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里怎會有人?!
不等她多想, 身后人忽地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微抬,銀劍出鞘, 嗡鳴聲起, 兩道冷銳劍光如閃電一般射向了沖過來的兩只血龍蟲。
下一瞬, 兩聲炸響。
兩只血龍蟲暴體而亡。
僅僅一招, 竟就滅掉了堪比化神的兩只妖獸!
乘裊瞳孔微縮。
此人太強(qiáng)了,實(shí)乃勁敵!
她心里一驚,目光一冷, 當(dāng)即便要下狠手——她對傳承之地勢在必得, 絕不會與人分享。
況且,這人出現(xiàn)得奇詭,行跡可疑,不如先下手為強(qiáng)。即便這人先動手除去了血龍蟲, 看似幫了她,但誰知下一個會不會輪到她?
乘裊本是不準(zhǔn)備這么早使用自己的底牌,但形勢又變,她也顧不上可惜,只能直接動用。
心念一動,一條又細(xì)又小的藤蔓從她的手心悄悄冒了出來, 竟正是上古時期記載的最兇名赫赫的毒藤噬魂藤!
噬魂藤最吸食新鮮血肉,不僅帶著天下至毒,最重要的是它能直接攻擊神魂。尋常修士, 但凡被它刺入身體, 不出幾息, 血肉便能被吞噬殆盡,神魂也將被絞殺。
它的兇名從上古傳至如今, 幾乎聞?wù)呱儯Q其為魔藤。凡是遇見,皆會毫不猶豫的鏟除。
不是沒人想過收服它,但成功者幾乎沒有,要么便是被噬魂藤當(dāng)場吞噬,要么便是在喂養(yǎng)中,被這兇狠魔藤影響神智,沉溺于殺戮之中,徹底失去理智。
從現(xiàn)在往上數(shù)兩萬年,唯有元祖乘微成功降服此藤。
外人不清楚,但出身乘氏嫡支的乘裊卻清楚當(dāng)初元祖收服噬魂藤的始末。萬木長青決乃是木系功法中的頂級,看似溫和,其實(shí)極為霸道。
此功法分為八層,據(jù)家史記載,元祖修至第三層,也就是金丹期時,在一個秘境中遇見噬魂藤,又陰差陽錯與它結(jié)契,成了其本命藤。
如此,便只剩下兩條路。
要么被它吞噬,要么征服它。
元祖選擇了第二種。
她能成功,也花費(fèi)了數(shù)不清的心血,吃了無數(shù)苦頭,更是數(shù)次生死一線。但有了噬魂藤的元祖,在那個亂世中,卻極快崛起,闖出了赫赫聲名,最后更是登上了至高之位。
元祖崩后,她的本命藤也隨她而去。
不過臨死之前,卻留下了種子,也是給乘氏子女的一個選擇。萬年前,噬魂藤的威名隨著元祖一起,傳遍了天下。
外人妒忌,族人欣羨。
但凡有點(diǎn)野心的乘氏子女誰不想要一條噬魂藤?然而,萬年過去,種下種子的乘氏族人有很多,至今,卻無一人成功降服這兇藤。
最終,都沒有逃過被反噬、被吞滅血肉的慘烈結(jié)局。
隨著后來,乘氏血脈越來越稀薄。長老們不敢再冒險(xiǎn),只能無奈封存了噬魂藤的種子,嚴(yán)令乘氏子女不得再打其主意。
乘裊從不是一個乖孩子,嘴上答應(yīng),心中卻生好奇,對那噬魂藤更是生了勢在必得之心。所以便趁著長老們沒有注意,竟悄悄潛入了禁地,膽大包天的把噬魂藤的種子種進(jìn)了身體里。
長老們都快被她嚇?biāo)懒耍齾s還笑得出來。
那時,她不過七八歲,正是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jì)。
她從小聽著元祖的故事長大,與其他孩子一樣,崇拜她、向往她。其他人想要成為元祖,唯有乘裊,卻是想要超越她。
許是憑著這股信念,她竟然扛住了噬魂藤發(fā)芽生根的痛苦。
但也僅此而已。
噬魂藤既然能成為第一兇藤,當(dāng)然不是一個小屁孩能輕易降服的。在此后多年,乘裊幾乎日日都要忍受著噬魂藤生長的痛苦。
后悔是有。
但做都做了,乘裊不喜歡再回頭可惜,而且,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便只能繼續(xù)走下去。
她還沒有徹底降服噬魂藤,每回用它,必會受到反噬。次數(shù)一多,當(dāng)然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平常,乘裊輕易不會動用,暫時只把它當(dāng)作自己的保命底牌。
“乘裊?”
