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主人就要負責到底
王若威的家跟她預想的很不一樣。
李見荷原以為他的住所會如他的外形穿搭一樣,是清冷克制的灰調風格,但一進門卻被滿屋的各種擺設驚訝住了。
他住在中心公園附近的一處商業公寓里,環境清凈不俗,原本統一簡約的裝潢卻愣是被他改造得十分日式溫馨,不算凌亂,卻也滿滿當當都是他生活和興趣的痕跡。
“你先穿這雙吧!彼麖男窭锬贸鲆浑p女式拖鞋放落在她面前,她脫鞋穿上,嘴上卻不忘奚落:“喲,你這還準備有女鞋呢?沒少帶女孩子回來吧?”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這么愛吃醋呢?”
他靠著門抱著手臂,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李見荷被看得臉熱了起來,顧左右而言他:“我可以稍微參觀一下嗎?”
“當然可以啊。”也不枉他昨天收拾了那么久。
她走進他的房間,聞到了和他身上一樣的木調香。房間不大不小,有一張干凈的大床,一個衣柜,一塊東南亞風格的手工地毯,一張堆滿了書的桌子,一個放著許多CD的柜架,和一面貼滿海報與照片的墻。
她細看了看,其中最多的是孫燕姿的專輯,那些歌,他們曾經一起聽過。
桌上的書,從張愛玲到佩索阿,與她的書單也有高度重合。
墻上的那些電影海報,好幾部是她的人生摯愛。
她似乎是第一次以這樣直觀的方式了解他和他的喜好、貼近他的生活,竟不知原來他們的確如Melody所說的那樣,有這么多相似的地方。
唯獨在他陳列的照片墻里沒有她,是他們缺席了彼此青春的一點佐證,提醒著她事情是如何變成今天這樣的。
他在背后看著她,不知曉她的表情,只是有些緊張地開口說道:“拖鞋是我媽之前來玩的時候給她買的,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女生來過!
李見荷聽聞不動聲色地問:“哦那阿姨還好嗎?”
她只是高中的時候在病房里匆匆見過薛寧那一次,幾乎已經不記得她的長相了,只記得她臉上淤青將褪的顏色。
“嗯,挺好的,再過幾年就可以退休了!蓖跞敉故呛茌p快地答道,自從他爸去世后,母子二人雖然過得辛苦一些,但到底比從前膽戰心驚的生活要平靜安穩許多。
“還在樺城?”那個小城,她也有些記憶模糊了。
“嗯!彼c了點頭。
想起那個地方和那段過往,她有些不自在了,于是便轉頭走進客廳里,將地上的航空箱打開門栓,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尼莫叫了兩聲,探頭探腦地鉆了出來,原本還有些害怕的它,東聞聞西瞅瞅后竟很快熟悉了起來,放松了警惕,蹭著李見荷的手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它很喜歡你!焙退粯颖凰
王若威忽然想起了正事兒,拉起李見荷的手徑直走到陽臺,拿出一堆東西來——“你幫我看看,這個是幼貓糧,羊奶粉,還有一些零食,應該都能吃吧?這個貓砂是不是直接倒進盆里就行啊,要倒多少呢?也不知道它會不會用誒”
他甚至忘了摘口罩。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她忽然有些觸動,僅僅是因為自己的一句話,他就做了這么多準備。
她抱起尼莫用哄小孩的口吻說道:“尼莫呀~你看我給你找了一個多好的伴兒啊。”她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小聲跟尼莫說:“他也是貓呢,以后他就是你的威威貓隊長了!
王若威只覺得可愛,笑著打趣道:“我倆都是貓,那你是什么?我們的主人嗎?”
李見荷不假思索地回答:“什么主人不主人的,你當玩SM呢?”
她平時跟興趣涉獵廣泛的小白開慣了這類玩笑,此刻竟然脫口而出。意識到有些不妥,她想要說點什么找補一下,王若威卻忽然走近了:“怎么?你對這方面有研究,還是有興趣?”
尼莫在李見荷懷中,或許是感受到氛圍潮熱,喵了一聲便掙扎著逃脫了,只剩下他們兩人面對面地站在原地。
他伸手撐住她身后的桌子上,將她環住,低聲問道:“還有,你說說,你的朋友們為什么管我叫冤家鬼?”
原來他都聽到了在他逼近的氣息下,她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但她也不想先認慫,直勾勾地回看著他:“你不喜歡這個代號?別人可都是什么眼鏡男、西裝哥之類的!
明知她在故意氣他,他還是有些上頭了:“那你有沒有聽說過,冤家宜解不宜結。”
“你想要怎么解?”她看著他,眼神曖昧,不知怎的,她忽然覺得他臉上的口罩很礙事。
“你要不要先把口罩摘下來?”她試探地戳了戳他的胸口。
王若威似乎有些遲疑與糾結,最終還是拒絕了:“等你走了我再摘吧,萬一是最近的流感,傳染給你就不好了!
這是在催她走?不摘口罩的話飯也不吃了嗎?
“哦”她沮喪地點了點頭,卻被他忽然湊近的臉嚇了一跳,“怎么?你很失落?”
“滾。”
李見荷感覺有些沒勁,“既然生病了就離我遠點。”她一把推開王若威,拎起包走到了門口,“時間不早了,我下次再來看尼莫!
王若威看著她的背影摘下了口罩,小聲地嘟囔:“膽小鬼,這就逃跑了!
然后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只可惜,想逃是注定逃不掉的。
接下來一段時間內,王若威總有各種理由把她叫去他家里。
尼莫生病了,尼莫亂拉了,尼莫瘦了,尼莫學會玩玩具了
因為李濤貓毛過敏,這也是李見荷從小到大第一次實打實地參與養貓,根本欲罷不能,只能乖乖地被他呼來喝去,混跡在他家里。
「尼莫已經兩天沒有尿尿了,是怎么回事啊,要不要緊?」
這天臨近下班,李見荷又收到了王若威發來的消息。
「?怎么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下班一起帶它去醫院看看?」
她有些糾結,原本今晚準備死磕論文的。
「你既然當了它的主人,就要負責到底。」王若威開始了新一輪的道德綁架。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不去豈不成了始亂終棄之人?
「嗯好吧,我去。tຊ」
她輕嘆一口氣。
真是不省心的一只貓。
下了班之后,李見荷跟王若威一起上了回他家的車,輕車熟路地走在前面,輸了密碼,一進門尼莫就急哄哄地蹭了上來。被小貓的頭蹭的感覺很奇妙,有一種被無條件信任的溫暖。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你家!蓖跞敉驹谒砗螅粗@一溜煙的操作。
“那我下次不來了!泵髅魇撬偨兴^來的嘛。
“看來它還是比較親你!彼行┘刀实卣f。
“怎么?你吃醋?”
“我不吃它的醋,我吃你的醋,你對它比對我好!
“哪有跟貓吃醋的!再說了,從來都沒看見你抱它,它怎么會跟你親。”她哭笑不得,隨即走向了陽臺查看起貓砂來,“今天真的都還沒尿誒!我們快點帶她去醫院看看吧。”
她有些著急,到醫院檢查之后,發現尼莫是尿路感染了,醫生說可能是這款貓砂的粉塵比較大,于是兩人又連夜做功課下單了新的貓砂,忙活完回去之后已經深夜了。
“你說尼莫這么不省心,我們下周去上海出差的時候它怎么辦。俊彼谏嘲l上,有些發愁,《戀人絮語》下周就正式錄制了,他們得去上海駐場一段時間。
王若威想了想說道:“這樣,我們這幾天留心一下,找個靠譜的寄養家庭吧,這樣以后我們出差的時候它也有個著落!
她還是放心不下,苦笑著說:“雖然是個辦法,但我總有一種狠心將孩子送去寄宿制學校的感覺!
他也笑了:“那我倆是不合格的爸媽?”
爸爸,媽媽,尼莫李見荷感覺這組合有些詭異又溫馨,這些日子以來他們似乎更親密了,卻不是身體意義上的接觸,而是像他們真的在一起生活、一起養育孩子那樣,共享喜悅與擔憂。
“阿嚏——”王若威這時又打了個噴嚏。
李見荷抱著貓瞥了他一眼,有些掛心:“你冷嗎?”
他搖了搖頭:“不冷!
“不對啊,你最近怎么總打噴嚏啊?上次的感冒還沒好嗎”她有些疑惑,站起身來想要查看,卻被王若威順勢推著肩膀送出了家門,“好啦好啦,時間不早了,你快點回去吧。”
“喂,這就讓我走了?”她感覺自己真成了貓奴,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那種。
見她仍有不滿,王若威輕輕地摟住她的腰將她堵在門上,“怎么,你今晚想留宿?”雖然他總是用這一招,但偏偏屢試不爽,李見荷臉一紅,果然停止了詢問。也并不是只有她有反應,他看著她的唇,喉結輕輕動了一下,“我可以”
“那我先回去了!”她打斷了他,麻溜兒地從他手地下鉆了出去,慌亂地告了別。
王若威的手后知后覺地握了兩下,有忽然空缺出來的失落。
早知道就不逗她了。
第32章 世界是個草臺班子
《戀人絮語》錄制在即,經歷了前期幾十輪的來回修改扯皮,整體的商務合作方案包括各種物料的設計細節都已確定,錄制流程也出來了。
看著嚴絲合縫、密密麻麻、精確到每一小時的Rundown,李見荷不由的有些緊張,這是她第一次正式參與這么大型的項目,雖然她們作為品牌方只需要跟進其中商務植入部分的工作進展,但她還是很認真地對待著各項分內之事。
何況這是她偶像伊嵐的節目。
跟寄養家庭托付好尼莫后,她和王若威動身前往了上海。莫芮前段時間升了職,又接了幾個第四季度的大項目,這次不會全程跟進錄制的執行,只說會抽空過來一趟。
“抽空是哪個空?就我倆在這,能hold得住制作組那幫人精嗎?”
