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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項小說網 > 都市小說 > 他夏了夏天 > 15-20
    第15章 呆呆

    陳延白連著她的書也一起抱回了教室, 男生走在她前面,步子輕快,落地無聲。他懷里抱著兩個人的書, 結實有力的手臂將其托起, 輕而易舉。

    陳年跟在他身后故意落后幾步,視線全被他挺拔頎長的背影攫去。

    少年身姿英挺, 白T黑褲的一身休閑打扮。陽光被切得薄碎,散散的落在他的身上,也落在他烏黑的發絲間, 酒旗風暖, 少年一身凌氣正盛。

    那是她怎么看都看不膩的模樣,陳年在他看不見的身后深深的彎了彎唇, 熾熱的目光里也藏匿幾分明晰的笑。驕陽尚好, 地面上兩道黑影一前一后,少年少女的發絲都被風吹起。

    她突然想讓時間走慢點,越慢越好。

    回到教室,陳延白把手里一半的書放到她的桌子上, 他的手臂橫過來,白皙皮膚上的青筋脈絡明顯, 手掌微松。陳年看見被他抱過來放桌上的書, 目光頓了頓, 跟他說了句謝謝。

    陳延白淡淡的回以沒事。

    他們倆走得快, 回到教室里時沒幾個人,窗邊藍色的窗簾被拉到兩邊, 大片陽光照進來, 將整間教室都照得透凈。兩個人都規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書頁翻動沙沙作響, 誰都沒有說話。

    宋林菲和許嘉述小打小鬧回到教室時,陳年剛好在所有新書的扉頁上寫好了自己的名字。

    教室門口傳來動靜,宋林菲暴躁蠻橫的聲音響起。

    “許嘉述,我看你就是故意走慢的,你想讓太陽曬死我是不是!”宋林菲氣喘吁吁,面紅耳赤,她抬手抹了抹額上細密的汗珠,兩道秀眉輕皺著,“都怪你走這么慢,都怪你都怪你!”

    許嘉述將懷里的書一股腦兒放到桌上,歪歪扭扭的書散成一灘。

    外面的太陽毒辣,懷里兩個人的書顯重,從車庫走回教室,也花了他不少力氣,此時他也胸口上下起伏,衣領被脖頸的汗液打濕。

    “姑奶奶,我抱著這么大一坨書呢!”他像看白癡一樣看她,“你怎么不自己走快點。”

    宋林菲不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只會怪他,“那你怎么不跟陳延白學學,你看看人家,不同樣抱兩個人的書?”

    “陳延白體力好。”

    “哦,那你就是說你腎虛咯?”

    “……”

    宋林菲臉上染了幾分故意的笑,抱著手臂看他,還故意說:“那下次去陳延白家里玩時,讓陳爺爺給你看看病,看看吃什么牌子的腎寶片好。”

    “……”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言,也從不顧忌話里的尺度大小。

    但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落進了陳年的耳朵里,就從“陳延白體力好”開始,藏在發間的耳朵發紅,她有點控制不了自己的大腦,開始浮想聯翩。

    體力好。

    做什么都輕松。

    她莫名其妙的聯想到盛夏驕陽的午后,少年追著光奔跑,汗液順著額間鼻梁往下滑,滑過下巴,又滑過上下滑動的喉結,最后順進衣領里。

    眉眼都被溫熱的汗水打濕,每一寸都刻骨銘心的往她心里鉆,從一點點,擴散到她心房的每一處。

    這樣熱血又充滿荷爾蒙氣息的少年,也該是被人珍惜銘記的。

    “年年?”

    突然響起的聲音將她從浮想聯翩里拉了出來。

    陳年眨眼,發現身旁的陳延白已不見蹤影。

    她聲音慢頓,嗓音里夾著虛浮,“什么?”

    “你怎么走神啦?”宋林菲笑著看她。

    旁邊的人不在,太陽光線向教室里面延申,落一半在她的身上。陽光靡靡薄薄,將女孩兒纖瘦的身形勾勒,她呆怔又錯愕的表情落進宋林菲的眼睛里。風也吹進來,卷起旁邊桌上隨意擺著的書籍,扉頁上走勢陡峭的筆鋒姓名沒被任何一人看見。

    宋林菲嘴角笑意加深,沒忍住伸手輕捏了捏陳年的臉,“年年,你怎么這么可愛啊。”

    “像我的呆呆企鵝玩偶。”

    宋林菲和陳年相對而坐,雙臂都放在她桌上,認真打量起來。

    巴掌大一塊兒的臉,臉闊削瘦,但她膚色白皙,不知是被窗外的陽光照的還是被她的打趣笑的,此刻透著淡淡的粉,一雙眼睛明亮沉靜。齊耳短發,額間被厚重的劉海兒蓋住,看起來斯文又安靜。

    明明是乖巧的一副長相,宋林菲卻在陳年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利落韌勁。

    兩種本是站在對立面的感覺此時卻存集于一人身上,還一點都不違和。

    宋林菲是第一次見。

    她沒忍住感嘆了一聲:“年年,有沒有人夸過你長得好看?”

    不是那種光有外表的好看,而是從里到外散發出來的那種氣質,干凈又帶著一股韌勁,再配上那張清秀安靜的臉龐,讓人總能覺得,這個姑娘表不露才。

    這話來的意外突然,陳年臉頰上的緋紅還未完全散去,此刻又加深了些。她彎著眼靦腆的笑,誠實的說:“夸我好看的人,你是第一個。”

    確實是第一個。

    在以前那個班上的時候,陳年將心思全部放在學習上,加上她本人又不是很外向的性格,除了優秀的學習成績,并沒有人注意到她身上的其他地方。

    和其他成績優秀的學生一樣,一樣的普通。

    “真的嗎?”