然就在血龍蟲伏誅,乘裊要動手時,身后人忽然低頭,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聲音清淡如雪墜,呼出的氣體卻是灼熱,恰好灑在了少女粉白的耳尖上。那白嫩輕薄的耳尖似有些不適應(yīng),微微顫了顫,很快起了一層薄紅。
這聲音……有些熟悉。
手心里的小藤猛然縮回了身體里。
扣住她腰肢的手收了回去。
“劍君?”乘裊猛然轉(zhuǎn)身,果然便看見了一張熟悉的俊顏,竟是無暇劍君藺霜羿。
男人著了一身玄衣,烏黑如墨的長發(fā)挽成了一個發(fā)髻,左手腕上帶著一串佛珠手串。
容貌俊美得有些過分,眉目清冷,在有些陰暗的山洞里,竟似多了一絲妖異。
藺霜羿怎會在這里?
這仙人秘境不是要求骨齡不超過四十的修士才能進(jìn)入么?
藺霜羿都滿一百歲了。
所以他怎么進(jìn)來的?
而且書里也沒有這一段,所以這是變數(shù)?那為何會出現(xiàn)這個變數(shù)?
乘裊心中疑惑,非但沒有放松警惕,反而越發(fā)防備,只面上卻滿是驚喜:“劍君怎會來這里?幸好您來了,否則,我怕是兇多吉少了。多謝劍君出手相救!”
一邊說,她一邊向男人行了一禮。
少女身上漂亮的衣裳已經(jīng)是血污滿滿,再沒了之前的鮮亮。玉□□致的臉龐上也沾著血跡和臟污,臉上血色盡失,本來紅潤的唇瓣有些發(fā)干發(fā)白,與上一次見面相比,堪稱狼狽到了極點(diǎn)。
但即便到了此番境地,她也不忘了禮數(shù),行動間優(yōu)雅大方,盡顯帝女風(fēng)范。
此前,若非那日日送來的紅莓糕,藺霜羿對乘裊的印象很是淡薄。當(dāng)然,便是如今,也沒什么深刻印象。
藺霜羿當(dāng)然不是碰巧出現(xiàn)在這里,而是感受到了白靈鞭的‘求救’,預(yù)感不對,身體先動,待反應(yīng)過來時,便出現(xiàn)在了少女身后。
那位置實(shí)在有些尷尬。
還未站定,少女柔軟溫暖的身體便靠了過來,抵上了他的胸膛。而身體的本能,讓他下意識伸手扶住了少女纖軟的腰肢。
獨(dú)屬于另一人的溫度,讓藺霜羿罕見僵硬。手腕上的佛珠微微發(fā)燙,讓他不自覺蹙眉。
他不喜歡與人靠這么近。
何況,此女還是他弟子的未婚妻子。這種堪稱親密的姿勢不應(yīng)該發(fā)生在他們之間。
幸而,不等他推拒,少女已經(jīng)主動移開了。
“劍君?”
見男人沒回應(yīng),乘裊只得又恭聲喚了一聲。說話間,她眼尖看到男人腕上的那串佛珠,其中一顆微微閃了閃。
也許是她的錯覺,再定睛看時,那佛珠并無任何異樣。
“本君只是恰巧路過這里!碧A霜羿的視線在少女身上過了一眼,便平淡移開,聲音輕淡的有些冷淡,“來秘境是為尋萬年血芝!
頓了頓,他又補(bǔ)充了一句:“你可曾見到?”
