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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第 171 章

    當綱吉在青天白日下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時候, 即便是費奧多爾,都覺得十分的驚訝。

    他抬起頭,確定臺風過后的天空碧藍如洗, 萬里無云, 圣杯化作天穹之上的太陽,散發著并不灼眼的光輝。

    不過這種驚訝只是很短的瞬間,很快, 他的臉上再度掛上了笑容, 對著自己的御主笑著說:“看來,綱吉這一次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呢!

    聽到熟悉的聲音,少年首領轉過頭,看向了自己的從者, 露出了一個微笑。

    這一次, 費奧多爾是真的愣住了。

    ——該怎么去形容這種笑容呢?

    從見面開始, 面前的少年首領俊秀的眉宇之間就一直籠罩著一股陰云, 哪怕是笑著的時候都無法驅散這種負面情緒,和他在無盡的戰爭中所看到的蕓蕓眾生一般, 可悲可嘆,可憐可笑。

    一定要說的話, 最開始的他并不喜歡澤田綱吉。討厭什么的說不上,但也屬于有機會的話,他不介意看著對方踏進無盡深淵, 袖手旁觀。若是對方在之后的行動中再表現的差勁一點,他甚至可以主動去推上一把。

    他見過太多的人,看到過太多的事, 他太過聰明,對于一個人的本質只需要一眼便可分明。對于這位莫名其妙成為他的“主人”的少年人, 在看透此人的軟弱后,他先入為主的不抱任何期待。即便收到了未來的自己的提示,他也毫不在意,毫不相信。

    但是隨著之后并不算長的共同行動中,他的感官一點點發生了變化。他親眼見證了少年首領究竟擁有著怎樣炫目的強大火焰,也親耳聽到了對方過去堪稱輝煌的異界人生,他的御主曾與名震千古的王者討論過王道,也讓他曾經不死不休的敵人心悅誠服,他真誠而善良,干凈澄澈,卻又在優柔寡斷的性格下,隱藏著任性獨裁的一面。他如此的強大,又似乎極為脆弱,如同點燃火焰前后的他般矛盾,又讓人覺得這兩面本就是一人。

    在他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被他的御主所吸引。

    所以他故意教唆、暗示,卻看到了閃爍于人類靈魂中的光輝;他想要誘發對方眉宇間化不去的陰影,好將其拿捏在手中,反而推動對方下定了決心。

    而那毒發后冷熱交加的痛苦夜晚,鬼使神差的成了他多年來睡過最安穩的一夜。

    但是之前的所有加在一起,都沒能徹底打動費奧多爾已經冰冷到極致的內心,所有的一切,都及不過此時少年首領對他的一抹微笑。

    ——那是洗去了所有的猶豫與陰鷙,褪去了所有躊躇與恐懼,如同此時風雨之后的碧藍蒼穹,萬里無云,溫和包容,蕩滌人心。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澤田綱吉,那個讓未來的自己無比執著,無比懷念,無比自豪,無比驕傲的“神明大人”,是無法將其掌控在手中的深深遺憾,亦是看到其翱翔于天空中的心潮澎湃。

    微微側過頭,費奧多爾誠實地問出了內心的疑惑:“綱吉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嗎?”

    “……大概不算是‘好事’吧……”畢竟他剛剛失去了另一個世界的太宰治,一個不算朋友的朋友。

    但是:“只是終于做出了選擇,終于可以抬起頭面對一切了吧?”

    綱吉抬起頭仰望天空,碧藍的天空被紅色的光帶切的七零八落,黑夜時看著就很滲人,白天更是如此。想到成為書的主人的太宰治就是看著這樣可怕的一幕而陷入絕望,就更加堅定了他要快速結束一切的信念:“費佳,征服王昨天前往了哪個方向?”

    費奧多爾突然一把拉住了轉身欲走的少年首領,近乎固執的詢問:“綱吉為什么如此高興?”

    這一次輪到綱吉驚訝了。

    毫無疑問,費奧多爾是個聰明絕頂的人,他識情知趣,審時度勢,非常的有眼色。這還是第一次,他在發現綱吉有意回避之后,沒有不著痕跡的耐心試探,而是近乎急切失態的執著著自己的疑問。

    略微猶豫了一下,綱吉還是給出了答案:“因為我終于確定了自己的‘王道’,選擇了自己的未來!

    黑白的世界中,布克問他,知曉一切后,是否后悔留下來的決定。

    『我與你簽訂契約,也算是趁人之危了。』精致的漂亮孩子如此說:『你應該怨恨我,然后反悔剛才留下的決定。我們這次沒有簽訂新契約,你沒有必要履行諾言。』

    趁人之危嗎?綱吉仔細的想了想,否定了這個說法:『如果將我從無盡的絕望空間中救出也算是趁人之危的話,看出你渴望保護自己的世界、就讓你付出所有來幫助自己的我不也是?』

    直到世界穩固的現在,元氣大傷的布克依舊無法離開這永寂的黑白世界,無法接觸外界色彩繽紛的美景,而這還要持續很久很久。甚至于,他除了澤田綱吉,誰也看不到。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最多算各取所需?』

    布克無法理解少年首領臉上露出的微笑,自他認識澤田綱吉以來,從未看到過這種放下了一切重擔,輕松快樂的笑容。這與他的設想背道而馳,他完全無法理解。

    『我是個膽小的人,怕黑,怕死,怕孤獨,怕寂寞。所以我做出了選擇,選擇用自己珍視的過去換取生存的機會,這是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那么,所有的苦果都理應由我自己背負——我只是接受了這樣沒用的自己,正視了自己的選擇罷了!

    他不需要,也不會去怨恨任何人。

    吉爾伽美什對他說,人之子就是因為懂得選擇,才能走出自己的未來。

    他只是自己選擇了這個未來。

    『在擂缽街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世界沒有那么多的美滿,絕大部分的時候,人都必須做出不得已的抉擇,然后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我也知道,其實很多時候,我都不能面對自己無能的代價,無論是在擂缽街,還是在港口Mafia;無論是作為沒有異能的普通人,還是作為超越者。我總是忍不住去逃避,然后讓愛我的人幫我、甚至代替我承擔選擇所造成的苦果。我一邊慶幸自己并不孤獨,一邊又難過給大家帶來了麻煩!

    之前他一直以為,他所躊躇猶豫的,是選擇哪一邊的世界后,自己無法承擔選擇所帶來的代價。在下定決心之后,他明白自己恐懼和害怕的,一直都是這份過于沉重的代價在壓垮自己的同時殃及池魚,傷害他無比珍視的大家。

    他很害怕,他害怕傷害到自己,更害怕傷害到大家。

    ——直到遇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太宰治。

    他看到了一個默默背負所有,哪怕折磨又痛苦,哪怕與付出一切的朋友背道而馳,也選擇悄無聲息的守望的太宰治,看著他在孤獨中比自己所熟知的摯友更加沉寂,更加絕望。在被心中不知名的怒火吞沒的時候,他恨得捶胸頓足,卻只能無能狂怒。

    現在,他知道了自己在恨什么。

    他在對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太宰治,看到了自己的中原中也,看到了所有愛著自己的人——人類的劣根性讓他渴望安逸,但比起安逸,他更想要保護所有人,替他們遮擋風雨。他害怕痛苦,可他寧可自己痛苦,也不希望大家的臉上,出現另一個世界的太宰治的絕望。

    ——然后他恍然。

    自己的想法,不就與所有人都一樣嗎?

    比起自身的幸福,更渴望看到重要的人快樂。自愿犧牲自身,也祈愿重要的人幸福。

    雙向的奔赴,他們都希望自己背負所有,然后反而讓一切陷入了惡性循環。他們都想對方快樂,然后都不快樂。

    在這半年的思考中,他一點點的獲得了成長的碎片。如同拼圖,他努力的拼湊著,卻笨拙的拼不成型。而現在,在被布克告知了一切的起源后,他終于補足了最后缺失的一角,也讓他徹底知曉,他的人生,其實一直都是他自己選擇的未來。

    『我是幸運的!

    他一直都擁有著可以選擇的機會。每當迷茫無措的時候,總有人為他指引前路。每當陷入絕望之時,總有人與他一起承擔代價。

    就如同不久前他收集到的碎片之一,讓他明白了,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布克,你問我是否后悔,那么我現在告訴你答案。』

    『我不后悔,因為這是我選擇的未來。我也不害怕,因為再多的苦難,也有人與我一同分擔。我不會再自責了,因為我們是一家人,因為我是他們、是你選定的王!

    早在另一個世界的圣杯戰爭中,他就已經獲得了三位王者的承認,被單方面的認可了王的身份,與他們坐在一起,訴說自己的王道。

    『所以到最后,我還是輸給了他們啊……』綱吉的笑容有些無奈,卻并不難過:『否認了一路,最后反而因為承認了王的身份而得到了救贖!

    『你問我為什么笑的這么高興?』

    『因為我終于確認了自己的王道啊!』

    時間閃回,綱吉看到面前的費奧多爾露出了與黑白世界中的布克如出一轍的表情,問出了一模一樣的問題。

    “你的‘王道’是什么?”

    他再度給予堅定的回答。

    “我不是孤高的,我不是孤獨的,無論在哪個世界,我都不是一個人,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都有人與我一同面對!

    他的王道,從未改變。

    “我的王道,是守護我最重要的人,也被重要的人所守護,然后一起前往未來灰色的混沌之路!”

    只是,比起繼承式上懵懵懂懂、飄忽不定,現在的他笑容燦爛,無比堅定,無比自信。

    “如果我選擇的未來走上了錯誤的道路,那么就由‘我’親手毀滅!再由‘我們’親手重建!”

    好似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閃耀的旭日初光,絢爛奪目,卻并灼眼,如此美麗,如此輝煌,照亮了費奧多爾黑暗的內心。

    恍如神明。

    第172章 第 172 章

    綱吉扛著費奧多爾, 一路飛翔來到了冬木市大禮堂。

    雖然只是看到了征服王的前進方向,但是聰明絕頂如費奧多爾,還是一下子就推測出了對方的目的地。

    因為那里, 就是他的神明大人在另一個世界所參加的圣杯戰爭的終點。

    放下費奧多爾的時候, 綱吉才突然發現對方細微的不同:“你怎么突然戴上了手套?”

    費奧多爾抬起手,黑色的手套包裹著他的雙手,更顯得他手腕的皮膚白的病態, 手指修長:“不好看嗎?”

    “……好看倒是好看……”綱吉最后還是沒有選擇逼問, 看著現在已經生龍活虎的病態青年,他不禁又想起了另一個世界的太宰治。他們兩個都是這樣的蒼白、陰郁又瘦弱,不過身體素質可就差的多了。幾乎是同時生病,有整個港口Mafia作為后盾的首領太宰治過了一晚還依舊燒著, 眼前這個睡了一覺就已經神清氣爽, 感覺比他生病之前的狀態還好:“我給你吃的藥這么管用嗎……?”

    【也不知道另一個太宰君現在……不,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雖然沒有從費奧多爾的言語中感覺到危險, 但綱吉潛意識覺得有些不對。正想開口再問,大禮堂的門突然被打開, 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

    “來的真慢啊,綱吉君!表f伯抽著煙, 繚繞的煙霧中,不同于上一次見面的善意,他看著少年首領的目光十分復雜, 似乎是無奈,也似乎帶著遷怒:“這場糟糕的游戲終于可以結束了!

    “……發生什么事情了嗎,韋伯君?”

    “……沒什么, 不是你的問題,綱吉君。只不過十年前的噩夢重現, 讓我的心情不太好!辈恢老氲搅耸裁矗f伯有些咬牙切齒地撫摸著自己的手腕。綱吉愕然發現,他右手手背上的來到這個狹間世界后新生的三條令咒已經全部消失:“總之,快來吧。早點結束這一切,現世還有一大堆工作沒有做完呢!

    【難道說……】

    當跟著韋伯來到建筑最正中的禮堂時,綱吉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解答。

    “喲,小子,你終于來了!”內部已經被夷為平地,只剩下一個外表空殼的大禮堂最中心處,一身是傷的伊斯坎達爾朝著少年首領舉起了手中豪華精美的黃金之杯,豪邁的動作甚至讓其中玫紅色的酒液灑出,順著他粗壯有力的手臂滑下:“怎么樣,時隔多年,現在的你總可以喝了吧!”

    “我還是未成年!笔聦嵣,經過當初東京游樂園的烏龍事件之后,他就發誓能不喝酒絕對不喝,未成年這個借口實在是太好用了,他一定要用到沒法用為止:“你們喝就好!

    “嘖……”伊斯坎達爾不爽的嘖了一聲:“這家伙的美酒可是千載難逢的好酒,錯過可太可惜了!

    綱吉的目光順著征服王的話語,轉移向了他身邊坐著的金發男人。

    比起小山般雄壯的征服王,職介為Caster(魔術師)的男人顯得斯文許多。他戴著白色的帽子,寶石與黃金點綴在前方,長長的白練順著堅實的臂膀迤邐垂下。他的上半身穿著藍色的敞胸短褂,黃金保護著他的脖頸要害,露出了大片雪白結實又線條優美的肌肉。他的下半身穿著紅色的長褲,黃金包裹住他的腰腹,色差強烈更襯得他的身體如同美玉般光彩照人。

    明明一身的黃金,放在常人身上大概頗顯庸俗,但對于這個男人而言,即便再多的黃金又或寶石,也只能成為他的陪襯。

    金色王者那雙如血般鮮紅的眼眸直視著少年首領,含笑道:“怎么了,綱吉,本王的玉體讓又你看呆了嗎?呵呵,不必覺得自卑,本王是最完美的!

    雖然說用“玉體”這個詞語來形容一個擁有八塊腹肌的高大男人十分的詭異,但只要見到面前這位俊美無雙的金色王者,又會覺得大概也只有這樣的形容,才配得上對方完美無暇的身軀。

    “誒……啊……嗯,嗯……確實看呆了……”綱吉呆呆地回應著,越看越覺得神奇:“怎么說呢,感覺閃閃你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之前十分鋒芒畢露,現在的你雖然還是光芒萬丈,但感覺平和了好多……這個是什么時期的狀態?”

    金色王者反問:“你覺得呢?”

    綱吉抽屜里的《吉爾伽美什史詩》都快被他翻爛了,方才的一問不過是下意識的出口,仔細一想,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傳說中,吉爾伽美什在摯友恩奇都死后,畏懼死亡,所以踏上了尋找不老不死方法的旅程。他歷盡千辛嘗遍百苦,多年后終于在旅途的終點得到了可以實現他愿望的仙草。他欣喜若狂,帶著仙草馬不停蹄的返回自己的烏魯克王國,在即將到家的時候放松了警惕,于湖邊沐浴休憩。卻不料就是這唯一的大意,讓那株費盡心思得到的仙草被蛇吞食了。

    失去希望的王者悲痛欲絕,可就是在這份悲痛中,他明白了人類的生死輪回,大徹大悟,放棄了長生不老回歸王國。旅途經歷的一切讓他褪去了年輕時的輕狂與殘暴,從人人敬畏需要摯友規勸的暴君,成為了孤身一人也會被萬民歌頌的賢王。

    “賢王時期的閃閃嗎……?”綱吉忍不住笑了起來:“真神奇,突然覺得很不可思議,這就是圣杯戰爭所帶來的跨越了時空的奇跡嗎?不過,都是閃閃就是了!

