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 誰是臥底14
◎“到底是誰在說謊?”◎
在無限列車那個副本里, 簡半和404的交集并不算少。
尤其是她和唐曼,兩人之前甚至還當過短暫的室友。
所以連唐曼在她提到那些細枝末節(jié)后都能迅速反應(yīng)過來,她不太相信簡半會完全不記得。
唯一的可能性, 是她被小娟影響了思維,忘記了很多事情。
回想起當初簡半毅然決然離開了那節(jié)列車后, 她們的確沒能再見面, 哪怕是號稱是公司假期的連兒童節(jié)副本都沒能見到她。
莫非……她當時跳下列車后就直接來了這里?
也就是說,玩家們的副本時間線其實并不一致?
關(guān)于這一系列的猜測, 唐曼并沒有說出口。
簡半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是我的安慰沒有起作用嗎?怎么你看上去臉色更難看了。”
唐曼長吐一口氣:“沒有, 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比如說?”簡半幾乎是下意識的接話, 又在說出口的瞬間覺得自己這樣稍微有些冒昧, “如果不是很方便說, 你也可以直接當我沒問過。”
簡半其實也覺得自己很奇怪, 眼前這個人明明自己沒見過,但卻對她有種莫名的信任感。
“我在想……”唐曼本來暗示一下之前兩人見過的事情,但繞了個圈子,最后還是選擇了更換問題,“你知道自己清醒的規(guī)律嗎?”
在她看來, 簡半和張婉喬的情況極為相似, 只是因為404的人都還在, 所以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端倪。
簡半緩慢且堅定地點頭:“我大概計算過這個頻次, 只不過因為我以前大部分時間都沒有意識, 所以無法保證這個結(jié)果是準確的。”
她說:“一般每天的下午放風這個時間,我會有意識。”
思忖了半晌,簡半盯著唐曼的臉, 補充道:“但是自從你來了之后, 我發(fā)現(xiàn)我清醒的時間變長了。比如說上午查房的時間, 早上吃飯的時候,我就算沒有完全的清醒,但是也能清楚的感知到外邊的情況,甚至能夠引導她按照我的想法去進行一些指令。”
這個時間略微有些微妙,說得再直白一點,這些時間都是主治醫(yī)生需要出現(xiàn)的時間。
假設(shè)大家都是這個規(guī)律……
唐曼壓下自己心底的急躁,盡量自己淡定一些:“其實我有點好奇,那你知道小娟做的事情嗎?”
“肯定知道啊,”簡半說,“每天晚上她睡著的時候,我就可以占據(jù)身體的主導權(quán),這個時候我的大腦就能夠接收所有之前在沉睡時發(fā)生的事情。”
“主導權(quán)?”
這個詞的概念有些模糊。唐曼接著追問:“你指的主動權(quán)是指身體還是思維?”
“都有。”簡半沒有撒謊,她將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完完整整地說了出來,“準確的說,當小娟入睡的時候,這具身體完完全全屬于我。”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唐曼意識到,她每天見到喬喬的時間正是簡半口中提到的她清醒的時間段。唯一在這之外的一次見面,還是晚上。
假設(shè)喬喬和簡半一樣,跟喬醫(yī)生同用著一個身體,那么她應(yīng)該記得一切才對。
那么,到底是誰在說謊?
唐曼的思緒都快打結(jié)了,她從每個人那里得到的回答都不一樣,多重矛盾之下,她甚至不知道該優(yōu)先相信誰。
另外一邊,喬喬和胡可可正和諧的做著手工,直接把郭婧要準備的量都一起包攬了。
“哇塞你怎么這么厲害!”胡可可雙眼放光,她動手能力不算強,僅限于給小布縫個衣服什么的,遇上這種大批量的、不停重復的手工活,她反而沒辦法一直集中注意力。
喬喬不忘自己的人設(shè),傲嬌的仰頭:“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這點小事,我經(jīng)常做啦。”
郭婧卻是滿臉復雜地看著眼前的人,真正的張婉喬從小嬌生慣養(yǎng),是出了名的大小姐,不然她家里也不會直接送她一把黃金的算盤。
所以,大小姐會如此熟練的做這種手工活嗎?還說自己經(jīng)常做。
答案顯而易見。
胡可可對此并無察覺,只是更加全神貫注的跟著喬喬學習如何快速縫拉鏈。因為之前小布胸口被捅了一刀,雖然縫好了,但美觀程度不太夠,所以她打算做個小拉鏈,這樣看上去更像是裝飾用的小衣服。
相比之下,唐曼這邊進展得就有點緩慢了。到最后反倒是簡半過來幫忙,畢竟待了兩年,她的熟練程度不知道比唐曼高出多少。
將最后一條拉鏈丟進一旁的籃子里,那籃子似乎是有自動記錄的能力。隨著簡半的動作,只聽得滴的一聲,機械的提示音宣布著她們?nèi)蝿?wù)已完成。
而胡可可兩人在喬喬的幫助下,也很快趕上了進度。幾乎是前后腳的時間,她們一起走出了這個有些逼仄的房間。
身為主治醫(yī)生,既然自己負責的病人都不在這里了,喬喬自然也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只不過為了掩人耳目,她等了幾分鐘才不緊不慢的跟上去。
在玩家的感知里,醫(yī)院似乎只有這一層樓。可實際上,這一層樓卻藏著不少的秘密空間。就如同早餐食堂一樣,單是從空間結(jié)構(gòu)來看,哪怕是沒學過建筑的人也知道,那不像是能夠被這層樓包容得下的大小。
所以當唐曼推開門看見眼前這個超級大的復式圖書館的時候,人已經(jīng)麻木了。
就算現(xiàn)在醫(yī)院跟她們說,還有草坪可以曬太陽,她想自己應(yīng)該都會見怪不怪。
既然是隸屬于醫(yī)院的圖書館,那么勢必會有關(guān)于醫(yī)院的相關(guān)資料。
唐曼目標清晰,朝著查詢圖書的機器走去。并在十分鐘后,站在了一排書架面前。
為了躲避視線,也為了防止喬喬和簡半的情況一致,即她經(jīng)歷的事情會讓真正的喬醫(yī)生知道,所以唐曼索性讓胡可可和郭婧把人支開了。
她仰著頭,看著最頂上那本書脊上寫著《蒙這麗莎醫(yī)院簡史》的書,簡單目測了下距離,雖然手能夠得到,但被壓得太實了,根本抽不出來。
所以這么高,到底是誰看的。
唐曼已經(jīng)在琢磨著找有沒有能用的梯子了。
總不能圖書管理員人人都是一米九吧?
“你是需要這本書嗎?”
一個聲音突兀的憑空出現(xiàn)在身后,距離十分相近。
唐曼汗毛豎起,心臟咯噔一下——她分明沒有聽到任何的腳步聲。
不待她做出反應(yīng),那人已經(jīng)伸出手取下了她想要的這本書,并放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唐曼猛然回頭,身后空無一人。
她不認為這是自己出現(xiàn)的錯覺。
自從她精神力變強之后,一點點的波動她都能有所感知。可那人又是實打?qū)嵉某霈F(xiàn),還幫了個忙,有些像之前在游樂園跳樓機遇見的那個人……
“宗邢?”唐曼壓低聲音,“來都來了,不準備出來見一面嗎?”
這個神秘男人不會一直在監(jiān)視著她們吧?就好像她們身處游戲之中,而這人一直在用上帝視角觀察著她們。
光是想一想這種可能性都讓人毛骨悚然。
周圍靜悄悄的,因為這里存放著的大多數(shù)都是資料書籍,又在二樓角落里,來的人少之又少,可以稱得上無人問津。
唐曼屏住呼吸,她不敢貿(mào)然行動。
她不知道的是,對方見她如此警惕,還以為是自己給她帶來的困擾。
短暫猶豫了片刻,還是現(xiàn)身出來。
“嚴葉果然跟你提過我了。”宗邢語氣肯定,他站位離唐曼有小段距離,逆著光,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臉。
唐曼歪著頭:“所以呢,你一直都在這里嗎?”
她想試探,看看對方到底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
按照之前嚴葉的說法,宗邢已經(jīng)被踢出局了,那么他就不應(yīng)該還擁有自由出入的資格。
宗邢一眼就看穿了她到底想要問什么,便輕飄飄的把話丟了回去:“你覺得呢?”
這是屬于兩人之間的博弈。
唐曼并不心急,他既然不想說,那自己就沒必要多問:“那謝謝你幫我拿書。”
“不客氣,為女士服務(wù)是我應(yīng)該做的事情。”
陽光從窗外跳躍著進來,若是忽略游戲本身,這里到真像是個普通的大學圖書館。
唐曼不再管他,翻開了《蒙這麗莎醫(yī)院簡史》。
前言:
寫給每一位初次翻開此書的朋友。
如果你是不小心踏入這里,或者被強行送進來,只要你想出去,你可以找到左邊走廊盡頭的房間,在凌晨12點整到12點過1分這60秒里,將門上掛著的休息室翻轉(zhuǎn)到院長室。并且在此期間,用左手中指敲擊大門三長一短共四下,便可以進入院長室了。
如果你是這里的病人%@U@#^&#*^(。
后面的內(nèi)容變成了一串亂碼,與其認為那些文字是在出版印刷的時候遇到了問題,唐曼更愿意相信因為她不是病人,所以無法閱讀。
這樣一來,想要分辨病人和玩家就更加容易了。
唐曼繼續(xù)往后翻去。
第二頁是醫(yī)院院長的介紹,文字內(nèi)容并不多,大概講了下從他小時候是如何接觸到醫(yī)學,后面又是如何正式?jīng)Q定從醫(yī)的,包括他的一些生平經(jīng)歷,連帶著展示了他收藏的自己小時候掉落的乳牙。
唐曼在看見乳牙照片的時候,就想到了小娟之前提到的那些打開大門需要的東西,也愈發(fā)的肯定自己的想法。
在并不長的文字內(nèi)容旁邊,附上了幾張院長的照片。
有他穿白袍的照片,也有他穿常服的照片,甚至連身著正裝上臺演講的圖片也有。
——一個看起來上了年紀的、極其具有辨識度的老爺爺。
因為他近乎滿頭的白發(fā)中間,有一個黑色的桃心。
就……還挺好玩的。
作者有話說:
宗邢:是我的出現(xiàn)給她帶來困擾了嗎?
唐曼os:我得想辦法套點話才行。
92 ☪ 誰是臥底15
◎“不符合她對程序員的刻板印象”◎
打唐曼開始翻書起, 宗邢就感覺自己被全然無視了。
即便雙方都知道彼此之間有一大堆問題想要問,但偏偏對方很沉得住氣,誰都不愿意先開口。
在這種博弈的過程中, 誰先發(fā)問,誰就占據(jù)了下風。
唐曼也并非故意忽視, 畢竟他站在那里或多或少還會擋住自己的光線。只是所謂的放風時間不算多, 她想快一點把手里這本書看完。
能夠花一兩天時間解決的事情,她不想將戰(zhàn)線拖得太長, 以免夜長夢多。
順著院長的介紹再往后翻, 便是各個主治醫(yī)生的簡介。跟院長比起來, 他們的篇幅少之又少, 大部分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唐曼一眼就瞥見了被放在正中間的喬醫(yī)生。
一旁的配文是:高嶺之花, 妙手神醫(yī)。
聯(lián)想到張婉喬那罵罵咧咧的表情, 唐曼內(nèi)心:確實感覺不太出來。
她再度凝神看去。
因為之前復習過許多玄學知識,唐曼能出來這張照片和自己見到的喬醫(yī)生有著細微的差別。
書上的喬醫(yī)生眉目清淺,嘴唇抿成一條細線,單是照片都能看出來那股陰冷的氣息。從某種層面上來說,薄情的人, 確實也算高齡之花。
但唐曼見到的喬醫(yī)生, 眼神清澈無雜質(zhì), 哪怕是張婉喬在故作高冷, 氣質(zhì)也并無陰郁。
這本書存在的時間肯定不會是短暫幾天, 所以照片也絕對是張婉喬來之前的、真正的喬醫(yī)生的照片。
由此可見,說得直白些,當張婉喬附身之后, 喬醫(yī)生的面相就發(fā)生了一些不易察覺的變化。
在唐曼看來, 這并不是一件好事。這唯一可以證明的, 只能是張婉喬和喬醫(yī)生正在融合。
一旦融合完全,或許,真正的張婉喬就回不來了。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氣息一下變得凝重起來,宗邢挑眉,到底是沒忍住先開了口:“你看上去似乎有點心情不佳。”
唐曼的目光瞬間鎖定了對方的身形,只是刺眼的光線讓她產(chǎn)生了短暫的生理麻痹,恍惚了幾秒她才看清站在窗邊的男人。
如果不是錯覺的話,宗邢的半截小拇指……是半隱的狀態(tài)?