萬年血芝四個字一出,乘裊心中一條,眼底深處極快閃過一抹警惕。
“原來劍君也是為了尋萬年血芝,不知用來作甚?”乘裊不動聲色,“我也是為了萬年血芝而來,見是見到了,只是……”
她神色暗淡了幾分,目光落在地上血龍蟲的殘軀上,沒再繼續(xù)說下去,只是輕嘆一聲。
她不知道藺霜羿是什么時候來的,不知他看到了多少,所以只能先試探了一番。只希望,藺霜羿是在血龍蟲攻擊她時來的吧。
否則……
乘裊并不想把已經(jīng)到手的萬年血芝拿出來。
但若是藺霜羿強(qiáng)要,以他的修為,她根本毫無辦法,未保命,也只能把東西獻(xiàn)上去。
思及此,乘裊心中頗為不爽,越發(fā)覺得此人礙眼。
雖然兩只血龍蟲難纏,但還不至于要她的命。所以比起來,還是血龍蟲更順眼一點(diǎn)。
可惜。
空氣中確實(shí)還殘留著萬年血芝的味道。
藺霜羿看見了少女黯淡傷心的臉色,微頓片刻,說:“這是仙人秘境,其中寶物無數(shù),或許還會有萬年血芝!
至于他為何要尋萬年血芝,自然是為了弟子季烆成婚。弟子未婚妻需要萬年血芝恢復(fù)靈根,所以藺霜羿得了消息后,想法子進(jìn)了這仙人秘境,實(shí)際上便是為了取得萬年血芝,送給他們做新婚禮物。
他與季烆師徒情誼不深,但到底擔(dān)著師尊之名。
但此刻,藺霜羿并不想戳人傷疤,所以便沒有明說。他只想著,若是沒有另外的萬年血芝,便想其他法子為乘裊修復(fù)靈根吧。
他這般說……也就是沒看到?
乘裊心中微松,面上乖巧應(yīng)是:“多謝劍君寬慰,我明白的!
藺霜羿嗯了一聲,便沒再說話了。
一時間,山洞里安靜極了,微微有些尷尬。乘裊趁機(jī)調(diào)息服藥,一會兒過后,實(shí)力恢復(fù)了不少。
這人怎么還不走?
如果是在外面,好不容易與劍君有獨(dú)處機(jī)會,乘裊定會好好把握,畢竟她還惦記著藺霜羿的豐厚遺產(chǎn)。
但如今,想到那份仙力,乘裊心里微微有點(diǎn)著急。如果藺霜羿要,她決計(jì)不是他的對手。捫心自問,倘若是她,反正是不會與其他人分享這等寶物。
想來藺霜羿亦是如此。
該怎么辦?
怎么才能不惹人懷疑的把人趕走?
“此處是仙人秘境的傳承之地,其中應(yīng)有此地主人留下的寶物。你可以仔細(xì)尋一尋,或?qū)δ阌杏!币黄澎o中,藺霜羿忽然開口。
乘裊當(dāng)然知道。
她是不想尋嗎?還不是因?yàn)樗诖颂帯?br />
藺霜羿為何忽然提起這個話題,難道……
“不過,”
乘裊正思索著,便聽男人話鋒一轉(zhuǎn),她心中倏然一緊,難道藺霜羿也對傳承之地感興趣?
“這傳承之地的主人對你可能不會太友好!
咦?
乘裊倏地抬頭看了過去:“劍君此話何意?”
“你可聽過衛(wèi)九幽?”藺霜羿淡聲道,“若無意外,此秘境便是衛(wèi)九幽留下來的。而他,據(jù)傳,與你族元祖是宿敵!
“乘氏之前,是衛(wèi)氏皇族。所以,你如果進(jìn)去了,或許會得到寶貝,但更大的可能是沒了命!
男人平鋪直敘,聽上去頗為淡漠冷酷。
乘裊:“……”
破案了,她家元祖推翻了別家的統(tǒng)治,造反上位,這簡直是死仇!難怪她差點(diǎn)死在了傳承之地門口。
……可是就這樣放棄?