上次鬧的不愉快還歷歷在目,李見荷在出租車上跟王若威吐槽起來。
十月中下旬的上海已步入深秋,銀杏、梧桐、楓葉,道路旁的顏色變得越發濃郁多彩。看著窗外的街景,再一次來到這里,沒想到兩人的關系也如氣候一般朝夕更替,變化了許多。
他們現在有很多默契,甚至于這段時間以來,對于兩人之間關系的定義也默契地閉口不提。
或者說是一個人在裝傻充愣,另一個人則怕逼得太緊,弄巧成拙。
各懷心事。
“別擔心,好歹咱們也是甲方,面子還是會留的!蓖跞敉粗钜姾烧f道。
她的頭發被來自車外的風吹亂了,她用手束著,和窗外高速移動的秋日景色渾然一體,像一副自帶畫框的寫生,蕭瑟又自然。
他伸出手幫她將一縷飄揚的頭發別在耳后,碰到了她的耳尖,手上一滯,緩緩地說:“對了,流程安排都抄給芮姐和沈總回復確認過了嗎?”
她閃躲了一下,像是起了靜電,嘶了一聲,“嗯嗯,她們回復過了。”
“物料呢?”他有些怏怏地收回手。
“前天就寄過來了,已經簽收了,應該是制作組的人收的!
“嗯嗯,好的,到現場再確認一下,讓他們盡快按設計布置好!
顯然,關于工作與私人情感的劃分,他們雖不擅長,但也在努力學習中,就像人人都想追求work-life balance一樣,實際上卻沒幾個人能真的做到平衡。
李見荷這次住在王若威的隔壁,回酒店房間放好行李后,兩人又匆匆趕往錄制現場。
都市白領出差其實并不像世人想象的那樣,總是光鮮亮麗、意氣風發,大多數時候是狼狽又慌亂的。每一次突發狀況的發生都讓李見荷愈發覺得,世界只是個巨大的草臺班子,大家不過是粉墨登場。
只是這一次她沒想到的是,自己竟成了這出戲中的丑角。
這一季的“戀人之屋”包下了黃浦江邊的一套別墅,在水草豐茂的地方。到了現場,來不及觀賞風景,她第一件事就是去倉庫找產品和品牌陳列擺放的相關物料,但翻遍了所有快遞都沒有找到。
“怎么回事?現場布置還沒到位嗎?”副導演在現場大聲質問道。
“還還差嘉迅他們的東西,好像是寄丟了!钡谰呓M的人弱弱地答道,把自己撇了個干凈。這位導演脾氣不好,誰都不想把他惹毛,被他記住。
聽見是冠名商的原因,副導演稍微緩和了一些,看了一眼剛剛還在溝通的王若威,有些為難地說道:“您看,您這邊物料什么時候能到位,我們今晚都得布置清理好,明天可就正式開始錄制了!
可能是怕對方是那種傻B甲方不夠重視,他又補充了一句,語氣強硬了一些,“這將近一百人的團隊,還涉及很多嘉賓的時間協調問題,耽誤了拍攝進度不知道誰能負的了責啊。”
周圍有工作人員見狀,竊竊私語了起來:“哎呀,當時跟他們說了由我們這邊一起制作不就好了,非說擔心色差品控問題影響品牌視覺形象,要用常合作的供應商,這下出問題了吧!
“呵,大公司就是事多,不純純給自己添堵呢嗎?”
同是打工人,雖然話說得難聽了點,但王若威知道大家只是想把事情簡單化、做好,奈何立場不同而已,于是他好聲好氣地應付了幾句,便打電話給仍在倉庫的李見荷。
“見荷,怎么樣了,物料還是沒找到嗎?”
李見荷的聲音有些焦急和疲憊,大喘著氣說:“對手機上明明顯示簽收了,我都貼了公司的標簽,剛剛問了保安也說有印象,但就是怎么都找不到。對不起,我再找找吧”
當下這個節骨眼,責怪誰、讓誰道歉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重要的是把問題解決。
王若威快速構思了一下,平穩地對電話那頭說道:“你先別急,這樣,我先聯系之前合作過的本地供應商,加急重新制作一份,爭取今晚送過來,安排完我再過來和你一起找找!
李見荷也冷靜下來一點:“好的,設計制作的源文件在我電腦桌面的項目文件夾里,命名【終極一定最終版】的那個!
王若威笑了,他來時幫她拿著包,于是掏出她的電腦問道:“你開機密碼是多少?”
“呃sfcrdsjbhzycq001!彼焖俚卣f了一遍,燙嘴似的。
“哈?”
他一頭霧水,這個密碼未免也太過復雜了,她是怎么記住的?
李見荷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總有殘缺,小寫首字母+001!
王若威恍然想起在那場熱烈的演唱會中,人聲鼎沸,她靠近他的耳邊興奮地說這首歌里藏著她的密碼,心中牽動了一下。
原來如此。
“嗯,打開了!彼首髌匠,避免讓她陷入尷尬。
掛斷電話后,他安排好供應商加急制作,然后前去尋她。倉庫悶熱,遠遠就能tຊ看見李見荷弓著腰還在翻找,前后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他站在門口暗暗地握住了拳頭,又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才走近拉起她的手臂。
她抬起頭來氣喘吁吁地看著他,他眉頭微蹙,幫她擦了一下臉上的汗:“你休息一下,我來找。”說罷就開始找起來。
倉庫的快遞其實也不多,都是各種道具物料,李見荷也沒閑著,兩人又找了一圈,還是沒見著那批東西的影兒。
王若威嘆了一口氣,指了指門口說道:“我剛看到那里有個監控,既然保安說有印象,咱們先看看監控吧!
“好”于是兩人又聯系了保安前往監控室。
只是他們沒想到,這是一項更大的工程。
從快遞簽收到他們到達現場,一共兩天多,將近50個小時的監控,哪怕是8倍速播放也得看上好幾個小時。
他們搬來了兩把椅子看了起來,大多數時間是無人的空檔,只有黑白的走廊像暫停的默劇,讓人昏昏欲睡。不知看了多久,王若威打了個哈欠一轉頭,才發現李見荷已經趴著睡著了。
想必是累壞了。
他看著她微微吸了一下鼻子,有像貓咪一樣的紋路,便脫下外套給她披上,又繼續看了起來。指尖滑動進度,他忽然注意到一個戴帽子的人影東張西望地進去,又抱著一箱東西出來了,不是之前見到的保安或快遞員,并且箱子上還若隱若現有嘉迅的封條。
他定睛一看左上角的時間——凌晨2點。
王若威瞇了瞇眼,仔細辨認起來,覺得這身形有些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便錄屏將片段傳到了自己的手機上,剛剛傳輸完成就有電話打了進來。
“喂?”他輕輕地起身走了出去,沒有將她叫醒。
李見荷醒來時已是晚上11點了,她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身上披著王若威的衣服,但身邊卻空無一人,只有監控室的若干臺屏幕亮著,顯得詭異而寧靜。
“若威?”她緩緩地走了出去,試探地叫著,卻只能聽見自己的回聲。她有些害怕地打給王若威,在電話那頭終于傳來他的聲音的時候,長舒了一口氣,這才安心下來。
“你在哪呢?”
“我在現場布置呢,已經快忙完了,估計你過來我們就能一起走了!
她一邊往不遠處的錄制場地走去,一邊在心里疑惑,快忙完了?東西找到了?
到了地兒,發現王若威正在和道具組的工作人員客套,而他們的東西也都各就各位擺置好了。
“那就麻煩您再收一下尾了,今天給你們添麻煩了!
“哪里話了,加班是我們的日常,哈哈!
李見荷也跟著打了個招呼告別,不明所以地隨王若威走了出去,“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不叫醒我,東西在哪找到的?”
“東西沒找到,是我跟一家本地的供應商老板之前有點交情,幫我插了個隊加急重做出來了!
“這樣啊”
見她仍然有些沮喪,他揉了揉她的發:“好啦,能解決問題沒耽誤事就行,我看你太累了就沒叫你,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回去休息吧,明天還得過來呢!
“好。”
可一路上,李見荷都沉默不語,直至兩人走到房間門口。
“怎么了?”王若威有些擔心地問道。
“哦,沒事兒,我就是太累了!彼拇_有些心事,但尚不打算和他說。
“嗯嗯,那你洗個澡早點休息吧!
“好的!
她掏出房卡準備回去,可王若威還在她身邊,沒有離開的意思。雖然他今天算是幫了她的忙,她也犯不著以身相許吧。
她有些鄙夷地看了一眼他,“你不會是想跟我一起進房間吧?”