唐曼下意識揉了揉眼,這番動作落在宗邢眼底,讓他正了正身子。待唐曼再看去的時候,一切已經(jīng)恢復了正常。
難道真的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宗邢輕咳一聲:“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在書上。”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唐曼暗自思忖,她不認為自己看走了眼,但又確實想不通靈體到底是什么拿動書籍的。
是的,她猜想宗邢現(xiàn)在是以靈體的形態(tài)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否則他不會虛化。也只有這種可能,才足夠解釋這么多次,他是如何憑空出現(xiàn),又怎么憑空消失的。
宗邢在問出那一句的時候便知道她會這么回答,本來也只是想打斷她起的疑心,隨即只是輕笑:“我以為我們已經(jīng)是盟友了。”
倘若是胡可可在這里,或許會說一句這話聽著好耳熟。
有點像“我們不是朋友嗎?”
唐曼不置可否:“我倒是沒看出來閣下有把我當成盟友。”
她認為的盟友,應(yīng)當是大家真誠的坐下來開誠布公,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她甚至都懷疑,宗邢知道自己的全部資料和動作,但自己卻對他一無所知。
“你似乎有些埋怨。”宗邢思量片刻,“既然如此,要喝一杯嗎?”
周遭的畫面猛然后退,幾乎是眨眼間,除了手里捧著的書一如往常,身旁的書架早就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宗邢紳士的拉開椅子:“請坐。”
直到這一刻,唐曼才恍然大悟,自己先前猜測的方向似乎錯了。
靈體可以隨意穿梭這話沒錯,但總不可能帶著自己一起跑路吧!
但她暫時找不到更好的開口機會,只能保持沉默,順著宗邢的話坐了下去。
這里是個冷清的酒吧,準確來說,這里只有他們二人。雖然唐曼覺得大下午的問別人要不要喝一杯這件事很鬼扯,可轉(zhuǎn)念一想,或許是因為下午酒吧不營業(yè),為了方便交談才來這里的呢?
見她坐下,宗邢順勢在她對面落座,座位正對著大門。
這是擺出了主人的姿態(tài)。
說完全沒有心存芥蒂是不可能的,這甚至都不像是來談合作的。
她心里的想法,宗邢豈會不知,他雙收交叉握住置于胸前,輕聲問道:“茶?咖啡?當然想喝點酒也是可以的。”
唐曼腦子只轉(zhuǎn)了半秒:“大下午喝酒合適嗎?”
也算是變相的告訴了他自己的選擇。
俗話說,酒后吐真言。她的真話符功力并不到家,如果能有其他的媒介從中助力當然是再好不過的。
關(guān)于這莫名其妙的游戲,關(guān)于自己莫名其妙成為被選中的唐家人,她有太多問題想問了。
雖然相比之下,嚴葉或許更容易套話,但他還在公司任職,唐曼不愿意承擔那多出來的風險。
她的回答,是宗邢沒想到的。眼前這個女孩,黑色公主切將她的臉襯得極小,一雙泛著褐色的眼眸閃著靈動,怎么看都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哪怕分明知道她其實是在演,宗邢這瞬間也不免有點負罪感。
他的沉默只在心里短暫的過了半秒,既然都說了是談合作,猶豫就會敗北:“只要你愿意,且能接受,就沒有什么是不合適的。”
唐曼鳳眸微瞇,露出一個和善且真誠的笑容:“所以這就是你選中我原因嗎?”
不知道從哪里憑空出現(xiàn)的機器人端上來兩杯雞尾酒,其中一杯彩虹顏色的杯口插著一朵黃色的小雛菊。
唐曼第一反應(yīng)就是,那是自己的。
“是,但不完全是。”宗邢不喜歡騙人,確實需要隱瞞的他只會壓下不說,“在所有運行的算數(shù)里,只有你是最優(yōu)解。”
他端起另外一杯淺藍色的酒,杯口微微傾斜:“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宗邢,是《社畜生存指南》這個游戲的創(chuàng)造者之一。”
這是唐曼第一次如此正式的聽見別人提到這個游戲。
她同樣舉起酒杯:“唐曼,唐家第二百七十七代后人,最學藝不精的那個。”
淺抿一口,入口半點酒味沒有,說是飲料也不為過。
“我想我不止一次夸過你很聰明,前前后后也暗示過你很多次游戲的通關(guān)方式。”宗邢面帶微笑,線條分明的下頷線在此刻顯得柔和了些,“既然我今天愿意坐在你對面,就已經(jīng)做好了被提問的準備。”
“所以現(xiàn)在,你想問什么?”
唐曼沒著急著切入主題:“這里的時間是靜止的嗎?”
她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表情:“畢竟出來得太久,就算醫(yī)院不找我,我的朋友們也會著急的。”
適當?shù)亩等ψ樱潜匾氖侄巍?br />
“如果你需要的話,這里的時間也可以靜止。”宗邢掌心反轉(zhuǎn),一個精致小巧的沙漏出現(xiàn)桌上,細碎的沙子流動速度逐漸減緩,直至完全停下。
唐曼現(xiàn)在更加肯定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靈體這件事了。
反而從以往他的話里話外里,他更像是個……程序員。
想到這里,唐曼情不自禁掃了一眼對方的腦袋。嗯,頭發(fā)很茂密,不符合她對程序員的刻板印象。
“你是有點手段在身上的。”她贊嘆,“總覺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以前是,但現(xiàn)在不一定了。”宗邢看著她的眼睛,“想必嚴葉也給你說過我的情況,我是個失敗的創(chuàng)業(yè)者,我現(xiàn)在不過是被踢出局的人,或許盡在掌握這個詞,不是很符合現(xiàn)在我的情況。”
“是,但從別人口中聽見,和本尊親自講解,我想是存在差異的,不是嗎?”
宗邢喜歡又不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這一點。
聰明的人太會兜圈子了,他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大圈,就是不愿意說出自己真正想要的。
可他喜歡跟聰明人合作,因為很多事不需要說得太直白,對方也能一點就通。
“既然你這么問,那請允許我占用你一小點時間,來為你講解一下這個游戲的發(fā)展史。”
他終于提到了游戲這個詞。
唐曼微笑:“洗耳恭聽……另外,你不算占用了我的時間。左右現(xiàn)在時間是暫停狀態(tài)。”
男人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
“或許你已經(jīng)猜測到了,我原本只是個普通的程序員,在一些機緣巧合下,我和他們——也就是你見過的或是還沒見過的那三個人一起研發(fā)了一款游戲,也就是我們現(xiàn)在身處的地方。”
這里果然是個游戲。
“我們最開始的想法,只是想要打造一款真實的vr游戲,但不知道為何,唐樹卻通過一些超出科學范疇的手段,強行賦予了這個游戲更深層次的體驗。它不再像是個普通游戲可以隨時按下暫停鍵,而是將玩家的人生和游戲關(guān)卡綁定在了一起。也就是像你現(xiàn)在這樣,真正的進入了這個游戲。”
“我們創(chuàng)立這個游戲之初,的確是想要讓玩家擁有更加真實的體驗,但絕非不是威脅到玩家生命的……怪物。”
唐曼很想問,那為什么你們不阻止,又想到他被踢出局,大概能猜到一二各種原因。
果然,宗邢很快便講到了這一點。
“我嘗試過阻止,但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的時候,我除了在游戲底層代碼里多穿插一些幫助玩家通關(guān)的道具之外,其他已經(jīng)不再受我控制了。”
他眼底流露出的一絲憎惡不加掩飾:“就如同我開始所言,這一切超出了科學的范疇。我翻閱了很多資料,將這歸類為……玄學。”
唐曼嘴角微揚,那是譏諷的笑:“所以這就是你找上我的原因,可恕我直言,你真的找錯人了。”
作者有話說:
宗邢:誰告訴你程序員就該頭發(fā)少的?
唐曼:胡可可
外邊正在挑選小說的可可:阿嚏!
93 ☪ 誰是臥底16
◎“你的意思是,唐樹應(yīng)該和我認識?”◎
就如唐曼所言, 如果說這個游戲的存在是利用了某些玄學上的能力,那么假設(shè)破局需要唐家人,她表姐唐詩詩都比自己合適一萬倍。
“我或許存在看走眼的可能, 但精密計算得出的結(jié)果不會。”宗邢輕言,“我相信數(shù)據(jù)的嚴謹, 所以我找到了你。”
“你一直在反復提到數(shù)據(jù), 提到游戲。”唐曼看著他,表情嚴肅, “也就是說, 我可以理解我們現(xiàn)在身處于一堆代碼之中?”
正因為這里是游戲, 而他是這個游戲的開發(fā)者, 所以即便他已經(jīng)被踢出了局, 但他仍然可以通過一些技術(shù)手段進來, 就像是黑客那樣。
再說得簡單一點,現(xiàn)在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其實是一串代碼。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么他身體有一部分是縹緲虛無的,以及為什么他可以突然出現(xiàn), 并幫助自己取下最高處的那本書。
靈體無法帶著自己一起跑路, 但代碼可以, 因為整個游戲都是他寫的。
唐曼為自己的機智默默在心底點了個贊。
宗邢很想說一句“你分析得很到位”, 但他沒有這么做, 他知道面前的人并非普通小姑娘,尋常的夸贊對她來說并無意義。
還不如講點她更想聽的,比如說這個游戲的情況。
唐曼見他默認, 便接著更深入問道:“既然按照你的說法, 你們的初心是為了打造一款真實的游戲, 那么玩家的體驗不應(yīng)該是最重要的嗎?”
換言之,如果真的重視產(chǎn)品體驗,這個游戲就不該把玩家當狗整。
畢竟玩游戲是為了放松,而不是真的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牽扯到其中。、
那樣做只會違背制作游戲的初衷。
唐曼若有所悟的目光落在宗邢身上,所以這就是他被踢出局的真正原因。
果不其然,宗邢緊接著給出了確切的回答:“是,所以我退出了。”
“所以你覺得,你們在游戲里真的有享受到屬于玩家的待遇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
雖然她們一直自詡為“玩家”,可從目前經(jīng)歷的所有副本情節(jié)來看,她們更符合這個游戲的主題,那就是“社畜”。
她們的生與死,她們的全部人生,被牢牢綁定在這個不知所謂的游戲里。
她們無法掙脫,無法逃離,連會遇見什么關(guān)卡,都無法自行抉擇。
唐曼緩慢點頭。
“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猜到了。”宗邢語氣平淡,平淡得好像是在問她吃過早飯了沒,“你們并不是玩家,你們是員工。”
“你們是唐樹為了提高真正玩家游戲體驗的,被精心挑選的員工。”
“現(xiàn)在所有的副本,都只是為了篩選、馴化。”
唐曼腦中的迷霧逐漸消散,難怪她看見的臨時工,身上或多或少都帶了些玄學的氣息。
當時她還在奇怪,但現(xiàn)在看來,這極大概率是唐樹的手筆。就如宗邢所言,唐樹將這個游戲具象化的手段依附在玄學之上。又因為唐樹需要挑選員工,那么從玄師這里入手,的確是最簡單也是最快捷的辦法。
既然如此,那么面對所謂的選擇,唐曼更加不可能答應(yīng)了。
普通人可能不懂,但她知道。一旦做出了回應(yīng),那就是和這個游戲產(chǎn)生了因果,到時候她才是真的出不去了。
“所以現(xiàn)在最重要的難道不是終止這個游戲嗎?”唐曼問。
她是真的急切。
宗邢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根據(jù)計算,你是終止這個游戲成功率最高的選擇。”
他沒說的是,除了計算成功概率以外,他還嘗試過計算這個游戲如果繼續(xù)下去會發(fā)生的情況,但那一次計算,直接運行崩潰了。
“那么我要做什么?”唐曼胸腔到底是憋著一股氣,“你想辦法讓我進來,卻什么也不告訴我。我想,你對盟友的定義似乎有點問題。”
除了所謂的選擇,和先前他給自己的玉吊墜以外,剩下的大部分線索都是靠她自己一點點挖出來的。
宗邢略帶無奈:“這個游戲雖然是我一手打造的,但我現(xiàn)在并不是話事人。換句話說,在經(jīng)過你們這一批人之后,游戲的底層代碼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些許的不同。”
似乎是想讓自己的話聽上去更有真實性,他舉了個例子:“你們每個人都有發(fā)員工手機給你們對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就是監(jiān)視你們的媒介。”
“我需要你做的,就是完成選擇,接近他,找到他,然后阻止他。”
即便他沒說名字,但唐曼也知道他說的人是誰。唐樹唐樹,這個名字已經(jīng)反復出現(xiàn)過很多次了。
她冷笑一聲,對他這種把自己當?shù)妒沟男袨椴惶珴M:“且不說我要不要答應(yīng)做出選擇這件事,但閣下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覺得我能做到?”
“你能,且只有你能。”宗邢的目光羽毛似的輕飄飄落在隱約有些顫抖沙漏上,“因為你姓唐,這一點,嚴葉應(yīng)當也給你說過。”
福至心靈一般,唐曼思路清晰起來,一個大膽的猜測在腦海中形成。
“你的意思是,唐樹應(yīng)該和我認識?”