    陳年點點頭。

    “那他們眼光也太差了吧。”

    順著她的話,陳年不禁想到了某個人,她闔了闔眼,誠實的說:“可能,以前在他們眼里,易瑤才算漂亮的吧。”

    “那他們眼光就更差了。”

    “……”

    “你別不信,你稍微打扮一下,肯定比易瑤好看。”宋林菲手托著臉頰,認真的端詳陳年的臉,更認真的給出評價,“你臉小,而且你額頭上的劉海兒太厚了,感覺都快把你的臉遮完了都。”

    “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陳年忍俊不禁,下意識抬手順了順劉海兒,“我只是覺得,剪短發方便打理。”

    現在正是她學習的年紀,她沒有太多心思想其他方面。

    只想好好學習,熬過高考,去到一所好的大學。

    “但短發也不賴啊。”宋林菲說著,頭一歪,“我覺得短發也好看。”

    這就太讓她覺得,宋林菲是在拍馬屁了。陳年捂著嘴笑,也笑她,“菲菲,你現在,好像一個馬屁精哦。”

    “……”

    兩個人小打小鬧了一會兒。

    下午的時候,陳年和宋林菲去了超市,在那里遇見了買水的陳延白。

    男生剛打過籃球,汗濕的白T貼身,額間脖頸皆浮著密密麻麻的汗珠,一身的燥熱,卻蓋不住滿腔盛氣。他一只手里拿著兩瓶礦泉水,骨節分明的手指張開,虛握著瓶身,盛著燥氣的黝黑目光落過來,視線好不巧合的放在了陳年的身上。

    陳年一愣,忘記要走過去和他打招呼。

    倒是她身旁的宋林菲,熟練自然的拉著她走過去,拉著她跟他打招呼:“陳延白!”

    超市里有很多學生,陳年被宋林菲拉到陳延白面前時,他已經將自己面前放冰水的冰柜門合上了,涼氣隔絕,他側過身來面對她們而站。

    外面的陽光斜射進來,落在他毛茸茸的發頂,顯得柔軟又蓬松。

    宋林菲友好的問他,“你們籃球賽結束了嗎?”

    陳延白的目光被太陽光照的黝亮,從陳年的臉上劃過,落到她身旁的宋林菲身旁。

    他“嗯”了聲,聲音里也藏有幾分少年盛氣,“結束了。”

    宋林菲:“哦。”

    后又接著問他,“許嘉述呢,怎么不見他人?”

    “你想找他?”陳延白挑著眉看他,眼里早已洞察一切,語調惺忪慵懶,“去籃球場啊。”

    宋林菲果真去了,還是拋下陳年去的。

    陳年手里被猝不及防的塞進一瓶飲料,她抬眼看宋林菲時,人已經走了老遠,背影看起來氣急敗壞。

    她來不及叫住她。

    宋林菲走后,陳年一個人獨自面對陳延白,被強行壓制在心底的那股慌張勁兒一瞬間的涌了上來,她顫了顫眼睫,試圖緩解緊張。

    實則不然,陳延白專挑她還沒準備好時跟她搭話,“你選好了嗎?”

    “……選好了。”陳年聽見自己溫吞的聲音慢了一步。

    但好在男生并沒過多注意,而是說:“那就去結賬吧。”

    “好。”

    兩個人在收銀臺前排隊,他前她后。

    陳年瞧著他不算寬厚的肩膀,目光小心翼翼,不敢多擾。

    她沒靠他很近,但卻能聞見少年身上灼熱雄盛的氣息。一淌熱意,拂過她的鼻,又撩住她的耳。

    微熱的赤紅偷偷爬上耳尖。

    隊排了五分鐘,輪到他時,陳延白將手里的兩瓶水放到收銀臺上,他一手在褲兜里摸著手機,另一只手向她攤來。

    腕骨微凸,白皙的手掌上,每一根手指都修長得無比好看,指腹圓潤,甚至細膩。

    見旁邊的人盯著自己的手掌沒有反應,陳延白屈了屈手指,頭轉過來看她一眼,簡單的跟她說:“拿來。”

    陳年目光從他的手掌向上挪,最后定在他的臉上,又落進他的眼睛里。

    她問:“什么?”

    “水。”

    “我一起付了。”

    第二天才是正式的上學日。

    陳年依舊起了個大早,她換上了明瀾一中的藍白校服,懷著讓人好憧憬的心情,去赴一個和她穿一樣校服的人的邂逅。

    九月桑落,本該是入秋的季節,氣溫卻不低,空氣粘膩悶燥,人稍微在外站久一點,皮膚上就能滲出一點點細汗。

    日曦在天邊逐漸明朗,晨風卷著樹梢,沙沙晃動,也落幾片樹葉到地上,青綠中帶著淡黃。被從此刻路過的學生踩在腳底,沾一身的泥灰。

    陳年在陽光大道和瀾觀國際的分岔路口站了很久,甚至是在她突然看見一個酷似陳延白的背影時,手無足措的慌里慌張蹲下身系鞋帶。等到那人越過她離開,她才顫巍巍抬頭小心翼翼地看去。

    但她并不幸運。

    那個背影微側過頭,她恍然。

    自己看錯了人。

    那根本就不是陳延白。

    膽小又緊張的心情如同被細針戳破的脹鼓氣球,心里空落落的。

    那天想在上學的路上與他相遇的想法落了空。

    陳年從家走到學校時,教室里熙熙攘攘沒來幾個人。明凈的玻璃窗戶半開著,斜斜的陽光照射進來,剛好落在她和陳延白的桌子上。

    教室里的電風扇呼啦啦的高速旋轉著,陳年穿過書桌過道到自己的位置上,她剛想坐下,視線卻被她旁邊那桌上攤開的書頁吸引。

    淺淺光影落在其中,上面寫著她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一共三個字,字字遒勁,每個字的筆鋒都凌厲有力,瘦勁清峻。

    她突然想到那個人。

    清瘦又高挑的身姿,凌厲又清俊的側臉,還有那一雙她總能義無反顧跌落進去的雙眸,引誘她去尋找深底隱秘的星河。

    陳延白來的時候已經快要上課了,他今天穿著和她身上一樣的藍白校服,額間碎發淺淺的蓋住眉眼,整個人散發著青春干凈的少年氣。

    他在陳年身邊坐下時,陳年剛好聽完英語聽力。剛將耳機摘下,陳延白的一只手臂就伸了過來,他的手掌寬大,手心里拿著一杯奶茶。

    視線里的那只手讓她無法忽視,心跳恍然間漏了一拍,陳年愣愣的轉頭抬眼,目光落到男生干凈的臉廓上。

    他獨得上天恩厚,就連陽光也偏愛。陳延白的臉廓被陽光照得淺,一雙眼睛卻漆黑。

    與他對上視線時,她差點忘了將那幾份慌張藏好,也差點在他面前露了馬腳。

    “你不要?”