王若威卻笑了,看著她說:“雖然我很想,但是見荷,這里是我的房間。”
第33章 你不喜歡的事很多
今天真是極為漫長的一天,出師不利地經歷了物料丟件重制的插曲,李見荷已經身心俱疲,剛剛竟然還差點走錯進了王若威的房間,差點騎虎難下。
疲憊的時候往往也是最容易沮喪的時候。李見荷洗完澡躺在酒店的床上,忽然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窗外是都市不夜的燈光,地理界限在現代裝潢的同質中漸漸模糊,她呆滯地盯著天花板,感覺這里既像是上海,又像是S市,恍惚間還仿佛回到了那個遙遠的小小樺城。
她并不困,想來是在監控室睡的那一覺補足了一些倦意,但她對于王若威當時沒有叫醒她,自行處理了所有事情還是有些耿耿于懷——這或許聽起來有些矯情和難以理解,她覺得自己沒有被當作一個“有工作能力”的人平等對待,而是被放在親密關系的語境里作為“弱勢方”被關照了。
她感激,卻不喜歡。
人啊,或許就是如此矛盾和貪婪,在重復機械的工作和冰冷都市中渴望得到一絲溫暖,又在專屬的關心和照顧里額外需要一份勢均力敵的平等。
好在接下來幾天的工作開展的還算順利,商務植入的權益也都按計劃一項項拍攝執行著,李見荷也沒說過什么。
“誒你說,在這種環境下他們真的能墜入愛河嗎?”此刻,她正站在CP拍攝畫報的攝影棚里,看著黑壓壓幾十號幕后工作人員和N多個攝像鏡頭疑惑地問道。
在這么多“凝視”之下談戀愛?她想都不敢想會有多尷尬,不過這些男俊女美的素人嘉賓還是很賞心悅目的。
“你聽過雙縫干涉實驗嗎?有沒有一種可能,正是因為被觀測,愛情才存在呢?”王若威亦看著他們,淡淡地回答道。
她倒是知道一些雙縫干涉實驗的內容,科學家們在封閉的真空盒內進行實驗,讓連續發射的單個電子穿過有著兩條縫隙的障礙物,當盒內裝上攝像鏡頭來觀察時,干涉條紋沒有了,取出攝像鏡頭再實驗時,干涉條紋則又出現了。
“怎么說?”她不曾想這理論原來還可以用來理解愛情。
王若威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我隨便瞎想的,如果說在無人觀測的時候,世界是以「波函數」的形式存在,只有觀測時才真實具象起來,那么愛情是不是也是這樣?”
以兩人的關系,這樣堂而皇之地談論愛情讓她感到有些羞恥,李見荷打了個哈哈尷尬笑道:“算了,我倆文科生在這討論什么量子力學呢,哈哈哈。”
“那聊聊我們吧,你這幾天怎么了?”王若威忽然轉向她說。
他不是沒有察覺到她那微小的異樣,只是這幾天都小心翼翼地沒有戳破。
“我?我怎么了?”她想了想自己好像沒有表現出什么不悅吧,雖然的確有些不舒服,但他畢竟是幫了大忙,她沒想計較。
更何況那種微妙又難以描述的自尊感,說出來只怕就成了“作”,是旁人理解不了的。
“你沒有什么想跟我說的嗎?”雖然兩人這幾天每天都待在一起,但他始終覺得自從那一晚后她有些情緒,存在于某種氛圍中,某個閃爍其詞的眼神里。
“你想聽我跟你說什么嗎?”她逗了一下他,糊弄了過去。
“你覺得我想聽的是什么!彼麌@了一口氣,還想要說些什么,忽然被眼前一閃而過的人影吸引住了視線,于是撇下李見荷跟了上去,“你在這盯一會兒現場,我去去就回。”
那個人戴著一頂鴨舌帽,一邊打電話一邊往棚外走,王若威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了監控視頻里的那個身影,只是并不能百分之百地確定。他正準備上前詢問時,那人與另一個人碰頭了,他只能在墻后暫時躲著,按兵不動。
“亮哥,最近手頭有些緊,再支援一點唄嘿嘿!
被稱呼為亮哥的人四處張望了一下,壓低了聲音:“你有完沒完了?我勸你別得寸進尺!”
“不是吧亮哥?我可是為你行了不義之事啊,一萬塊就想把我打發了?”
“就讓你拿了個東西,人家也沒追究,你還想要多少?”
“人家現在是沒追究,但如果追究起來,你說我要不要把你供出來呢?”
王若威在一墻之隔聽了個大概,明白了丟物料之事是這兩人在背后搗鬼,便在那人敲詐得逞離開后走上前去,叫住了另一個始作俑者。
“小亮?”看清臉后,他有一瞬間的驚訝,但想起之前在飯局上結下的梁子,好似也說得通了。
小亮大驚失色,支支吾吾道:“王王老師,你怎么在這里,我剛跟人聊點事兒呢!
“好了你別裝了,我都聽到了!
他撲通一聲跪下了:“王老師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就是一時糊涂才會干這種蠢事!
這個小亮,認起慫來倒是很迅速,王若威剛要開口,身后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確實是很蠢!
他回頭一看,李見荷已不tຊ知什么時候走到他身邊。
“你該不會是因為上次出差的時候鬧了點矛盾,就耍這種手段想整我們吧?”她想不通,怎么說也是專業制作組的人,怎么會干這種下三濫且耽誤團隊工作的事情呢。
小亮有些為難且緊張:“我一大男人被你懟了臉上沒面子,一時糊涂你們看我現在也得到報應了,被敲詐勒索了好些錢呢,我還上有老下有小的,您二位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老板們說行嗎?”
王若威看向李見荷,示意她來決定,她思考了一會兒,也不想在拍攝期間把事情鬧大鬧復雜,影響節目進度,便說:“這次我們就先放過你,不過我剛剛都已經錄下來了,你別想著再耍什么心眼,懂嗎?”
她故作兇狠地瞪了一眼小亮,對方立馬點頭哈腰:“懂懂懂,那沒什么事我先走了!比缓罅镏蠹恕
“你還知道錄像呢。”王若威看著她的樣子忍俊不禁。
“我沒錄上,誆他的。”她轉向他,忽然嚴肅地說道,“倒是你王若威,你又打算自己解決掉所有事情嗎?”
*
晚上收工后,在李見荷房間里,兩人延續上了白天因為工作電話而被打斷的對話。
“我沒有打算自己解決,我當時也不確定是不是他,才想先跟上去看看的!
“那然后呢,如果我不在,你真的會告訴我嗎?”
房間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王若威想了想,他可能的確不會告訴她,在他的成長經歷里,默默扛下所有甚至忍受所有,是他早已習慣的事情。
“我是個成年人了,我自己有能力解決很多事情!彼粗行o措的表情,嘆了口氣說道,“我不喜歡欠別人的!
下班收工累得懶得再找地方,是李見荷將他拉進了自己房間,兩人一人坐在床尾,一人坐在床對面的沙發,看著中間的過道,宛如一條涇渭分明的楚河漢界,王若威忽然笑了,只是笑得有些勉強。
“你笑什么?”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緩緩說道:“你不喜歡的事情真的很多誒,我想想,你不喜歡被偷拍、被叫笨蛋,不喜歡被男人照顧,也不喜歡驚喜,現在又多了個不喜歡欠別人的!
他一一悉數,口吻像是在推測,也像是想得到確認,“如果,你一點也不想欠我的,一點也不想被我照顧,甚至不想跟我發生任何糾葛,那是不是說明”
說明你個頭啦。
李見荷看著他那副慘兮兮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房間里的燈光有些昏暗,有時候昏暗會像酒精,讓人鼓起勇氣完成一些內心深處的欲望。
“只記得我不喜歡的事,你怎么不先問問我喜歡什么!彼粗,慢慢朝他走近。
“那你喜歡什么?”他沒有抬頭,只能看到她的鞋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
“我喜歡你。”
如同沒有預料到會聽見這句告白一樣,他抬眼地一瞬間,也不曾想到她會吻上來。
王若威下意識地摟住她的腰,回應著她的吻,感受到她的氣息和勇氣。
此刻,李見荷的腦海中有很多聲音在吵鬧,但都抵不過來自他手掌的溫度。
她的確不喜歡這也不喜歡那,不喜歡條條框框,甚至不喜歡這個操蛋的世界,但這并不意味著她不喜歡他。
他可能并不完美,但他會記得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尊重自己的每一個決定,從來不反問她為什么。為什么別人都喜歡的親密昵稱你不要,別人都喜歡的驚喜你不愛,別人都熱衷的照拂你嗤之以鼻,為什么你要這么想、這么認為、像個怪物一樣乖乖接受所有不就好了嗎。
因為她知道,所有的優待都有代價,這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標好了價碼。
她感覺自己騰空了兩秒鐘,兩人一起跌落在床上,唇舌短暫地分離。
王若威看著她,眼神中有某種不可確信:“你真的喜歡我嗎?”
真是笨死了,不喜歡的人,怎么會吻這么多次。
李見荷想起自己說過不喜歡未經問詢的吻,但剛剛好像又直接親他了。為了避免他日后發難,她想,還是得補充一句——
“我可以吻你嗎?”