宗邢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既然如此,那你直接請?zhí)萍依蠣斪映錾截M不是更好?”
按理來說,真想要解決什么玄學上的事情,直接找她爺爺出山絕對效果更佳。如果說是因為唐家老爺子早就隱退了,那找她爹也行啊!
也比找她這個半吊子……雖然在惡補之后現(xiàn)在也還算看得過去,但也比她強了不是一點半點。
“我說過了,你是最佳選擇。”
就如同玄師相信自己的卜卦結(jié)果一樣,他也相信自己通過精密計算得出的最終答案。
唐曼深呼吸一口氣,她同樣注意到了沙漏里的流沙隱約有重新流動的跡象,這意味著停止的時間要繼續(xù)流動起來了。
既然如此,那就長話短說。
“行,那作為盟友,我總能走下后門吧。”她不是那種墨守成規(guī)死守規(guī)矩的人,既然眼前就是游戲的開發(fā)師,多問幾句也不會掉層皮,“這個副本到底怎么過。”
唐曼擺了擺手,語氣坦然又誠懇:“倒也不是想走后門啊,主要是你說了,我必須得找到唐樹,但是我這一直卡著關(guān)呢,多浪費時間。早點找到他,也能早點做個了斷對吧。”
“院長是關(guān)鍵人物,找到他即可。”
唐曼一方面驚嘆于自己聰明的腦袋,一邊覺得對方太過言簡意賅:“你說的我都知道,問題是,我要怎么找到他?況且,我的朋友……那些玩家……又是怎么回事?”
說起這個,她忽然想到簡半說的那句話:“小娟……就是403的那個符箓,是你放的?”
“是我。”宗邢沒藏著,“那個人跟你接觸過,你是玄師,你能感覺到她的不對勁,所以我才猜到在聊過之后,你會選擇來圖書館。”
懸在心口的大石頭終于放下了,原來他并沒有監(jiān)視自己。
那就好。
因為緊繃著的心神松懈下來,唐曼問得便比較隨意了:“但是院長不是只存在這層樓?我問的是這個副本。”
她可沒忘記,這個副本的主線任務(wù)是去18樓。
還有那個詭譎的任務(wù)三。
“你可以這樣理解,每層樓都是單獨的副本。”宗邢解釋,“如果你是想盡快去到18樓,那么我想我需要善意的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沒有完成所有任務(wù),去到18樓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
唐曼眼神探究的看去。
“被收編成為沒有感情的NPC。”
無論世間任何動物,都是帶有感情的。一旦失去感情,那豈不是連四肢行走的動物都不如?
“但我的任務(wù)……”唐曼咬著下唇,她不太確定這個到底能不能坦白。
宗邢看穿了她的遲疑:“你的第三個任務(wù)是讓你殺死一個‘人’對吧。”對上她探究的目光,他下意識為自己解釋:“這可不是我寫出來的程序,這是唐樹自己加的。”
“不只是你,所有沒有做出選擇的臨時工都是這個任務(wù)。”不為別的,這就是給他們的最后一次機會。
要么,洗去記憶成為最低等的NPC。要么,就留著一身本事為這個游戲的發(fā)展做出貢獻。
他能想到這一點,唐曼也能。
但這任務(wù)她做不了一點。
“不用有這么大的心理負擔,”宗邢寬慰她,“‘人’不是打了引號的,我看占據(jù)了你朋友身體的那個生魂就很不錯。”
“你知道這件事?”
宗邢輕笑,狹長的眼眸藏著一小點自豪:“那是我寫的程序。”
唐曼:……就是你小子搞人心態(tài)是吧。
“不用擔心,你們還有時間。”宗邢將杯中的液體一口飲盡,“院長是這層樓的關(guān)鍵人物。只至于后面的,等你到了四樓自然會知道。”
俗話說,物極必反。他不能說得太多,免得被唐樹……或者說是那位發(fā)現(xiàn)端倪。
他起身,給出了本次的最后一句忠告:“游戲不會出現(xiàn)必死的局,如果有,那一定是唐樹搞的鬼,不是我。”
話里話外,把自己摘了個干干凈凈。
唐曼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給他打了個不負責的標簽。
這游戲說到底是他創(chuàng)造出來的,怎么可能跟他沒關(guān)系。
停滯的沙漏重新流動,宗邢抬手隨意往后一波,就如同他帶她來這里時的那樣,畫面流轉(zhuǎn),待她站定時,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圖書館。
唯一不同的是,她去之前雙手捧書,回來時兩手空空。
宗邢深藏功與名,正準備消失,就聽見唐曼清澈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宗邢,我那么大一本書呢?”
94 ☪ 誰是臥底17
◎“你是誤入這里的玩家嗎?”◎
最后是宗邢調(diào)用數(shù)據(jù)把書重新送過來的。
唐曼問過聯(lián)系他的方式后, 這才心滿意足的放他離開。
今天這一趟收獲頗豐,她也更加慶幸,自己沒有讓胡可可她們跟著一起過來。
“曼姐, ”一直別在腰間的嗩吶冒出一聲悶響,雖然甕聲甕氣的, 但很符合唐曼對蘿卜的刻板印象。
她把花臂蘿卜抽了出來。
“我們要準備過來找你了哦。”蘿卜在盡力模仿對方的語氣, 但到底只是個蘿卜,拿捏不了神韻, “你那邊忙空了嗎?”
唐曼望著蘿卜陷入了沉思。
畢竟這玩意兒也不像手機, 有個通話按鈕。
大概是她的探究的眼神太過具體, 蘿卜直接開了口:“有沒有一種可能, 你直接說你想說的就行了呢?”
唐曼恍然大悟。
既然宗邢已經(jīng)打明牌說這層樓的關(guān)鍵人物是院長, 那么當務(wù)之急就是在根據(jù)這本書上所寫, 在凌晨12點的那短暫60秒里找到院長。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書中的院長室其實是喬醫(yī)生的休息室。
這件事最好只有自己知道。
她簡單明了說完自己在哪里等她們后,便朝著大門處走去,途中還不忘順帶撈了幾本書。
另一邊。
“曼曼怎么最近總是獨自行動。”喬喬嘟著嘴,“我都要懷疑我們到底是不是一個寢室的了。”
胡可可詫異地瞄了一眼她, 張了張嘴, 話到嘴邊還是轉(zhuǎn)了個彎:“我們先去門口等她吧, 時間差不多了, 她應(yīng)該也找完書了。”
她始終覺得哪里怪怪的, 卻又說不上來。
和郭婧對視一眼,兩人默契的忽略了這種怪異,帶著喬醫(yī)生往門口走去。當她們到的時候, 唐曼正在辦理圖書借據(jù)的手續(xù)。
喬醫(yī)生眼尖的瞥見她手里抱著的書, 愣了幾秒:“你喜歡看這種書?”
因為太過詫異, 連聲音都稍有變形,略微拔高了的音調(diào)聽起來不怎么悅耳。
胡可可下意識順著聲音望去,那幾本書的名字具體得讓她一時難以言喻。
《重生后渣男跪下叫我原諒他》
《傭兵大佬穿越后飛升了》
《霸道總裁的嬌嬌掌中寶》
胡可可:……怎么說呢,感覺有一種本來走在路上好好的,結(jié)果被莫名其妙狠狠踹了一腳的無力感。
果不其然,在唐曼接過借書卡的下一秒,就將捧著書的手伸了出來,笑容和善得很大灰狼一樣:“可可,這是我為你精挑細選的書,你看看還喜歡嗎?”
雖然胡可可為了維持自己的人設(shè),一開始腦袋都快搖成撥浪鼓了,但面對唐曼的熱情,手仍舊很誠實的把書接了過來。
畢竟誰會跟名字一聽就很精彩的小說真過不去呢?
而那一本《蒙這麗莎醫(yī)院簡史》早在胡可可她們出現(xiàn)之前,就被唐曼連帶著圖書借據(jù)手續(xù)一起丟進了錦囊袋里。
晚飯仍舊是在早餐的那個食堂里,本聞由鵝君羊吧把三另棄其霧散六整理上傳連食物都跟早餐的難吃程度不相上下,以至于唐曼幾人早早就回到了房間。
胡可可和郭婧是吃不下等著回寢室偷偷點外賣,唐曼則是在等夜晚的降臨。
昏迷了一整天的張婉喬悠悠醒來,發(fā)現(xiàn)外邊天已經(jīng)黑透了的時候,直接發(fā)出尖銳爆鳴。
“我怎么了?!我失憶了嗎?”
面對她的大喊大叫,唐曼淡定指了指中午剩的那份盒飯:“喏,你的飯。”
她沒看漏,張婉喬在大叫之前,有偷偷觀察過她們。倘若她真的因為睡了一天感到疑惑,就不會做出這樣的行為。
簡單總結(jié)一下,她震驚,她裝的。
睡了一整天的張婉喬精力充沛,一直到接近12點的時間,她仍舊目光炯炯,在黑夜里閃著光。
輾轉(zhuǎn)反側(cè)間,唐曼想了很多個借口。
最后雙眼一閉,開始小聲叫喚:“我怎么覺得我肚子這么疼,你們還好嗎?”
郭婧雖然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卻也沒有貿(mào)然開口,連剛想回答“沒有”的胡可可也被她拽住及時剎住了車。
只有張婉喬愣愣的:“我覺得我挺好啊,活蹦亂跳的,甚至還能站起來跳個舞。”
唐曼:……
默默翻了個白眼,她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哎呦不行了,我得去趟廁所。”
從最外邊走到郭婧床尾的時候,唐曼仿佛是體力不支,身體往旁一歪,手正巧按在郭婧腳上,驚得郭婧腳本能往內(nèi)一縮。
幾乎是電光石火間,郭婧從床上跳了起來:“我好像……也肚子疼?”
她的語氣里還帶著一絲不太確定的猶豫。
唐曼長吐一口氣:“那怎么辦,那我去公共廁所算了。”
畢竟整個病房就這么一個廁所。
“也……也不是不行?”
唐曼扶著墻蹣跚往外走去,張婉喬張了張嘴:“你還好嗎?要不要我們陪你?”
陪當然是不可能讓她陪的,現(xiàn)在距離12點沒差幾分鐘了,她還得繞過保安的巡查,時間很趕。
于是她嘴上說著不用,腳下卻默默加快了速度。在張婉喬還沒反應(yīng)過來前,她就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門。
忍著寒氣侵骨的郭婧再三猶豫后,找胡可可借了本《重生后渣男跪下叫我原諒他》。上廁所嘛,總得找點打發(fā)時間的讀物,這很科學。
熟練地甩開保安,唐曼沿著走廊順利來到了盡頭的房間門口。或許因為這邊不存在病房的緣故,所以也沒有一直在巡邏的保安。
她拿出手機,死死盯著時間的跳轉(zhuǎn),連大氣也不敢出。
23:58……
23:59……
24:00!
就是現(xiàn)在!
唐曼抬手將刻著休息室的牌子反轉(zhuǎn)過去,果然另一端鐫刻著遒勁有力的三個大字“院長室”。她又曲起左手的中指,按照書上所寫的三長一短頻次,穩(wěn)穩(wěn)當當?shù)那昧怂南麻T。
原本安靜的門內(nèi)響起不算吵鬧的搬動家具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種靜寂的環(huán)境里叫人聽得格外清楚。
約莫一分鐘后,門內(nèi)響起一個蒼老且熟悉的聲音。
“請進——”
唐曼幾乎是立刻就聽出來了這個音色熟悉的原因——這分明是中午送飯那個老者的聲線!
她毫不猶豫推開了門,同時右手按在別在腰間的嗩吶之上。
上次進來,主位上坐著的還是喬醫(yī)生。而現(xiàn)在,這里的裝潢發(fā)生了細微的改變,看起來辦公室的逼格更高了。
比如說院長腦袋頂上那個黑色桃心的背后,還掛著一幅畫。
那是院長的自畫像,跟坐著的他如出一轍,連穿的衣服都一模一樣。
“你是誤入這里的玩家嗎?”