    他突然出聲,嗓音是被晨風撫慰過的清朗。

    “要。”陳年趕忙伸手,拿過他手里的奶茶。奶茶的溫熱隔著塑料壁身到她的手心里,將她的心也烘的暖暖的。

    她以為是他買給她的,于是貪婪得不計任何后果。

    淺闔著眼皮,陳年輕柔的對他說了句謝謝。

    卻不料陳延白的下一句,又讓她的少女幻想落了個空。

    “這是宋林菲讓我帶給你的。”

    好像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不管他做什么,都認為是他的心甘情愿。

    陳延白卻用一句話將她的夢摧毀。

    夢醒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宋林菲在陳延白到教室后的十分鐘趕到,早自習的上課鈴正好被敲響。

    清脆鈴叮,似在提醒陳年,該將這些瑣事收起來了。

    陳年將早自習要看的書拿出來擺好,正翻到第一頁,宋林菲就后仰著身子,后背抵到她的桌沿上。

    用書當著嘴,打掩護,悄聲跟陳年說:“年年,奶茶你喝了嗎?”

    她已經喝完了。

    陳年點點頭,“好喝。”

    “謝謝你的奶茶。”

    宋林菲彎了彎眼角,“你跟我還客氣什么呀。”

    陳年也松了松眼角,想再回點她什么的時候,身旁的人突然出聲,聲音低沉。

    他叫的是宋林菲的名字,嗓音低低的,有種壓迫感,“宋林菲。”

    被叫名字,宋林菲有些困惑的轉眼看過去,陳延白桌上攤著一本書,他指尖捻起一頁,目光淡淡的,頗不近人情似的看過來,“轉過去。”

    宋林菲:“……?”

    “你很吵。”

    “……”

    好的,她被嫌棄了。

    宋林菲下一秒閉緊了嘴巴,腦袋緩緩扭回正位,直身端坐。

    陳延白的突然出聲將陳年嚇了一跳,早晨日曦微薄,陳年看見窗外淺淺淡淡的光影落在陳延白的側臉輪廓上,勾勒出一條明晰的線。

    他神情淡淡的,烏黑的眉眼垂落著,嘴唇微抿,看起來有些嚴肅。

    剛剛他控訴宋林菲太吵的話頓時涌進她的腦海里。

    就很十分奇妙的,陳年心中有股罪惡感在橫生肆虐,她有些愧疚,愧疚自己剛剛說話,不小心吵到了她。

    陳年小心翼翼的抿唇,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小。

    周圍都是朗朗的讀書聲,而陳年腦袋里卻亂成麻。

    直到一陣清脆的敲擊聲在一片讀書聲中響起,陳年抬眼,瞳孔亮光里映著陳延白看向她的臉。

    陳年呼吸重重跌落,像鐵球滾進深淵。

    嘈雜的讀書聲里,獨他嗓音最為干凈,似泠泠細泉敲擊懸崖絕壁,聲音琮凈好聽,正經,又帶著玩笑感,“再看著我,老師可能會認為我誤人子弟了。”

    陳年的臉頰以可見速度變紅,但慶幸的是她轉眼扭頭得快,耳旁發絲垂落,將那不怎么見得光的緋紅遮蓋。

    之后的一整個早自習,陳年都在坐立不安中度過。

    這樣做不好,那樣做也不好。

    想要強制自己背一點東西,可她怎么做,都難以記住。

    那是陳年度過的,最難熬的一個早自習。

    好不容易等到了自習下課,陳年將自己從緊張的氛圍里拖出來。她起身想要去外面松口氣,卻不料被宋林菲叫住。

    “你去哪兒呀?”

    陳年回頭,視線的虛光里映著陳延白的虛影,她定了定神,跟宋林菲說:“去教室外面。”

    正好。

    宋林菲眼睛亮了,“那你陪我去上個廁所吧。”

    “好。”

    兩個人說好后手拉著手往外走。

    宋林菲和陳年走后的后一秒,許嘉述飛快地轉過身去,雙腳搭在陳延白的書桌底下的橫桿上,腿微抖著,他雙手搭在陳延白的桌上,嬉皮笑臉的跟他聊天,“欸,你看看宋林菲幼不幼稚,上個廁所還要人陪。”

    “那也沒有你幼稚。”陳延白聲音閑懶,眼皮都沒抬一下,就出聲,“這么大人了,腿還抖。”

    “……”沉浸在抖腿歡樂中的許嘉述頓時停下,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他看著陳延白,伸手過去搗亂,將他的書合上,說:“喂,你小子到底站哪邊的?!”

    許嘉述氣急敗壞,陳延白卻幸災樂禍,他淡淡說:“反正不站你這邊。”

    “……”許嘉述翻了個白眼,他沒有將此話題進行下去,而是問了他另外一件事,“聽老王說這次開學典禮,你要上臺講話啊?”

    陳延白只顧著看手里面的課外書,只敷衍的點了個頭,他的視線垂落在書頁上絢麗宏大的星系圖上,鴉羽睫毛在眼下落一片清影。

    點頭的那個動作很輕,卻讓許嘉述感到意外,“真的假的?”

    許嘉述感到這么意外,是因為在高一的時候,陳延白因為進校測試一舉奪魁,也得到老師的青睞,他也因此,成為了老師同學眼中的天才少年。

    人成績優秀不說,長得也俊秀好看,簡直就是明瀾一中的門面。

    當時教導主任就有想讓陳延白代表新生在主席臺上講話,只可惜陳延白拒絕了,但也絲毫不影響教導主任每學期都向他發出邀請。

    次次邀請,他次次拒絕。

    “這不像你啊,你之前不都對上臺講話很排斥的嗎?”許嘉述狐疑的看著他,腦袋里閃過一些想法,他眼睛瞬的一亮,“你想表現自己?”

    “說說,是不是想談戀愛了。”許嘉述眉飛色舞,一臉吃瓜聊八卦的表情。

    但卻遭受了陳延白的漠然。

    陳延白輕描淡寫的目光從他的臉上掃過,語調漫不經心,“你真無聊。”

    這怎么能算無聊呢?

    這多刺激啊!

    陳延白越不說,許嘉述就越好奇。

    他將腿伸進他的桌子下面,碰一碰他,“你說說嘛,延哥哥。”

    “……”陳延白依舊漠然,對許嘉述突然叫出來的昵稱感到不適,他皺眉,簡短一字,“滾。”

    許嘉述臉皮厚,依舊賴著他,“你不說我就不滾。”

    “……”

    陳延白依舊不說,但困不住許嘉述胡亂猜,他手搭在陳延白的桌上,突然想到某個人,他出聲:“不會是因為易瑤吧。”

    星系移動軌跡在他的腦袋里斷掉,陳延白抬眼看了過來,一雙黑曈,里面藏著凌厲與防備,清冷的,生著無形的距離感。

    意識到自己太過多嘴,許嘉述趕緊閉了嘴,可正是在這時,宋林菲的聲音又橫插了進來,“什么因為易瑤啊?”