    此話一出,就連一邊靜靜圍觀的韋伯都看向了他:“綱吉君……與前日相比,你變化不少!

    十年前,第一次看到少年首領的時候,他覺得點燃火焰前后的澤田綱吉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那個時候,哪怕參加了王者的宴會,被迫正視自己的心,面前的人依舊需要點燃火焰,才能順利的在王的面前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但是現在,沒有人會將火焰前后的綱吉當做兩個人了。想來即便舉辦盛大的王宴,眼前的少年首領也可以用此時的狀態,站在萬人之前吧?

    ——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思及此,原本心中有怨一臉嚴肅的韋伯也不禁露出了微笑。無論好壞,能夠看到由衷感激的朋友更好的前進,大抵是這次麻煩的旅程中最好的收獲。

    綱吉不禁干笑,不好意思的用手指刮著臉頰:“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想通之后,感覺一下子就變得不一樣了。大概就是,世界一亮?”

    伊斯坎達爾一口將杯中美酒飲盡,感慨道:“可惜騎士王不在,否則再舉辦一場王的宴會也不錯。澤田綱吉,想必現在的你,一定可以讓余看到新的驚喜!

    吉爾伽美什開口命令:“綱吉,過來本王的身邊!

    【雖然是賢王,不過還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啊……】

    綱吉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話雖如此,但是看到對方熟悉的一面,他反而覺得高興很多,方才升起的些許陌生感瞬間消散。

    順從的往前走了一段距離,他突然發現身后的費奧多爾如同韋伯一樣站在遠處,并沒有跟過來。

    “費佳?”

    他可不覺得對方和韋伯一樣,把他當做自己的王一樣尊敬,覺得臣子不能踏進王者之間的領域——或者說就他對對方為數不多的了解,總覺得自己即使被費奧多爾當做自己的王,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他也能毫不猶豫的背刺自己。

    和森鷗外是一個類型的麻煩家伙。

    “征服王已經在混戰中輸給了另外兩人,而Lancer(槍之騎士)恩奇都又在之后的單挑中輸給了這位賢王。只要你能說服這位驕傲的王者,這場圣杯戰爭就會結束了吧?偏心偏到這個地步,我可不覺得我有什么機會得到圣杯的青睞,擁有許愿的機會。”費奧多爾紫色的眼眸帶著淺淡的笑意,這一次,這份笑意出乎綱吉的意料,竟不含一絲嘲諷:“不過從頭到尾我也不過是做了一些指路的工作,橫豎也沒付出什么,倒也不算虧本!

    “不如說,我看到了一個閃耀的靈魂之光,哪怕被人當做是湊數的玩具捉弄,也算是賺了。”

    他低低笑了聲,摘下脖頸上紅色圍巾,物歸原主:“我會在這里看著你走向勝利的,我的‘神明大人’;貧w現世后,我也會期待我們的重逢!

    綱吉的臉一下子就綠了。

    一時之間,他竟不知道是該難受費奧多爾戲謔般的“神明大人”,還是該痛苦這個人會在未來攪風攪雨,惹出無數麻煩。

    走到禮堂廢墟正中,才剛坐在兩位王者身邊,他就聽到右側的伊斯坎達爾感嘆道:“居然一眼就推測出了昨晚戰斗的始末,雖然是個麻煩的家伙,但也讓余有了惜才之心,想要將其收在麾下呢!

    說罷橫了身邊的英雄王一眼:“余的運氣也當真不好,這個金閃閃的家伙,無論是哪個時期都是一如既往的麻煩,總是能從寶庫里拿出些奇奇怪怪專門克制余的犯規東西!

    就算沒有吉爾伽美什,恩奇都所化身的天之鎖連創世母神提亞馬特都能束縛一段不短的時間,對于身為神明之子的征服王而言,只要被困住,基本就代表了戰敗。

    吉爾伽美什聞言嗤笑:“怎么,不服輸?”

    “哈哈哈,余可不是輸不起的人。能和你們二人混戰,余很開心!闭鞣趵市Φ溃骸半m然做了陪玩,這趟旅程大半都挺無聊,但能再見到澤田綱吉,品嘗到你的絕世佳釀,親眼看到那傳說之中被神明創造卻選擇了人類的恩奇都,倒也算不錯的假期!

    等待兩位王者話落,臉色還沒能恢復正常的少年首領就好心的勸說:“關于讓費佳做自己下屬這件事……你還是三思比較好!

    雖然理論上費奧多爾不可能跟著征服王和韋伯回到圣杯世界,但事情關乎到這個智多近妖的家伙,總覺得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是完全不會發生。

    ——說起來,言峰綺禮說過自己是世界上唯一的召喚者,那么費佳到底是怎么通過魏爾倫召喚白蘭的呢?

    “吸引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伙也算是你的特色了!苯鹕馁t王終于屈尊降貴般斜眼瞥向安靜坐在遠處的費奧多爾,嗤笑道:“一體雙魂?不……原來如此,是‘契約’嗎?哈,這就是‘那些家伙’的真實目的嗎……那個擁有六道輪回之力的雜種還真是執著你呢,狼狽成這樣也要緊跟著你!

    能夠看到未來的賢王像是逗弄著老鼠的貓,看著一臉呆滯的少年首領說:“你應該感謝‘某人’為你安排的從者,若非如此,你恐怕連‘選擇’的權利也沒有,只能與圣杯失之交臂,淪為被支配的傀儡。”

    綱吉終于反應過來對方話語中的意思,雖然沒有之前記憶的少年首領并不知道話語中說的究竟是誰,但是,在聽到吉爾伽美什的評價后,“六道輪回”四字讓他的心臟瞬間狂跳,條件反射地站起來就打算往費奧多爾那邊跑。

    但隨著他的動作,吉爾伽美什也站了起來:“膽子大了不少嘛,綱吉,居然敢背對本王!

    “誒?不是,我——”

    “想要得到本王的圣杯?可以,但是,你想好怎么取悅本王了嗎?”

    這一刻,超直感瘋狂警報,綱吉渾身僵硬地轉過頭,就看到了同樣站起身的吉爾伽美什朝著他走來,而征服王見機毫不猶豫地抱起面前盛滿了絕世佳釀的黃金酒具,沒有半分停留的直接就走。與其同時,金色賢王的右手出現了一本金色的書籍,而左手,則從半空中突然出現的金色漣漪里抽出了一把一人高的黃金巨斧。

    ——繼青色之后,綱吉的臉又瞬間黑了個徹底。

    金色的賢王似笑非笑:“讓本王好好看看,你這段時間的長進吧。如果不能讓本王感到愉♂悅——”

    這一刻,就連旁邊剛找好上等席準備繼續吃瓜的伊斯坎達爾都對著綱吉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說什么取悅——結果還是要打架。 

    少年首領忍無可忍,發出了尖銳爆鳴。

    “你一個遠程法師,拿什么斧頭啊喂!”

    第173章 第 173 章

    就像是在回應綱吉的吐槽, 吉爾伽美什毫不留情地揮舞黃金巨斧,朝著少年首領當頭劈下!

    綱吉反應極快,他并不躲閃, 令咒構筑武裝, 他瞬間點燃火焰,黑色的披風包裹住他的大半身體,正面接下巨斧的劈擊, 矮身一個掃堂腿攻擊對方下盤, 又被金色的賢王靈敏的后跳躲了過去?偹憷_了距離,綱吉連忙道:“等等,閃閃!為什么突然要動手?”

    “和本王對戰,居然還有閑聊的余裕?看樣子本王還不夠努力啊!毕啾绕鹁V吉的抗拒, 吉爾伽美什就顯得興致盎然。右手中巨大的黃金之書被打開, 隨著書頁快速的翻滾, 金色的漣漪從他的背后逐一顯現, 不斷擴大,最后幾乎延伸到了十數米之高——無窮無盡的寶具從漣漪之中出現, 閃爍著泠泠寒光的武器正對著少年首領,證明了他絲毫沒有留情的打算:“哈哈哈哈哈哈哈!既然你不喜歡近身戰, 那么本王就滿足你——Gate-of-Babylon(巴比倫之門)!”

    “用寶具也太犯規了吧——”

    即便在火焰狀態下,綱吉也忍不住咆哮了一聲,但就在他準備用盡全力去躲閃的時候, 超直感給他的提示卻讓他愣住了。

    然后,他相信了自己一直賴以生存的直覺,放棄了所有防御, 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耳邊似乎傳來了誰的尖叫聲,他一時間分不清那究竟是誰的聲音。大概是韋伯的吧?至少綱吉無法想象征戰一生的征服王伊斯坎達爾又或者神秘冷酷的費奧多爾會發出這樣凄厲的叫喊聲。

    【若大禮堂的天頂是開放的話, 這樣的攻擊,大概會連天穹之上圣杯所化作的太陽也要遮住吧?】

    在看著那鋪天蓋地如同暴雨般落下的寶具之雨,綱吉甚至心里還有余裕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放松著身體,火焰在額頭灼灼燃燒著,在金色落雨的間隙,他含著淺笑,看到了對面的金色賢王同樣含笑的眉眼。

    數以千計的寶具,沿著他的身軀插滿大地。

    “為什么不躲?”雙腳踩在大地之上,與他平視的吉爾伽美什笑問:“是誰給你的自信,認為本王會手下留情?”

    火焰自綱吉額頭熄滅,那雙金橘色的眼眸褪去所有光輝,恢復了如同蜜糖一般的琥珀色。那是王者最喜愛的顏色,最喜愛的眸子,這雙含笑的眼睛跨越了數千年的時間,跨越了三個世界的空間,在無數奇跡之中,讓他們再一次面對面站在一起。

    比起那個燦爛而光輝,如火焰般灼灼燃燒的璀璨少年,吉爾伽美什最喜歡的,卻反而是少年首領在許多人眼中脆弱易折的一面。

    如同在那個他背離神明的神代,那個即便是他,也會在睡夢中無數次回憶的年少輕狂的曾經。

    “因為我覺得,閃閃并不想攻擊我,你就是想故意嚇唬我,喜歡看我因為你驚慌失措的狼狽模樣。而我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本V吉干笑著,說不害怕肯定是騙人的,面對那絕對可以把他串成篩子的寶具之雨,只是用眼睛看著都是一種絕對的威懾與震撼:“如果是‘年輕’時的你或許會真的與我戰斗,但是……唔,倒不是說你沒有戰意,只是我覺得,身為賢王的你,現在十分滿足,所以不打算繼續下去了!

    正確的答案讓金色的賢王發出了愉悅的笑聲:“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超直感嗎?你這近乎‘未來視’的能力,倒是比真正的看穿未來要便利得多。你說的沒錯,本王昨晚已經與摯友酣暢淋漓的戰斗過,如今倒是沒有了繼續動手的欲望。”

    黃金之書與黃金斧頭從吉爾伽美什的手中化作如同螢火一般的靈子消散,遍地的寶具也回歸王者的寶庫。不知何時,數條金色的鎖鏈自綱吉的周身出現,順著少年首領修長有力的身軀,如同蛇一般蜿蜒而上。

    想到昨天晚上差點直接將他送走的狂風暴雨,綱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吐槽起來:“昨晚的戰斗居然真的是你們……你們的……算了。”他已經不想問兩個人的御主是誰現在怎么樣了,問了也是徒增煩惱。

    “比起不能從虛假的大地上吸收魔力的恩奇都,看來還是本王的魔力更勝一籌!笨粗鴰缀醣唤鹕逆i鏈包裹住全身的少年首領,吉爾伽美什傲慢地揚起首,驕傲地說:“綱吉喲,這次比試贏得可是本王!

    綱吉:“呃……恭、恭喜?”

    “……哼!

    “???”

    “小子,你還真是不解風情啊!边h處吃瓜的伊斯坎達爾盡情獨占著絕世佳釀,喝的酣暢淋漓,大聲嘲笑道:“這個金閃閃的家伙在等著你的贊美和崇拜呢!

    吉爾伽美什冷哼:“閉嘴,多管閑事的家伙。如果本王的美酒還堵不住你的嘴,就別再喝了!

    “唔姆唔姆,能夠再度品嘗美酒,看到如此有趣的戲碼,這一趟來的當真不虧!币了箍策_爾朗笑著,聲如洪鐘:“澤田綱吉,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辛苦吶!

    “呃,那個……我的王,恭喜你獲得勝利!”經過提醒,綱吉瞬間福至心靈,速度捧哏:“不愧是你,戰勝了征服王,就連恩奇都也輸了!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總覺得身上纏繞著的天之鎖變得更緊了。

    【有、有點喘不過氣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花言巧語的家伙!奔獱栙っ朗灿洹釔偟毓雌鹆舜浇牵骸傲T了,本王就勉為其難,接受你的尊崇了。”

    綱吉再接再厲:“說好的,等到我支撐的世界不再狹窄時,我再召喚你和恩奇都,讓你們在魔力充足的情況下盡情戰斗。而且現世很有意思的,有很多好玩的游戲啊小說啊什么的,一點都不會比圣杯世界差!我現在零用錢超多,一定可以給你們最頂級的享受!”

    頓了頓,他后知后覺的問:“呃,不過你們可能不會喜歡那些電子產品吧……?”

    他正想在說點別的娛樂活動,卻看到面前的金色王者目光游移,干咳道:“那么本王就大發慈悲,稍稍期待一下你的供奉了!

    “…………”綱吉:“……好、好的。”所以真就是費奧多爾說的,所有英靈都愛現代娛樂???

    【有點……呃……可愛?】

    想到這里,綱吉忍不住全身打了個抖。

    仿佛是看透了少年首領內心的想法,吉爾伽美什毫不客氣的伸出沒有武裝的左手,用力的敲在對方的腦門上,痛的綱吉當場就飚出了眼淚來。

    “痛痛痛痛——你、你做什么哇閃閃!”

    居高臨下地看著淚眼汪汪地少年首領,他心情大好,又不禁生出些許溫柔。

    “澤田綱吉!

    “……嗯?”

    吉爾伽美什對著他再度伸出了修長有力的大手,綱吉下意識閉住眼睛準備再挨一下,卻不料對方只是將手放在了他的頭頂,輕輕拍動。

    “恭喜你,長大了呢。”

    擁有全知全能之星的英雄之王雖然并未待在少年的身邊,卻一直都看著他。而這個本應有著高傲的王者最不感興趣的性格的少年人,也從未讓王者失望。

    “……………………”

    也不知是否是剛才的腦瓜崩實在是過于疼痛,綱吉的眼眶中無法抑制的涌上一股熱意,鼻頭發酸?墒切闹袇s又因為面前偉大王者的承認,涌上了一股無法抑制的狂喜。

    “你這是什么眼神,就算是本王,也會對值得獎賞的家伙賜予祝福!苯鹕馁t王嘲笑著,惡劣卻親昵地揉亂了少年首領柔軟的頭發:“還有你那可笑到可悲的眼光,不要隨隨便便撿一些貓貓狗狗,另一個糟糕的本王說過吧,你要好好提升自己的品味。再如此下去,你可是會失去本王的寵愛的!