說真的,這貌似是她第一次從NPC的口中聽到“玩家”這種詞。
唐曼點頭:“是的,所以我來到了這里。”
不知道對方是根本沒聽見,還是刻意想要回避,院長繼續(xù)自顧自地說下去:“你一定是的,因為只有玩家才會在這個時間用特殊的敲門方式進來。所以我想,你一定是想離開吧……”
看著院長一直在不知疲憊的念念叨叨,唐曼眼眸微瞇,試探性的往左邊走了幾步。
院長的目光仍舊落在大門處,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就像是個逼真的全息3D投影一般。
唐曼腦子里回想起之前小娟,或者說是簡半暗示之后的小娟所說的話。
“院長早就死了。”
所以這里坐著的并非是真正的院長。
唐曼cpu都快燒了。
院長還在說話:“其實出去的辦法很簡單,只需要你們拿到我親筆簽名的出院告知書,你們就能打開離開醫(yī)院的大門。”
這里跟小娟說的是一樣的。
可問題是,人都沒了,去哪兒找他親筆簽名的告知書。
小娟說的那一堆東西,在此刻的說服力蹭蹭上漲。
“不過鑒于我最近也遇到了一些不太方便說的難題,所以我需要你們的幫助。”院長說,“需要準備的東西都在抽屜裝著了,打開它,為我排憂解難吧。”
唐曼在原地站了很久,宗邢說過,游戲不會安排必死的結(jié)局。但因為唐樹的存在,她不知道應(yīng)該打開那個抽屜。
萬一,剛才那句話是某種儀式,只要她打開抽屜就算答應(yīng)了呢。
她不想沾惹一些可能會帶來麻煩的因果。
所以,她拿出了花臂蘿卜。
十分鐘后,門口響起了軟趴趴的敲門聲。
小布因為個子小,想要躲避視線就更容易了。如果不是因為唐曼離開的時候沒給留縫,胡可可不需要在如何開門這件事上絞盡腦汁,小布應(yīng)該會來得更快。
“小布,乖寶貝,去幫我打院長胸口的那個抽屜拉開。”
小布原地敬了個禮,因為手太短了只能堪堪到臉頰。同時伴隨著它小小聲的“yes唐sir!”,跟它的主人一樣可愛。
邁著小短腿,小布本想順著院長的腿爬上去的,但直接撲了個空,疑惑的愣在那里,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唐曼。
這也算是應(yīng)證了唐曼先前關(guān)于全息投影的猜測。
她快步走去,一把將小布抱到了桌子上。
小布到底只是個玩偶,有點力氣,但不是太多,大部分沒有胡可可助力的情況,它的氣力也就夠背個零食躲個怪物什么的。
好在院長抽屜應(yīng)該日常保養(yǎng)得好,潤滑劑上得勤快,所以拉動起來還算輕松。
小布把空蕩抽屜里唯一一封信拿出來放到桌上,這才拽著抽屜把手,利落地跳到地上。插著腰,仰著腦袋望向唐曼,仿佛在說:“你看我多棒!”
唐曼忍俊不禁,揉了一把它的腦袋,這才打開那封信。
泛黃的紙張看上去極其脆弱,好似下一秒就要風化了一般,惹得唐曼連呼吸都忍不住放緩了許多。
95 ☪ 誰是臥底18
◎“那你猜對了,我真準備上天”◎
親愛的玩家你好: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 我想你一定親手打開了抽屜,完成了你我之間的交易。沒關(guān)系,只要你愿意替我解決問題, 那封需要我親自簽名的出院告知書我會遞交到你手上的。
當然,如果你不愿意幫助我也沒關(guān)系, 善良的我也會想辦法自救然后讓你們離開的。
這一串文字被劃掉了, 然后替換成了充滿惡意的句子。
如果你不愿意幫助我,那么很遺憾, 讓你打開抽屜的時候, 你的命運就已經(jīng)與我綁定在了一起。只要我回不來, 你就會一直被關(guān)在這里, 永無天日, 直至凄慘的死去。
綜上, 你沒有別的選擇。
現(xiàn)在簡單來看看你需要做的事情吧。
82年的情人淚一滴、藥劑科沒有的鮫人尾一條,院長掉落的乳牙一顆,院長辦公室看不見的畫一副、游戲邀請函一封。
收集完這些后,找到喪殯禮儀隊的人舉辦一場儀式——她們會知道是什么儀式的,你就能得到你所求之物。
直到此刻, 唐曼才真正將這些線索全部串聯(lián)起來。
消失的院長、神秘的儀式, 還有那些奇怪的、卻跟院長有些緊密聯(lián)系的東西, 無一不在指向一種可能性。
——召喚儀式。
院長自己說, 他身陷囹吾, 遇到了一些連他解決起來都很棘手的難題。而玩家要做的,就是把他救出來。
只是按照被劃掉的句子來看,大概率院長是個好的NPC, 因為他說不答應(yīng)也沒關(guān)系, 但被該死的游戲修改成了兩人的命運息息相關(guān)。
唐曼擔憂地看了一眼腳下還在蹦跶的小布, 心中的想法只有一個:布娃娃……應(yīng)該不算是人吧?
要不是宗邢提前打過招呼,此刻的唐曼大概已經(jīng)開始痛罵游戲創(chuàng)始人了。
將信小心翼翼的重新裝回信封,又把信封平整地放進錦囊袋里,唐曼便直接開始在院長室里四處轉(zhuǎn)動。
就算乳牙找不到,那看不見的畫總是在這個房間里的吧。
因為“看不見”,所以唐曼也沒打算用眼睛去找。她大概熟悉了一遍室內(nèi)的擺設(shè),站在屋子中間閉上了眼。
精神力在這一刻給了她莫大的幫助。
因為本身就是玄師,她對細微能量波動的感知很敏銳,外加上精神力的把控,她很快就鎖定了角落里的盆栽。
那是一株辦公室常見的發(fā)財樹,地上散落著幾片枯黃的樹葉,看上去應(yīng)該是很久沒人打理了。而唐曼就是在這個地方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虛無中帶著一絲沒由來的熟悉。
她凝住心神往前走去,指尖朝著波動最為強烈的地方虛空一點,卻是撲了個空。
看不見的畫……看不見……
難道說看不見所以也無法觸碰嗎?
時間不早了,唐曼在錦囊袋里翻找了半天,也沒能找到合適的符箓,她嘆了口氣。按照醫(yī)院里的時間流動,這是她們進來的第二個晚上。
看來明天還得再過來一趟。
離開之前,唐曼特意著重在腦海里記了下整個屋內(nèi)的擺設(shè)位置,以及還沒有進行徹底搜查的地方,這才帶著小布往回走。
有了小布在前面打頭陣,唐曼回去的速度更快,甚至還不忘在推門而入的時候,繼續(xù)捂住肚子。
而小布趁著大家注意力都唐曼那里時,一個閃身爬上了胡可可的床。
至于廁所里的郭婧,揉了揉因為麻木換了無數(shù)個姿勢的腿,翻開了小說的下一頁。
郭婧:其實也真的沒有很喜歡看啦,主要還是因為無聊。
翌日。
仍舊是難吃得要命的早飯,只不過簡半的靈魂似乎重新陷入了沉睡,以至于當小娟看到唐曼時,第一句話問的是“我要的東西什么時候能準備好”。
事實上,唐曼沒打算跟她說實話。
只敷衍了幾句,在張婉喬聽懂之前就草草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
從科學的角度上解釋,情人淚是一種植物,學名叫做翡翠珠。但為了保險起見,唐曼并不認為單準備一株草就能解決。
如果從玄學上來講,她覺得這個情人淚代指的或許是另外的東西。因為先前推測出這是為了召喚院長的某種媒介,所以這個情人淚更應(yīng)該是跟院長有關(guān)的東西。
難道說……是院長喜歡養(yǎng)這玩意兒?
也不對啊,昨天在辦公室里看見的分明是發(fā)財樹。
唐曼探究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發(fā)呆的胡可可身上。
“誒可可。”她出聲打斷了放空。
胡可可懵懂的眼神望過來。
“給你舉個人設(shè)啊,”唐曼絞盡腦汁開始編寫,“假設(shè),有個男人,他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難消失不見了,再然后他找到了愿意幫助他的人,并告訴了對方他需要的可以幫助自己的東西。”
“然后這些東西分別是情人淚、鮫人尾、男人小時候掉的乳牙……”
胡可可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順著唐曼的話茬就說了下去:“這還不簡單,都情人淚了,一看就是青梅竹馬之間的虐戀啊,說不定乳牙就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一直在聽墻角的郭婧默默湊了過來:“這題我會,從這些要找東西上來看,說不準男人的青梅竹馬就是鮫人。然后鮫人壽命長,可能他們從小就認識了,結(jié)果因為一些不好說的事不得已分開,走不出來的人成天以淚洗面,這可不就是情人淚和鮫人尾……”
說到這里,郭婧噌的一下反應(yīng)過來:“誒這些不是昨天……”
瞥見張婉喬刷的一下射過來的目光,郭婧忙不慌的改口:“這不就是昨天我看的那本小說里的內(nèi)容嘛。”
張婉喬的注視又收了回去。
唐曼不置可否,繼續(xù)追問:“然后呢?”
“所以由此推斷,他尋找這些東西,應(yīng)該是為了懷念他的愛人,也就是那個鮫人。”胡可可言之鑿鑿。
唐曼覺得腦子里有根弦被觸動了。
對啊,誰規(guī)定的那個儀式一定是為了召喚院長?
按照胡可可和郭婧的猜想,沒準兒是為了復活他的愛人呢?
思路這不一下子就打開了!
再換個方向,既然要召喚的是院長的愛人,也就是說,院長絕對還在醫(yī)院里!
回想起院長腦袋頂上那顆顯眼的愛心,這可太好辦了。
唐曼已經(jīng)想好應(yīng)該怎么找人了。
回到病房,唐曼直接在線上小賣部下單了幾串炮仗,以及一盒火柴和兩把雨傘。當外賣到的時候,喬喬正好來查房。
“咋的,你要上天啊?”
面對喬喬的嘲笑,唐曼不緊不慢:“醫(yī)生吶,我覺得我太久沒曬過太陽有點心肌梗塞了,你們這兒應(yīng)該有能曬太陽的地方吧?”
喬喬見她這幅樣子,立即肯定了她準備搞事。在腦海里想了半天,才點頭:“的確有,只是那兒基本不開放,純粹是為了應(yīng)急避難才留的。”
既然是應(yīng)急避難的地方,那說明肯定可以容納醫(yī)院所有人。
“那你可真猜對了。”唐曼嘴角揚起,“我真準備上天了。”
劃火柴點火一氣呵成,她甚至屏退了同房間包括張婉喬在內(nèi)的所有人,然后把炮仗放到了煙霧感應(yīng)器下。(*劇情需要,請勿模仿!)
噼里啪啦——噼噼啪啪——
螺旋丸順著那個煙霧感應(yīng)器就飛了上去,硝煙彌漫讓人瞬間有種過年的錯覺。
唐曼抓起其中一把傘塞給胡可可,然后自己撐開另外一把,順帶把正愣神的喬喬拉到了傘下。
“什么……東C!”喬喬的粗口都沒來及說完,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整個樓層。
不管是404也好,101也罷,只要隸屬于醫(yī)院的地盤,都開始嘩啦啦下雨。
被排除在外的張婉喬人都呆滯了,被淋了好一陣才后知后覺看著胡可可傘下狹小的空間,然后一咬牙擠了進去。
醫(yī)院的消防設(shè)施是非常完善的,基本上沒有噴淋頭掃不到的地方。不出幾分鐘,走廊上人滿為患。又因為走廊的噴淋頭也在噴水,甚至水量更大,那些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病人跟無頭蒼蠅一樣亂竄。
這可是10月底,淋雨就算不生病,衣服貼在身上也難受。
喬喬忽然就明白了唐曼想要做什么了。
她雙手做喇叭狀舉在最前,開始大聲喊:“所有人,都先去草坪上!”
左右現(xiàn)在煙霧報警器一時間也停不下來,就算真有領(lǐng)導追責下來,她也可以說因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安全隱患,她這是合理避難。
正規(guī)且合理的流程!
像她這樣想的醫(yī)生不止一個,現(xiàn)在正值查房時間,被淋濕的不止是病人。
于是在張婉喬的高呼下,醫(yī)生們開始帶著病人有序的朝著草坪出發(fā)。
唐曼幾人混跡在人群中跟著走了出去。
草坪在右邊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外,占地面積并不小,但一百來個人同時站在這里,仍舊顯得有些擁擠。
唐曼找了個靠邊的石凳,踩上去開始數(shù)人頭。
穿白大褂的人數(shù)跟她推測的差不多,一共是18人,安保人員12人,也就是光是醫(yī)院的工作人員就已經(jīng)有30人了。
而這些人中間,沒有誰的腦袋上頂著桃心的。
唐曼耐著性子繼續(xù)數(shù)下去。
不算上404的她們,病人應(yīng)該有68人,同樣的,擁有桃心的戀愛腦并沒有出現(xiàn)。
難道是自己推測的某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
正當唐曼開始懷疑自己想法對錯的時候,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驟然響起。
音量不高,但卻奇異的屏蔽了所有的嘈雜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不好意思啊,我看房間里都沒人,就來這里了。”
“今天的午飯,你們是就在這里吃?還是我統(tǒng)一給你們放在病房門口呢?”
96 ☪ 誰是臥底19
◎“你一個進來治病的怎么就當上院長了?”◎
這分明就是那個昨天中午送飯的老者。
單從他的聲音能讓每個人聽到這件事, 就足以證明他并非普通人。
唐曼循著聲音看去,只看見對方緩緩摘下了濕漉漉的帽子:“如果患者無法決定的話,其實主治醫(yī)生是有權(quán)幫他們做出選擇的。”
花白的頭發(fā)中間, 赫然是一個黑色的桃心!