在量子糾纏不清的宇宙里,因為我們的自我覺察、自我觀測,這份愛才能存在。
而在曾經坍縮的無數時空可能里,我仍然只想吻,我眼前的這個你。
對他來說,這或許是更好的回答。
第34章 也許是位心軟的神
王若威利落地脫下衣服,李見荷才看見他身上有許多疤痕,深深淺淺的、陳舊的,仿佛是從遙遠的童年繼承而來。他俯下身繼續著剛才的吻,安靜房間內滿是曖昧的喘息聲和唇齒間的牽連羈絆。
“可以嗎?”他的手搭在她的胸前襯衫的紐扣上啞聲詢問道。
李見荷沒有說話,而是在這個停頓的間隙里看著他,這個她從高中就相識的人,腦海中還有他年少時的模樣。她輕輕地吻上他眼角下那個小小的疤痕,停留片刻,然后嘴唇繼續向下滑動,拂過他的臉、他的脖頸,他的手背上是之前輕度燙傷后新生長出的粉嫩皮膚,她用這些吻來替代某些回答,直至她的這種“語言”被徹底吞沒。
胡塞爾曾說:“相愛的人不是在彼此交談,而是活在彼此之中。”
愛欲,這的確是另一種層面的交流。
第二天早上,李見荷率先醒過來,發現自己的手正被王若威緊緊地攥著,她試著抽出來,卻被一個力道拽了過去,將她圈住,令她感受到一陣肌膚相貼的溫暖——
“要去哪里?”他慵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去上個廁所!彼暮粑鼡浯蛟谒,癢癢的,她控制不住地聳起了脖子。
“很急嗎?”
“倒也沒有很急”
“那再一起躺會兒。”
兩人就這樣以擁抱的姿勢躺著,她的背貼合著他的胸廓,呼吸頻率逐漸統一。
如此親密。
李見荷想起,好像就是在不久之前,天氣還很悶熱的夏天,重逢他的前一晚夢見過他,她覺得這一切都有些不可思議。
“我之前夢見過你,你入職的前一天,然后我就在公司樓下碰到你了,我還覺得是神仙在捉弄我呢!
他笑了:“是嗎?你夢見我什么了。”
“你別笑啊,是真的。”她用手肘推了推他表示不滿,然后接著說,“我夢見你在一群人中間你欺負我!”
她刻意隱去了那個夢里冷漠殘酷的一面,不想破壞這個甜蜜的早晨,開玩笑似的說,“那會兒我們不是已經很久沒聯系了嗎,我室友幫我查周公解夢說,夢見很久沒見過的人,說明那個人正在忘記你!”
“胡說八道,我怎么會忘記你。”他抱她抱得又緊了些,“可能的確是某位心軟的神看我單相思太苦了,才安排我們見面的呢!
——只有神明知道,我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你,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你。
她戳了戳他的手臂嫌棄地說道:“咦,你好肉麻噢!
他埋首進她的頸窩,笑得更開心了。
起床穿好衣服后,兩人一起去吃了早飯,然后去了拍攝現場,盡管兩人都盡量保持著平常模樣,可任誰也看得出來,這兩人的心情很好。
拍攝一如既往進行著,一直到下午,李見荷的手機收到了幾條非工作消息。
見她有些猶疑地看著屏幕,似乎在做什么困難的決定,王若威上前關心地詢問道:“怎么了?”
李見荷下意識地將手機一收,又有些懊惱起來,覺得自己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是楊成,他知道我來上海出差了,想約我今晚吃個飯!
“哦”王若威看了她一眼,裝作滿不在乎地說,“那你去唄,反正今晚也沒什么別的事!
“嗯,好的,我也是這么想的。”她見他這樣充大度,便笑了笑,順著他的話答應了下來,想逗逗他。
其實她也想好了,的確是應該跟楊成見一面,如果他的確如田恬所說那樣喜歡著她的話。
解釋清楚、回絕果斷、劃清界限,是她認為對待無法回應的心意最尊重的方法。
“你不會吃醋吧?確定不跟我一起去?”李見荷沖王若威眨巴了一下眼睛,故意說道。
“我才不想去,你自己去會你的好同桌吧。”他也無奈地笑了,只是并不生氣,聽了昨晚她的告白,他現在是全世界底氣最足的男人,不害怕任何對手,也不將任何人視為假想敵。
畢竟他們都是信奉“愛情是無法從外部被破壞”的人。
她未曾想明白時,他可以對他們的關系只字不提;
她想看自己吃醋,那他便表演吃醋;
她要見誰,更是她的權利。
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全然地相信她,全然地順從她的步伐,和她一起走下去。
晚上8點半,楊成依然出手闊綽地約在tຊ了一家外灘邊的西圖瀾婭西餐廳,可以將陸家嘴那一岸的夜景連帶著標志性的東方明珠盡收眼底,精致的上海比起打工氛圍濃厚的S市要更懂如何享受,美其名曰,Work-Life balance.
“楊成,其實我今天來赴約是想”
楊成用噓聲的手勢打斷了李見荷,示意她先欣賞駐場的鋼琴和小提琴演奏,她微微地抬眼看了看天花板,然后閉上了嘴。
現場演奏的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牛排是澳洲和牛M9西冷,廚師聽說也是米其林星級的名廚,但一頓飯下來李見荷還是吃得很難受,如坐針氈,如鯁在喉,她得出了一個結論:
飯,和誰吃很重要。
好不容易捱到吃完,看著楊成用帕子優雅地擦了擦嘴角,她又開始試圖切入正題。
“楊成啊”
“見荷,你覺得我怎么樣?”楊成先發制人問道,屬實是問住了她。
“你什么怎么樣?你很好啊!崩钜姾蓪擂蔚匦α诵。
楊成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自信笑容,接著說:“那你覺得我作為異性來說怎么樣?”
她一口水差點噴出來,咳了幾下,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應該怎么說比較體面,但她也很了解這種在職場上順遂慣了的自信男士,任何不夠直白的拒絕都會被他們理解成一種推拉,一種欲拒還迎。
“楊成,其實我這次赴約也是想告訴你一件好事兒。”
她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有些不忍地繼續說道:“我跟王若威在一起啦!
她很官方地笑了笑,一邊觀察著楊成的反應,“你看,過了這么多年我們幾個再重逢本來就很難得了,我知道你和田恬都很記掛我,所以就想跟你們兩個老朋友分享一下這件事!
李見荷刻意將楊成放在和田恬一樣的老同學、老朋友的位置上,不想讓他太難堪,雖然拉王若威出來擋槍有些不厚道,但這樣的表達應該足夠清楚明了了吧,她心想。
楊成依舊保持著禮貌的笑容,不知在想些什么,過了一會兒才有些為難地開口:“原來你們已經在一起了啊,原本聽到這種消息是應該要祝福你們倆的,但是見荷,很抱歉,我說句不該說的!
他盯著她,眼中有一絲疏離的冷意。
“我想要勸你離他遠一點,別忘了,他是當初讓你置身那些流言的人!
第35章 善意謊言也是謊言
不記得是如何尷尬著結束這場飯局的,回到酒店,李見荷仍然有些怔怔的,不知怎的,楊成的那句話竟然一直回響在她耳邊,揮之不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王若威的確是讓她陷入非議的人,盡管沒有保管好那張照片是他的無心之舉。
“咚,咚,咚。”
一陣輕緩且試探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走上前去一開門就看見王若威靠著門框站著,手抱在胸前,一副等著興師問罪的模樣。
“你在?怎么回來了也不和我說一聲?我以為你倆還在外面花天酒地呢!
“剛剛回來,忘記告訴你了。”她笑得勉強,轉身讓他進了房間。
王若威臉上既有無奈也有開心,無奈許是因為她竟然忘了告訴他,開心又或許只是,因為能在她身邊。見她似乎有些不舒服,他拉著她的手在床邊坐下,伸手自然地幫她按了按太陽穴,“怎么了,累了嗎?”
李見荷看著他關心的舉動,盡量驅散剛才那些想法和隨之而來的些許負罪感,既然已經選擇了讓往事過去、選擇了相信他,就不要輕易動搖了,不要再糾結這些注定沒有答案的是非了。
“嗯,有點累了!彼兆∷氖郑瑢⑺鼈儚淖约旱念^側撤離,放在腿上低著頭看著那雙手,修長、骨節分明,很是好看。她擠出一個笑容:“我今天想要早點休息!
王若威回握住她的手,還是有些擔心地看著她,“你真的沒事嗎?”
雖然他很好奇李見荷和楊成的這頓飯上到底發生了什么讓她這樣滿面倦容,但他沒有繼續追問,也沒有再黏著她,聽見她說沒事后便摸了摸她的頭,離開了她的房間,想給她休息的空間,只是叮囑她有什么不舒服的話隨時打給自己。他就在隔壁。
一墻之隔的兩人,此夜都沒有睡好。
好在素人拍攝階段已經差不多進入尾聲,他們的權益植入也幾乎拍攝完了,得到莫芮特赦,兩人可以收拾收拾東西打道回府了。
“她說會抽空過來,結果真就一點空都沒有嗎。”早上,李見荷在西圖瀾婭餐廳睡眼惺忪地叼著一片面包憤憤地說道,“不過終于可以回去了。”
上海已經開始有些涼了,她迫切想念可以肆無忌憚穿短袖褲衩的季節,想念溫熱的海風,想念媽媽做的飯,“還有點想尼莫呢!