    被這樣嫌棄,一直都被伙伴們捧著的綱吉多少有些不服氣。不過他性格溫和貫會認慫,就算在心里腹誹,表面上也只是干笑,然后加上一句:“那以后就拜托閃閃你多幫幫我了。”

    本來只是想吹捧兩句讓對方放過自己可憐的頭發,現在他被天之鎖束縛住全身,對神性的壓制讓他想掙脫都掙脫不了,只能靠自己稀薄的語言天賦解決眼前的難題。卻不料此言一出,面前金色的賢王卻驟然變了臉色。

    “別做夢了,綱吉喲。”吉爾伽美什果斷拒絕:“就算是你,也不要奢望不屬于你的恩賜——總之本王拒絕再度過勞死!”

    “……………………。俊

    遠處又傳來的伊斯坎達爾的大笑聲:“小子,你還是太年輕了。只要利益給的足夠,沒什么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這個傲慢的金閃閃,也總會有心動的東西。好好記住吧!

    吉爾伽美什頗為不爽:“也只有澤田綱吉這種蠢材才會認為你是個武人,說到底,作為王,本質就是個奸猾的政治家——現在或許說是個奸詐的商人?”

    “哈哈,你的贊美余就收下了!

    綱吉:“受、受教了……”

    突然,他感受到身上天之鎖的松動,抬眼看去,面前的吉爾伽美什眼含笑意,身體正在散發出金色的靈子。

    “閃閃?!”

    他下意識伸出手,左手捧住逐漸墜落的天之鎖,右手努力前傾,牽住了吉爾伽美什開始消散的左手。在肌膚相處的那一瞬間,一段神秘的記憶突然涌入他的腦海。

    那是在蒼茫的荒原里,那是在洶涌的大海上,那是在茂密的杉樹林,那是在蔚藍的天穹下。

    陽光,月光,星光。

    他看到了站在“他”前方的美麗的綠色之人與閃耀的金色王者同時側過身,對著“他”回眸一笑。

    時光已逝,世界不復。

    但有些看不見的聯系,卻始終未斷。不會因為分離消失,不會因為死亡而崩毀,跨越時間與空間,無數次的匯聚。

    “閃閃,我們——”

    “不要大驚小怪的,不過是魔力耗盡罷了。享受了與恩奇都之間酣暢淋漓的戰斗,而你也向本王展示了你不再動搖的王道,憑這兩點,本王便也不在怪罪那雜種的無力了。”

    頓了頓,金色的賢王突然道:“現在的你還差得遠,好好多成長成長寬闊眼界吧——看你愚蠢的模樣,居然會輕易說出召喚恩奇都的話,是什么給你了勇氣,讓你覺得那做事全然不顧后果的家伙好相處?”

    “……”感覺到懷里本來因為魔力不足都快要徹底散開的天之鎖有了垂死掙扎再度緊縛他的意圖,綱吉頗為艱難地問:“我以為,你們是非常重要的摯友?”

    “當然。但即使作為朋友,也不能否認那家伙是把鋒銳的刀子,貨真價實的兵器,放松警惕的話可要小心后果!奔獱栙っ朗搽p臂環胸,笑容惡劣:“綱吉喲,你做不到同時召喚兩個人吧!

    超直感發出警報,綱吉雖然不明白對方這句話的意圖,但依舊在天之鎖的捆縛中忐忑回答:“……是、是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金色的賢王在徹底化作靈子消散的最后一秒,大笑著說:“那么本王拭目以待!

    “綱吉喲,本王與恩奇都,你會先召喚誰呢?”

    綱吉:“………………”

    天之鎖隨著吉爾伽美什的離去而消失,明明已經沒有任何束縛,但綱吉還是呆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這金閃閃的家伙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惡劣。看來即便化身賢王,還是改不掉這糟糕的本性啊!币了箍策_爾走到了綱吉的身邊,大笑著拍打少年首領在他的對照下顯得格外纖弱的脊背:“此次一別或許再無相見之機,但是澤田綱吉,余會在英靈座上等著你。若有緣在無數的世界中再度與你相遇,到時候再好好考慮一下,成為余的臣子吧!

    “征服王……”最初的崩潰之后,心中反而涌上了不舍。果然對于離別,無論多少次,他都不習慣:“我也期待著有一天,可以再見到你們。”

    看著吉爾伽美什消失的地方,他的手中似乎還遺留著對方手掌的余溫,便是被抱在懷中的天之鎖,似乎也是溫暖的:“真是任性的家伙……結果到了最后,我還是沒能問出閃閃之前那句話的意思!

    他又轉頭看向始終坐在最遠處的費奧多爾,對方就像是一個旁觀者,從頭到尾不置一詞,只有那雙無光的紫色眼眸如同在深淵中窺視一切的兇獸,只有當視線與綱吉相遇時才會暫時隱藏起爪牙,對著他露出微笑。

    那之中,是否還隱藏了另一雙眼睛,在審視著他,審視著一切?

    對方對著他動了動唇,雖然聽不到說了什么,但是從口型上看,對方在說“再見”。

    ——另一個世界的太宰治,似乎在最后,也這樣對他說。

    怔愣間,韋伯也來到了他的身邊,笑著說:“綱吉君,收獲勝利的果實吧!苯K于可以回去了,他還有一堆教案沒寫呢。

    綱吉收回思緒,深呼了一口氣。他抬起頭看向密閉的穹頂,如同透過了層層墻壁,看到了那位于蒼穹之中圣杯。

    他開口呼喚,如同一個輪回。

    “圣杯……格瑞兒!我以最后的勝利者澤田綱吉之名,呼喚你的降臨!”

    第174章 第 174 章

    中原中也在天空中飛翔。

    異能力讓他的身體發出微弱的紅光, 他的速度達到了極限。但哪怕如此,從遙遠的北海道趕回橫濱,也花了整整兩個小時的時間。

    長時間的全力飛行, 即便是赭發少年強橫的肉||體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憊。不是他不想乘坐飛機等交通工具, 而是那些暗藏鬼胎的混蛋早就算計好了一切可能,哪怕他躲掉了所有暗算和下藥,也能用這種方法最大限度的削弱他的體力。

    “該死的混蛋——”

    口中因憤怒吐出粗魯的罵聲, 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罵誰。

    從他得到了失蹤三日的澤田綱吉的消息, 連夜趕往北海道開始,他就已經走進了某人的陽謀之中。哪怕他心里清楚消息十有八||九是假的,他也不敢去賭。

    如果說這件事他還可以將鍋扣到太宰治的頭上,那么, 身為如日中天的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 他從昨天開始就經歷了一系列克制他異能的能量系異能者的遠程攻擊、暗殺者神不知鬼覺的下麻痹身體的強效毒藥、所有乘坐的交通工具全部爆炸等惡性事件之后, 他就非常的清楚的明白, 這件事已經不是太宰治一個人的詭計了。

    如果沒有統管異能者的蘭波的允許,沒有掌握暗殺者部隊的尾崎紅葉的允許, 沒有統御全局的代理首領森鷗外的允許,他都不可能會狼狽到如今這個地步, 在不吃不喝一天一夜之后,從一千多公里外的北海道飛回橫濱。

    他做好了防備太宰治與魏爾倫作妖的準備,只不過比起不方便行動的魏爾倫, 他的重心都放在了太宰治的身上。他的猜測沒有錯誤,卻沒料到居然連另外三位人都下手了。

    長時間的消耗讓人造神明的呼吸都變得粗重,但好在已經到了橫濱。時間已經來到上午十點二十八分, 他甚至不知道這場不顧一切的歸來究竟是自己胡思亂想的烏龍,還是終究晚了一步, 只能看到塵埃落定的惡劣局面。

    但不管怎么說,如果連尾崎紅葉都下了場,那么事件必然已經到了最糟糕的情況。

    身上還有冰凍與火燒產生的傷痕的赭發少年正準備向港口Mafia的中央大樓飛,突然,他在下方的小巷子里發現了熟悉的影子。

    一只巨大的白虎橫在一個英倫風少年的身前,兇惡的朝著少年發出威脅的低吼。而巷子的另一頭,芥川龍之介的攻擊如同怒濤狂嵐,朝著面前身穿和服的銀發男人不停攻擊。

    毫無疑問,與垂耳兔少年戰斗的銀發男人擁有非常高超的劍術,比起英倫風少年只能在白虎的威脅下被迫后退,幾個回合間,銀發男人不止防御的滴水不漏,更是一轉攻勢,一劍破了芥川龍之介的節奏,取勝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面對自己人被攻擊,正常情況下,一向護短的中原中也肯定會出手幫助。但是,他認出了被攻擊的人是誰。

    被芥川龍之介攻擊的是武裝偵探社的社長福澤諭吉,而受到中島敦威脅的少年模樣的青年則是被橫濱警方視為救世主的、同太宰治般聰明絕頂的江戶川亂步。

    有“銀狼”之名的福澤諭吉先不說,江戶川亂步是個完完全全的腦力派,武力方面連太宰治都不如。會讓中島敦完全變身去對待,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更不用說,港口Mafia并不是兩個人。

    廣津柳浪所率領的黑蜥蜴已經完全將小巷包圍,黑洞洞的槍口全都對準了巷子里的兩個人。想來若不是不知為何跟打了雞血一樣亢奮、呵斥眾人不許幫忙的芥川龍之介,他們早已采用人海戰術,將帶著一個拖油瓶的福澤諭吉拿下。

    ——不,甚至不是拿下。

    中原中也鈷藍色的眼眸蘊含著濃濃的風暴。

    依照芥川龍之介的攻勢和中島敦的踟躇,再加上黑蜥蜴部隊手中使用的大火力武器。毫無疑問,下命令的人是太宰治,而所下的命令,是絕殺令。

    哪怕福澤諭吉的力量勝過這里的所有人,也不可能在有江戶川亂步的情況下,在這樣兇猛的火力壓制中毫發無傷的突圍。更不用說芥川龍之介與中島敦雖然年紀小,但論起異能戰斗,勝過這里的九成人。

    中原中也冷哼一聲,直接朝著下方一個俯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入包圍圈正中,巨大的沖擊力直接將這個狹窄巷子的兩側墻壁震塌,地面下陷,滾滾煙塵之后,留下了讓觀者心驚膽戰的深坑。

    “喂,你們這些家伙!奔幢闵砩蠋稳堇仟N,赭發少年站在這里,就足以讓在場手持武器的所有人心生畏懼:“首領說過港口Mafia和武裝偵探社保持良好關系,是誰讓你們動手的?還是你們想告訴我,是武裝偵探社先向我們發起了挑戰?”

    那滿身的煞氣,便是芥川龍之介都被迫退后兩步避其鋒芒,五感更敏感的中島敦已經下意識地跳上了另一側的圍墻,全身白毛都炸了起來,本就巨大的老虎瞬間顯得更大了。

    “不枉我等了這么久,你終于來了呀,帥氣的帽子君。”比起福澤諭吉的警惕,江戶川亂步反而十分隨意的朝著中原中也揮了揮手:“我們能不能完成首領君的期待,就看你的了!

    廣津柳浪也頗為頭疼眼前的發展:“中也先生,這不僅是太宰先生的要求,也是森先生的命令——當然,也有首領親筆簽名的命令書!

    中原中也心中怒氣正盛,冷笑道:“只要不是綱親口跟我說,就算是代理首領也給我靠邊站!

    “太宰先生說了,這也是首領的希望。您要趁著首領失蹤而違抗命令嗎?”芥川龍之介聞言,身后的黑衣翻滾,黑獸更加猙獰:“即便您也是干部,我也要完成首領與太宰先生的吩咐。”

    “呵,很好!敝性幸怖湫σ宦暎导t色的光再度包圍了他的身體:“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殘疾的!

    江戶川亂步笑著道:“不用手下留情哦,帥氣的帽子君,我們社的與謝野可擁有著‘請君勿死’的異能,只要還剩下一口氣,就算全身殘廢也沒關系!

    福澤諭吉實在是看不下去,冰冷的男人面對著江戶川亂步,也只能無奈地阻止:“亂步。”

    “我可沒開玩笑,社長。與謝野被組合的首領帶走,再把時間浪費在這里,想要奪回她可就麻煩了!苯瓚舸▉y步絲毫不慌,躲在中原中也身后游刃有余地說:“雖然包含著私心,但名偵探可不會說謊哦。只要你從組合手中救下與謝野,可愛的首領君就可以放心去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然后自愿的,永遠留在你們的身邊!

    中原中也的呼吸停頓了一瞬間,下一秒,恐怖的殺意自他的身周噴涌而出,仿佛有死神降臨在所有人的上方,用冰冷殘忍的目光居高臨下的注視著所有人。在這樣的目光中,甚至連移動都顯得那么艱難。

    “福澤諭吉,還有江戶川亂步!蹦呐屡c福澤諭吉的長刀相距不過咫尺,明明被大批高火力槍||彈包圍,赭發少年依舊以一個輕松的站姿雙手插兜,明明身高不及在場眾人,依舊傲慢到不可一世,也擁有傲慢的資本:“如果讓我知道你們說了一句假話,我發誓——”

    “無論你們今后如何躲藏,上天入地,我都會找到你們,讓你們活著看到自己的身體被重力一寸寸碾碎。”

    …………

    ………………

    短暫的暈眩之后,費奧多爾再睜開眼,就看到自己出現在一片混沌的空間,而他的面前站了一個神情怯懦的小孩子。秀麗到雌雄莫辯的男孩大概只有五六歲大,白白凈凈衣著精致,漂亮的藍色眼眸就像是清澈蔚藍的大海,其中卻閃爍著無機制的光輝。

    “你是圣杯的意志?”費奧多爾看著面前的小孩,但很快的否認了這一點:“不,那個東西滿心滿眼只有我的神明大人,不可能出現在我的面前——原來如此,你是‘書’啊。真是謹慎,圣杯剛剛降臨,我就立刻失去了‘從者’的定義被驅趕出來——就算是用完就丟的道具,也不至于如此心急?”

    神情怯懦的小孩似乎很不擅長和陌生人說話,他垂著頭,甚至不愿意看對方:“如果不是……‘規則’……澤田綱吉一個人,就夠了……”

    費奧多爾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沉吟片刻,突然說:“還有時間,我們說兩句怎么樣?”

    但他并沒有給布克拒絕的機會。

    “最開始的時候,我有過懷疑。我不是英靈,對綱吉也沒什么用處,甚至是有危害的。為什么如此愛著綱吉的圣杯意志會讓我成為他的契約從者,強行給我安上從者的定義——我虛假的身份,甚至讓綱吉無法通過令咒控制我。這樣毫無價值的事情,處處都透著不合理與陰謀!

    “——直到感受到有人在與我爭奪身體的控制權后我終于找到了答案!

    費奧多爾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詭異表情,一邊說著,一邊摘掉了自己左手的手套——白皙的手腕上,有著已經只剩個印子的傷痕,小小的圓點,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到。

    “在剛進入這個狹間的時候,我的身體有一段時間無法動彈——如果不只是我,而是所有進入的人都如此,并且都被莫名的力量給身體造成了這樣一個小小的傷痕的話,答案反而變得好猜了!