他就是院長!?
那為什么現(xiàn)在主治醫(yī)生見到他都是一副稀松平常的表情?他們是不認識院長,還是說, 他們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院長微笑著環(huán)視四周, 雖然面容和藹,但周遭的氣場卻不容小視。
“各位要盡快做決定, ”他說, “不然一會兒飯菜都涼了, 當然, 我建議你們就在這里吃。因為據(jù)我所知, 里邊的警報還沒解除。”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不論是醫(yī)生還是患者都沒什么好反對的,紛紛同意了就地用餐。
這其實并不是壞事, 至少對唐曼來說是這樣。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午飯上時,她悄悄順著草坪邊緣逮住了想要離開的院長。
“院長。”她開門見山,同時也想看看對方的反應(yīng)。
老者果然停下了腳步, 炯炯有神地看著她:“你好。”
確認過身份, 唐曼輕笑一聲, 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對著門外禮貌頷首:“借一步說話?”
正如老者剛才所言, 屋內(nèi)的水還在繼續(xù)噴灑,兩人只能走到走廊角落,這里算是毛毛雨, 尚且能接受:“抱歉, 我現(xiàn)在……沒有權(quán)限控制院內(nèi)的設(shè)備。”
權(quán)限這兩個字能代表的東西可太多了。
唐曼試探性地問:“這就是您指的自己所遇到的困境嗎?”
“是, 但也不全是。”
老者模棱兩可的話在唐曼聽來就像是踢皮球,滾了一圈問題又原封不動回到了自己這里。除了他從正面回答了抽屜里的紙的確是自己留下的以外,不再有任何意義。
唐曼決定下一劑猛藥。
“實不相瞞,您要的游戲邀請函,我有。”她說,“我想您應(yīng)該在這里也呆了很久了,但游戲邀請函,可不是每位玩家都有的道具。”
老者眼睛亮起來:“你說的是真的?”
“我只是個想救朋友的玩家,沒必要騙你。”
因為宗邢說關(guān)鍵人物是院長,唐曼的確對他戒備心不重。
“如你所說,那張紙上的確是我在尋找的東西。”院長似乎想到什么,有些警惕地四處張望,“你打開那封信了?”
唐曼還沒來得及點頭,他就緊張地抬手起了個卦。
動作極其標準,震得唐曼想說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半晌后,院長疑惑的目光看過來:“可我分明感覺到,介入我因果的另有其人。奇怪,真是太奇怪了,那個人分明確確實實的存在,可我感受不到半點人氣。”
唐曼:有沒有一種可能,因為那個“人”,其實只是個棉花娃娃。
但她并未搭話,總不能說是替身攻擊吧?
院長收回了手,懷疑的眼神在唐曼身上轉(zhuǎn)了好幾圈:“小姑娘,你可別耍我這老頭子啊。”
唐曼訕訕一笑:“我沒騙你的必要,只是為了通關(guān)罷了。”
出于想讓對方更加信任自己的原因,她干脆把手機拿了出來,指尖輕點找到了那封游戲邀請函:“如假包換,假一賠十。”
院長看來看去,眼睛迸發(fā)出激動的光:“終于讓我等到了!感謝你!真的很感謝你!”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雖然很興奮,卻一直在觀察著周圍,就好像是害怕被人監(jiān)視一般。
唐曼不解,再三思忖后還是開口問道:“你……您是在害怕什么嗎?”
這里不是沒有別人嗎?就算有攝像頭,但他畢竟是院長,醫(yī)院不還是他說了算……
想到這里,唐曼的思緒仿佛被點了一下,瞬間清明起來,她試探性地開口:“不會是……唐樹吧?”
考慮到這種可能性的存在,那兩個字她說得極為小聲,只有院長能聽見。
院長小心翼翼的點頭,滿臉都寫著苦澀:“坦白說,這里或許并不是一個好說話的地方。”
唐樹的確在暗中監(jiān)視著他,雖然不是時時刻刻,可沒人能保證,此時的他沒有在看著自己。
“我知道有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唐曼不假思索,腦海中立馬浮現(xiàn)出了張婉喬的身影。
不給院長拒絕的機會,她直接開口:“您稍等我一下,我去拿個東西就回來。”
喬醫(yī)生正坐在草坪上吃飯,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胡可可聊著天,唐曼急匆匆趕來的時候,她剛好放下碗筷。
“喬……醫(yī)生,”唐曼沒有貿(mào)然開門見山,“你有空嗎,我感覺我有點不舒服,你幫我看看吧。”
她甚至沒有說“你能不能”,喬醫(yī)生不傻,立馬猜到她這是有事要找自己,當即嚴肅地清了清嗓子:“咳咳,既然如此,那就隨我來吧。”
人設(shè)拿捏得不錯。
直到遠離人群,唐曼問的第一句話是:“π的最后一位數(shù)。”
喬醫(yī)生翻了個白眼:“人與人之間這點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了嗎?”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那句屬于404之間的暗號。
唐曼松了口氣:“喬喬,我需要你的那個空間。”
“空間?”喬醫(yī)生呆了半秒,才想起自己新開發(fā)出來的技能,“哦哦,可以。”
出于信任,她沒有問要拿來做什么。
出于防備,唐曼也沒有告知她自己是為了什么。
兩人極其有默契的,走到休息室的門口,借著開門的那一瞬間,將空間布置在了屋內(nèi)。單從視覺上來看,只會以為大家是正常推開門走了進去。
而休息室,是沒有監(jiān)控的。
喬醫(yī)生站在一旁,眼含笑意:“你去做你要做的事吧,我就先撤了。等你忙完給我說,我再過來收它。”
說著,她舉了舉手里的青菜,便直接離開了。
唐曼默不作聲,等了好半晌才出去找到院長。
剛才的那一刻她在想,不管張婉喬變成什么樣子,即便她真的每天也有短暫的時間會再度成為喬醫(yī)生,她也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為404做很多事情。
且不為結(jié)果。
帶著院長進入金算盤開拓出來的空間后,唐曼這才緩慢說道:“這里隸屬于另外一個空間,不屬于醫(yī)院里任何一個角落,可以放心說話了。”
面對突然開辟出來的房間,院長并不驚訝。他在醫(yī)院待了也有這么久了,什么樣的玩家他都見過,只是真正能幫到自己的,暫時還沒有。
“我年紀大了,不喜歡兜圈子,”院長長吐一口氣,像是要把這些日子以來的郁悶全都吐出去,“我就有話直說了,唐樹的確在監(jiān)視我。”
“他希望我能替他辦事,幫助他挑選更適合公司的員工。”
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太大,唐曼擰眉:“替他辦事?”
按照宗邢的說法,既然這里是游戲,那么隸屬于游戲的自然只是會一段編程。再不濟,也只應(yīng)該是早就簽訂了勞動合同的員工才對。又何來的“希望替他辦事?”
“是的,”院長忽然正色道,“我大概能猜到你的疑惑來自哪里。”
因為以前那些玩家也是這樣問他的。
“我也知道我接下來說的話可信度很低,也許你會產(chǎn)生懷疑。”院長語氣平淡,說出來的話卻像一記炸雷,“我現(xiàn)在,還不是公司的員工。再說直接點,我曾經(jīng)跟你的身份一樣。”
唐曼瞳孔不由自主放大,這豈止是一記炸雷,這簡直是大家本來都在斗地主結(jié)果這院長拿了一張三筒然后說自己清一色自摸一樣炸裂。
觀察到她的反應(yīng),院長苦笑一聲:“曾經(jīng),我愛人精神上出了點問題,為了治療,我就把她送到了這里。但是誰也沒想到,這里并不是精神病院,而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她很快就消失了,我不知道她是被踢出游戲了,還是已經(jīng)死了。”
“為了找到她,我留了下來,成為了院長。”
唐曼:???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
她忍不住打斷對方的深情敘述:“不是,你一個進來治病的,怎么就當上院長了?”
“是唐樹。”院長并不覺得她這樣不禮貌,相反,他覺得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找到了我。”
“他說,如果我成為院長,就能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去找我的愛人。”
一聽到唐樹的名字,唐曼第一反應(yīng)是,這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出戲。
可為什么會選擇院長……難道是因為他也沾了點玄學的氣息?
就他之前掐指卜卦的動作來看,高低得是半個大師。
“所以他為什么會選你?”唐曼問,“不是在質(zhì)疑你,只是單純的好奇。”
院長苦澀地笑了:“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呢?他是憑空出現(xiàn)的,我當時心灰意冷,愛人找不到,醫(yī)院也出不去。”
說到這里,唐曼冒出了新的疑問:“不對啊,你當時是陪你的愛人來醫(yī)院的,你不應(yīng)該不能離開才對。”
“我無法離開,因為這個醫(yī)院的規(guī)則從我進來那天開始就是如此。沒有院長親筆簽名的出院告知書,就沒有人能離開。可我連病人都不是,又怎么可能能拿到所謂的出院證明。”
如果是這樣,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唐曼眼神從對方臉上移開,思緒飄忽了一分鐘。
規(guī)則只說要拿到院長的簽名方可離開,卻沒規(guī)定院長姓甚名誰。
“然后呢?”她繼續(xù)追問。
“再然后,唐樹出現(xiàn)了,讓我當上了院長。你也知道,這里根本就不是精神病院,院長到底有沒有真本事并不重要。所以我安穩(wěn)的在這個位置坐了幾天,直到第一個玩家出現(xiàn)。”
97 ☪ 誰是臥底20
◎“你也是想來要我鮫人尾的嗎?”◎
唐曼撇眉聽下去。
“玩家的任務(wù)很簡單, 他們要通關(guān)。而他們通關(guān)的條件,自然需要找到我。所以我這個時候才明白為什么唐樹會說,只要我當上院長, 憑借這個身份可以收集很多信息。”
“我問過很多人,但他們都說沒見過。”院長眼底滿是落寞, “然后唐樹在這個時候又找上了我。”
唐曼愈發(fā)肯定, 這根本就是唐樹故意組的局:“他說什么了?”
“他說他找到了能夠?qū)⑽覑廴藥Щ貋淼霓k法,這個辦法比較困難, 且只有新進來的玩家能夠幫助我。他留下了一連串的東西, 并告訴我, 只要搜集齊這些, 我愛人就能重新進入游戲。”
“所以你從這個時候就確定了, 你的愛人其實并沒有去世。”
院長點頭:“是, 可唐樹要的那些東西很苛刻,除了你現(xiàn)在知道的那幾樣東西以外,還有一件至關(guān)重要的物品。”
唐曼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發(fā)問:“是什么?”
“臨時工用來表露衷心的武器。”院長看著她,“并且,那上面必須要有不超過24小時的血漬。”
唐曼嘖嘖了兩聲, 出于教養(yǎng)不開口罵人, 但心里早就把唐樹往上數(shù)八代罵了一遍。
“所以你現(xiàn)在……”她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感到膽怯, 畢竟但凡院長真的這么做了, 他就不會跑去送飯。
“我是個真真切切的人, 并不是一串冰冷的程序,輸入指令就會無條件執(zhí)行。我不想害人,所以我問了他為什么。他給我的回答是, 他需要為公司挑選優(yōu)秀的員工, 只要我能找到符合條件的人, 那么他會立刻把我愛人帶來且放我們出去。”
唐曼若有所思:“坦白說,他開出的籌碼價值很高。”
院長留下就是為了自己的愛人,唐樹則精準拿捏了他每一個痛點。
“的確很高。”院長嘆息,“實不相瞞,雖然我自己也覺得這樣的想法很可恥,但我一開始確實有嘗試過。”
“但當那些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孩子站在我面前,用他們自己的方式安慰我,替我想別的辦法,我就覺得,我下不去這個手。”
臨時工用來表達忠誠的武器代指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唐曼并非好人,在她看來,假設(shè)真的有一天她的家人朋友遇到了這樣的情況,她或許會不擇手段。
但院長明顯是因為年紀大了,會于心不忍能理解:“因為我的孫女也是這個年紀,所以面對他們,我怎么都說不出那句話。”
剩下的劇情唐曼猜也能猜到了。
“再后來,唐樹發(fā)現(xiàn)我一直在陰奉陽違,便用他的手段讓院長‘失蹤’了,而我則被發(fā)配到了送飯人這個崗位。”
“不過我沒有放棄,趁著我暫時還在院長位置上坐著的時候,最后做了一些事情。”
唐曼不假思索接過了他的話:“你修改了醫(yī)院的手冊,在辦公室留下了投影和那封信。”雖然那封信很明顯被修改過。
“對,所以我每天中午送飯都會說那句‘睡醒了就起來’,也是在暗示你們這樣的玩家發(fā)現(xiàn)端倪。”
唐曼:那你人還怪好的哩。
整個故事情節(jié)梳理到這里,主線基本清晰明了起來。但唐曼有一點沒能想通,這也是整個故事里最大的bug:“你既然是玄師,那么你應(yīng)該知道那些東西是拿來干什么的吧。”
“玄師?什么玄師?”院長茫然地看著她。
給唐曼整不會了:“但你剛剛起卦的手勢……”
“嗐你說這個啊。”院長又比劃了個手勢,依然是標準得跟教科書上的案例一樣,“醫(yī)院里不是有圖書館嘛,我最開始發(fā)現(xiàn)這個醫(yī)院不對勁的時候,以為是遇到了什么非自然科學能解釋的現(xiàn)象,就特意去找了幾本書來學。”
他有些不好意思,笑容為難且尷尬:“只是我學藝不精,看了那么久的書,最后也只學會了這一招。”
怪不得他動作如此標準,感情是一招鮮吃遍天。
唐曼問:“但是你能感受到那封信……”
“那封信本來就出自我的手,我能感應(yīng)到它并不奇怪。”
這倒是實話。
凡事講究一個因果,他既然創(chuàng)造了因,那么自然就要承受它帶來的結(jié)果。
現(xiàn)在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基本已經(jīng)知曉,那么最為關(guān)鍵的問題來了。
唐曼盯著院長的眼睛:“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你要的這些東西其實不算好找。我可以幫你,但前提是,我也需要你相應(yīng)的付出。”
“你是想問,怎么才能調(diào)換靈魂吧。”院長輕飄飄的笑了,“很簡單,但需要院長出面。”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院長了,只是送飯的老人。游離在醫(yī)院規(guī)則之外,卻又和醫(yī)院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這跟所謂的臨時工倒是有些相似。
唐曼懶得兜圈子:“你當時是怎么當上院長的?就算是唐樹直接欽點,也總得有個儀式之類的流程吧?不然醫(yī)院的其他人怎么知道新的院長出現(xiàn)了。”
那天的情形院長記得格外清晰:“不需要任何儀式,在唐樹的操控下,老院長自愿跟我簽訂了工作交接表。在我簽完字之后,院長辦公室里的畫像就變成了我的照片。”
唐曼迅速抓住了重點:“你的意思是,在那之前那副畫是掛的前任院長的自畫像?”