    她身后還跟著陳年,女孩兒面龐清麗,耳邊的發絲被窗外吹進來的風吹起。她身上穿著略有些不合身材的校服,看起來更加的瘦弱伶仃。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織一瞬。

    陳延白就先挪開,他將手里的書合上,放進了書桌里。又從書桌里面,掏出馬上要上課的書,然后慵懶的坐著,儼然一副云淡風輕又放松的姿態。聽宋林菲和許嘉述閑聊。

    “許嘉述,你們剛剛在說什么啊,什么因為易瑤?你提她干嘛?”

    宋林菲問得急,一張俏臉染了些急色。

    從小到大,她和易瑤就不對付。易瑤被家里人養的很嬌氣,又愛哭又愛鬧,而且總喜歡黏著陳延白,她一點也不喜歡黏著男生的女孩子,所以兩個人從小長到大,每見一面就會大吵一架。

    許嘉述知道這小祖宗忌諱這個名字,他下意識咽了口口水,想打馬虎眼,“沒有……”

    “你少騙我了,我剛剛都聽見了。”宋林菲用眼睛瞪著他,害怕死無對證,還把身后的陳年拉出來,“不止我聽見了,年年也聽見了。”

    “對叭,年年?”

    陳年也好奇他們在說什么,更何況,她剛剛確實聽見了易瑤的名字。

    于是點頭,很輕的一句,“嗯。”

    許嘉述逃無可逃,面對兩個女生的逼迫,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嗐,還不是因為陳延白。”

    話音一落,陳年像是自動感應一般,將視線落到了那個人的臉上。

    她只敢淡淡的,也只敢小心翼翼的落過去。

    陽光虛染著他的輪廓。

    他嘴角勾著有些壞的笑,漫不經心又閑散,只叫人為他沉醉。

    而那一刻,她卻覺得。

    她似乎見到了神明,被光偏愛的,只屬于她的神明。

    第二節 課下課后是大課間,明瀾一中全體學生去了操場,參加每學期開學都會舉辦的開學典禮。

    太陽冒出厚白的云層,陽光灼烈,絲絲縷縷金色的光線落到人的皮膚上,汗涔涔一片。

    今天是明瀾一中正式開學的第一天,按照慣例要求,這么重要的一天,大家都是會被要求穿校服的。

    明瀾一中的夏季校服是以藍白為主調顏色,穿在學生們的身上,盡顯青春活力的氣息。此時操場上已經站滿了人,每個班級按兩列依次序站好,男生一列,女生一列,站在最高處遠遠望去,像一片藍白色的汪洋大海。

    每個班級的學生都按照要求穿好了校服,整齊劃一的干凈讓主席臺上的教導主任很是滿意,他瞇著眼睛笑,眼里滿是贊許。

    陳年站在自己班級方隊的后半截,腦袋頂著日頭曬意,瞇著眼睛抬頭向主席臺看。

    她遠遠的看到了站在主席臺旁邊,樹蔭底下的男生,他身材頎長,穿著整潔干凈的藍白校服,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肆意慵懶的氣質。他手里拿著一張白紙,斑駁光影穿透樹枝綠葉的縫隙落在他身上,視線始終垂落著,似對外界的聲音一概充耳不聞。

    陳年大膽猜測,那是他等會兒上臺準備的演講稿。

    周圍都吵吵鬧鬧,陳年目光獨放在他身上,越過藍白海洋,穿過密集人群。

    她只看得到他。

    耳邊的預備音樂還在響,主席臺前整頓秩序的老師也拿著話筒揮手催促,一操場的人跟著他稀稀拉拉的移動,陳年也往右,站到正對著陳延白的地方。

    她目光灼熱大膽的落過去,看見陳延白正跟老師說笑,一身干凈優越的少年氣質,嘴角眉梢都染著笑。心跳都跟著快了幾分。

    “陳延白終于代表學生講話了!!難熬的日子終于有了點盼頭。”

    “嗚嗚嗚他好帥啊,簡直就是一中的大門面,要是一中以后要拍廣告,陳延白一張臉頂千萬個優美校園鏡頭,一中門檻都會被踩破!!!”

    “簡直就是瘋狂心動,陳延白真少女殺手,一個動作都能成為斬女利器!”

    “……”

    “……”

    周圍都是議論陳延白的,陳年心里竊喜,竊喜她喜歡的少年在別人眼里也那般美好;同時又失落,失落她們和她有一樣的貪婪私心。

    音樂聲在周圍人的小聲議論中漸止,開學典禮即將開始。

    陳年失掉的神思又重新集中起來。

    她看著那道頎長瘦勁的身影從樹蔭下走上主席臺,接過主持典禮學生手里的話筒,腳步筆挺的走到主席臺正中央。

    隔著人山人海,她與他面對面而站。

    微風拂過,鮮艷的紅旗旗幟隨風揚動,少年站在國旗下,身板挺得筆直,眉目神情肅然。

    他目光看著遠處,骨節分明的手掌里捏著話筒。他沒看演講稿,在所有學生老師領導的矚目期待下,鎮定自若的開口:“老師們,同學們,大家上午好……”

    此時陽光正好,風中卷著花香,拂一片滾燙綠意過來,在片刻灼熱中,她與他正對上視線。

    少年站在光里,比光還耀眼。

    他清冽沉靜的嗓音蕩在微風里,經由話筒擴大,回蕩在校園里的每個角落。

    干凈似泉。

    那一刻,她無法遏制由內而外涌生的愛意,用視線將他包圍。

    很快,開學典禮就結束了。

    各個班級的隊伍在原地解散,同學們向四周散開來。

    陳年找到宋林菲和許嘉述,準備和他們一起回教室。宋林菲拉著陳年剛準備走,陳年就想到陳延白,腳步微頓,等宋林菲轉過頭來,她才躊躇開口,“不等等陳延白嗎?”