    “這就是韋伯先生所說的‘圣杯的偏愛’,確實是徹徹底底的偏心,一點保留都沒有。”

    費奧多爾低笑著,如同惡魔的呢喃:“為了確保我的神明‘一定會得到圣杯’,你們給所有參賽者都施加了這樣的傷痕,避免意外的發生——我猜猜,如果征服王真的有殺死綱吉的念頭并實施這一行為的話,八成會有某個能操控他人身體的家伙,通過這個傷痕來影響受傷者,為綱吉創造決勝之機……如果遇到英雄王之類難以控制的,就可以直接控制御主,讓其用令咒命令從者自殺。”

    “不過遠程操控容易造成偏差,這個計劃充滿風險……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那個自稱公主的英靈的御主嗎……看來他的運氣不太好,終究沒法親自與我親愛的神明大人接觸,倒是給我們帶來的不小的便利!

    “但當時我還有一個疑問,既然是偏向綱吉的一方,他為什么想要殺身為綱吉從者的我呢?最初我猜測是那個幕后之人不愿意我也獲得向圣杯許愿的機會,但是現在的情況卻否認了這個猜測……”那雙如同深淵的紫色眼眸掠過面前低著頭的精致小孩,費奧多爾突然笑了:“也多虧如此,我終于找到了困擾我的問題的答案——你們根本就不是一個陣營!

    布克沒有說話。

    有的時候,沉默就是一種肯定。

    “三方的勢力!辟M奧多爾緩緩道:“一方是圣杯的中立勢力,它與另外兩方勢力聯合,不在乎過程甚至結果,只要求最后的‘受益者’是我的神明大人。”

    所以這場絕不公平的圣杯戰爭所召喚來的,大多都是與澤田綱吉結下善緣的朋友,甚至為了以防萬一絕對確保他的安全,圣杯配合另一方,給所有進入狹間的從者與御主種下了“詛咒”。

    “第二方,是以你為主的勢力,但與圣杯不同的是,你要求最后的‘勝利者’是我的神明大人。”

    通過只言片語,費奧多爾猜到了少年首領需要圣杯的萬能許愿功能。但是少年首領所想要許下的愿望,卻不一定是最讓“自己受益”的愿望。

    “第三方,就是代表了那孩子過去的勢力。這個勢力很清楚綱吉會許下怎樣的愿望,所以他的目的,就是讓綱吉失去參賽資格,讓自己成為最后的‘勝利者’,直接釜底抽薪,向圣杯許下對我的神明大人‘最有益’的愿望!

    雖然缺少了一些細節信息,讓費奧多爾無法一窺全貌,也會有些許不確定的偏差,但已經足夠讓他拼湊出最重要的部分。

    “所以圣杯意志放任你們行動,無論是對所有人種下詛咒也好,讓你安排我這個非英靈成為從者也好,還是要搶奪我的神明大人的勝利者地位也好,它都積極配合!

    “所以綱吉過去的勢力踢走了Assassin(暗殺者)的御主想要代替他,然后在發現自身無法到達這個狹間世界后,放棄了參賽,轉而將主意放在了殺死我廢除綱吉的參賽資格、并搶奪其他御主身體的計劃上——比如,脆弱的韋伯先生。”

    “當然,吉爾伽美什先生作為勝利者,他的御主也消失了……想必是在被控制之前,就死在了他的手中吧。”

    只要成為勝利者,就能許下愿望。而這個愿望,是對澤田綱吉有益、卻非澤田綱吉想要的愿望。

    “所以你——”

    他笑了。

    “——看中了我的異能,選擇讓我這個好被我的神明大人掌控的人成為了從者!

    強大的意志讓他難以被||操控,想要殺了他,就更要做好被吞噬的準備。

    這就是為什么那個躲藏在暗處的神秘人在看到了狂戰士的御主的死亡后,不再妄圖對他動手的真正原因。

    第175章 第 175 章

    布克靜靜地聽著費奧多爾的猜測, 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無論對方猜錯,亦或者猜對。

    他仰頭看著面前這個病態陰郁的男人,這個被他從過去拉過來的男人和未來的他一樣討厭, 也一樣的聰明絕頂。這樣他不禁想起了澤田綱吉的摯友, 那個名為太宰治的詭譎少年。

    太宰治也好,澤田綱吉過去的家人也好,他們都在為少年首領著想, 哪怕歷盡千辛賭上性命吃盡苦頭, 也從不多言,只在背后默默付出,給予那個如同天空的少年最好的一切。

    面對難以選擇的人生岔路,他們都想替他選好, 他們都不想失去那個孩子, 更不希望那孩子有一天后悔曾經的選擇, 然后將一切錯誤都歸咎在自己身上。如果真的會去恨, 那么不如去恨那個替他做出選擇的人。

    布克并不覺得這樣的想法有什么錯處,因為他曾經也如此想。圣杯的意志能不在意是因為她所執著的是未來, 如果不是因為這層特殊渠道,那個瘋子只會比所有人都極端。

    只是他們都忘了, 澤田綱吉并不是他這樣的非人,精神層面不會改變。他雖匯集神性,卻依舊是個人類。

    而人類, 是會長大的。

    長大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布克無法從澤田綱吉的身上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對于這個如同天空一般的少年首領而言,成長是沉重的、是負擔的,是痛苦的。但同樣的, 成長也讓他明白了更多的真實,擁有了選擇的權利。

    或許就連澤田綱吉自己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吧。

    但不論如何, 既然澤田綱吉選擇由自己去選擇,他的主人選擇了貪婪的全都想要,那么布克能做的,就只有幫助對方。

    ——帕拉塞爾蘇斯的出現是一個意外。

    澤田綱吉過去的世界為了尋找他們的孩子,不顧一切橫沖直撞,將時空撕開了無數個裂口。帕拉塞爾蘇斯沒有御主,作為意外降臨的英靈,他順著澤田綱吉過去的通路痕跡來到了這個世界,躲藏在狹間,利用投影出現在澤田綱吉的世界,惹出了一大堆的麻煩。

    于此同時,那孩子過去的世界對自己世界的侵蝕也越發嚴重,甚至波及到了其他書中世界,即將造成無數脆弱的平行世界的滅亡。

    布克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作為世界的根源,他當然也可以選擇反擊。但他沒有,他選擇了另一條道路——

    他借助了那個與澤田綱吉有因果牽連的“魔人”費奧多爾,聯合圣杯意志,設下了這場旅程。

    以麻煩精帕拉塞爾蘇斯所在的時空狹間為特異點,讓圣杯意志故意去聯系澤田綱吉過去的家人,他再借用費奧多爾的手寫下“因果”——借用三個世界的力量,在狹間展開了一場虛假的圣杯戰爭。

    虛假無妨,作弊無妨,偏心更無妨——因為這場圣杯戰爭的目的只有兩個。

    一是徹底抓住帕拉塞爾蘇斯,解決掉他所帶來的麻煩。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獲取圣杯所能給予的龐大能量。

    無論澤田綱吉是選擇回到過去的世界,亦或者他要重鑄世界之間的大門、阻止曾經的家人繼續破壞這個書中的世界,圣杯都是不可或缺的道具。

    以這個目的為基礎,三個世界各懷鬼胎的建立了合作。

    圣杯意志格瑞兒最是無所謂,只要最后的受益人是她最愛的少年,無論事態如何都無妨,她樂得作壁上觀,笑看雙方的掙扎。

    澤田綱吉過去的世界不想讓那孩子贏,所以派出了白蘭·杰索這個橫向世界軸的奇跡,想要頂掉暗殺者英靈原本的御主參戰,成為最后的勝利者。同時以防萬一,使用霧之守護者六道骸的“六道輪回”之力,借口保護少年首領的安全,聯合圣杯意志給除了那孩子之外的所有參賽者打上了六道骸的“詛咒”。只要有這個詛咒在,六道骸就可以控制被詛咒者的身體,到時候,無論是讓從者“自殺”還是控制最后勝利的御主,都是他說了算。

    但布克的最終目的是讓澤田綱吉贏得勝利——無論那孩子如何選擇,都應該由他自己選擇。因為那個孩子,已經成長,他可以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他已經擁有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利。無論他選擇的未來是何等艱險,他都尊重對方的意愿。

    所以布克出手干涉,讓白蘭·杰索無法來到狹間,強行讓暗殺者英靈因沒有御主而出局。所以他讓費奧多爾在他的身上書寫“因果”,讓面前這個“過去的費奧多爾”擁有了從者的定義,強行以澤田綱吉的從者降臨在那孩子身邊。

    費奧多爾沒有說錯,讓他成為澤田綱吉的英靈無法給那孩子帶來任何好處,但他最大的用途,就是占據那個英靈的位置。*

    畢竟,在這個狹間世界的基礎規則,就是“御主與從者”同時成為最后的勝者,才能獲得圣杯。

    只要身為從者的費奧多爾不會死亡,澤田綱吉就絕不可能失去參賽資格。而英雄王吉爾伽美什也用實際證明了,即使澤田綱吉失去機會,勝利的果實也絕不會落在六道骸的身上。

    狹間這場虛假的圣杯戰爭的背后爭鋒,是他贏了。

    不過……

    想到現實世界的動蕩,即便是布克也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人趁著他的注意力在狹間的戰場,趁虛而入——

    ——又變成了平局。

    澤田綱吉……他未來的主人,真的能堅持住自己的決意嗎?

    這樣想著,布克感覺到另一個自己已經為澤田綱吉打開了回到現實世界的通路,一切已成定局再無可更改,心中一松,轉過身同步揮手打開了世界的大門,背對著過去的費奧多爾小聲道:“你……可、可以回去了……”

    “我知道了,不用擔心,我會乖乖回去的,我很樂意成為那孩子的棋子,不索取任何報酬。畢竟,我也期待著與我的神明大人再度重逢的一天。”

    費奧多爾聲音溫柔。

    “但,可不包括你啊!

    暗藏殺機。

    鋒銳的匕首直接從背后捅穿了布克的心臟,鮮紅的血液滲透了費奧多爾右手的手套。他拔出匕首,親眼看著面前的孩子化作了一頁白紙飄落在地,才終于露出了笑容:“雖然只有一頁書頁,但也算是不錯的‘補償’了!

    他將書頁收入懷中,黑色的大衣上似乎還殘留著那孩子體溫。費奧多爾輕輕嘆了口氣,雖然隨著布克的“死亡”,手套上的血漬已經消失不見,但男人還是嫌惡地摘下了僅存的手套,踏步走進了通往他自己的時空的大門。

    “綱吉,我的神明大人——”

    沒有手套遮掩的右手手背上,曾屬于帕拉塞爾蘇斯的御主的令咒,如同活物一般在其上流淌著惑人的光暈。

    “等我哦!

    …………

    ………………

    看著圣杯變成金色的靈子融入自己的身體,綱吉再一次確認:“布克,這樣就可以了嗎?”

    “嗯,最后的勝利者就是你!币荒樓纹さ牟伎苏UQ劬Γ荒樑d奮:“不愧是你啊澤田綱吉,這樣的話,最后一塊拼圖也就集齊了。有了我和這個雖然能量不太充足但好歹也能用一用的破爛杯子,你就可以開始自己的計劃了。不過——”

    他有點擔心:“你真的能說服你家那群惡鬼嗎?你過去世界的老師也追過來了哦!

    “哈哈哈……”輕輕喃念著“老師”這個詞語,綱吉只覺得自己的心跳比面對吉爾伽美什的寶具之雨還要快速。一時之間,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此時究竟是喜悅多一點、恐懼多一點還是興奮多一點。不過:“沒關系的,我會成功的。畢竟,我可是貪得無厭的黑手黨嘛!

    “希望一切順利才好……”布克嘆了口氣,但很快又支棱起來了:“不過沒關系,你可是澤田綱吉,是我未來的主人,你肯定可以的!”

    他蹦蹦跳跳地跑到前方,張開懷抱,打開了返回現實世界的大門:“好了,回去吧!”

    但是少年首領卻沒有動。

    “……澤田綱吉?”

    “那個……另一個世界的太宰君……我以后還會見到他嗎?”綱吉嚅囁著問:“他、他以后會過上幸福的人生吧?”

    只要計劃順利,他過去的世界對這個書中世界的侵蝕也會停止,紅色的光帶自然會退去,另一個太宰治也就不用擔心自己千辛萬苦維持的世界會崩塌了。

    布克頗為不解:“只要你希望,通過我是可以見到他了啦。不過,你現在還缺少實行計劃的能量呢,哪有多余的余裕去見他啊!

    “確實……”綱吉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糾結些什么,只是另一個世界的太宰治在臨別時的那個“再見”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怎么也揮之不去:“他未來會好的吧?”

    他不自覺的重復。

    “誰知道呢,我又看不到那個世界的未來!辈伎寺柭柤纾叽倨饋恚骸拔议_著門可是很累的,快點啦!

    “好、好的——”

    畢竟,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完成,如同布克所言,現在他可沒有多余的心力去管另一個世界的太宰治。

    【等到塵埃落定,再去拜訪那個太宰君吧。】

    他如此樂觀的想。

    …………

    ……

    太宰治走上了天臺的邊緣。

    這里是港口Mafia中央大樓的最頂層,外緣并沒有防止墜樓的欄桿或者墻壁,對面就是天空,只要從這里掉下去就一定會順利的落在地上,中間沒有任何遮擋物。

    他黑色的西裝外還穿著厚重的大衣,紅色的圍巾掛在脖頸上,被風吹的亂飄。哪怕包裹的十分厚實,發燒還是讓他的身體不住的發冷,卻反而讓他蒼白的臉色顯得十分紅潤。

    不過已經沒有關系了。

    他下意識將手覆蓋在左眼上,那里被包裹上了厚重的繃帶,完全遮擋住了一只眼睛的視線。其實這才是他日常的模樣,如同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一樣,只用獨眼看待這個糟糕污濁的孤獨世界。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他拆掉眼上的繃帶,即便在跳河時被沖掉了,也不過是如同遇到了澤田綱吉一般,曇花一現。

    這個寂靜的世界,沒有值得他用雙目去關注的價值。

    “已經沒有關系了……”他輕聲說著,將天空切割的四分五裂的光帶紅的刺目,但是他相信,那個璀璨光輝的少年一定會做好一切:“我已經完成了所有計劃,真是不可思議,終于到了這一刻,我居然感覺前所未有的快樂……”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那、那里很危險……”身穿黑衣滿身是傷的中島敦站在同樣狼狽的芥川龍之介旁邊,看著太宰治的身影聲音發顫:“那里很危險,請您回來我這邊吧……現在我們三個人都已經知道了書的秘密,世界也沒有什么變化……說、說不定世界并不會如您說的那樣因此崩毀呢?即便三個人知道了也沒關系呢?求您下來——”

    太宰治的異能注定了,哪怕站在這里的是強大無匹的中原中也,也無法在這種高度的墜落中挽救他的性命。

    身穿白衣的芥川龍之介看著面前被他憎恨了四年的男人,他終于來到了這個強大的男人面前,從他的口中得知了這個世界的秘密。這一刻,哪怕是他都覺得茫然。

    “為什么?”芥川龍之介對著面前這個他恨了那么久找了那么久的仇人,卻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不理解的看著面前這個擁有與國家叫板的權勢的男人,發出了內心的疑惑:“你這樣的男人,怎么可能會在意世界的存亡?甚至不惜為了世界放棄自己的生命?你做了這么多,算計了這么多,到底是為了什么?”