院長點頭。
唐曼卻陷入了沉思,既然辦公室里的畫像還沒有替換,那就說明眼前這人仍舊是院長。不過他信誓旦旦說自己不是,那大概率是唐樹干擾了他的感知,讓他無法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更無法行使自己的權(quán)力。
“院長需要怎么做才能夠調(diào)換靈魂?”
“一個指令。”
“一個指令?”唐曼愣住,這么簡單?
院長點頭:“你可以將院長這個職位理解為整個醫(yī)院的最高執(zhí)行者。他在醫(yī)院里擁有著絕對的權(quán)力,說得再直白一些,只要是在游戲內(nèi),院長就是除了公司以外的上帝。”
唐曼知道,他口中的游戲只代指這個醫(yī)院,畢竟據(jù)他所說,他只接觸過這個副本。
在交談之中,她已經(jīng)逐漸把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按照順序劃分好了。
只剩下一個問題,她要怎么才能把那個陌生的生魂逼出來除掉。
“那今天就先聊到這里吧,”唐曼說,“你需要的東西我會幫你找,但作為交換……”
她后面的話沒有說出口,但聰明人豈會不知她想要表達的意思。院長信誓旦旦點頭:“只要我愛人能回來,這職位我立馬拱手相讓。”
唐曼愉悅地笑了:“成交,那么現(xiàn)在來聊聊你收集到的線索吧。”
待兩人出來的時候,醫(yī)院先前發(fā)生的混亂已經(jīng)結(jié)束,按照作息時間來算,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放風時間了。
唐曼禮貌跟院長道了別,先去找喬喬回來收空間,自己則根據(jù)院長的提示直接去了醫(yī)藥部。
雖然不是什么正經(jīng)醫(yī)院,但畢竟批了個外殼,醫(yī)院有的部分這里一個不少。但又因為這里不存在病人主動拿藥的情況,所以醫(yī)藥部只有一個小姑娘拖著腮幫子在打瞌睡。
唐曼來之前,院長是這樣說的:“醫(yī)藥部養(yǎng)了條鮫人,通過那條鮫人或許能知道鮫人尾的下落。”只是他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被唐樹踢去送飯了,便沒有權(quán)限再進來。
這話說得好聽一點,叫打聽鮫人尾的下落,說得難聽點,院長分明是想借她的手去干臟活。
隔著玻璃,小姑娘的腦袋一點一點的,看起來很快就要撞上桌子了。
唐曼抬手給自己貼了個降低存在感的符,躡手躡腳推開了虛掩著的門。
正如宗邢所言,游戲不會設(shè)置必死的局。既然院長是關(guān)鍵人物,那么獲取道具的途徑——至少不會每一件道具獲取難度都是地獄級別。
小姑娘耳朵動了動,但恍惚之中又感覺鐵門是被風吹動發(fā)出的聲音,掙扎了兩秒還是懶得睜開眼。
闖過第一道防線,唐曼放松了許多,氣定神閑朝著屋內(nèi)走去。
整個擺放藥物的房間不大,但很干凈,滿眼的白色叫人眼睛發(fā)疼。她很快在角落的墻壁上摸到異樣的凸起。
這里十之八九有一道暗門。
敏銳力讓她迅速注意到異樣的能量波動,她心神一凝。
現(xiàn)在她基本上能摸清楚哪些是宗邢的設(shè)計,哪些又是唐樹的手筆了。畢竟宗邢一個游戲工程師,他做出來的東西不會帶有玄學的氣息。
看來這鮫人也跟唐樹逃不開關(guān)系。
唐曼在虛空之中摸索了半天,終于在虛無中找到能量的中間,指尖輕點,墻壁朝著兩邊無聲打開。
她收回了手,在她未曾察覺的瞬間,掌心似有幾縷金光溢出。
墻壁的背后,是一個巨大的浴缸,頭頂?shù)牧茉☆^源源不斷灑水,因為是熱水的緣故,整個空間內(nèi)都彌漫著雪白的霧氣。
擋住了唐曼近乎大半的視線。
她抽出嗩吶握在胸前,雖然為了安靜不能吹奏,但好歹能拿來當近戰(zhàn)武器。
水霧蕩漾,銀鈴般的笑聲咯咯響起,不詭異,但卻很像誤入了什么妖怪修煉的地方。
唐曼一步一步往前試探著。
“是有人來了嗎?”那聲音笑道,“你也是想來要我鮫人尾的嗎?”
也。
說明找到這里的人不止她一個。
唐曼夾住嗓音,聽起來尖銳刺耳,跟對面的嬌俏比起來有點東施效顰的意思:“如果你能拿出來別的,我也可以不要你的鮫人尾。”
對鮫人來說,那是它們的雙腿。
“可是怎么辦呢,”那人輕蔑的笑著,“只有我的尾巴才能滿足你的愿望呢。”
98 ☪ 誰是臥底21
◎“為了救人,所以就要取走我的尾巴?”◎
唐曼在腦海里分析這句話的意思, 最后定下心神說:“你知道其他鮫人的位置嗎?”
“我不知道,”女人說,“那你知道鮫人斷尾意味著什么嗎?”
她當然知道。
就像是童話里的美人魚一樣, 失去尾巴后,她們便不能再進入水中。雖然不至于成為泡沫, 但也無法再回到故鄉(xiāng)。
唐曼說:“知道與否, 又能有什么區(qū)別。”
霧氣驟然褪去,浴缸中的鮫人坐在邊沿上, 藍紫交織的尾巴在水中蕩來蕩去, 尤其是那鱗片, 在光線的照射下閃爍著微妙的光芒。
不由得讓唐曼想起一位故人。
沒有對比, 就沒有傷害。
鮫人紅唇輕啟:“如果你能給出令我滿意的答案, 或許我會主動將我的尾巴給你呢?”
唐曼能看出來, 她沒有任何惡意,甚至眼中流露出一絲玩味。
她干脆在原地站定:“那要不你先說說,你滿意的答案是什么?”
鮫人咯咯笑起來:“你這小孩兒,我告訴你了,豈不是就要把尾巴給你了。”
唐曼小時候看過不少書, 知道斷尾在鮫人族中算是禁忌中的禁忌, 除非特殊情況, 否則連提都不會提。但眼前這位, 分明不像是排斥這件事的樣子。
如果突然闖進個陌生人, 張口閉口就是要鋸了她的腿,唐曼大概會在那個人說第三次的時候直接用嗩吶給他吹一曲《大出殯》。
別說是她,就算是性格最溫和的胡可可, 可能都得讓小布跳起來扇那人一巴掌。
唐曼的思緒從代入自己、到胡可可, 又到胡可可和郭婧之前編造的故事。
雖然不看這種狗血故事, 但架不住胡可可天天念叨。
她忽然冒出一個自己光是想想都覺得離譜的念頭:“你認識院長嗎?”
之前胡可可瞎編的劇情里,說鮫人和院長是青梅竹馬。
鮫人紅潤的嘴唇淺淺揚起:“我怎么可能認識院長呢。”
“那你知道院長已經(jīng)換人了嗎?”
唐曼這個問題難倒了她,她咬著嘴唇:“我都接觸不到他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雖然只是猜想,但唐曼仍舊很想把院長帶來看一看。如果這真的是他那位消失的愛人,那自己甚至都不用費勁收集道具了。
畢竟如果只是一條普普通通的鮫人,唐樹沒必要在這里花多余的精力。
唐曼換了個問題:“那你還記得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嗎?”
對方雖然看似一直笑得沒有防備,但面對這種問題,還是稍有保留:“我說我一醒來就在這里了,你信嗎?”
“我不信。”唐曼直言,“如果你一直在族里,醫(yī)院根本不可能抓到你。唯一的可能是,你偷偷跑了出來,并且因為一些原因,自己主動進入了這里。”
唐樹看上去還算年輕,應(yīng)該不會產(chǎn)生什么想靠鮫人來長生不老的荒謬想法。
鮫人難得沉默了幾秒,而后坦然承認:“我承認你說得有點道理,可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最早的記憶,的確停留在從這里醒來。”
“那中途你見過其他人嗎?”
“抱歉,一直以來都只有我一只鮫在這里哦。”
“你撒謊。”唐曼銳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見到我的第一眼說我也想要你的尾巴,所以你見過其他人。”
鮫人并沒有謊言被戳穿的難堪:“哎呀呀被你猜中了呢,那怎么辦,我的尾巴如果不是我自愿,你拿到也沒用的哦。”
她不想再面對唐曼探究的眼神,身子往水里一縮,眼睛盯著天花板:“反正你們想要去救那什么院長,我是不會同意的。”
分明之前還在說自己不認識院長,現(xiàn)在這話說出來,又像是她跟院長有什么過節(jié)一樣。
唐曼試探性開口:“冒昧問一句,你跟院長是有什么過節(jié)嗎?”
這下鮫人直接連頭也埋進水里了,只剩下淋浴頭的水聲。
看來今天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了。
唐曼并不氣餒,留下一句“我會帶他來見你的”就轉(zhuǎn)身作勢要走。
嘩啦一聲,是鮫人從水里露出腦袋的聲音。唐曼特意放緩了腳步,但還是沒能等到她的聲音。
本以為這件事最遲要等到明天中午院長來送飯之后才能解決,卻不曾想她剛剛走到醫(yī)藥部門口,就看見院長探頭探腦的站在那里。先前打瞌睡的小姑娘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生怕把他放了進來。
這算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唐曼當下立即做出了抉擇,緊握著嗩吶靜步朝著小姑娘的背后靠去。
院長腦子不笨,在看到她動作后短短幾秒內(nèi)便反映了過來,清了清嗓:“小姑娘,你吃過午飯了沒?”
同時,他的腳也在門邊試探。
“你這人說話就說話,在晃悠些什么!趕緊出去,不然……”小姑娘的警告之詞還沒說完,只聽得砰的一聲,眼前的老頭變成了兩個、四個、八個……
便倒在了桌上。
唐曼對著嗩吶吹了口氣,順手將它別進褲腰帶,這才對著院長說:“你進來吧。”
這兩人到底認不認識,等他進去就知道了。
沿著剛才的路,很快他們便來到了那面暗藏玄機的墻前。唐曼重復了一遍先前的手勢,墻再度打開。
院長不由得感嘆:“這就是玄學的力量嗎?果真厲害。”
唐曼懶得理會,帶著他徑直往里走。
鮫人聽見去而復返的腳步聲,只當是唐曼后悔了,連頭都懶得抬起來:“你怎么又回來了,還想繼續(xù)跟我談判一下?”
她的聲音依舊嫵媚悅耳,院長的眼睛死死盯著露在魚缸外邊的鮫人尾,激動得往后退了幾步:“這就是鮫人尾?!”