    說那三個字的時候,陳年的心尖像是滾過熱意,她無處可擋,卻又要裝作毫不在意。

    捏著宋林菲衣角的指尖似乎都竄了熱,她害怕被人猜出小心思,只能干巴巴的解釋:“我只是覺得應該等等他比較好。”

    畢竟,他是他們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

    “等不了咯……”

    許嘉述目光放遠,在一片小空地發現了陳延白的身影,他閑閑的抄著手,一副看戲的模樣,“人家桃花都來不及擋,咱們就先不去搞破壞了。”

    這話一出,陳年和宋林菲的視線也隨著落過去。

    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方,少年少女面對面而站,周圍都是嘈雜鬧騰的聲音,陳年看見他面前的女孩兒笑得彎了眉眼,她身上同樣穿著校服,長長的頭發被高高的束成馬尾扎在腦后,她的目光里蕩漾著一片柔意,在看向他時,萬頃泄落。

    心里像是被塞進了一顆青澀檸檬,酸澀苦汁蔓延,吞噬著她心間如潮漲般兇猛的愛意。

    “又是易瑤?她又纏著陳延白?!”宋林菲睜大了眼睛,嘴上沒對易瑤客氣,“她怎么這么討厭啊。”

    說著,宋林菲作勢擼了擼手臂上無形的衣袖,正準備沖過去找易瑤麻煩,卻被許嘉述拉住,“你干嘛去?”

    宋林菲說的理直氣壯,“把陳延白搶回來啊。”

    許嘉述哭笑不得,眉眼里都沾了笑,突然想逗她,“你這么激動干嘛?”

    “莫非你喜歡人家?”

    “……”宋林菲被噎了一瞬,但反應過來時也沒忘記跳起來打了許嘉述一拳,“我喜歡個屁,許嘉述,你少拿我開玩笑話。”

    “我就是看不慣易瑤黏著陳延白罷了,你不覺得她很煩嗎,一個女孩子天天黏著一個男孩子,我真夠無語的。”宋林菲說著,還翻了白眼,明顯對易瑤這種行為感到下頭。

    許嘉述揉了揉被宋林菲重力出擊的肩膀,微撇著眉,“那這也是別人的事,你瞎操什么心,宋林菲,你不會是嫉妒易瑤吧。”

    “我嫉妒她?”宋林菲極不可思議,連音調都不知覺的高了幾分,“這輩子都別想!”

    說完,也不等許嘉述有任何反應,宋林菲拉著陳年就離開了。

    陳年完全被宋林菲拉著走,腳步虛浮,漸漸融入人群。

    兩個人走了一段路,宋林菲突然轉過頭來跟她說話,像是自顧自抱怨,又像是在發泄情緒,“年年,你剛剛看見沒有,那個易瑤有多纏陳延白,我也真是醉了。”

    她當然看見了。

    看見了女生眼里愜意溫柔的目光,深藏著愛意。

    “我真的搞不懂,當初進校時大家口中相傳的那些流言蜚語還真一個個被她坐實了,真以為自己跟陳延白配一臉了?她以為她是誰啊她,就喜歡擺高姿態,狐貍尾巴都快翹天上去了。”

    “她也太自以為是了一點吧。”宋林菲咬牙切齒的抱怨,“陳延白才不會喜歡她呢。”

    陳年只在旁邊靜靜的聽著沒插話,目光發虛的跟著宋林菲回教室,走樓梯的學生很多,聲音嘈雜,宋林菲的話,她只聽見了半句。

    陳延白最后是跟許嘉述一起回教室的,他繞過桌椅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身旁動靜大,熟悉的清新甘冽的氣息撲來,陳年下意識扭頭抬眼,正好與陳延白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他的身后便是彌彌灼日,斜射進來的陽光籠罩著他的整個身子,他背對著受光面與她對視。

    跌進昏暗的目光比窗外的光線還灼人。

    心弦被人輕輕用指尖一勾。

    陳年有些慌。

    她淡定挪開視線,低頭去整理桌面上的書籍。

    宋林菲見他們倆回來了,便猛一個轉身過來,皺著眉不悅的看著陳延白,大大咧咧的說:“陳延白,易瑤她怎么老喜歡找你,你不覺得煩嗎?”

    “她從小煩你煩到大,也就你有耐心,換做我我早就煩了。”

    “那你去跟她說說,讓她別再來煩我。”陳延白一邊耍貧著接話,一邊輕笑起來,淺淺的氣息薄熱,他的唇角勾起,整一個閑散玩家。

    “我跟她說有什么用,要說也是你自己去說,親自給她一記重擊,豈不是更爽?”

    “女人,你好有心機哦。”許嘉述適時將話插進來,一臉揶揄的看著身旁的宋林菲,“你也太壞了吧,怎么說易瑤也跟我們一起長大,也算時一起的青梅竹馬。”

    “誰跟她青梅竹馬……”

    “陳延白啊……這竹馬不當的好好的。”他說著,又把樂子往陳延白身上引,朝他的方向微抬下巴,連神色里,都是不可忽視的張揚得意。

    “你可拉倒吧,誰不知道易瑤就是一個高調姿態的大小姐,”宋林菲繼續吐槽,“你還真別不信,這個誰都沒有陳年更清楚。”

    話題不知怎么的又引到了陳年的身上來,耳邊的聲音戛然而止時,陳年弱弱的抬起頭來。

    她發現許嘉述和宋林菲都在看著她。

    兩個人的眼神都飽含深意,陳年不習慣被別人這么盯著,她抿了抿唇,故作鎮定的躲閃開他們有意的視線,“怎么了?”

    宋林菲率先說:“年年,你評評理,你和易瑤以前一個班的時候,是不是覺得她太高傲了,而且還挺目中無人的。”

    心思游離到現在才被拉扯回來,她連宋林菲問的什么問題都沒怎么聽明白,手里攥著筆,敷衍又小心的拖長音調“嗯……”一聲。

    叫陳延白和許嘉述連連意外。

    但她目前還并不知道她在陳延白和許嘉述心里早已變了形象。

    宋林菲又劈里啪啦說一大堆,陳年以輕聲附和為妙計,連連贊同宋林菲說的話。

    她說易瑤討厭她贊同,說易瑤高傲她也贊同。

    就沒一個不贊同。

    舉動過于詭異,讓陳延白一秒就發現了端倪。

    目光在她臉上怔怔地表情上簡單掃過,他突然伸過手來,手心朝上,指骨彎曲,不緊不慢的敲上兩聲。

    沉悶的聲音打斷宋林菲的話,她抬眼過去看他。

    陳年也小心翼翼的側頭,她看見男生漂亮的臉廓被金色的光勾成線,額間細碎的發貼近眉骨。

    他勾著唇,笑容肆意又懶,卻又不減優越矜貴。

    薄唇一張,她聽見他說:“欸,別帶壞我同桌啊。”