    “你說的沒錯,芥川。如果是其他世界的我,一定會覺得這個世界無論怎樣也沒關系,消不消失也與我無關。但是對我而言——”

    太宰治轉過身,他的后腳跟已經越過了天臺的邊緣,在風中對著這個世界成為了織田作之助弟子的芥川龍之介露出了微笑。

    “這里是唯一一個他活著、寫著小說的世界。我不能讓這樣的世界消失!*

    晚風颯颯,仿佛在呼喚著他。

    【啊……其實也不對……綱君的那個世界,雖然織田作加入了港口Mafia,卻也好好的在生活,還寫出了小說的序章……】

    可惜那個世界來的太晚。

    在二十歲生日的時候,他才看到了那個世界。在二十一歲的時候,那個世界的太宰治才認識了織田作之助。

    那個時候,他從十八歲就開始的計劃已經完成大半,他也不可能在知道有其他世界可以讓織田作之助活著下來后,就放棄這個世界的朋友。哪怕到現在,那個世界的織田作之助也還沒有到生死之關的時間節點。

    【不過,有綱君在,肯定沒問題的吧……哪怕他選擇離開那個世界,也會安排好一切……這樣,就會有兩個世界的織田作活著了……】

    太宰治的身體在中島敦崩潰的慘叫聲中向后倒去。

    “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好累啊,我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他輕聲說著,任憑自己迎接狂風,眼前的一切都在飛速的倒退:“一切都結束了……”

    拯救這個世界的織田作之助的計劃實行到最后,他有兩個遺憾。

    一個是只能從旁人的故事中看到澤田綱吉,一個是到了最后,他終究沒能讀到他的好友的小說。

    【我的人生還是很不錯的!

    他想。

    【至少我看到了綱君,完成了一半的心愿。還能對著織田作和綱君,說出「再見」……】

    太宰治閉上了獨眼,他的身體在重力的牽引下,不斷下墜,墜入那期待已久的終點。

    ……………………

    “太宰!!!”

    耀目的火焰,在寂靜的白晝染紅了大片蒼穹。

    第176章 第 176 章

    “太宰。。。。。!”

    天空中似乎傳來了熟悉的呼喊, 比聲音更快傳達到的,是那無與倫比的美麗火焰。

    那是撕裂絕望的熾熱之火,那是照亮孤獨的希望之光, 仿佛雄鷹翅膀的金橘色火焰從高空飛散而下, 哪怕白晝都無法削弱這份極致的輝煌絢爛。

    ——比之前見到的更加美麗,更加耀眼,更加溫暖。

    太宰治忍不住瞪大了獨眼, 他愣愣地盯著上方的大聲叫喊著自己的少年首領, 忍不住喃喃自語。

    “這個世界有這么美麗嗎……”

    “把手!”少年首領身如飛鷹俯沖而下,金橘色的眼眸如同正午晴空映照著他的全部,少年朝著太宰治拼命伸手:“給我——!”

    那一刻,身體比大腦更加誠實。似乎是被這無與倫比的美麗所蠱惑, 太宰治忍不住伸出了手——

    然后, 被對方牢牢抓。

    “布克——!”

    少年首領一把將對方拉進自己的懷里, 單手緊緊抱住對方。下一秒, 少年首領帶著懷中的太宰治一頭栽進地面的黑色光圈,進入了異界狹間。

    ——這個不穩定的空間, 即將因為圣杯戰爭的結束而徹底崩潰。

    在進入狹間的剎那,沒有圣杯庇佑的太宰治立刻感受到極重的壓力, 那種不同于重力的無孔不入的壓力肆無忌憚的擠壓著他的內臟,幾乎是瞬間就吐出一口血來。綱吉心中怒火與驚懼并存,哪怕知曉無用, 他還是張開大空披風將懷中消瘦的男人緊緊包裹住,再度大喊道:“布克!打開門!”

    黑暗的世界中,燃燒著火光的少年首領的正下方再度出現了一抹灰白色的光圈, 那正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吹较M,綱吉更緊的抱住了懷中的人, 順從重力的牽引,朝著下方的大門墜落,在穿越“門”的瞬間——

    世界陡然變換,天地顛倒。已經做好準備的少年首領借由火焰的力量想要向“天空”飛去,懷中的太宰治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從他懷中抽走,向著無底深淵墜落!

    “太宰——!”

    綱吉伸出手一把拽住了陌生的朋友,卻被對方身上的力道帶的一個踉蹌,直接從半空中下墜了幾分。灰白色的光圈之門張開著,就像是無情的利刃,將兩個世界的朋友強行隔開。少年首領唯一能做的居然只有伸長了自己的手臂,穿過門緊緊握住太宰治的右手,不讓門另一端的朋友被引力吸走。

    “布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有綱吉才能看到虛影神色凝重,男孩緊蹙著眉頭,長時間打開世界之門讓他連說話都變得虛弱:【不行……雖然帕拉塞爾蘇斯的賢者之石保護住了太宰治的身體不讓他被時空亂流絞碎,但他和魔人不一樣,他不是我們世界的人,還是被那個世界的‘書’選中的主人,根源不會放他走的。】

    崩裂的狹間連停留都是一種痛苦,不斷的消耗著他的力量,綱吉的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水,喉間都彌漫出了血氣:“可是那本書并不在他身上!”

    決心赴死的太宰治早就安排好了后路,那本維持世界的書已經被他放在了安全的地方。

    【沒用的!坎伎溯p聲道:【只要他沒死,那個世界的‘根’就會纏繞著他,不可能放他離開。】

    綱吉咬緊牙關,血順著唇角緩緩流下:“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如果有等同X-Burner·超爆發的力量,可以強行斬斷他身上的‘根’。但是,在你放開手的瞬間,他就會立刻被吸回去!坎伎祟D了頓,補充道:【而在這個時空混亂的地方,根本無法控制時間的力量,你也無法用令咒召喚英靈!

    “可惡……可惡!可惡!”

    【放棄吧,澤田綱吉。再這樣下去,連你也——】

    太宰治抬起了頭。

    他的臉上還包著繃帶,整只右眼都被覆蓋,只露出了左眼。他看著少年首領緊握著他的手,那只漂亮的眼睛也染上了金橘色的灼灼火光,是如此的溫柔,如同他臉上的笑。

    “我很高興,綱君,真的很高興。我這一生,從未如此刻一般快樂!

    他放棄了剛剛升起的求生欲,手上不再用力,任由自己被吸引向無盡的深淵。

    “綱君,放開我吧;厝儆谀愕氖澜纭

    “然后看著你死嗎!”少年首領直接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太宰治的手腕,半個身體都從灰白色的門中沖出:“你以為我是為什么帶你來這里?!”

    對于現在的他而言,救下墜樓的太宰治輕而易舉。

    時間的力量,火焰的力量,都可以簡單的達成目的。

    但他知道那是沒有用的,他救了他第一次,第二次,卻救不了第三次,第四次……無數次。

    面前的太宰治就和他曾經無數次在睡夢中恐懼的那樣,如同另一個世界的中原中也所言,已經對世界徹底絕望。

    即便是面對白色的巨人肆虐橫濱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的憤怒過。燃燒的火焰仿佛要將他的理智也燒去,借著心中的悲傷肆虐他的世界。對于他而言,即將墜落的,是另一個世界的首領太宰治,卻也是他心中始終恐懼著的,他自己的太宰治的未來:“我才發過誓……我是貪婪的黑手黨,我才不要去選擇……我全都要!”

    “綱君——”

    “閉嘴!”

    少年首領怒喝:“我說過,太宰治!你只要敢再跳樓,徹底放棄自己的性命,我就打你,把你打到想要活!”

    太宰治目光動搖,他的嘴張張合合,最后只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這是什么奇怪的話……”

    “我還沒有打你……”少年首領的雙眼似乎也被自己的火焰灼傷,火熱到疼痛:“我不能放棄你……”

    太宰治仰頭看著面前即便燃燒著火焰也滿目悲傷的少年首領,心中仿佛也燃燒起了求生的欲望?墒,現實就是如此殘酷,哪怕他想實現這孩子的所求,卻已經無能為力。

    他看向綱吉身邊,當然什么也看不見。但是他知道,那里有什么。

    收到目光的布克瞬間會意,正準備強行帶走耳朵都開始出血的少年首領。突然——

    “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歡將自己至于麻煩之中啊,澤田先生!

    伴隨著黑暗世界中的金色裂口一同出現的,是一個表情傲慢到極致的男人。同他的表情一樣傲慢的,是他拿腔作勢的貴族式語調:“十年未見,就這方面而言,你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阿其、波盧德……?”

    “我可是肯尼斯·埃爾梅羅·阿其波盧德,魔術協會時鐘塔的十二君主(Lord)之一,阿其波盧德家族的族長,埃爾梅羅學派的領袖,是天才中的天才,君主中的君主。我有能力到達這里,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嗎?”

    檸檬頭的男人是如此的自負,可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無法去反駁他的豐功偉績。他是不世的奇才,從出生起就立于萬人之上:“收起你那蠢鈍的表情,我出現在這里,只不過是為了還你當年的救命之恩,畢竟我可沒有欠人恩情的習慣!

    “Saber,我只負責為你打開通路,之后如何你自便。我的妻子索拉還在等我回去,我沒空繼續為你們浪費時間!笨夏崴谷斡勺约旱膹恼咴竭^他,從金色的裂口中跳進了黑白色的混沌世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澤田先生,恩情已償,此后,你即便是死在我的面前,亦與我無關。”

    金色的裂口關閉,在這個混亂的、即將崩毀的狹間世界,名為迪盧木多·奧迪那的劍之英靈不受世界的引力,立于布克所展開的灰白色的大門側面。

    ——這是綱吉“第一次”見到迪盧木多。

    該怎樣形容面前的男人呢?

    如果用英俊來形容男人的外貌,或許都是對男人的侮辱,他的外表太過于完美,語言的描述在他的身上是那樣的貧乏。他還擁有著如同雄獅一般完美的體魄,結實的肌肉仿佛隨時都能爆發出強大的力量,他就好似掛在天空中的驕陽,向世人肆無忌憚的表現出屬于男性的陽剛之美。

    他就是擁有“光輝之顏”美稱的凱爾特神話中的英雄,被愛神與海神共同培養出的稀世戰士,也是在過去那場圣杯戰爭中,澤田綱吉最忠誠的騎士。

    “很抱歉現在才出現在您的面前,澤田殿下,即便是我,也會恐懼敗給內心臣服于您的渴望,不敢與您面對面。我十分向往您與另一個我的羈絆,但我現在的御主是阿其波盧德先生,雖然相處的并不愉快,但我不會背叛自己的主君!

    英武的戰士全身散發出金色的靈子,他抽出背后紅色的長劍,那是他最強大的寶具:“況且,如果借用另一個我與您的羈絆,即便有幸成了您忠誠的下屬,也勝之不武,有違騎士之道,對另一個我并不公平!

    迪盧木多高舉神劍“偉大的葬禮”,所有魔力開始向紅色的劍身匯聚:“畢竟從降臨時我就知曉,另一個我一直在等待著您的召喚,等待著再度成為您忠誠的左右手。”

    “迪盧木多,你——”

    “圣杯已經將事情的始末告知于我,澤田殿下,束縛住您朋友的‘根’由我來斬斷。您只要抓緊他,前往您真正需要前往的地方即可。”似乎知道少年首領在擔心什么,身為劍之騎士的迪盧木多勾出一抹微笑,配合著眼角的淚痣更顯俊美:“不同于征服王要留在現世,我本就打算回英靈座,沒有什么生死之憂!

    他給予祝福:“澤田殿下,祝您一路順風。”

    綱吉怔愣兩秒,猛地轉頭看向了被他雙手緊緊抓住的太宰治。

    “和你的意志相比,我是淺薄、無力和軟弱的。但即使如此,哪怕不自量力,我也要阻止你的死亡!另一個世界的中也可以接受你發自真心的求死,但我做不到!我任性又自私,既然你決定做我的朋友,就必須聽從我的命令!”

    少年首領緊緊抓著他熟悉又陌生的朋友,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太宰治!既然我救了你,你自己又不想要,那么——你的命,是我的!”

    “如果你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值得你活下去的理由,就為了我而活吧!”

    那只鳶色的獨眼中,終于出現了名為“希望”的輝光。

    “綱……君……?”

    “你的答復是什么!太宰治!回答我!”

    這是這個名為太宰治的彷徨幽靈,第一次不再感到孤獨。

    “有你所在的世界……一定是美麗的吧……”

    他用盡所有的勇氣,輕聲說。

    “澤田綱吉,我想為你而活!

    與此同時,神劍“偉大的葬禮”蓄力完畢!

    “拜托你了,迪盧木多!”

    “遵命!”

    隨著劍之騎士的大喝,匯聚了他全部魔力的最強一擊朝著太宰治的下方深淵斬去!

    ——寶具“偉大的葬禮”發動,帶著無與倫比的強大力量,瞬間破除所有邪祟!

    綱吉趁此機會用力一扯,將太宰治整個人重新扯進自己的懷中,大空火焰熊熊燃燒,在布克拉開最后一道屏障的瞬間,帶著兩個人朝著上方的終點沖刺!

    時間甚至不到一秒。

    下一秒,天光大亮,世界再度反轉。

    溫柔的風吹拂著從天而降的少年首領,陽光亦為他發出喝彩。下方,白色的濃霧因他的出現而消散,金色的立方體因他的到來而瓦解。所有武裝者都收起了槍械,所有戰斗者都停止了攻擊。

    他們一同抬頭,見證著神明的歸來。

    第177章 第 177 章

    原Lupin酒吧的地址, 這個提前被港口Mafia清空的商業街,半徑五公里內全部戒嚴,別說是人, 連一條不相干的狗都看不到。

    這片原本雖不繁華, 卻也絕對說不上偏遠的商業地區,如今只能用滿目瘡痍來形容。在終于停戰的此刻,曾經身為軍官的紀德終于有時間好好看看眼前的殘垣斷壁, 恍惚間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那個戰火連天的年代。怕是任何人都無法想象,這里在一個小時前,還是高樓林立,車水馬龍。而這一切的災難, 幾乎都是兩個人的戰斗所造成的。

    而這可以用“慘烈”二字來形容的戰場正中, 站著他們所尊敬的首領。

    重新歸來的少年首領站在酒吧的廢墟上, 他的左手還用大空披風抱著一個人。那個人雖然身形瘦弱, 但個子和骨架來看毫無疑問是個男人。此時軟弱無力的、將全身重量都壓在綱吉身上,顯得十分滑稽。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 在看到這個男人的臉的一瞬間,都繃不住了。

    橫濱有一個被所有人稱為“黑色惡魔”的存在。無論是他的敵人, 還是他的下屬,都打從心底不想與他靠近。因為他洞穿人心,冷血無情, 若是與這樣一個人成為敵人,或許死亡才是最好最輕松的歸宿。

    可是現在,那個可怕的黑色惡魔, 變成了兩個。

    另一個世界的太宰治——稱呼他為首領太宰好了——他從綱吉的身上下來,甚至還頗為虛弱的輕靠著比他矮半個頭的少年首領, 鳶色的獨眼環繞了四周一圈,突然笑了。

    那一瞬間,縱橫戰場都不曾畏懼的紀德從心底感受到了一陣寒意。

    如果說港口Mafia的干部太宰治就像是地獄深淵的黑色惡魔,那么眼前這個更加成熟的太宰治,比過去的他們更像是彷徨于彼岸的黑色幽靈,虛無縹緲,看似無害,卻隨時可能剝奪一個人的一切。

    只一眼,首領太宰就看穿了目前的局勢。他的臉上還掛著在狹間被混亂洶涌的能量擠壓出的血,但是他的心情,卻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輕松,快意。

    他指著角落的蘭波說:“這個負責關起來讓別人殺,不打算自己動手,也不打算阻止。結束了八成也要負責毀尸滅跡!

