的精神讓他更清晰的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甚至在那蛛絲一般迷亂的線索中,隱約窺見了重要的一點。
“九世……爺爺……?”
——不管怎么說,至少他現在可以隨心所欲的使用火焰戰斗了。
想到這里,他冷淡的臉上也不禁勾起了笑容,對著身邊的費奧多爾道:“走吧,費佳,先去城堡一趟。”
卻不料費奧多爾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突然問:“綱吉想要拋棄我,成為那位迪盧木多的御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