    作者有話說:

    “酒旗風暖,少年一身凌氣正盛。”——改編自《靈隱寺前》首聯中“酒旗風暖正少年”侵刪。

    第16章 對峙

    雖然陳年知道, 這只是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玩笑話,但她的心臟還是不受控制的“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同桌……

    好像是他給她的特殊昵稱。

    她細細品味著這兩個字,一筆一劃都不放過, 心里像是抹了蜜。

    后來, 上課鈴聲響了起來,坐他們前面的兩個人轉過身去。

    周圍的聲音也都安靜了下來。

    清脆的第二道鈴聲響, 任課老師拿著書走進教室,開始在黑板上寫板書。

    不知怎的,陳年突然扭過頭去, 安靜又認真的看陳延白的側臉。

    他剛剛和她對視的時候, 眼里似乎藏著其他意思,帶著探究與打量。她心思敏感細膩, 很難不猜想到可能是因為易瑤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

    可她說了些什么呢?

    他會信嗎?

    光線將他的臉頰輪廓暈染得柔和, 從發梢到眉角,從鼻尖到下頜,她的視線一一掃過。

    又淡又安靜,輕得叫人無從察覺。

    可陳延白就是陳延白,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也突然轉眼看來, 抓住陳年因為慌張而逃跑的視線。

    夏天的溫度不低, 頭頂有呼啦啦的電扇正高速旋轉著, 可只要一觸碰到少年清冽黝深的視線, 那股灼熱似乎就無法散去。

    燙紅了她的耳朵尖。

    他被嵌進細碎的光暈畫里,讓她瞬時間挪不開眼。

    有那么一刻, 她恍了瞬, 分不清他是在畫中還是畫外。

    直到他故意壓低的聲音傳過來, 混著男生獨特的氣息, “同桌,上課專心點。”

    “唰”的一下,她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中午。

    四個人約在一起吃午飯。

    明瀾一中的食堂很大,菜品也豐富。打飯窗口一連排過去,滿是排隊的學生。

    男生手揣兜里跟在女孩兒的身后,兩男兩女,很是吸睛,足足賺夠了回頭率。

    跟他一起走,好像本應該如此。

    宋林菲拉著陳年到了自己經常賣飯的窗口,這個窗口很受歡迎,排隊買飯的學生比其他的窗口多。

    宋林菲跟陳年解釋:“是因為這個窗口的辣子雞和紅燒排骨啦,味道真的太絕了!”她說著豎一個大拇指,一雙圓圓的眼睛睜得老大。

    這個窗口,陳年不會經常來,對她話里所說的辣子雞和紅燒排骨的了解也很少,不過聽她跟自己強烈推薦,想必味道應該也很好。

    “對啊,在吃的這一方面,宋林菲從來都沒輸過。”站在身后的許嘉述突然出聲,“是吧,宋林菲。”

    宋林菲眉飛色舞的接受許嘉述的肯定,還跟陳年說:“在一中,就沒有我不知道的美食!”

    陳年被她逗笑,彎了彎眼。

    四個人打好飯,選了一個有電扇的空位坐下,兩男兩女相對而坐。

    陳年對面就坐著陳延白,一身朗正身骨端正,微垂著腦袋。烏黑額發遮住他的眉與眼,他手里拿著筷子,嘴唇微抿。

    莫名的,陳年竟有些緊張。

    害怕被旁邊人看出些什么,陳年也手捏著筷子,盡量少說話的吃起午飯來。

    于是四個人,倒像是分成了兩個組:埋頭干飯組與空口吹牛組。

    兩個人的吹牛也只是你來我往,許嘉述感到無聊,他看向陳年,視線落到她面前的餐盤里,“欸,陳年,你怎么吃這么少?”

    許嘉述的話讓另外的兩個人也一同看了過來,他們的目光都落在她面前的餐盤里,宋林菲先開口:“年年,你怎么不加雞腿啊?”

    陳年依舊只打了一葷一素,菜量少,看起來像是一只小貓一頓的食量。

    “你只吃這么一點,能飽肚子嗎?”

    陳年扭頭看她,“能吃飽的。”

    “我胃口小。”

    “陳年,你這么說,你旁邊這位姐姐可就要不開心了,誰不知道她胃口最大。”許嘉述突然賤兮兮的開口。

    “又笑我?”宋林菲瞪眼看許嘉述,一筷子插進飯里,力道極大,“許嘉述,你是不是想死。”

    許嘉述趕緊打哈哈,“我哪兒敢啊,我這不是夸你能吃是福嘛。”

    兩個人吵吵鬧鬧個不停,陳年在一旁看著他們笑,嘴角沾了一粒米也未從察覺。

    倒是一直埋頭吃飯的陳延白,對他們兩個無腦的打鬧見怪不怪。他悶頭吃著飯,視線一抬,目光落到與他對坐的女孩兒身上。

    女孩兒微側著身,嘴角浮起一點笑容,看著旁邊正吵得熱鬧的兩個人,薄薄的金輝漏進窗里,攏她一身。烏黑的齊耳短發乖順的垂在兩邊,睫毛輕輕扇動,像慢蝶舞翅。

    明明是很常見的一個笑容,此時卻出現在她的臉上,讓陳延白莫名有些挪不開眼。

    淡淡的,卻又不失真。

    她的嘴角越咧越開,到最后眼睛也開始彎成了月牙。

    真的有這么好笑?