    他指向另一頭穿著白色和服披著白色羽織的澀澤龍彥:“這個雪男負責幫忙掩蓋痕跡,清理現場!

    他指向已經懷疑人生的紀德:“這個負責帶隊放冷槍!

    “這個——”二十二歲的首領太宰指向正對面的、用鳶色的漂亮眼眸盯著他的另一個自己,低笑著道:“是策劃一切,想要左右你的人生,想要殺死你過去的家人,想要你成為他的籠中之鳥,不擇手段也要將你留在身邊的、你眼前所見一切的罪魁禍首。”

    太宰治看著面前依靠著少年首領的另一個自己,哪怕是他,面對這根本未能預料到變故,也無法控制的放大了瞳孔,也亂了呼吸——他就是他,他們都是太宰治,最初的震驚之后,只需要一眼,他們就互相看穿了對方所有的想法。

    那一刻,恐懼、慶幸、憤怒、殺意……無數情緒在十七歲的太宰治胸腔中翻涌,他的喉嚨發干,細密的汗珠從額頭冒出,就連呼吸都似乎帶了一些血腥氣……他差一點點——如果真的讓面前的另一個自己得手,那么他的一切計劃都成了笑話。他差一點,就讓另一個自己奪走了自己的世界。

    太宰治那雙鳶色的眼中所匯聚的、毫不掩飾的陰郁和惡意,讓所有看到的人都不寒而栗。但是,作為被惡意洗禮的首領太宰,卻露出了更加肆意的微笑。

    但事實上,綱吉的眼睛從落地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都在一個人身上。

    那是個穿著西裝的高大男人,標準的歐洲人長相,英俊帥氣,棱角分明。他瘦削卻絕不瘦弱,結實的肌肉包裹在修身的黑色西裝下,黑色的雙槍握在骨節分明的大手中,氣息黑暗又危險。男人帶著黑色的禮帽,帽子下是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鬢角有些俏皮彎起,勾勒出一個與男人不太合適的、過分可愛的圈。

    ——他應該不認識這個人。

    ——他應該不知道這個人。

    ——他應該不了解這個人。

    這個人明明是如此的陌生,可是,當綱吉與那雙黑白分明的細長眼眸對視的時候,他就知道對方是誰。

    這個人,他曾經害怕過,怨懟過,恐懼過,恨不得遠遠地逃開。

    這個人,他深深依賴著,敬佩著,喜愛著,仿佛只要有這個人在,他就絕不會陷入絕望。

    他說:“里包恩!

    眉眼凌厲細長的異界男人露出了一個帶著戲謔的微笑:“你知道我是誰?”

    他無比肯定的,哪怕燃燒著火焰,腦袋也亂糟糟的一片,不見絲毫清明,完全無法控制的涕淚縱橫:“你是里包恩……我的——”

    “家庭教師里包恩!”

    他的臉上還帶著血,被眼淚沖刷的模模糊糊,他的肺腑因為狹間的高壓隱隱作痛,卻被更加洶涌的熾熱所淹沒。在無數人的面前,這個被萬人敬仰的超越者在此刻哭的狼狽,笑的開心。

    他并不覺得丟臉,因為,在這個人的面前哭泣,似乎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這個人過去一直在見證著他的旅途,他最窩囊、最難看、最羞恥的一面都被這個人看在眼中,同樣,他的努力,他的成功,他的堅強與覺悟,這個人亦盡收眼底。

    這個人就是里包恩,澤田綱吉一切的起源,他最敬重的恩師。

    哪怕記憶不復,哪怕他從未見過這個人成年人的模樣,澤田綱吉也清楚的知道,這個人就是他,就是里包恩。

    聽到澤田綱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狼狽回答,不同于周圍無數人不穩的混亂呼吸,里包恩完全無視了身后轟然倒塌的房屋,用槍口頂起帽檐,帥氣的臉上露出一抹傲慢的笑容:“居然能夠認出我,還不算太蠢?磥磉@個世界的人,還沒有把你嬌慣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廢柴嘛!

    火焰從額頭上熄滅,棕色眼眸的大空兔子沒忍住,下意識反駁:“我才不是廢柴呢!”

    里包恩挑眉:“嗯?”

    綱吉秒慫,比在吉爾伽美什面前還老實:“對、對不起——”

    “哼,出來一趟,膽子大了不小嘛。蠢綱,你知道自己惹了多少麻煩嗎?九世可是為你操碎了心。”話雖如此,里包恩卻肉眼可見的柔和了眉眼,完全不同于在太宰治等人面前露出的譏諷嘲弄,雖然依舊強勢,卻沒有人可以錯認其中的溫柔:“好了,看來你已經拿到了圣杯,干得不錯。現在,跟我去找大空奶嘴,然后立刻離開這個麻煩的世界吧!

    他的口氣是如此的理所當然,自信到就連太宰治也有瞬間的恍惚,認為眼前的少年首領即將離開。

    就在躲藏在暗處魏爾倫即將不顧風險再度出手時,終于止住了眼淚的少年首領突然說:“里包恩,對不起!

    明明有幾十個人在現場,但是這一刻,落針可聞。

    里包恩卻仿佛已經預料到了少年首領的回答,他看著他的弟子,語調平靜:“蠢綱,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是的!本V吉深深呼了一口氣,轉頭對另一邊一直沒有說話的蘭波道:“阿蒂爾,麻煩你展開異空間。”

    他又對遠處的澀澤龍彥說:“澀澤先生也一起聽吧,不過也要麻煩你展開異能,避免旁人接近!

    最后命令紀德帶領的直屬游擊部隊:“你們負責守衛在白霧外圍,除了五大干部,任何人不得進入!

    所有人都執行了少年首領的命令,里包恩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四個月的時間,對于里包恩漫長的人生而言是一個很短的時間。而在這段時間中,他心愛的弟子已經歷經兩個世界的試煉,飽經苦楚,也收獲了無數瑰寶,長成了讓他感到驕傲的少年首領。

    不。

    ——這個孩子,一直都是他的驕傲。

    金色的異空間再度包裹住了這片空間,有了異空間與白霧的遮蔽,魏爾倫終于可以再度現身。擁有暗殺王之稱的俊美男人看上去狼狽極了,白色的西裝破破爛爛不說還染著血,所幸精神還不錯。他用厭惡的眼神看著另一個世界的首領太宰,又看向了另一側的里包恩,對于可以憑借物理攻擊壓制他的強者,他倒是給予了對方應有的尊重。

    當然,這并不會消減他的殺意。

    不再流浪的神明冷冷道:“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奪走我的弟弟,有意見的話,我可以奉陪你到最后——不過……我可以感覺的到,你的身上充斥著詛咒,你‘長大’的時間是有限制的,不是嗎?”

    他確實有這樣的底氣,作為人造神明,初源的碎片,若是他開啟“獸性”,即便里包恩強的簡直非人,也難以在眾多的圍攻下討得好處。作為惡名昭著的暗殺王,曾經也是頂級特工的魏爾倫可不會有什么不能群毆的高尚品德。當年他和蘭波搭檔的時候,一個負責關,一個負責殺,事后一個負責處理尸體,一個負責破壞現場,配合默契,在各國間都稱得上臭名遠揚。

    “哥哥?一個需要被蠢綱收留保護的哥哥?”里包恩嗤笑了一聲,竟是毫不在意周圍眾人似有若無的殺意,點了點手表,在瞬間連同衣服一起恢復成了嬰兒大。骸罢媸莻沒用的大哥呢。”

    這一刻,就連綱吉都以為魏爾倫會動怒。但事實上,俊美絕倫的人造神明并沒有,他看著身邊親愛的弟弟,用如同大提琴鳴響般好聽的聲音說:“無妨,綱吉希望我留在他的身邊為他效力,這就夠了!

    頓了頓,連他自己都笑了:“畢竟我還有75億美金的欠款未還!

    ——他已經,不想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不想再孤獨的前行了。

    “保爾哥……”

    “好了,蠢綱,有什么話趕緊說。如果說的不好浪費我的時間,可是要送你去三途川游泳哦!笨蓯鄣膵雰赫f著完全不可愛的話,奶聲奶氣的嗓音也不能改變其中暗藏的可怕威脅:“嘛……不過在你說話之前,似乎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呢。”

    不過這副萬分熟悉的嬰兒模樣,卻反而讓綱吉更加安心了:“不愧是里包恩,完全看透了我啊……那么,就麻煩大家稍等我一分鐘。在和大家說明一切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然后,少年首領轉過身,突然握緊右拳,在眾人的注視下狠狠揮出,一拳砸在首領太宰的臉上!

    旁觀不語的太宰治:“………………”

    這一拳打的毫不留情,說是用盡全力也不為過。首領太宰的身體幾乎在挨到拳頭的瞬間就倒飛了出去,重重摔在了滿是碎木的廢墟,整個人仰趟在了報廢的沙發里。他的耳朵陣陣轟鳴,臉幾乎在他躺倒的瞬間就紅腫起來,唯一露出的右眼發黑,幾乎看不清面前的東西。

    等他好不容易在劇痛中緩過來,就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少年首領,用無比憤怒的眼神看著他。

    “太宰君,我說過的!鄙倌晔最I左手抓住首領太宰的紅色圍巾,將他的上半身從破沙發里扯了起來:“你只要敢再跳樓,徹底放棄自己的性命,我就打你,把你打到想要活!

    “等等,綱君……”首領太宰治虛弱的辯解:“那似乎不是對‘我’說的……”

    “你不是一直都在‘看’嗎?”綱吉非常、非常認真地說:“那么,都一樣!

    “可是——”

    他緩慢的,說出了一句太宰治告訴他的,這輩子都忘不掉的一句話:“‘你’說過,港口Mafia的中央大樓高296米,從天臺跳下去,到落地需要不到‘8’秒的時間。”

    言罷,他不再等待獨眼青年的辯解,直接伸出右手,在一片寂靜中,毫不留情地連甩對方八個大耳刮子!

    打完之后,他放開首領太宰,任由高瘦的男人跌落回破爛的沙發中。心中噴涌而出的憤怒終于因此而消弭,他對著自己新的朋友,露出了一個微笑。

    “太宰君,現在,你想活了嗎?”

    “………………綱君真是健忘又可怕啊……”首領太宰腫著一張臉,卻露出了笑來:“我不是說了嗎?”

    頭上的繃帶因為連續的巴掌而松動,從他的臉上滑落下來。那雙鳶色的眼睛因為疼痛彌漫著淚花,在彌漫的白霧中如同井中之月,虛幻、美麗,也無比溫柔,無比珍愛。

    他重復著,如同向神明許下誓言。

    “——我要為你而活。”

    第178章 第 178 章

    綱吉低著頭, 俯視著狼狽的仰趟在Lupin酒吧廢墟里、破舊沙發上的首領太宰。

    這個男人看上去滑稽極了,雖然穿著一身看著都覺得非常昂貴的衣衫,但這身衣服已經沾滿了鮮血和塵埃, 甚至混成有點惡心的泥漿, 讓原本的高定服裝變得一文不值。他本來十分俊美蒼白的臉上,兩頰紅腫又青又紫,嘴角被自己咬破了一個不小的口子, 血順著弧度優美的下頜滑落。他似乎很害怕疼痛, 常年從不外出養尊處優的身體,對疼痛的忍耐度比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更低,此時肌肉生理性的打著抖,從頭上掉下來的灰白色繃帶虛虛纏繞著他的脖頸, 看上去可憐又可悲。

    但是綱吉卻覺得這一幕很美。

    不是他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嗜好, 而是他知道, 首領太宰所言是真的。

    這個男人大概從未有一刻如此的狼狽, 身為被無數人畏懼的、以一己之力暴力統治了整個關東地區的港口Mafia的首領,他被當眾毆打, 被當眾摑掌,被當眾安排了之后的人生。可是, 這個男人卻笑了,不含譏諷,不含冷酷, 不含惡意……是無比快意和喜悅的微笑。

    那雙鳶色的眼睛中所流露出的感情,不含絲毫虛假。

    超直感也好,自己的眼睛也好, 綱吉知道,這個男人沒有說謊——盡管過程頗為離譜, 但是,這個人終于發現了一點世界的美好。他再度擁有了期待,并愿意為此去努力。

    【太好了。】

    少年首領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真的是……太好了!

    安心之后,隨之而來的就是數不盡的愧疚。

    “太宰君……對、對不起,我打的太重了……”怒火極速褪去的后果就是綱吉恨不得原地給這個年長自己的首領太宰跪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的臉天啊完全腫起來了!”

    “畢竟是我罪有應得……?”首領太宰被臉頰的疼痛弄得倒抽一口涼氣:“人家還發著燒呢……綱君可要好好給我準備日常所需來補償我才行哦!

    他一臉沒落:“畢竟我在這里,除了綱君是真的一無所有……”

    首領太宰這副好脾氣一點都不生氣的樣子,也讓綱吉大松一口氣,趕緊說:“必須的!中央大樓有很多住的地方!這里就是你的家!”

    首領太宰努力牽出一個笑容:“我自然是相信綱君的!

    面對這樣的結果,少年首領忍不住心情大好。

    ——這讓他更加有勇氣,向所有人說出自己的計劃和打算。

    “太宰君。”眼前的成年人事情告一段落,少年首領轉過身,看向身后雖然從頭到尾不置一詞,但目光始終都放在他的身上的少年太宰治,臉上的慌張與喜悅漸漸淡去,他認真的、帶著些冷意的說:“我這次非常非常生氣的,我們之間的賬,等事情了解了再談,這次,可不會說說就算了!