陡然出現(xiàn)的男人聲音,讓鮫人猛地沖出水面,她并未說話,好看的眼眸在院長身上流轉(zhuǎn),似乎在思考著什么,但又實在是想不起個所以然。
她眼底的疑惑、 痛苦一閃而過,沒能逃過唐曼的眼睛。
唐曼側(cè)目朝著另一位當事人看去。
相較于鮫人,院長的狀態(tài)要好許多,除了激動以外,只剩下對鮫人尾的渴望。
唐曼忽地生出一種不太妙的預感。
“你就是那個一直想要我尾巴的什么院長?”鮫人將頭重新埋進了水里,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自己在看見這個人的第一眼就覺得心臟有點難受。
是種說不清還道不明的感覺。
院長雖然心急,但還是保持著基本的理智:“是我,我只是想要救人。”
“呵呵。”鮫人笑道,“為了救人,所以就要取走我的尾巴?”
“不是的……我……”院長憋了半天也沒能想到一個光明正當?shù)木売桑坏酶目冢叭绻憧梢愿嬖V我其他鮫人的下落,我不會為難你的。”
鮫人幽幽的聲音響起:“且不說我到底知不知道,你憑什么覺得我會把同類的下落告訴你?”
唐曼嘆了口氣,輕聲對院長說:“她說只有她的尾巴才能救人。”
雖然知道這大概率是唐樹搞的鬼,沒準兒他把這只鮫人關(guān)在這里,就是為了這點。
虛無縹緲的執(zhí)念在此刻終于看到了希望,院長再也沒辦法保持理智:“既然如此,那就割了她的尾巴啊!”
唐曼皺眉,她從來沒打算生剝了別人的尾巴。
更何況,她也打不過。
院長見她一直不動彈,心中焦急更甚:“你不想要你的朋友回來了嗎?還是說你想讓她一輩子都待在這個鬼地方?”
這倒是戳中了唐曼的痛處,她攤手,目光示意一旁歪著腦袋看戲的鮫人:“問題是我打不過啊。”
院長哪里管這么多,唐樹說的那些道具一個比一個離譜,好不容易找到其一,他說什么也不可能等到下次:“那我們就一起上!”
他連眼睛都紅了,似乎已經(jīng)情緒失控的模樣。唐曼敏銳的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但還沒來得及說話,鮫人噴出的水柱已經(jīng)朝著院長疾射過來。
她飛速往旁邊撤,本著人道主義準備抬手幫院長擋一下,卻瞥見那水柱在即將碰到院長時,就像是遇見了一道無形的屏障,碎成水花濺落在地。
院長的害怕在此刻消失殆盡。
“你傷害不了我?”如果說先前他還稍有遲疑,現(xiàn)在則已經(jīng)完全不管不顧了,徑直朝著鮫人沖去。與此同時,他還拿出了藏在懷里的長刀,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在渴望和執(zhí)念的加持下,他的速度近乎詭異,就像是被人操控了一般。
唐曼滿目詫異,由于事發(fā)突然,她根本沒時間做出應(yīng)對。
和她一樣詫異的還有鮫人,見院長目露兇光而來,她慌亂的使出各種招式以求自保,可仍舊和之前一樣,她的攻勢無論多么厲害,皆無法近院長的身。
唐曼不得已吹響了嗩吶。
那時一曲能夠讓人心平氣和的曲子,高昂的音調(diào)卻只是讓院長的動作短暫停頓了短短數(shù)秒,便不再起作用。
鮫人在這一刻終于心生慌亂,嘗試用最原始的辦法——雙手去阻擋,可這不過是螳臂當車。
唐曼看著這一切,本以為院長只能抵擋鮫人的法術(shù),沒想到自己的嗩吶也不起作用。
她凝神望去,熟悉的能量波動果然又出現(xiàn)了。
可是,唐樹費心勞神做這么一出,到底是為了什么?
鮫人無法離開水源,狹窄的浴缸根本無法阻擋院長那不長眼的冷刀。若是快刀斬亂麻也就算了,可實際情況是,院長的刀并不快,至少面對鮫人的尾巴是這樣。
第一刀落在了鮫人尾巴上,瞬間傳來的疼痛讓她不由自主產(chǎn)生了動作遲緩,第二刀緊跟其后。
唐曼不是圣人,可這場景著實太過血腥,嗩吶又不起作用,她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鮫人一開始還能發(fā)出凄厲的慘叫,多幾刀下去,嘴里只剩下嗚咽聲了。
唐曼顧不上那么多了,這事算是因她而起,情急之下,干脆利落咬破了中指,血珠滲落憑空起勢,口中清念。
“天圓地方, 律令九章。吾今下筆, 萬鬼伏藏。北斗昂昂, 斗轉(zhuǎn)魁罡。沖山山裂, 沖水水光。災(zāi)咎豁除, 殃懲殄滅……”*①
隨著最后兩個字落下,院長混沌的神識逐漸清明,最后一刀重重落下,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作者有話說:
唐曼:唐樹你真該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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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誰是臥底22
◎“可沒人知道周而復始下去,會遇到什么”◎
院長通紅的眼睛緩緩變得透亮起來, 他拿著滿是血污的刀,有一瞬間的無措,又很快被獲得鮫人尾的欣喜沖淡。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他的聲音從激動到哽咽, 轉(zhuǎn)換得十分流暢。他滿心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手里的斷尾上,他連雙手都在顫抖, 全然不顧一旁奄奄一息的鮫人。
而在唐曼的視角里, 鮫人原本年輕姣好的面容飛速變化,長發(fā)逐漸變得花白, 吹彈可破的肌膚上皺紋野蠻生長著。
老化的速度就像是打了催長劑一樣, 她渾身上下再也找不到一絲方才的模樣。
唐曼腦海中緊繃著的那根弦斷了。
“你不會……”她遲疑了, 如果自己的猜想是真的, 那么唐樹確實不是個人。
鮫人仍舊沉浸在痛楚之中, 只不過她身上的疼痛與大腦疼痛交織在了一起。她看著一旁的院長, 最后又看向自己仍然在流血的膝蓋——膝蓋下方空蕩蕩,因為幻肢痛的存在,她甚至感覺自己的雙腿仍在擺動。
那些失去的記憶,在此刻一股腦的涌入大腦。
她嘴唇顫抖著,連多余的落淚氣力都沒有, 聲音極輕:“老余……”
老余是院長的名字, 被喜悅沖破了頭腦的他第一時間沒有聽到, 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 鮫人已經(jīng)閉上了眼, 氣若游絲。
這個時候的鮫人,相貌已經(jīng)完全變了。
老余轉(zhuǎn)過頭來,只一眼, 就退坐在地。
“你是誰?為什么跟曉玲長得一模一樣?!”
唐曼長嘆了口氣, 要是胡可可在這里, 估計已經(jīng)開始淚眼汪汪的痛罵唐樹不做人了。
鮫人再度睜開眼時,眼底已經(jīng)沒有了唐曼初次見到她時的活力。那個時候雖然她被關(guān)在這里邊,但至少沒有記憶的困擾。除了日常需要應(yīng)付一下玩家以外,她好歹是活著的。
是的,唐曼猜測,唐樹應(yīng)該是洗去了她的記憶,若不然她也不會說出自己什么都不記得了這種話。
可現(xiàn)在……玄幻故事里常說,鮫人斷尾后可以長出雙腿。但唐曼知道,長出雙腿的條件很苛刻,除了鮫人自己愿意以外,還必須得用她們族里相關(guān)的術(shù)法才行。
像老余這樣直接使用物理手段,就算鮫人最后還是會長出雙腿,但也是殘缺的。
就如同現(xiàn)在。
鮫人苦笑著,不知道該笑他的癡情,還是應(yīng)該笑自己的未來:“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老余的第一反應(yīng)是不相信,他蹬著腿往后退了些:“不可能,曉玲分明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會是鮫人!”
“你小的時候因為淘氣私自下海,結(jié)果在水里遇到暗流,撞在暗礁上磕斷了乳牙。等你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岸上了,身邊還躺著你的乳牙。后來,你把那顆乳牙打磨光滑,說這是你的護身符。”
老余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來:“你為什么知道?”
“我們結(jié)婚那天,你準備了7斤的黃金嫁妝,因為說7是我的幸運數(shù)字。”
鮫人一邊咳嗽一邊講述那些只有他們倆才知道的秘密,老余越聽越震驚,最后直接走到鮫人的面前:“你真的是曉玲?”
“是,我是。”
老余眼睛再度紅了,只不過這一次是愧疚、后悔居多。他的手在曉玲空蕩的小腿處晃了晃,他甚至不知道該說什么:“我、我是不是、害了你……”
唐曼緩緩搖頭,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所謂的可以救他愛人回來的道具都只是個幌子,因為其他的道具都毫無線索,但鮫人卻在醫(yī)院里有現(xiàn)成的。
唐樹封印了鮫人……也就是曉玲的記憶,讓她重新成為鮫人的模樣,終日被困在這里。卻又沒有封掉她的能力,讓她能夠正常攻擊。
也就是說,即便是唐曼今天真的打算自己動手,她大概率也是打不過的,卻會讓失去記憶的曉玲對這個“未曾謀面”的院長更加憎惡。
時間一長,她必然對這個人心生好奇。俗話說,解決不了問題,那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屆時她極有可能讓隨便哪名玩家想辦法把院長帶進來。
所以今天這一幕,發(fā)生是遲早的事情,無非是唐曼將這它提前了罷了。
說完,她看向曉玲,而曉玲點點頭,證明了她的猜測是正確的。
老余猶如晴天霹靂,曉玲因為沒有腿無法再站起來,而他的腿也似乎癱瘓了一般,跪坐在地上遲遲沒能起身。
“我……對不起、對不起……”他將懺悔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當真是聞?wù)邆穆犝吡鳒I。
唐曼感覺指尖方才劃出的細口有些疼,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方才老余的不對勁上。
依她所見,唐樹應(yīng)該在這里布下了某種陣法,否則老余不至于情緒失控到如此地步。
說到底,一切都是唐樹種下的因果。
可現(xiàn)在,曉玲說找回來了吧,也算回來了,但她現(xiàn)在這種樣子,唐曼反而不知道怎么開口要老余讓位給自己了。
正猶豫著如何開口,老余先她一步提出了自己的訴求:“你能……幫幫她嗎?”
鮫人尾被他抱在懷里,血漬已經(jīng)浸濕了他的領(lǐng)口。他聲淚俱下,眼里只剩下如何才能救曉玲的卑微。
現(xiàn)在的局面,唐曼已經(jīng)沒辦法獨自一人面對了。她的確有可以一試的辦法,但不能保證。
“我可以嘗試,”她說,“但不能保證成功,并且,我需要看到你的誠意。”
正所謂病急亂投醫(yī),更何況老余現(xiàn)在也找不到任何其他的辦法。他點頭:“作為交換,我可以先救你的朋友。不管成與不成,我都會跟你簽工作交接表,但你要放我們出去。”
哪怕真的不成,他也不想再和愛人繼續(xù)待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了。
唐曼從錦囊袋里掏出毛筆和符紙:“那你就在這里寫吧,生效時間記得晚十分鐘。事成之后,我會帶著人來找你。”
她在賭,賭郭婧的言出法隨能在這里派上用場。
老余不敢耽擱,很快便將東西寫好遞給了她。
唐曼仔仔細細來回看了兩遍,確認無誤后才帶著東西離開。
她幾乎是踩著時間回去的,順便還把喬醫(yī)生一起叫到了病房。見她表情嚴肅,喬喬甚至都沒問她要做什么。
病房內(nèi),張婉喬坐在窗邊背對著幾人,看不出來在想什么。郭婧和胡可可則是擠在一起,一人抱著一本書,看得好不快活。
唐曼輕咳一聲:“起來干活了。”
兩人迷茫地望過來:“什么活?”
1分鐘后,喬喬的四肢都被固定在了椅子上,她好奇看著正在加固繩結(jié)的唐曼,驚慌倒是談不上,只是分外疑惑:“這是要干嘛?”
唐曼故作邪氣地笑了笑:“當然是綁架你啦喬醫(yī)生。”
一直在放空狀態(tài)的張婉喬跑了過來,眼里滿是興奮:“你們終于準備動手了?!”
她等這一天可等了太久了:“你終于想通了,我們就應(yīng)該早點救出這些正在受苦的病人們。”
唐曼盯著跳動的鐘表開始倒計時,一旁的郭婧和胡可可在她的示意下早就擺出了防御姿態(tài)。
3……
2……
1……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在場的人誰也想象不到,在既定的十分鐘時限滿后,張婉喬和喬醫(yī)生同時驚叫一聲,分明是兩個軀體,卻同時冒了三道霧氣出來。
只不過屬于真正張婉喬的那一股是白色的,另外兩股都黑得沒邊了。
當然,仔細觀察的話,不難發(fā)現(xiàn)白色的霧氣中已經(jīng)有幾縷和黑霧糾纏在一起。唐曼知道,這是張婉喬已經(jīng)在跟喬醫(yī)生靈魂融合的征兆。
胡可可和郭婧人都看傻了。
白色霧氣在空中飄忽了一陣子,出于自己身體本能的吸引,它本來要直接奔著去的,但一旁的黑霧卻總是與它糾纏不清。
唐曼撇眉:“再纏著不放信不信我搞你個魂飛魄散啊!”