    陳延白順著陳年的視線看向旁邊這兩個幼稚高中生,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就差揭竿起義了。

    “勾引別人的視線”,實屬罪不容誅。

    陳延白突然出聲咳了咳,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警示感。

    旁邊打得正歡的兩個人一起扭頭看過來,陳延白的視線淡淡的,往他們身上一撂,薄眼皮壓著警告,淡然從容的聲音卻是不容人忽略的警告:“好好吃飯。”

    宋林菲和許嘉述立馬乖了幾分,陳延白淡漠氣息逼來,宋林菲偷偷抬眼看了眼對面的許嘉述,努嘴用眼睛瞪他,恨不得就用眼神將他殺死。

    身邊的人不再打鬧,安靜了幾分。但這份安靜,卻讓陳年拘束了很多。她小幅度的側過頭埋頭繼續準備干飯,視線剛落,卻不料被一只剛伸過來的手截住。

    那只手白皙干凈,指骨修長,指殼飽滿圓潤。

    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

    手里捏著一張紙巾。

    陳年視線一頓,轉而驀地抬眼,改對上對面人的視線。

    午后的灼熱將他的視線浸得深,灼灼粘膩,像是貼在她身上。

    這樣急勢逼人的目光,叫她心中生了一份怯,可她卻無法退后。

    兩瓣薄唇小心翼翼的相互摩挲,不難看出她此時已經陷入了緊張的危險境地,目光呆呆地,圓睜著眼看他,那副無知無措的樣子,莫名顯得很可愛。

    他突然開始明白,宋林菲為什么偏偏喜歡她了。

    唇角一勾,眉目都似上揚了幾分。他把紙巾遞近了一點,聲音很淡,琮凈如泉的清冽潤嗓,完全沒有剛剛低沉的警示感,反而輕得,比風還溫柔。

    “擦嘴。”

    陳年恍然,臉頰立馬浮起一小塊兒淺淺的紅云。

    她伸手接過紙巾,慌忙無措的擦嘴。

    神思慌動,紙巾的清新香氣順勢進入了她的鼻腔里。

    還是那股味道。

    這是他第二次遞她紙巾了。

    陳年一邊竊喜一邊埋怨自己在他面前毀了形象,嗓音微虛,“謝謝。”

    一頓飯并沒有吃得這么和諧。

    中途來了個不速之客。

    他們坐下的地方是一個長桌,陳年愣愣地看著容貌嬌麗的易瑤從旁邊走過來,大膽自信的坐在陳延白身邊,然后眼神一點都沒往她身上放,轉過頭去,笑容嬌俏的看著陳延白。

    “延白哥哥。”

    這不是陳年第一次聽見易瑤這么喊他,語氣里自來熟的親昵無時無刻不在提醒陳年,她與陳延白之間的距離有多遠。

    喉嚨干澀,她吞了口泛苦的飯團。

    低眉順眼,也不再去看。

    “你怎么吃飯都不叫上我?”

    話間有嬌柔的嗔怪。

    陳年低著腦袋扒飯,筷子被她捏得緊,指腹一壓,連指甲殼都泛了白。

    剛剛他為她遞紙巾的那一幕像是黃粱一夢,那望著她沉灼得能燒她的心的眼亦是。

    她跌進夢里,再無法脫身。

    陳延白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你怎么過來了?”

    “當然是來找你吃飯的呀。”易瑤笑,“我已經很久沒跟你一起吃過飯了。”

    陳延白沒說什么。

    倒是宋林菲有些坐不住了,她放下筷子,雙手環胸,一臉不屑的看著對陳延白示好的易瑤,冷哼了聲:“到底是來吃飯的,還是別的意思,你自己心里應該最清楚吧。”

    “整天就喜歡黏著陳延白裝清高,明瀾一中誰不知道你家和他家是世交關系。”

    易瑤被宋林菲莫名懟了一嘴,更何況對面還坐著陳年,她并不想讓她看見自己吃癟的瞬間,臉色有些不太好,但也依舊一副高傲勁兒,微抬著下巴,語言犀利的回道:“宋林菲,我招你惹你了,我來找的是延白哥哥又沒來找你,你就這么看不慣啊?”

    “我有什么看不慣的……”宋林菲語氣幽幽,慢條斯理的用筷子夾起一絲菜葉,慢悠悠的往嘴里塞,像是無聊之余才抽出一絲精力回:“就是覺得吧,你這行為挺舔狗的。”

    “噗……”

    宋林菲一語驚人,不小心逗笑了對面的許嘉述,他緊抿著唇努力不讓自己笑場,用無聲的眼神與宋林菲交流。

    然而宋林菲一個眼神也沒給他。

    易瑤被宋林菲這句話氣得臉紅脖子粗,但看在食堂里這么多人,有她喜歡的,也有她討厭的,她不好在這里與宋林菲斗個你死我活。

    硬吞吞咽下那口氣,視線一轉,目光落到一直安靜得沒有任何參與感的陳年身上。

    女孩兒一直垂著腦袋,柔眉和眼睛始終落在自己的那塊兒領地里,不越任何一條線。

    她身上的校服干凈,骨形纖瘦,肩背都薄,看起來很容易碎。

    也很容易欺負。

    易瑤碎掉的勝負心在陳年身上立刻又被重建了起來,她微抬著下巴,眼皮往下壓,似高貴的白天鵝,睥睨看她。

    她跟以前一樣,總是一個人,悶悶的,沉沉的。

    不管周圍發生了多大多熱鬧的事,她總不會去管,也不會去看。

    就像現在這樣。

    易瑤覺得,自己擺出的高傲姿態是對著一團空氣棉花。

    很重的出擊,卻撲了空。

    易瑤心里不好受,于是拿她開刷。她像是才看見陳年的樣子,友好地跟她打招呼,語氣訝然:“陳年?”

    陳年安靜抬眼,眼里并無她語氣里的那般訝然。

    “還真是你啊。”

    她眼里流露著友好神情,像是看見某位很久不見的老朋友一樣。

    但陳年并不知道她做出此番舉動用意所在。

    她沒動,也沒回,只靜靜的看著她。

    果然不出她所料,下一句,易瑤就在他們面前,顯露了拿她當玩笑話的尾巴:“聽別人說,你在理一排名不怎么樣,可當時是你自己改了志愿,要是你當初不改,這會兒應該是文一第一了吧。”

    這話多多少少都帶了些私人情緒,嘲諷,貶低,像巨浪一般涌來。

    陳年巋然不動,也處事不驚。

    她始終淡定自若的看著她,沒露出一絲敗者姿態。

    “抱歉啊,我不喜歡做我擅長的事,況且我不是用事實證明,我也能學好理科的嗎,如果換作是你,你能進理一嗎。”

    她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了最扎心的話。

    一針見血。

    一點面子也沒給她留。

    易瑤驚了瞬,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旁邊三人也都驚訝,目光全放在她身上。看著她手起刀落,殺了個易瑤片甲不留。

    各人的目光里,都藏著對她的不同看法。

    倒是宋林菲,反應快接話也快,順著陳年的話繼續嘲諷:“就是啊,易瑤,你在這兒高傲個什么勁兒,你有我們年年膽子大嗎?”