    太宰治愣住了,直到三四秒后,即便聽到綱吉拒絕里包恩的要求時也沒有動靜的他,緩緩了放松了緊握的拳頭,露出了一個柔和的、不帶絲毫攻擊性的微笑:“好的。”

    綱吉又看向一身是血的魏爾倫,看看站在魏爾倫身邊干干凈凈的蘭波,再考慮到首領太宰抖出來的事情,頗為頭疼:“阿蒂爾……”

    “……我總歸要和保爾在一個戰線的……不,不是,甚至和保爾無關!碧m波強行扯出一抹笑,沉默了一下,放棄了所有辯解:“不,說到底,也不過是我自己的私心。綱吉君,你離開之后的壞處我可以給你分析出成百上千條,但是歸根究底,其實也不過是一句‘我不想讓我心愛的孩子離開我’……僅此而已。”

    所以他答應了魏爾倫,自愿加入這場圍剿異世界來者的行動中。只負責關人并未參與圍毆是他最后的掙扎,來人也強大的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甚至可以說是在游擊隊的槍林彈雨中壓制著魏爾倫打。這樣可怕的力量,若是細算,定然也是足以位列世界巔峰的超越者……想到他與少年首領的關系,倒也算在意料之中。

    但無論如何,一旦魏爾倫徹底敗北被迫開啟“獸性”,也就到了他下場聯手的時候。異空間內部的物理規律受他支配,只要他開始動手,擅長槍械攻擊的里包恩定然深受影響。

    哪怕這個異世界的男人還隱藏著實力,強大到可以從內部擊碎他的異空間——到他們這個級別,即便只有瞬息的分心,也會帶來致命的影響。

    ——他們擁有主場優勢,人海戰術才是最好的選擇,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是堅持單打獨斗的武斗家,戰場上講求的永遠都是團隊合作。

    里包恩再強,也終究只有一個人。

    說到底,曾經與魏爾倫搭檔,在戰爭的陰影中攪動各國風云的最強諜報員又能是什么善惡分明的好人呢?人是最難改變的生物,七年的顛沛流離也不過是讓他收斂了曾經的鋒芒。即便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也有意改正,他的愛依舊充斥著支配。就這一點來說,魏爾倫的惡習多多少少也學習自他,他難逃其咎。

    魏爾倫沒有接話,他只是看著自己三日未見的弟弟,但那雙總是蘊含著西比利亞冰雪的鈷藍色眼眸,在看著三個特殊的人時總是不同的。

    綱吉嘆了口氣,最后看向嘴角含笑的澀澤龍彥,嘴里發苦:“我記得某人說過不打算參與進來的?”

    “我也說過,無論綱吉君選擇什么,我都會跟到底!睗瓭升垙\笑道:“如今不過是站在第一線,為你考慮好所有后路而已。”

    他的白霧從頭到尾都不是為了影響里包恩,而是遮蔽偷窺者的視線,為可能留下的澤田綱吉掃除“魏爾倫還活著”這個消息所會帶來的災難罷了。

    白色的美男子將目光轉移向滿身狼狽的首領太宰,撫摸著自己的臉頰輕輕嘆了口氣,頗為不悅道:“綱吉君事后可要好好獎♂勵我才行。”

    綱吉:“………………”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秒懂了。

    ——他根本不想懂啊啊啊啊啊!

    “……都凄慘成這副模樣了,你還要堅持自己剛才的言論嗎,蠢綱!崩锇鞒吨遍,小小的嬰兒身體也沒見什么動作,就完全不符合常理的高高躍起,朝著綱吉的身體跳去:“這種糟糕的世界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好吧,誰知道哪一天這個國家會陷入戰火中呢!

    綱吉無比自然的張開了手臂,將自家魔鬼教師抱在了懷里:“我覺得或許打不起來?在這里,超越者還是很重要的……哈哈,說不定我也能出份力?”

    畢竟之前的世界大戰就是由七名超越者解決的,雖然多少勝之不武,不過結果不錯就是。作為可以召喚英靈的存在,又即將成為這個世界“根源”的主人,他多少還是有點自信的。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邊還有他們。

    被綱吉抱在懷里,嬰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用審視的目光盯著面前這個笑容有些勉強忐忑的少年首領。雖然還是不夠自信,卻已經比當年那個畏手畏腳的孩子勇敢許多。澤田綱吉的四年時間對比整個人生而言并不長,卻已經足夠讓一個少年人羽化成蝶。

    “沒能參與這個過程,就算是我也會覺得遺憾嗎……”

    “里包恩?你聲音太小我沒聽清……”

    “沒什么!崩锇饕膊恢缽哪睦锾统隽艘桓酃P,伸手一彈正中綱吉低著的額頭:“只是在看到一個小鬼大放厥詞后感到很不爽而已!

    感受到外界的變化,蘭波一邊無奈地拉住看到弟弟被“欺負”已經瞇起眼睛想要發癲的摯友,一邊打開異空間放外邊的人進來。

    “痛痛痛痛——”綱吉一手抱著里包恩,一手捂著額頭連連痛呼:“你也太狠了吧里包恩……我、我可是很認真的!”

    “我當然知道你是認真的,敢糊弄我的話,直接就送你去三途川游泳哦!崩锇饔脽o比可愛的臉說著無比可怕的話,黑洞洞的槍口沖著自己的弟子:“所以呢,別浪費時間了蠢綱,有話就趕緊說,浪費時間的話也讓你下去游泳哦!

    “我知道了啦……”綱吉伸直手臂,將懷中的里包恩舉起來,與自己平視:“里包恩,我是……認真的。”

    “我不否認,沒有記憶的我或許會有些偏心……但是,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他看進那雙烏黑的眼睛中,認真說。

    “我打算徹底留在這個世界,作為港口Mafia的首領。我會努力將勢力蔓延至日本全境,發展為不給彭格列蒙羞的龐大勢力。”

    ——中原中也剛剛走進,就聽到了他的伙伴這樣說。

    從聽到江戶川亂步的話后就一直不齊的心率在這一刻再度拔高,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耳膜都在隨著心跳發出劇烈的震顫。熱意不斷的從四肢百骸傳遞到顱頂,就連鼻頭和眼眸都因熱意而酸脹。他能做的居然只有拉緊自己的帽檐,頗為暴躁的扯下來,遮擋住臉上的失態。

    他想要澤田綱吉留在這個世界嗎?

    自然是想的。

    非常、非常、非常的……希望自己的伙伴能夠留下來,留在他的身邊。

    中原中也是澤田綱吉在這個世界的初始,是他的支柱,是他的家。

    但是反過來,又何嘗不是?

    只要澤田綱吉希望,中原中也可以付出自己的全部。無論是一起去流浪也好,在山林間隱居也好,跟著魏爾倫肆虐歐洲也好,成為干部發展港口Mafia也好……希望離開這個世界、回到自己的故鄉也好。

    只要是他的伙伴的希望,他都全部接受。

    尾崎紅葉在私下里問過他,連她這個與澤田綱吉關系最淺薄的干部都愿意趟進這趟渾水里,留下這個寶貴的少年首領,為什么反而是與對方聯系最深的中原中也,成了所有人中最堅定的愿意放對方走的人。

    『我只希望綱選擇自己想要的道路。』

    他毫不猶豫的對自己曾經的老師回答。

    因為他自己也有重要的朋友,也經歷過與“羊”分道揚鑣的苦楚。所以他十分清楚這份難過,更不愿意讓他的伙伴委屈和痛苦。

    ——但是,說一千道一萬。

    他比誰都不愿意與他的伙伴分離。

    而現在,在這個猝不及防的時刻,他聽到了他的伙伴堅定的話語。

    他的伙伴說,他要作為港口Mafia的首領,徹底留在這個世界。

    ——哪怕他清楚這個選項也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但真的聽到的剎那,他無法抑制的低下了頭,喉頭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里包恩……你完全不意外我的選擇啊……”低著頭,他聽到他的伙伴有些忐忑的聲音:“那,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會對圣杯許下什么愿望了?”

    “雖然不知道在狹間世界發生了什么,但我好歹也通過圣杯看了你過去的旅途……對于你這個愚蠢的弟子最后會做出怎樣愚蠢的決定,我多少也有些數。”話雖如此,里包恩的聲音也帶上了些許無奈:“蠢綱,為什么不好好的等待呢?這不是你最擅長的縮頭大法嗎?等待我們分出勝負,你只需要坐享其成便可。何必做些無用功,最后讓自己如此辛苦。”

    “如果是這樣的話……”綱吉看著懷中自己的老師,露出了一個有些羞澀的笑容:“我也就不配成為里包恩你的弟子了吧?”

    “……”

    “雖然不知道我們以前是怎么相處的,我也沒有什么記憶,不過……”

    他笑著道。

    “我也想讓你刮目相看啊。”

    ——所以,他下定了決心。

    “我可是貪婪的黑手黨,只選擇一個世界可不能滿足我。所以,我選擇全都要。”

    少年首領昂起頭,向所有人宣布了自己的決意。

    “我要用圣杯許愿——許愿前往數個圣杯世界,奪得更多的圣杯,擁有龐大到足以影響時空的能量!

    “我要干涉‘既定的歷史’,讓原本‘唯一’的世界線成為‘復數’!

    話音未落,綱吉就從兩個人的口中,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里包恩與太宰治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說:“我不同意!

    第179章 第 179 章

    如果一定要為澤田綱吉的跨世界之旅訂立一個起點, 那么毫無疑問,這個起點一定是圣杯所在的世界。

    當年,圣杯意志因為澤田綱吉與白蘭·杰索的生死之戰, 意外窺見了自己悲慘的未來, 所以孤注一擲,借用時空不穩的機會,將他拉入了自己的世界, 強行令其參加圣杯戰爭, 由此開啟了他的苦難又恢弘的七日人生。而在千辛萬苦贏得圣杯戰爭之后,他向圣杯許愿“回家”。

    然后變故發生了。

    無論是圣杯意志還是書的意志,都非常殘酷的告訴了綱吉一個事實——他就是那么的倒霉,在“回家”的道路上被世界級的災難牽連, 他命中注定無法回到過去的家, 他的命運只有一條, 就是來到這個書之世界。

    并且因為不同世界的特性, 對于圣杯世界和書之世界而言,他都是“唯一”的, 根本不存在另一種可能的平行時空,也不存在從圣杯世界回歸原來世界的選項。

    這就是“不可改變的既定歷史”。

    所以即便是時空科技樹點滿的原世界, 里包恩等人在集結了包括瑪雷之主白蘭、奶嘴之主尤尼以及世界守護者伽卡菲斯在內的所有相關人士商討對策之后,無一例外的放棄了改變澤田綱吉的“過去”的方案,將目光放在了少年首領的“現在”上。

    因為兩個世界時間流速的不同, 他們追尋的過程也很困難,耗費了大量的資源,但好在做出了結果——他們找到了“現在”的澤田綱吉, 并讓他做出選擇。

    是選擇留在這個書之世界?還是選擇跟著里包恩回到原本的世界?

    兩個世界的人都在為少年首領的選擇明爭暗斗,他們知曉綱吉的善良與糾結, 他們不忍看到對方在未來后悔痛苦,所以都決定由自己為對方定下人生,即便是恨,至少可以讓少年首領不會自我憎恨。

    但是如同三年前面對太宰治給出的兩條路,綱吉都拒絕了,然后,決定走自己定下的第三條路。

    ——他要干涉過去。

    在聽到費奧多爾講述的鐵軌故事時,這個念頭便徹底成型了——他當然不打算改變來到這個世界的“過去”,也改變不了。但是,為什么不可以讓他的過去像故事中的鐵軌一樣,擁有兩種選擇呢?

    就好像原本只能發出一顆芽的種子,若是有充足的養分滋潤,就有可能發出兩顆芽來。

    一顆芽不改變原有歷史、遵循原本的既定軌跡茁壯成長,化為枝干,支撐起原本脆弱的書之世界。他在這個世界依舊是唯一的,不會影響現有的一切。

    另一顆芽在龐大的能量的保護下,分裂出另一條不同的可能性,連接綱吉原本的世界,讓他順利“回家”。

    對于澤田綱吉來說,這是一個完美的答案。所以在想通了這個方法后,他才會那樣感激費奧多爾的“提點”,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所以他不明白,為什么當他將這個兩全其美的方法說出來時,他的老師和他的摯友都會如此堅定的反駁他。

    “我問過格瑞兒——就是圣杯意志,她告訴我這是可行的!”綱吉努力地想要說服他最重要的人:“只要有足夠充足的能量,只是干涉過去,讓歷史產生分支的話,完全行得通!而且兩根‘芽’分別連接著兩個完整的世界,只要順利連接,就再也不會折斷,根本不會有什么隱患!”

    “這個方法本身就是問題所在。”太宰治看著面前的少年首領,一字一頓地問:“綱君,你可以告訴我,這個‘足夠充足的能量’,是多少個圣杯才能提供的嗎?”

    綱吉呼吸一滯。

    里包恩冷笑一聲:“是一個?兩個?三個?……呵,你還是一點都藏不住表情,蠢綱。你想告訴我,你打算再去參加三次圣杯戰爭?需要我幫你好好回憶回憶,你在圣杯世界的七天經過幾次險死還生?如果不是白蘭和六道骸跨世界去幫你,你覺得自己能活著站到最后?還是說由我們三方勢力共同合謀、為了讓你得到圣杯所舉辦的‘家家酒戰爭’使你產生了錯覺,以為所有圣杯戰爭都是如此簡單順利?所有勝果都唾手可得?”

    明明是一個被少年首領舉在手中的嬰兒,這一刻,里包恩身上所散發出的殺意比對戰魏爾倫時更加可怕,黑色的槍口對準了綱吉的眉心,那本應十分可愛的嬰兒聲線亦如冰似火,好似刀劍一般插||入綱吉的耳朵,刺得他鮮血淋漓,腐心蝕骨:“澤田綱吉,如果你真是這樣認為,那么不如讓我現在就送你去三途川游泳,彭格列可不需要這樣愚不可及的十世首領呢!

    ——他從未感受過這樣可怕的殺意。

    面對這樣的威壓,綱吉甚至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將手中的嬰兒扔在地上——這是完完全全的身體本能,是生物面對死神的恐懼,這份殺意太過真實,真實到周圍旁觀的所有人都隨時準備動手去營救他們的首領。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位沒有點燃火焰的少年首領,卻在短短幾秒鐘內克服了這種恐懼。他的雙臂不再顫抖,他再度舉起了自己的老師與自己的雙眼平視,然后深呼一口氣,認真地說:“里包恩,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也從來不認為你們的偏愛是理所當然的,更不覺得,這種幸運每一次都會落在我的頭上。”

    他非常清楚狹間中發生的圣杯戰爭是所有愛他的人為他鋪好的前路,這樣的幸運不可復制,如果他決心走上第三條路,就注定了他定然要賭上自己的性命,與無數縱橫交錯的時空中的神明、精靈、英雄、妖魔等英靈們成為敵人,還要面對不同的御主們叵測的居心,躲過明槍暗箭,成為唯一的勝利者。

    ——但是他已經下定決心了。

    “這是我出于自身意志所選擇的道路,我——我不會改變了,我、我是要告知你們結、結果,而不是征求——征求意見!”

    面對里包恩和太宰治恐怖的眼神,這句話說的磕磕絆絆氣勢全無,但他依舊堅持著說完了。而話說出口之后,那道堵在胸前的大山就像是被突然挪走,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重復著道:“這是我出于自身意志所選擇的道路,所以,我已經做好了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他努力做出輕松的表情,想要安慰在場神色各異的眾人——這些人不知道圣杯戰爭究竟是什么,卻已經能從對話中聽出其中的艱險:“我會用手中的圣杯打開前往其他世界的道路,你們只要等我得勝歸來就好——布克跟我保證了,無論對于哪個世界,我離開的時間都不會超過三天,所以……”

    ——可惜他的話術,一如既往的稀爛。

    “我果然還是無法接受啊,綱君。”

    太宰治冷淡的聲線打斷了少年首領的侃侃而談,那雙鳶色的眼睛是如此的陰郁而沉暗,綱吉仿佛看到了初見時那個剛滿十四歲的摯友,被這樣死寂的目光籠罩,就好像是被綁上了鉛塊沉入冰冷的大海,無止境的下沉。

    太宰治有些可愛的歪過頭,低笑:“比起讓我們親愛的首領以身犯險,想必在場所有人都更愿意采用我的原計劃——殺了所有異世界的來客就好,再用圣杯堵住世界的縫隙。綱君只要安心的等待就好,我們會為你準備好一切,讓你度過輕松的人生。”

    “太宰君……”

    “想要‘回家’的話當然也可以——只要殺死我就行,很簡單。”太宰治笑著說:“想必江戶川亂步已經告訴了中也,奶嘴在我身上了——綱君很早就有懷疑了吧,所以才會去武裝偵探社做最后的掙扎。真是可愛又可憐,但是沒辦法啊,相信我這種人,本就是——”

    中原中也一拳打在了太宰治的臉上!