“尼莫似乎不怎么惦記我倆,在寄養家庭過得挺好的,都吃胖了不少!蓖跞敉统鍪謾C打開了聊天記錄里的照片,她湊上去看,隔著屏幕吸貓,總算是恢復了一些好心情和精力。
接下來的兩天里,他們盯著現場緊趕慢趕把最后一點植入內容拍完,跟制作組寒暄告別后,兩人麻溜地訂了航班連夜飛回了S市。
落地后,李見荷火急火燎地決定先去接尼莫,王若威笑了笑,很配合地聯系起寄宿家庭。接到尼莫后,兩人一起回到了王若威家,小家伙在航空箱里叫個不停,宛如初次被接回家那晚一樣緊張。
“寶寶?你不記得媽媽了嗎?怎么這么害怕呢?”
李見荷不由自主地夾起了嗓子說話,生怕驚擾到尼莫。王若威打開了箱門,尼莫探頭探腦地鉆出來,貼著王若威的褲腿蹭了蹭,又湊近李見荷的手聞了聞。
“啊——嚏——”王若威一個噴嚏把尼莫嚇得一激靈,躲了起來,李見荷懊惱地錘了他一拳,“你嚇死它了!”隨即又想起了什么不對勁似的,“不對啊,你怎么一回家就打噴嚏,在上海這么涼的秋風里都沒見你打一個!
王若威有些打哈哈地說道:“可能是一冷一熱感冒了!彼⒅,意味深長地說,“你要負責。”
“我負哪門子責?又不是我讓你出差感冒的!彼粷M地叫嚷著,惹得他眉開眼笑,湊上前去摟住找貓的她,將頭埋進她的脖子里,“有點晚了,要不今晚住我家?”
李見荷被圈住,臉上染了一層紅暈,她看了看手機,的確已經過了午夜12點,現在回去只怕會打擾到宿管阿姨和小白。
“那先說好,挺晚了,就睡素的哈,明天還上班呢!
王若威聽聞撲哧一聲笑了,她又開始約法三章了,但他竟然覺得這樣的她更加可愛。
可愛,就是字面意思,值得被愛。
*
第二天早上,兩人打打鬧鬧著洗漱完去公司上班,到了樓下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分道揚鑣,李見荷特意去店里買了咖啡,準備等個十幾分鐘再上樓,和王若威錯開來。
想到早晨兩人一起刷牙洗臉的畫面,是她未曾體會過的日常,普通中有著一些溫馨。想得正出神,肩頭忽然被人一拍,她回過頭去,只見Melody明艷地看著她笑,簡直美出了新高度。
“嗨,見荷,出差回來啦?”
“嗯嗯,好久不見呀麥麥!”
“是呀好久不見,之前看到朋友圈里你的貓貓好可愛,我還想說有機會去擼一下呢,沒想到你一出差就是這么久!
李見荷聽聞苦笑道:“是啊,這次出差是有點久了,回來貓都快不認識我了。”
“哈哈,沒事兒,多親親就熟了。對了,你是養在家里還是學校里啊?我是真想去擼擼貓呢!盡elody一臉期待地看著她說。
她有些尷尬了,但還是實話實說道:“嗯那你問下王若威吧,我們學校不讓養,我媽又貓毛過敏,所以拜托了他養在他家呢!
“養在他家?”Melody脫口而出,驚訝的語氣讓李見荷不明就里。
“他不是也貓毛過敏嗎?之前一起碰到公司樓下流浪貓的時候聽他提起過,當時他可是繞著貓走的。”Melody補充道,隨即明白了過來,“搞什么啊他,哈哈哈,看來貓毛過敏還能被愛情治愈呢。”她揶揄道,胳膊肘推了一下李見荷,還以為是在助攻他們倆。
貓毛過敏?李見荷的腦海里有許多畫面串珠成線,一切忽然變得合理了起來,心里卻有某些東西轟然倒塌了。她不喜歡被隱瞞和欺騙,為了接近她,他可以做到這個份上,這令她感到有些慌張和不知所措。
雖然知道他是為了她才收養的尼莫,但這樣善意的謊言往往更有情感和道德的重量,讓人不便去追究。
對她而言,善意的謊言終究還是謊言,何況人類的善與惡,往往就tຊ在一念之間。
她還來不及思考和詢問更多,就聽見她和Melody的手機同時傳來了消息提示音,叮咚不斷,非常刺耳。Melody以為是工作消息,漫不經心地查閱后,忽然有些緊張,面露難色地看向她。
她打開消息一看,是文喬發來的,上下具體說了什么她已無暇顧及,因為屏幕中那份PDF文件醒目的紅色令她無法忽略,文件的標題赫然寫著:
《
舉報GX市場部李見荷腳踏多條船,撈女也能被留用??
》——爆料者甚至沒有依據大廠PDF的慣例使用縮寫或化名,這一般是避免日后被起訴名譽糾紛留的后手。
Melody的嘴一張一合地在說些什么,可她腦袋中只是嗡嗡作響,聽不太清,有些熟悉的記憶和感覺忽然席卷而來。
如同這場洶涌的討伐。
第36章 你是有小貓的人了
李見荷高中轉學后的時光曾經過得很慢很慢,是由一段一段的空白和灰暗組成的,只是偶爾可見一些光亮,來自過去生活中的一些溫暖瞬間,那樣的瞬間雖然不多,但加起來似乎比永恒還要長,生生在灰暗的空間里劃出一道口子,一條通路。
她已經忘記自己走出那段經歷究竟花了多久,直到這一封帶她大名的PDF出現,將她短暫地拖拽了回去。
“見荷,見荷!”Melody一邊呼叫她一邊拍著她的肩膀,良久她才有所反應。
“你還好嗎?”Melody也是性情中人,加上自己不久前才經歷了類似的事情,氣得直接在店里破口大罵,“又是哪個下作殺千刀的在造謠生事,看我不把他揪出來喂狗。”李見荷曾經無條件地相信過自己,這一次,她也會堅定地站在她這一邊。
“嗯我還好!崩钜姾苫謴瓦^來一些理智回答道,雖然被Melody握住的手仍有些發抖。她的手機里還在不停地涌來著新消息,大部分是公司認識的人,也有一些在別的大廠實習的同學已經吃到了這個“瓜”,給她發來了消息借著關心之由打探詢問,這份文件的傳播速度比她想象中要更快。
Melody幫她摳動了手機側邊的靜音按鈕,一瞬間世界仿佛清凈了,但她卻仍然心如亂麻——究竟是誰?會和高中時的發帖人是同一個人嗎?她在心里一個個盤算了起來,這種來自于暗處的惡意,說不上有多高明,但總有一種可怖的幽深。
九年前是貼吧里的匿名帖子,如今是社群里病毒式傳播的PDF文件,互聯網的技術和應用在不斷發展更迭著,唯有受傷害的人,依舊難敵悠悠眾口,找不到一個在互聯網公司備受推崇的“解決方案”。
哪里有解呢?遇上這種事情,多半是要自認倒霉的。
“先上去吧!币娍Х鹊昀镌S多目光注視著她們倆,Melody提議道。
李見荷有些機械地被她帶著走,進了電梯后也總覺得大家的手指在各自手機屏幕上敲擊著,仿佛在發送一句句與她有關的嘲弄。簡直快要瘋了。
Melody看出她的反常,拉著她進了一間半透明的小會議室——可以透過玻璃看見里面有人,但模糊看不清臉,只能依稀辨認衣服的顏色。她們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王若威也正發了瘋似的尋找著李見荷。
“見荷,我知道你現在會有點不知所措,我來幫你!盡elody首先沉穩地說道,上一次謠言事件的經驗居然讓她對這種情況游刃有余起來,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見李見荷仍舊有些木訥地點了點頭,她只好拿出手機先行研究起了這份PDF,《舉報GX市場部李見荷腳踏多條船,撈女也能被留用??》,標題一如既往的具有煽動性,噱頭十足,正文則是以第一人稱講述了他聯合多名“受害者”一起揭發他們被李見荷劈腿的事情,除此之外,還提到了大量的禮物及紅包饋贈,并附上了聊天記錄的截圖,圖中確實是李見荷的頭像,很容易讓人不知情的熟人誤解。
圖片很多,內容也很翔實,且暫時還看不出什么破綻,證據鏈之豐富,甚至比以往的那些PDF小作文都要有理有據。
Melody有些遲疑地對她說道:“嗯我看了一下這篇東西,現在有兩種可能,一是這個人P了大量的圖和所有聊天記錄,就是為了誹謗你!边@工程量未免也太大了。
“二是,聊天記錄和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崩钜姾山K于有了反應,看向了她——
“有人在冒充你。”
Melody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有沒有什么頭緒?”
“其實我高中的時候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崩钜姾烧f出了心里的猜想,“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忽然有一種直覺,這兩次事情是有關聯的!
“高中?那也太久遠了吧,不過你高中在本地念的,應該很多同學都在S市,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是我高中的時候,在樺城!
樺城?她不是S市人嗎,家住在濱海新區,等等,樺城?
“你懷疑是王若威?!”Melody想到他們早就認識,脫口而出。
王若威站在門外,搭在門把上的手忽然失去了力氣,松懈了下去,然后轉身離開了那里。
會議室里,李見荷只是搖了搖頭,說不出話,但她忽然想起當初聽見田恬說他為她奔走刪帖的那一個瞬間,心中的觸動。
“我想先找到這個爆料者當面聊一聊,你能幫我嗎麥麥?”