乘裊不甘心。
“我還是想要再試一試。”
聞言,藺霜羿倒是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只見少女婉約秀氣的臉龐上帶著堅(jiān)毅和孤注一擲的奮勇。
倒與平常的乖巧南轅北轍。
他本以為她會選擇放棄。
原來,還是有些鋒芒。
“多謝劍君告知我此事,不過,”少女朝他揚(yáng)起一抹燦爛的笑,語氣輕柔如春風(fēng),“來都來了,若因?yàn)楹ε卤惴艞,豈不太可惜了?而且,我也不能給祖宗丟臉。大不了,就是一死罷了。”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不是么?”
還是那般純良乖巧,又似乎有哪些地方不一樣。
藺霜羿收回視線,輕嗯了一聲:“去吧,本君為你護(hù)法!钡降资撬茏拥奈椿槠蓿僭鯓,他也會護(hù)她一命。
聞言,乘裊心頭一喜。
她賭贏了。
少女站起身,又朝他鄭重行了一禮,未曾推拒,大方笑道:“那便有勞劍君了。我去了!
話落,少女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朝著里面走去。
她背脊挺直如松柏,步伐堅(jiān)定,仿如去赴一場生死之戰(zhàn)。
白光一閃,那道纖細(xì)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
手腕上的佛珠其中一顆又閃了一下,散發(fā)出細(xì)微的熱意。
藺霜羿垂眸,看著那顆閃爍的佛珠微微蹙眉。
不久前,欲沖破瓶頸,他終于下定決心轉(zhuǎn)修無情道。而這串佛珠手串,便是他特意煉制,其中加了一絲他的元神,用來助他修無情道。
一共十三顆珠子,分別代表人的七情六欲。
若覓真不動,動上有不動。
不動是不動,無情無佛種(1)。
珠光閃,是為動。
何動?
哪里是動,應(yīng)是煉制出了問題。
藺霜羿取下手串扔進(jìn)儲物袋,準(zhǔn)備回去后重新煉制。
*
“乘氏女?”
乘裊眼前一花,剎那間,便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靈氣渺渺,美如仙境。
剛一站定,上方便傳來了一道低沉的男聲。乘裊抬頭,便看到了一道虛影——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依稀可見是一個高大威猛的男子。
“衛(wèi)九幽?”
“看來你知道本尊!碧撚班托σ宦,“既然知道,還敢進(jìn)來這里。所以……”
笑聲一停,聲音驟冷。
一股恐怖的威壓排山倒海般涌了過來。乘裊背脊一彎,險(xiǎn)些跪倒在地,那一瞬間,仿佛是扁舟入汪洋。
“——你是來找死的?”
……
此刻,季烆一行人也陷入了險(xiǎn)境。
他們一群人分成四方,朝東南西北方向分散尋路。但季烆不放心其他人,也不認(rèn)為那些人會放棄秘境里的寶貝,專心去救人。
他心里彌漫著一股熊熊烈焰,燒得越來越旺。
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挫敗。
這是仙人秘境,而他只有元嬰期,莫說救人,就連自保竟也那么艱難。才走了不久,眾人便又遇到了妖獸。
幸而這群妖獸,修為最高的只是元嬰。
其實(shí)以他的修為,只要妖獸修為不超過化神,都能解決。
所以季烆殺紅了眼,只一味的攻擊,撤掉了防御。卻不想,這群妖獸背后竟還隱藏了一頭化神期妖獸。
趁著幾只元嬰妖獸圍住季烆時,竟從后方偷襲。
“季師兄,小心!”
女子尖銳的聲音傳進(jìn)了他的耳間,不等季烆反應(yīng),背后忽然一熱,像是熱血噴灑在了背上。
“文師姐!”
季烆回頭,看到了被妖獸尖角洞穿胸膛的文喜。
“季師兄……小心!
清瘦的女子捂著流血不止的胸口,還扯了扯唇角,艱難開口,“不要死,你不是還要去找殿下嗎?”
“季師兄,殿下還等著你去救她,所以……保護(hù)好自己好么?”話未說完,一口血噴出,她白著臉倒了下去。
“文喜!”
那一刻,季烆驟然恢復(fù)了神智,他喚了一聲,下意識伸手,接住了她倒下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