黑霧抖了抖,就像是不甘心,緩緩地想要往回走,但另一道黑霧見自己的計謀被戳穿,失去身體的它只能把搶奪的希望放在喬醫(yī)生的霧氣上。只可惜,尚未靠攏,就被唐曼的嗩吶攔截了個正著。
“你不會以為我要放過你吧。”到底是要把唐樹揪出來的,想到宗邢說的那些話,也思考過她們404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這里面。哪怕現(xiàn)在小命還好好的,可沒人知道周而復始下去,會遇到什么。
她想,如果真的必須要有一個人來承擔因果,或許就像宗邢說的,只能是她。
攥著霧氣的手一用力,那團霧當即朝著四周散去。唐曼用嗩吶吹奏了一曲《大出殯》,也算是小小的超度了。
而這邊,終于回到自己身體的張婉喬還有些頭暈?zāi)垦#铧c就要倒下,好在郭婧見勢不妙扶了她一把,才沒讓她坐到地上去。
至于被五花大綁的喬醫(yī)生緩緩睜開了眼,似乎是在接收這些日子以來發(fā)生的所有事情,短時間內(nèi)并未開口。
兜里的手機傳來細微的振動,唐曼沒有拿出來看也知道,那是任務(wù)三已經(jīng)完成的訊號。
顧不上其他,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讓胡可可留下照看張婉喬,順帶監(jiān)視喬醫(yī)生,便帶著郭婧前往醫(yī)藥部。
待兩人回到密室的時候,郭婧已經(jīng)聽完了全過程。
雖然知道唐曼這段時間一直在忙一些不方便說的事情,但當她得知真相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大吃一驚。
“那個唐樹……”剛要破口大罵,又想到剛剛唐曼說的唐樹有可能在監(jiān)視著她們,轉(zhuǎn)而小聲說道,“真不是人吶。”
老余聽見腳步聲,急忙站起身來:“如何?”
他臉上的淚痕還沒干透,看起來挺有幾分狼狽,也讓知道全貌的郭婧更加動容。
唐曼往后退了一步,沉聲道:“看你的了,但切記,量力而行,如果察覺到不對,立馬終止!”
100 ☪ 誰是臥底23
◎“你這就直接混上院長啦?”◎
郭婧點頭答應(yīng), 隨后斟酌了下用詞,將對自己的影響降低到最小。
隨著她的聲音,老余迅速將斷尾放置在曉玲的斷肢處, 一道白光閃過,斷尾竟是在緩緩消失——曉玲在吸收尾巴!
仿佛是變魔術(shù)一樣, 曉玲殘缺的雙腿緩慢生長著, 看得老余連震驚都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震驚了。
血肉再生的痛楚并不比斷尾少,曉玲滿頭大汗, 嘴唇卻死死咬著, 不讓自己發(fā)出一絲聲音。
三分鐘后, 郭婧氣喘吁吁的坐了下來。
“你還好嗎?”唐曼一邊問著, 一邊從錦囊袋里掏出可以安神的符箓直接往她身上貼。
“還好。”郭婧是累了點, 但比起之前那些直接對404起作用的言出法隨來說, 這個真的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唐曼了然,這到底不是屬于她的因果,所以她承受的會減少許多。
曉玲已經(jīng)將斷尾完全吸收了,只不過新的雙腿暫時還無法讓她正常行走,但只要好生休養(yǎng)一段時間, 自然能夠跟正常人一樣。
“現(xiàn)在輪到你兌現(xiàn)你的承諾了。”唐曼說。
老余心中的大石頭終于放下, 他沒有了牽掛, 做事也利索:“沒問題, 但是院長辦公室我白天進不去, 只能麻煩你們等到晚上了。”
“不必。”通過這面墻的打開方式,唐曼已經(jīng)推斷出了白晝?nèi)绾芜M入院長辦公室的方法,“跟我們走就行。”
面對救命恩人, 老余沒有質(zhì)疑。就算現(xiàn)在唐曼跳出來說她認識這個游戲的創(chuàng)造者, 他都不會有半點懷疑。當即背上曉玲, 亦步亦趨的跟在兩人身后。
因為喬醫(yī)生還在404被關(guān)著,所以休息室里并沒有人。唐曼輕車熟路的找到記憶中發(fā)財樹的位置,用破開墻壁的方式同樣破開了這里的結(jié)界。
所謂的看不見的辦公室,甚至連那副戀愛腦的畫都一模一樣。
地面上掉落的枯葉在原位置停著,唐曼抬手:“請。”
事已至此,院長沒有什么好再糾結(jié)的。小心翼翼將曉玲放在一旁會客的沙發(fā)上,然后大筆一揮,在工作交接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現(xiàn)在你只需要在一旁簽下你的名字,院長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唐曼深呼吸著,握著筆的右手微不可見顫抖。
簽下這個名,就是存在了因果關(guān)系。但簽下這個名,她就有了直接見唐樹的理由。
她龍飛鳳舞的寫下了名字。
那副屬于院長的自畫像上,畫面一閃,變成了唐曼的照片。宣告著從現(xiàn)在起,這座醫(yī)院的主人,正式換人了。
郭婧嘖嘖稱奇:“突然有種抱大腿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老余咳嗽一聲:“既然如此,你準備多久讓我們離開?”
他們留下來毫無用處,唐曼打算好人做到底:“就現(xiàn)在吧。”
一聽能馬上離開,不論是老余還是曉玲都顯得很是激動。尤其是老余,他本以為還要耽擱一陣時間,不曾想對方如此果斷。
他走到發(fā)財樹前,伸手挪開了花盆。一張黑紅色交織的卡片出現(xiàn)在他的掌心:“反正我們也要離開了,這個東西對我們來說已經(jīng)沒有用,就送給你了吧。”
卡片上的字閃著寒光——積分卡。
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字。
真是樸實無華的一張卡。
“這是什么?”唐曼仔細打量著,確認沒有任何異樣的能量波動,才放心接過來。
“坦白說我也不清楚。”老余不太好意思,“這是上一任院長給我的,或許是什么院長伸張身份的象征?”
唐曼頗有些無語,誰家院長證明身份甩張積分卡出來啊!
但既然是游戲里的東西,那必然有它存在的道理。現(xiàn)在用不上沒關(guān)系,或許以后能用得上。她沒跟對方客氣,收人錢財替人辦事這事她熟,當即給兩人寫了出院的證明。
“那我們就先離開了。”老余感嘆萬分,“祝你們也能早日平安離開!”
這是對她們、對所有玩家來說,最好的祝福。
回到病房內(nèi),喬醫(yī)生仍舊在跟胡可可大眼瞪小眼。終于緩過神來的張婉喬不太待見之前自己的身體被別人霸占了這么久,鉆進廁所洗澡到現(xiàn)在才剛出來。
還是覺得有點臟。
胡可可看見門口的人回來,高興地揮手:“你們回來啦,還順利嗎?”
“嗯,托你們的福,很順利。”唐曼慢條斯理走進來,現(xiàn)在最棘手的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今天一天發(fā)生這么多事情,她還真有些累。
喬醫(yī)生的余光瞥到那道身影,本是惡狠狠的眼神突然變得疑惑起來:“你你你……”
唐曼環(huán)顧四周,并沒有看見其他人,食指對準自己:“我?”
開始只是余光,喬醫(yī)生還不敢確定,但現(xiàn)在唐曼整個人都出現(xiàn)在她視野里,她直接看傻眼了。
病人看不見,但作為醫(yī)院的主治醫(yī)生,她能看見只屬于院長的特殊象征物,只要這個人還是被醫(yī)院,或者說被那位承認的院長,那么胸前一定會掛有紅色的工作牌。哪怕這個工作牌連院長自己都看不見。
她接收了張婉喬操控自己身體時的一小部分記憶,也知道唐曼本來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病人,最多就是有點吹嗩吶的業(yè)余愛好罷了。
所以……這個本來應(yīng)該是跪求讓自己輕點打針的病人,突然搖身一變,變成自己的頂頭上司了?
不是嗎,有沒有人來管管啊!這種設(shè)定真的科學嗎?!
在唐曼的視角里,只能看見她的目光從疑惑,到痛心疾首,再到麻木,但并未深究其中緣由。
反正都要走了,懶得動腦子了。
直到喬醫(yī)生弱弱說了一句:“院長……要不……先把我放了?我先回去上班了,醫(yī)院是禁止摸魚的,不然會被扣工資。”
社畜的模樣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胡可可和張婉喬幾乎是同時開口:“什么東西?院長?幼兒園院長嗎?”
唐曼有點不好意思開口,那種羞恥感無異于本來大家都是好好的,突然你的朋友飛升了的。郭婧就是那個超級自豪的朋友,一五一十的將一路上的所有經(jīng)過說了一遍,還不忘添油加醋把唐曼夸得料事如神,字字珠璣。
胡可可和張婉喬茫然點頭,隨后張婉喬狠狠拍了下唐曼的肩膀:“可以啊唐院長,我受盡折磨才撈了個主治醫(yī)生當當,你這直接混上院長啦。”
感受著熟悉的巴掌,還是自己記憶中的感覺,唐曼不由得輕笑了一聲:“回來就好,要不要趁著我們還沒走能落得清閑,今天晚上加個餐?吃火鍋怎么樣?”
張婉喬這些日子被食堂的飯折磨得死去活來的,當即眉眼彎彎,頭點得跟啄木鳥一樣。
仍舊被綁在椅子上的喬醫(yī)生下意識開口:“病人不能吃除了食堂以外的食物……”
唐曼目光如炬:“我是病人嗎?”
喬醫(yī)生瘋狂搖頭。
唐曼:“那不就對了。”
喬醫(yī)生:不敢說話,院長頂風作案,我能怎么辦。
因為算是這里的最后一頓,下一層樓會是什么樣的情況沒人知道,換好自己的衣服后,唐曼直接帶著三人去了院長辦公室。
沸騰的紅湯鼓著泡,香氣撲鼻。她們似乎已經(jīng)好久沒有大家一起坐著如此輕松的吃飯了。
唐曼正準備撈起一片毛肚,就聽見門口響起敲門聲。
三長一短,一共四下。
這是打開院長辦公室的敲門方式,只是當初屋內(nèi)沒人,門會自動打開,現(xiàn)在它迎來了新的主人,自然不會應(yīng)聲而開。
這個點,會是誰?
唐曼沒什么好怕的,就如同老余說的那樣,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現(xiàn)在就是醫(yī)院話語權(quán)最大的人。
所以她打開了門。
小娟、亦或是簡半站在門口,剛想說話,注意力卻被一屋子穿著道袍的人吸引了去。
是的,因為打算吃完飯就離開,404已經(jīng)從病服換回了萬圣節(jié)的裝扮。此時一群“道士”坐在一起涮火鍋,畫風有點清奇。
唐曼怪尷尬的:“你有什么事嗎?”
“我是來找院長幫忙的,”她一開口唐曼就知道現(xiàn)在和自己對話的是簡半了,“我在主治醫(yī)生那里聽說院長換了,就說來碰碰運氣,新院長呢?”
話音剛落,簡半就看見了那副畫,畫像上的人物和眼前的人重疊在一起,竟是絲毫不差。
“你你你……”她驚恐得后退半步,“你還是決定加入他們了??”
走廊并不是什么適合說話的地方,盡管這里還算偏僻,但架不住有主治醫(yī)院想來對新院長一探究竟。
唐曼往旁邊撤:“你先進來。”
404剩下的人面面相覷,夾在筷子上的食物一時間不知道到底應(yīng)不應(yīng)該送進嘴里。
畢竟……當人面,還是患者的面吃這么好,怪不禮貌的。
“如你所見,新院長是我。”唐曼說,“你是希望拿到離開的告知書嗎?”
一開始她的確想到過順手把簡半救了,但她畢竟還住在別人身上,自己的身體不知所蹤。她不敢輕易的給她把魂體抽出來,也不太確定把她拎出來會有什么后果。
簡半點頭:“我在這里待得太久了。”
簡而言之,她要出去,無論是什么結(jié)果。
提到這里,唐曼忽然警覺起來。她眼睛微瞇,上下打量著簡半,盯得簡半心里發(fā)毛:“我……怎么了?”
今天幫張婉喬調(diào)換身體的時候,不過短短幾天,她的魂體就已經(jīng)沾染了些許的黑色。按照簡半的說法,她在這里待了這么久,為什么還沒有跟小娟完全融合?甚至于按照她的說法,當自己到來后,她每天清醒的時間反而多了起來。
現(xiàn)在回想起來,自己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過小娟了。
唐曼抱住雙臂,那是戒備的意思:“你還記得你上次沉睡是什么時候嗎?”
作者有話說:
404除了唐曼以外:不聽不聽,只想抱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