“當然了,我讓IT部認識的同事查一下最先在公司里發布的人。”
“謝謝你!
告別Melody后,她回到自己工位,平時熟悉的同事們此刻也都有些尷尬,閉口不談此事,但八卦和吃瓜的表情都寫在了張望的臉上,除了身旁的文喬小心翼翼地詢問她的感受和狀態。
但沒有見到王若威,她倒是有些詫異,其他同事都知道了,他不會沒有看見,怎么不來找自己呢?她轉念一想,要是見到王若威的話,自己也不知該先問他什么,為什么明明貓毛過敏還要收養尼莫?為什么要騙自己?還是為什么不解釋。
“你還好嗎小荷?”文喬拉近了兩人的座椅,小聲問道。
“你怎么不八卦一下是真是假?”李見荷沖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文喬有些擔心地看著她說:“我還能不知道你嗎?學校和公司兩頭忙活,又是論文又是出差,一天天喊累喊苦的,還能有精力腳踏那么多條船?”想起她每次做事的那股認真勁兒,文喬根本沒有懷疑過她,更何況那份聊天記錄里說話的口吻也不像她,透著一股子油膩味兒。
“那我也算是沒白干活了,謝謝你的肯定啊喬姐!彼M量看起來輕松詼諧,來掩飾自己對周圍目光凝視的不適,但好像也快撐不住了。
這時,王若威的對話框終于從底層彈了出來,她有些忐忑地點開:
「你現在是有小貓的人了」
「不能隨便崩潰」
李見荷的眼眶忽然有些潮熱,趕在情緒爆發前躲進了廁所隔間,繃不住地爆哭了起來。
說的對,她現在是有小貓的人了,尼莫需要人照顧。
不管這些惡意背后的那個人是誰,這一次,她不會再輕易逃跑了。
第37章 她變勇敢的那一天
整理好心情和妝容從洗手間出來,李見荷收到了莫芮的消息。
「來一下1528會議室」語氣冷靜克制,讓人難以分辨形勢的好壞。
她深呼吸一口氣,該面對的遲早都要面對。
有些忐忑地推開會議室的門,看到莫芮一張糾結復雜的臉,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她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出現。
“芮姐!彼p聲說。
“嗯,來了啊,坐下吧。”莫芮主動幫她拉開了身邊的椅子,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坐了上去。
“我就不和你繞彎子了,那個PDF是怎么回事?”莫芮開門見山的問道,領導層已經有人關注到了這件事,她必須得盡快弄清楚情況。
“芮姐我發誓,我比你更一頭霧水,我根本就不認識那些爆料的人,也沒有跟他們聊過天!崩钜姾捎行o奈,念及莫芮之前對她的好,只能盡量說得真誠。
莫芮見她委屈的表情和微紅的眼眶,以及帶著鼻音的聲調,嘆了一口氣,安慰起她來:“碰到這種事情你應該是最不好受的了,這樣吧,手頭上的項目你先放一放,把這件事調查清楚,處理好,盡量把影響降到最低,領導那邊我去幫你爭取時間。”
這本來也就是當下唯一的辦法了,但李見荷還是很不甘心:“那《戀人絮語》的項目呢?”
“素人部分不是才tຊ拍完嗎,他們剪輯也要時間的,看你趕不趕得上嘉賓觀察室的錄制吧!蹦欠鲋~頭也有些頭疼,少了李見荷,她的工作計劃也一下子被打亂了不少。
“項目我和Will會先跟進著,就看你自己處理的情況了,不要再像Melody上次那樣,弄得人盡皆知。”考慮到李見荷只是一個待錄用的實習生,莫芮提醒道,畢竟要是對公司形象影響太大,她也不一定能保住她。
出了會議室,莫芮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先行回到工位。李見荷則收拾好了包急匆匆地走了,莫芮說的對,對謠言的處理必須要快,否則再怎么澄清也抹不去謠言在人們腦海中的記憶了——大家總是會選擇性地記住他們先入為主的事情。
同時,她也收到了Melody的消息:「見荷,我找到最先發布的人了!!」
多虧了Melody平日里人緣好,又大方開朗,在其他部門有許多能說上話的朋友,IT同事很快就幫她找到了使用內網最早發布這份PDF的那個人,竟然也是她們公司的。但這算是比較好辦的情況了,她直接幫李見荷把人約在了樓下的咖啡店。
等李見荷趕到時,只見Melody已經和人聊得熱火朝天,捶胸頓足。
“見荷見荷,你來啦,這是游戲事業部的同事李浩。”
她有些遲疑地打了招呼,搞不清楚現在是怎么個情況。
“是這樣的,李浩是幫他朋友發的,我呢也是幫我朋友在調查,我們的心其實都是一樣的,幫朋友鳴不平,你說是不是?”Melody見李見荷有些疑惑便解釋了起來,還很聰明地又拉近了與李浩的心理距離,找到了兩人的情感共鳴點。
聊了二十分鐘,李見荷總算是搞清楚了其中的來龍去脈。
原來李浩的朋友大約從一個月前在海外社交媒體IG上認識了“李見荷”,被她po上網的照片吸引,一來二去聊得投緣并開始網戀,只是每次他提出想見面時,對方總是以出差、加班等理由推辭。即便如此,上頭之際哪怕沒有線下見過,他也陸陸續續送了不少禮物和紅包出去了。
因為兩人畢竟同在S市,一個月都沒見上有些說不過去,就在李浩的朋友開始有所懷疑的時候,遭遇了“李見荷”的冷暴力分手。他氣不過,又見到她IG的評論下還有其他幾個賬號非常活躍,便私聊了他們,就此發現了她腳踏多條船的秘密。
“我能有這么大的能耐我還缺騙你們的那三瓜倆棗?”李見荷聽完又好氣又好笑。
“真的不是你?”李浩試探地詢問,盡管Melody信誓旦旦地和他打包票說李見荷不是那樣的人,但他還是得保持警惕。
“這樣吧,我給你看我的IG和微信號,肯定和你朋友提供的不一樣,然后你再叫你的朋友現在立刻馬上給那個李見荷發消息。”
李浩將信將疑地照辦了,兩人的賬號信息確實不一樣,但保不準是她有兩個賬號,就在這時他朋友發來了消息——「她剛回復了,回了個陰陽怪氣的微笑😊」
“我人就站在這里,你剛才也一直看著我對不對?不是我回的。”
李見荷終于將他說服,也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不是,我很好奇你朋友為什么人都沒見過就會送這么禮物?”
李浩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說道:“第一,你長得還不錯,第二,你沒仔細看那些聊天記錄嗎?那可是高手啊,特別招男人喜歡,能把人迷糊得一愣一愣的!
她在內心翻了個白眼,和Melody細看了起來,最后她們得出結論,所謂的“高手”和“特別招男人喜歡”,就是順從、溫柔、經常夸贊,加上時不時的性感暗示和畫餅,的確很容易拿捏一個饑渴的男人。
“這么懂你們男人的心理,我怎么覺得這更像是個男的啊?”Melody憑直覺說道,畢竟也不是沒有“蘿莉音”詐騙案背后是個油膩大叔的真實案例。
李浩不語,肉眼可見地不安了起來,如果真的不是她做的,自己這樣大肆宣傳壞了人家的名聲,說不定會被起訴誹謗呢。
“那個兩位姐,這個事情我看”他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Melody打斷了。
“我們現在需要你和你朋友配合!
“嗯,你說”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你朋友有威脅過她要發這個PDF嗎?”Melody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辦法似的,“我是說,她知道這個PDF的存在嗎?”
“應該還不知道,如果她是咱們公司的人的話,我們本來就是想打你一個措手不及的,威脅你,你不就早有準備了嗎?”
“”李見荷看了他一眼,心想真是歹毒。
“首先,你們把這個文件能撤回的地方撤回,撤不回的地方說明一下,不要讓它再擴散了,最大限度縮小它的影響。然后,把那個IG賬號告訴我們,同時還需要你朋友和那群人繼續演演戲,幫我們套一些話。”Melody握住了李見荷的手,看向她,眼睛亮亮的。
她胸有成竹地說道——
“喜歡演,那我們就給他來一場甕中捉鱉!
李見荷也看向了Melody,在她六神無主的瞬間,她忽然發現Melody的堅定和聰穎都是那么的讓她安心。
受她感染,這一次,她也想要勇敢一點,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第38章 不畏懼痛苦的勇氣
提前下班回到學校宿舍后,李見荷叫來了筱靜和阿云,告訴了她們目前自己和Melody所掌握到的信息。大廠實習生的圈子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的,她們也是一大早就從各種轉發的群里獲悉了這件事情,急得滿世界聯系李見荷。
而她,她在做一件她十五歲時不曾嘗試的事情——尋求朋友們的幫助。
雖然還不知道大家具體能幫上什么,但不再孤立,是她現在迫切需要感受到的,除此之外她能做的,就是保留一顆絕不打算“算了”的心。
“我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這個IG賬號了!崩钜姾煽偨Y性地說道。
至于這個賬號背后是誰,有什么仇什么怨,為什么要這樣做,她全然不知。
“寶,我知道再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你肯定很難受,但我們一定要有不畏懼痛苦的勇氣!”