    “給我正常一點!”赭發少年一把扯住太宰治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怒喝著又一拳將他打倒在地:“你再敢對綱說出這種垃圾話來,我就把你的骨頭一根根掰斷,讓你好好品嘗痛苦的滋味!”

    血順著太宰治的嘴角流了下來,他垂著頭,雙唇抖動著想要繼續說出殘酷的話語。卻不知少年首領何時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雙手捧住他的面頰將他的臉抬起,與他四目相對。

    “太宰君。”

    鳶眼少年看到了那雙他最愛的琥珀色眼眸的主人,對他露出最喜歡的微笑。

    “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成功回來的。”

    “……不要用這樣的眼睛看我!碧字我欢认胍獟暝惚埽上А吧韹审w弱”的鳶眼少年哪里比得過日日訓練的超越者,他被迫與對方對視,被迫一點點在那樣的目光中降低心中的底線,被迫不斷的屈服、倒退:“這種做法,也太犯規了吧……”

    綱吉不好意思的笑笑:“太宰君不是對我宣誓效忠了嗎?這樣的話,那就應該聽我的,對吧?”

    “………………”

    “而且,而且龍頭戰爭的時候,太宰君也向我發誓了不是嗎?”

    “………………”

    “你說——”

    太宰治緩緩接口:“‘無論何時,我都會等你啊’,綱君!

    鳶眼少年的笑容堪稱凄慘,他一敗涂地,頹然又悲傷。

    “原來……你聽到了啊。”

    面對澤田綱吉,智多近妖的鳶眼少年,似乎從未贏過。

    終于“打敗”了自己的摯友,綱吉轉頭抬眼看向身邊的赭發少年,中原中也的臉色也并不好看,但他依舊對著蠢蠢欲動的魏爾倫搖頭,堅定地站在自己的伙伴身邊:“綱……不能帶我一起去嗎?”

    “誒?!啊……這個肯定、肯定是不行的,而且……”

    “沒有而且……你真的是一點都不會撒謊啊!鄙倌晔最I的謊言讓中原中也多少松了口氣,他按住綱吉的肩膀,不容置疑:“我和你一起,贏面不是更大?——還是說,綱,你忘記了我對你的誓言?”

    綱吉愣住了。

    ——忘記了嗎?

    ——怎么可能會忘記。

    他的伙伴早在很久前就向他許諾,并用一切貫徹著這份諾言。

    中原中也笑著說。

    “無論天堂還是地獄,我都會陪你走到盡頭。”

    “中也……”

    “你在那里自顧自的感動些什么呢,蠢綱!睅е{笑的嬰兒嗓音從少年首領的身后傳來,但若是細聽,又可以聽出其中所蘊含的冰冷:“我有說過,給你選擇的機會嗎?”

    第180章 第 180 章

    面對自己的家庭教師的反問, 綱吉隱藏在背后的手都在顫抖。

    如同對里包恩復雜的感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時的生理反應究竟是因為什么。究竟是害怕這樣毫不掩蓋自身殺氣的老師才發抖,還是隱約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為即將到來的考驗而興奮?

    小小的嬰兒注視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哪怕直面世界第一殺手的殺意, 他依舊沒有依靠火焰支撐自己,而是憑借著自身的意志,向他展示那閃耀的覺悟。

    綱吉什么也沒有說, 但是里包恩已經從那雙澄澈的眼眸中得到了最終的、不會改變的答案。

    “…………”

    里包恩不知何時跳上了某個殘破的廊柱, 用一個同樣曖昧的距離平視著呼吸逐漸粗重的少年首領,再次詢問:“蠢綱,你真的是認真的?你應該不會到現在還不明白,即便身為世界的基石, 萬事也不會圍繞你旋轉。更不用說在圣杯世界, 你不是世界根源的主人, 也不是世界的基石, 你沒有任何主場優勢,圣杯除了悄悄塞一點情報給你外什么都幫不上。”

    “阿綱!彼掌鹆俗陨淼臍, 用無比平靜的聲音說:“你真的可能會死的哦。”

    少年首領當然很強,但是, 他要面對的是浩瀚如星辰的歷史長河上,璀璨奪目的英雄們,這之中當然也存在著一生比綱吉更加榮耀的人, 甚至,可能包含創世的神明、甚至是外星生物也說不定。

    里包恩沒有等待弟子的回答,方才所言仿佛只是他隨口一說, 轉而又問:“阿綱,你可以告訴我, 你為什么選擇從你離開圣杯世界的時間節點開始分支?如果選擇‘現在’,想必能節省不少能量,說必定只需要一個圣杯就可以了哦?”

    綱吉小心翼翼地回答:“因為……這是對大家來說最好的時間節點啊!

    那個時間節點上,澤田綱吉還未遇到書之世界的人,他不用在無盡的虛數世界中品嘗黑暗的絕望,也不會因為不能見到未來的朋友而痛苦;那個時間節點上,書之世界沒有人知道澤田綱吉的存在,連布克也沒有因為自己而擁有意識,自然也不會因為失去而難過;那個時間節點上,他原本世界的大家不必因為他的二度失蹤而心急如焚,也不用不眠不休,窮盡一切方法跨越重重世界來尋找他——雖然里包恩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自己的辛苦,但是綱吉哪怕用猜,也知道他過去的家人們為了他付出了多少。

    那個時間節點,對所有人而言都是最好的節點。

    ——那么對“現在的你”而言呢?

    太宰治動了動嘴唇,最后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里包恩用槍頂著自己的帽檐,突然笑了:“你的覺悟,我收到了。”

    綱吉心中大喜:“那——”

    “那么就向我證明吧,向我證明你可以依靠自己去贏得真正的圣杯戰爭!崩锇魉菩Ψ切Φ溃骸安徽撊绾,我身上還有九世對我的委托,如果你無法向我證明自己的能力,那么我也會繼續貫徹我的決定——不要擺出那副難看的樣子,蠢綱,弱者可沒有討要獎勵的權利哦!

    可是面對如此寬宏大量的老師,綱吉卻恐懼的退后了兩步,連連搖頭:“可是,可是,我怎么能對你出手——”

    他根本沒有辦法想象,自己對面前的老師動手的場景。

    “冷靜下來,綱吉君。這位……里包恩先生,可沒有說你必須用武力向他證明自己的強大!睗瓭升垙┰诹硪粋忍狳c:“這個世上,‘贏’的方法有很多種,武力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選項。”

    “我曾經說過,綱吉君,你的火焰力量雖然在超越者中也屬最頂級,但我卻不能妄言你是最強的!碧m波朝著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評價一個人實力的方法,從來都是不只看他的力量!

    魏爾倫附和:“過去的一次次災難,你也并非全靠力量解決,不是嗎?”

    ——如果只靠力量壓制,以魏爾倫的性格,便是到死都不會真正屈服。

    綱吉怔愣半響,猛地回頭又看向不置一詞的里包恩。嬰兒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注視著他,審視著他,評估著他,沒有鼓勵,當然也沒有否認。

    【那么,我應該怎樣才能證明自己足以參加圣杯戰爭的能力呢?】

    仿佛是世界都在回應著少年首領發自內心的祈愿,異空間之外傳來了紀德的聲音:“首領,北美異能組織的大型武裝飛艇‘白鯨’開始朝這個方向進發,按照航線和角度判斷,對方極可能向此處發動猛攻!彼坪跏锹牭搅讼聦賲R報,他略微停頓,聲音冰冷道:“已接收到‘白鯨’方面的聯絡,若港口Mafia不交出武裝偵探社的與謝野晶子,‘白鯨’就會向橫濱港發動攻擊,甚至用‘白鯨’撞擊整個城市也在所不惜!

    一直坐在廢墟殘渣中半死不活的太宰治終于抬起了頭,仿佛穿透白霧看到了什么似的,嘟囔了一句:“來了啊……”

    中原中也緊皺眉頭:“真是陰魂不散的家伙,那就別怪我下死手——”他的聲音猛地一頓,驟然看向一邊的太宰治:“混蛋青花魚,難道你——”

    太宰治一臉陰郁地縮在角落不想吭聲。

    魏爾倫與蘭波對視一眼,做了一個只有彼此明白的手勢后,惡名昭著的暗殺王再度隱匿了身形,隱藏在無法被窺探的地方。

    面對綱吉好奇的神色,同澀澤龍彥解除白霧的動作一起的,是中原中也咬牙切齒的解釋:“我信了武裝偵探社的話,趕在菲茨杰拉德的人將擁有治愈異能的與謝野綁上飛艇之前救了下來,進來前順手扔給了游擊部隊看管!

    蘭波添了一句:“今日清晨的最新情報,菲茨杰拉德先生的妻子已經因為自殘行為被送進重癥監護室搶救,想必除了繼續研究死而復生的方法,他也想要帶走與謝野小姐為妻子治療!

    在白霧散開的此刻,那翱翔于天際的巨大武裝飛艇已經清晰可見。

    中原中也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實在不想看那個礙眼的垃圾玩意兒,轉而質問蘭波:“你們連這一步都算到了?”

    “……我們并非神明,也無法事事如意!碧m波搖了搖頭:“這只是一種‘可能’而已,更不用說專門為‘組合’定制的計劃也已經偏離最初的設想。”

    中原中也:“………………”如果條件允許,他現在只想把所有人都打一頓。

    綱吉好像是懂了,又好像沒懂。正頭昏腦漲之際,一直靜靜旁觀事態發展的首領太宰開口道:“綱君,現在正是一箭四雕的時候。”

    “……誒?”

    “第一,你可以完成對英靈帕拉塞爾蘇斯的承諾;第二,你可以徹底粉碎‘組合’首領菲茨杰拉德先生與其幕后支持者的奢望;第三,你可以再度向世界、向你的老師證明你的‘能力’;第四……請容我先保密。”首領太宰語調平穩又溫和,極大的安撫了綱吉緊張的心情:“你已經足夠強大,里包恩先生想看到的,從來都不是單純的‘力量’!

    首領太宰的話語就像是一根指引之針,將少年首領腦海中破碎的碎片縫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畫面。當明白了首領太宰話語中的意思之后,他不可置信,甚至是忐忑的:“要我……我來?我能做到嗎?萬一說錯什么,做錯什么,丟臉的會是整個港口Mafia——”

    首領太宰打斷他:“你才是港口Mafia的Boss,是我們的首領。不是嗎?”

    綱吉:“……即使說錯也沒關系?”

    首領太宰頷首:“首領是不會錯的!

    “…………”

    里包恩不滿:“喂,小鬼,你這樣可是作弊哦!

    首領太宰回以微笑:“首領最重要的素養是知人善任,而非親力親為,我以為里包恩先生作為綱君的老師,應該很明白這一點?”

    話音未落,他低低地笑起來,胸腔輕輕震動著,牽動了傷口陣陣抽痛,卻又讓他覺得快意:“這就是作為綱君的‘刀’的感覺嗎?真是不錯啊……”

    黑衣小嬰兒看著眼前形形色色的人,他們都擁有著不止在一方面出類拔萃的能力,也同樣是一群麻煩至極的家伙。哪怕是他,都為了自己的弟子居然攤上這樣一群東西而感嘆。

    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現在有外界的敵人來犯,作為這片土地的主人,你確實應該好好展現自己的能力。這是個不錯的機會哦,蠢綱,要知道彭格列的起源是自衛隊呢!崩锇骺粗约合萑腱牡茏,帶著些許嘲弄說:“這一次我特許你退縮哦,做不到的話就忘記方才那些大話乖乖跟我回去,我可以當做從未聽到。”

    此言一出,原本還有些猶豫畏懼的少年首領突然收緊了拳頭。

    “我可以!本V吉深呼吸幾次,對著自己的老師堅定地回答:“我可以的,里包恩。我會——證明給你看。”

    在自家老師含笑的目光下,少年首領的額頭燃燒起絢爛的火焰。他在心里反復斟酌著自己即將做出的行動,精神緊繃著,直到一只熟悉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

    回頭看去,站在他左側身后處半步的中原中也對他笑:“你肯定可以的,綱!

    太宰治也總算打起了精神,站在他右側身后處半步,活躍氣氛一樣勾起一個有點可愛的笑容:“綱君只要模仿森先生的混蛋作為就足夠了。”

    “太宰……”

    綱吉被摯友話弄的有些無奈,但隨著太宰治撥通電話,那雙在火焰的照耀下同樣閃爍著動人光輝的金橘色雙眸驟然凌厲,在電話接通的瞬間,沉聲道:“菲茨杰拉德先生,你還是未能接受港口Mafia的建議!

    剛開口的瞬間他的聲音甚至因為緊張而緊繃,差點卡頓。但是很快的,或許是內心的覺悟,或許是火焰的支持,也或許是大家都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綱吉的雙眸中迷茫徹底散去,他努力回憶著森鷗外對他的教導,學著對方與異能特務科種田長官對話時的腔調,結合自己內心所想,說出了自己想要說出的話語。

    蘭波解除了異空間,重新恢復湛藍的天空之下,巨大的“白鯨”架起火炮,直指這個注定了與平靜無緣的繁華城市。綱吉看向那逆著陽光而來的武裝飛艇,哪怕是他也不可能隔著數千米的距離看到飛艇上的人,但是他知道,菲茨杰拉德就站在那之上,通過望遠鏡在注視著他。

    電話接通,按了免提的手機里沒有傳出聲音,但是綱吉知道,菲茨杰拉德聽到了。

    “港口Mafia第三條鐵則是‘收到的攻擊定要加倍奉還’,菲茨杰拉德先生,在你架起火炮的瞬間,我們就已經是敵人了!鳖D了頓,綱吉用緩慢而堅定的聲音說:“既然是敵人,那么我也不會手下留情——你期待著從帕拉塞爾蘇斯的身上尋求希望,甚至不惜破壞武裝偵探社,綁架與謝野小姐。那么,我就在你的面前毀掉你的希望,讓你體會真正的絕望!

    找到帕拉塞爾蘇斯的真身,然后當著無數人的面殺死他,徹底破壞掉無數渴求長生不老的人的幻夢——這也是在最初的時候,綱吉等人就商量好的對策。

    “你認為我這三天去了哪里?你真的認為我抓不到帕拉塞爾蘇斯嗎?”

    電話中的呼吸驟然加重。

    “以令咒命之——”

    隨著電話里的菲茨杰拉德的怒吼,綱吉伸出右手,說出了那句被無數人記在心中的詞句。

    “帕拉塞爾蘇斯,來到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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