“我們先一起研究一下這個賬號吧!毙“滓桓耐盏奈徽洠鋈蛔兊煤車烂C起來。
幾人就此埋頭在手機里,時不時交流著彼此的發現和看法,倒也慢慢匯集出很多信息。
比如,“她”還在發布帖子,看來是還不知道李見荷已經發現了;比如,“她”發布的照片都是李見荷朋友圈里的照片,說明是她的列表好友;再比如,“她”的第一條內容發布時間是兩個月前,很有可能是在這個時間節點認識或者發生矛盾的人。
朋友圈好友,兩個月前,有所糾葛這個人的畫像似乎在逐漸變得清晰,她們幾個都想到了一個共同的人。
“見荷,會不會是王若威?你真的確定他可信嗎?”雖然知道他們的關系現在非同一般,阿云還是出言提醒了李見荷,她甚至覺得,他們的忽然重逢也不只是個巧合。
“我覺得”李見荷還沒說完就被消息提示音打斷了。
是王若威,他在這一日下班后,終于姍姍來遲的信息。
「在嗎?我在你宿舍樓下」
她向小白幾人出示了手機,還是決定去見一見他。
“也好,你倒不如直接問問他,是不是他做的!毙“渍f道。
李見荷沒有作聲,攥著手機下了樓。樓下,她遠遠地看見王若威站在樹下,有些心事凝重地低著頭,偶爾踢一腳花壇的石階邊緣,而他身旁是她昨晚落在他家的行李箱。
王若威抬頭向宿舍樓出口看了一眼,對上了李見荷的視線,立馬站正了一些,有些拘束的樣子。
“我幫你把行李箱拿過來了!彼f。
“嗯謝謝!彼焓纸舆^行李,很明顯地感受到兩人間有種疏離,替代了早上的默契和親密。在那份PDF還未公之于眾之前。
在這不到24小時里,盡管有很多巧合都指向于他,但她心里從未懷疑過他,那是一種直覺,一種關乎情感的感受。只不過她確實有些搞不懂,為何這次他沒有向往常一樣急于關照自己、幫助自己。
甚至只說了三兩句話。
“你還好嗎?”這是他的第四句話。
“嗯,我還好。”李見荷苦笑了一下,但她的狀態確實比九年前那時候好太多了。
“那就好,芮姐白天也跟我說了,你先好tຊ好處理這件事,項目的事情不用太擔心!彼胍焓置念^,或是抱抱她,最終卻只是在身旁兩側攥緊了,輕微地擺動了一下,“尼莫你也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的。”
李見荷看著他,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忽然有些怒意:“即使你貓毛過敏?”
王若威有一瞬間的慌張,但隨即又自嘲地笑了笑,說道:“嗯,會的。”
他的眼里有一絲失落,雖然從過去到現在他一直都覺得自己虧欠李見荷很多,只要能待在她身邊,便沒什么資格奢求更多。但當早上隔著會議室的門聽見Melody驚呼“你懷疑王若威”的時候,他還是愣住了,心里不可遏制地感受著「失望」這種奢侈的情緒——她明明說過,已經完全信任了他。
如果這份信任,因為他在貓毛過敏這樣的事情隱瞞上就輕易破裂了,那他不知該說是這信任太脆弱,還是過往的瘢痕太堅固了。
“你不準備跟我解釋一下嗎?”李見荷很希望他能說點什么,或者是拿出之前那種孜孜不倦死纏的態度,激動一點也可以。
要說點什么好呢?他的確隱瞞了這一點,或許是因為當晚的臺風真的很夸張,他動了惻隱之心;或許是自己的貓毛過敏其實很輕微,最多打些噴嚏;或許是尼莫的照片太可愛,她能求助自己很難得;又或許,他只是期待著她偶爾會來看看它,這樣他就又能多見她一面。
這些解釋最終都沒有說出口,在她經歷了這樣沉重的突發事情后,表達這些似乎有些輕佻。
“對不起!边是說,他也因為她的懷疑灰心喪氣了。
只有這三個字。李見荷點了點頭,拉著行李箱就走了,將他留在身后。她走得不快,直到進了電梯他也沒有追上來。
一回宿舍,小白她們就圍上來打聽王若威說了什么,李見荷也不知道該怎么轉述這簡短的對話和復雜的心情。
她搖了搖頭,只說:“我覺得不是他!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知道是誰。”小白忽然說道。
如果說這個人如她們所猜測的那樣,是李見荷的微信好友在盜圖,并且尚不知道她們已經發現了這個賬號,那么她們便可以通過給朋友圈照片做記號并設置可見分組,不斷地縮小列表的嫌疑人范圍,直到找到那個人。
“這樣下來可能要花不少時間呢,而且也不確保那份PDF會不會傳到ta那里去!
好在李見荷平時朋友圈發的多,那個人也因此更新地很勤快。
“試試吧。”李見荷說。
盡自己能做的所有努力,剩下的事情,就交給老天爺了。
她們幾人各自分工,收集彼此手機里李見荷未發過的照片,在瞳孔顏色、指甲蓋紋路甚至頭發絲上都PS了隱秘的標記,并且拉了EXCEL表格記錄每張圖的發布時間和對應的分組。
做好所有準備后已經很晚了,李見荷忐忑地發布了第一條分組朋友圈,然后做了一夜的夢。
在夢里,她使勁使勁地跑,卻一直困在同樣的迷霧里,直到她聽見一個聲音,讓她向著光的方向走,她將信將疑地又走了很久,那束光一點一點變得清晰,那是
“見荷!快醒醒!那個賬號果然又發帖子了,咱們的范圍可以直接縮小四分之一了!”
她被小白興奮地叫醒,恍惚了一會兒,跟小白被迫擊了個掌,繼續回想起剛剛的夢,她記起來了,那是來自隧道盡頭的光。
她第一次離開樺城和最后一次離開樺城時,都穿越了無數的隧道,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
人生隨時都有機會重新開始——這是隧道教會她的事情。
第39章 從來沒想過會是他
所謂當代人的朋友圈,所展示的東西并不一定是真實的,但一定是Ta想讓他人見到的。在小白、筱靜、阿云的幫助下,一周的時間內,李見荷一共發布了四次朋友圈,這已經是她相對平日而言很高的曝光頻率了——她想讓那個“她”看到。
所幸的是對方似乎也沒有發現什么端倪,仍在IG上亦步亦趨地更新著。
隨著分組計劃的順利實施,那個人的范圍也在逐漸縮小著,盡管是好事,但每縮小一次,李見荷就要對著被篩選出來的名單研究一番,痛苦一番。這是個令人膽戰心驚的過程,你會不斷在回憶中懷疑自己在哪里、什么時候、做了什么傷害過這些人,以至于他們要這樣對待自己。
如此反復,直到最近的一次分組朋友圈發布后,嫌疑人列表里就只剩下了四個。
在這一周里,PDF事件也經歷了由發酵到淡去的過程,畢竟這是各大商家平臺都在爭奪用戶注意力的時代,注意力是稀缺資源,熱點也只是轉瞬即逝的生活調味劑而已。
不知是幸事還是不幸。
追尋真相,好像成了李見荷一個人在意的事情。
同事里除了Melody、莫芮和文喬偶爾發來問候和工作消息,別的人倒沒什么動靜了,不再八卦,但也刻意避開了聯絡。李濤中途也有打過電話問她什么時候回家,但都被她搪塞了過去,她不想讓媽媽再擔心,她如今長大了,這一次,她相信她可以憑自己解決好。
至于王若威,他給自己發過幾條消息,只是李見荷心中仍有顧慮,所以沒有怎么回復過他。那天他的不言不語實在是很反常,自己也是真的傷了心。
“怎么樣寶,就這四個人了,你能確定是誰了嗎?”小白幾人問道,打斷了李見荷的思緒。
她看著這四人的頭像陷入了沉思,老實說,這四個人都是她不曾想過的可能。
不過,她又能想象誰呢,本就是一樁毫無頭緒的橫禍罷了。
說起這四個人,倒也是毫不相干的組合。
第一位是前不久工作中認識的合作方同事阿水,這是他的外號,人如其名的“水貨”,真名連李見荷自己都忘了。她只記得阿水是摸魚十級選手,且工作心態很好,被老板罵也無所謂,只要不開了他就行。合作期間他和李見荷的交集僅存在于對接一些文件、互相傳遞領導的意思,最多禮貌性地寒暄幾句,一起吐槽一下領導,兩人沒仇沒恨的,也從沒起過什么正面沖突應該不會是他吧?
第二位是李見荷大學時的同班同學劉穎,很文靜優秀的一個女生,雖然大學四年兩人沒有怎么玩到一起去過,但她們共同做過幾次小組作業,兩人都是盡善盡美的類型,作業也完成得很好,還拿了優秀,算是彼此友善、共同進步的同窗關系,畢業時她們還互相寫了同學錄祝福對方,言語樸實,情感真摯又怎么會是她呢?
第三位則是S大羽毛球興趣社的社員李杜,運動系開朗大男孩一枚,兩人在球場上交手過也合作過,他的球品很好,人也很熱心腸,經常自費給社員們買飲料喝,打球時也會主動帶很多球供大家使用,要知道羽毛球那可是球場上的高消耗品啊。反正在李見荷的印象中這是個不差錢的主,好像平日里興趣愛好也很廣泛,攀巖徒步沖浪他都在行,似乎不是在玩就是在去玩的路上。加上他們只是朋友圈的點贊之交,他有什么理由要這樣做呢?
第四位看著他的頭像,李見荷有些五味雜陳,很多青蔥歲月的往事浮上心頭,獨屬于那個她再也沒有回去過的故鄉,和那些面孔青澀的少年。
這四個人里,其實她最不希望的就是他了。
“我還是不能確定。”李見荷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那怎么辦?咱們再最后發一輪分組照片吧?”筱靜建議道。
“我來P!我這里還有好多見荷的美照!毙“鬃愿鎶^勇。
“嗯,謝謝你們啦!崩钜姾捎行┏林氐攸c了點頭,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也只能如此了。
小白很迅速地P好了四組圖,想著朋友圈發布頻率太高了容易打草驚蛇,她們又生生等了三天,蹭著學校校慶的熱點文案才發布了出去,然后便是忐忑地等待了,這過程對她們來說簡直比戒毒還煎熬。
可盡管無法百分之百地確定,但畢竟就四個人,李見荷心中的懷疑人選其實也早已有了偏向,這個等待的過程更像是為了給她自己一個無法逃避的理由,給她心中那一絲僥幸不留任何余地,這樣她才能去面對、甚至是追問那個人,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對她。
命運似乎偏偏要與她開玩笑似的,原本一切順利的事情忽然就此停滯了——那個賬號沒有如她們預期地一樣更新這一組照片,甚至再過了幾小時去看時,“她”已經直接注銷了。
“會不會是走漏了什么風聲?”小白她們討論著種種可能tຊ性。
“。磕窃趺崔k,就差這臨門一腳了!”她們都感到有些可惜。
“你們說的都有可能,但不管他是怎么得知的”李見荷忽然就下定了決心,要追上去,這次絕不能讓他再跑掉了,“我們已經縮小到四個人的范圍了,真相已經很接近了。這幾天我也一直在反復地思考這幾個人,我覺得我心里其實已經有答案了,只是我自己還不愿意面對而已!
“那你覺得最有可能是這四個人中的誰?”
“不是可能,是一定!彼缭撁鎸α。
李見荷沒有直接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只是當著宿舍里所有人的面打起了電話,只過了幾秒,她卻感覺是很漫長的幾聲忙音,然后電話被接通——
“喂?”一個她們所熟悉的男音傳了出來,令大家屏息以待。
李見荷緩緩地說出口,有些沉重,也似乎有種解脫之感。
“若威,我想我都知道了。”
第40章 我們一起去會會他
李見荷看著王若威發給她的幾句消息,其中有一張IG的截圖,那是王若威在看到那個PDF后注冊了IG,想要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結果還沒開始搜索,系統就給他自動推薦了那個偽造版的“李見荷”,并顯示為「可能認識的人」。
他并不熟知IG的推送機制,但李見荷卻很了解,這種情況最大的可能就是系統識別到了你的手機聯系人,或者是相關的人脈關系網。而在那四個嫌疑人里,唯一和王若威與李見荷都有「關系」的,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楊成!彼陔娫捓飳ν跞敉f道,有些沉重,也有種解脫之感。至于他和高中時期自己的傳言是否有關,她幾乎已經不敢再想下去。
“你確定嗎?”電話那頭吸了一口氣,傳來的聲音有著復雜的情緒,似乎還有一些怒意夾雜在其中。
“嗯99%確定吧,但是我沒有證據。”這是兩回事,“他已經把賬號注銷掉了。”李見荷有些無奈地說道。
當然,在面對了這唯一的可能性后,她心中最在意的其實并不是拿到什么確鑿的證據或者如何報復他,而是被“為什么”三個字縈繞住——他到底為什么,會對自己有如此大的惡意?
“嗯,嗯,好的”結束掉和王若威的通話,小白、阿云、筱靜也很關切地看向她。
“所以你覺得就是楊成嗎?之前請你吃飯的那個高中同學?”
“嗯,是的。”李見荷跟她們解釋了IG推薦人與分組篩選出的重合后,她們也認可了這一結論。
“那你現在準備怎么辦?要跟他對峙嗎?還是報警?”
“他是不是在上海啊?那是應該報哪邊的警?”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著。
“我也還沒想好!
報警她不是沒有想過,只是現在也沒有什么確鑿的證據,她不知道有沒有用。
“王若威呢?他怎么說。”早在四個嫌疑人排除掉王若威之時,阿云就為自己之前懷疑過他而感到稍稍有些抱歉了,她想著,既然他們幾個都是同學,自然是彼此更熟悉一些的,說不定能幫上什么忙。
“他說,建議我先回去上班,最大限度地回歸正常生活,不要太影響自己。”
小白等人瞬間炸開了鍋:“什么啊?他就讓你這樣放過他?”
“男的是不是覺得這都不算事。坑袥]有點同理心了?”
李見荷嘆了口氣說道:“他怎么想不重要,我會自己再想辦法的,但是我確實應該回去上班了!彼呀洝熬蛹肄k公”一個多星期了,再曠工久一點,只怕是不用再去了。
“也是,那你先回去上班吧,有什么事直接跟我們說,我們都在呢!”
筱靜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摟了上去,她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李見荷后知后覺這一次自己竟然都沒怎么哭過。也許,她們就是她的底氣。
久違地回到公司上班,李見荷和同事都還有些不自在,看得出來,部門里很多同事都在刻意避免著她的尷尬,盡管這一行為本身就挺讓人尷尬的。
尷尬地打完招呼回到自己工位坐下,她忽然有些疑惑,平時兩天不擦就落一層灰的桌子,竟然還挺干凈的。文喬旋轉著椅子湊了上來,“怎么樣?都解決了嗎~”
“也不知道算不算解決,希望是過去了吧!彼齽倓傁蚰翘峤涣艘粋這些天調查出的情況說明,莫芮也會幫她說項,期待上層領導們看過之后可以理解,事情能有個結果。
“我發現了一件事!笨粗膯桃荒槹素缘臉幼樱钜姾尚闹杏蟹N不詳的預感。
“我發現,Will偶爾會在下班無人的時候過來幫你擦桌子!
“”她就知道,“不是說沒人的時候嗎,你是怎么發現的?”
文喬一頓,她自然是長了個心眼偷偷殺了個回馬槍發現的,但這并不重要!“你和Will是什么關系!他在追你?還是你們在秘密戀愛!”
李見荷被她吵得頭暈,推著她的椅子將她送回了自己的位置,文喬自討沒趣,本就是想說點輕松的好讓她不要這么緊張,見目的達到,便也不再追問了。
她悄悄看了一眼王若威的方向,和他對上了視線,有些慌張,又被他的淡然一笑安撫了不少。想起文喬的話,她不經有些苦澀,的確,關于他們兩人,現在又算走到哪一步了呢?
處理完堆積的一些工作后,她被莫芮叫了過去,王若威也就坐在她旁邊的位置。莫芮正在埋首工作,都沒有發現她來了。
“芮姐!彼p聲喚了喚,將莫芮驚了個激靈。
“噢,你來了!那個我要說什么來著?”看來她是真的忙得暈頭轉向的!颁浿疲霾!蓖跞敉谏磉呅÷暤靥嵝蚜艘幌滤,她連聲肯定道:“對對對,錄制,《戀人絮語》粗剪差不多完成了,他們下周就要開始錄制嘉賓心動觀察室的部分了,這次的藝人嘉賓咖位也都不小,商務配合度不知道高不高,可能會有些溝通上的難度,我們三個人都過去盯著吧,大概一到兩天就能錄完!
“我?我也可以去嗎?”她還以為她跟這個項目已經無緣了。
莫芮瞅了一眼王若威,眼神中有種屬于彼此的默契一閃而過,轉而對她說道:“這個項目從前期到現在你一直都跟著,也付出了很多,當然要有始有終了,你可是很重要的一員!”她頓了頓,挑了挑眉,“把這個項目好好收個尾,對于公司領導評估你的留用結果也有幫助!
李見荷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有些感激地看著她,“好的,謝謝芮姐!我一定會認真完成的。”
莫芮笑了笑,忽然有些鄭重地拍了拍她的肩,好似在說辛苦了,又像是在說,忙去吧。
「聊聊?」沒過多久,手機里傳來了王若威的消息,她像是期待已久般地去了樓下的露臺赴約。他們尋了一處偏僻的角落坐下,王若威遞給她一杯熱拿鐵,恰好讓她無處安放又有些涼意的雙手有了著落。
“雖然你只喝冰美式,但其實熱拿鐵也很好喝的!蓖跞敉粗氖钟朴普f道,“偶爾加點溫暖的牛奶也不錯!
“嗯?”她看向他,有些不解,他把自己叫來真是來喝咖啡的?
王若威嘆了一口氣:“我是說,你太獨立了。雖然冰美式本身就很好,但牛奶偶爾也會需要冰美式!彼聪蚶钜姾,忽然感覺到在這一刻,之前介懷的所有——她不那么需要自己也好,她懷疑自己也罷,好像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還能夠在她身邊,做配角也無妨。
只要她好。
“我們這次去上海,一起會會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