    “還有,不是我脆弱怕你,是我根本不想理你,你一直想爭取的位置,我一點也不感興趣。”

    陳年聲音不高,卻有十足底氣。

    坐她對面的陳延白看著女孩兒平淡無波的臉頰,眉頭一挑,眼里藏匿幾分趣味,他黝黑的瞳孔里映著她的臉頰,目光沉定,一點不露怯。

    誰都沒發現,他輕勾了勾唇角。

    硝煙無聲,最終易瑤丟不開臉面,筷子一撂,氣呼呼的端著餐盤離開了。

    飯后,四個人出了飯堂。

    午間陽光灼意融融,曬在人的皮膚上,又干又熱。

    宋林菲在陳年身邊蹦蹦跳跳著走,對于陳年把易瑤懟得無地自容的離開這件事,她還是抱著驚訝的態度。

    她扭過身倒退著走,“年年,我真沒想到你竟然這么會懟人,簡直一針見血,你看沒看見剛剛易瑤那張氣得發綠的臉?”

    “太爽了!!!”

    她倒退著跳著,竟手舞足蹈起來,還跟后面兩個大男生說:“誒!你們說是不是,陳年是不是超會懟?”

    身后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讓陳年微滯腳步。

    “是呢。”

    “簡直就是學到了你宋林菲的精髓。”

    作者有話說:

    年寶寶還是很兇的!!!

    第17章 YAN

    陳延白懶洋洋的聲音落進陳年的耳朵里, 陳年耳根發燙。

    她快速的顫了顫眼睫,掩蓋那層不該有的慌張。下垂的手捏了捏褲縫,心一狠, 她轉過身來, 跟他們胡侃:“難道不是嗎,我只是用事實擊破她看任何一個人所產生的幻象罷了。”

    “干得漂亮!年年, 你簡直就是我的女俠,易瑤那種自大的人,就是欠懟。”

    宋林菲在她旁邊吹耳邊風。

    就連許嘉述也看不慣了, 附和道:“就是啊, 易瑤這次,確實太過了。”

    易瑤一直都看不慣她, 在以前的那個班上, 他們總會給她使一些小絆子,陳年沒精力跟他們鬧,經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現在她和她已經不在一個班上了,也仍然給她使絆子, 還是在陳延白的面前。

    她無法對她無限寬容。

    下午有化學課,念在今天是剛開學第一天, 老師沒讓大家去實驗室里做實驗。火箭班的學習進度緊湊又快, 一節課下來, 老師講了很多的東西, 陳年有些不適應。

    她還在瘋狂抄寫黑板上的筆記時,值日生就已經拿起了黑板擦, 將筆記擦了個一干二凈。

    根本來不及阻止。

    陳年抿了抿唇, 看著教科書上自己只抄寫了一半的筆記, 莫名開始頭疼。

    雖然她理科成績也不賴, 但學習理科,對她來說并不像文科那般輕松。

    就正在自己焦頭爛額時,余光忽然瞟見坐自己身旁的那人。他半翹著二郎腿,整個身姿半靠在后桌弦上,一只手搭在腿上,懶洋洋的。手里拿了本書,大概一分鐘就翻一頁,頻率很快。

    陳年的視角看不清書上的文字,只依稀能瞧見幾幅圖片,黑漆漆的,看不清是什么。

    她淡定自若的收回視線,眼皮壓低隱去眼里的那抹自卑。突然想到昨天在公告欄前聽到的那幾句話,陳延白是所有人眼里的天才少年,分班考試也是隨便考考就進明瀾一中最好的班級的,他能將學習成績做到精準。

    不像她。

    在上學期臨近期末的那些日子里,不知道熬了多少夜,拼命復習理科知識,才考進了有他的班級里。

    好像自己的那些努力,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下午放學。

    因為同段路,所以四個人一起走。

    宋林菲手挽著陳年,搖搖晃晃,邊走邊跟她聊天,“年年,你能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嗎?”

    “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沒你的電話號碼。”

    街道兩旁綠樹成蔭,落地也成影。風一吹,香樟晃動,也吹過陳年耳鬢軟發。

    她笑笑,欣喜答應,“好呀。”

    說著,陳年就脫掉書包,從側面的小包里拿出筆和紙,寫了一串號碼,遞給了宋林菲。

    宋林菲拿過便折好,塞進褲兜里。

    正打算將筆和紙收起來時,許嘉述突然出聲叫住了她,“陳年,給我也寫一份唄,我也沒有你的電話。”

    陳年收手,照做。

    筆頭在粉色便利貼上利落摩挲,一串號碼寫完,陳年慷慨將那頁撕下,伸手把它遞給了許嘉述。

    許嘉述接過看,夸她字好,還說了聲謝謝,并打趣兒似地說,回家就麻利存上。

    陳年彎眼跟他笑了笑,很是明亮的一雙眼睛,像蘊進了潺潺星河。

    陳延白的目光始終放在她的身上,少女身影窈窕,白凈的臉頰袒露幾分笑意,天邊霞光燦爛,樹影婆娑落金。

    片刻的昏色,彌漫著靜然美好。

    他遲遲等不來那份她的電話號碼,見她要將筆和紙收進書包里,就像是下意識的,陳延白適時出聲。

    清朗的一聲咳落進她的耳朵里。

    陳年轉眼看他,目光純凈,夾雜著懵然與疑惑。

    直到陳延白攤手,好聽的聲音里,攜帶著能讓她飄起來的歡欣,“我的呢,同桌?”

    他好看的眉眼都浸在大片大片的晚霞里,少年單肩挎著包,手臂伸出來,手掌落到她的面前。樹葉被風卷著晃動,光影都落在他的臉上,黝黑深邃的雙眼定定地看著她,像是一切美景,都只為她這片刻。

    捏著便利貼的手指緊了幾分。

    她的腦袋有些亂,飛馳而過的汽笛,從他們身邊路過的歡聲笑語,似乎都逐漸離她遠去。

    她的眼里,只有浴著光的少年。

    干澀的喉嚨虛虛發聲,她似一個傀儡,手捏著筆,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并列排寫,頁腳被捏住撕下,她怯怯的遞過去。

    一秒兩秒的時間在此刻被延長,像幾個世紀那般長。

    陳年按捺著心跳,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捏住便利貼的另一端,只是輕輕一扯,便利貼被他扯去,她的心也一同隨去。

    風也輕動,在陳年的心上,吹起了陣陣漣漪。

    晚上九點的時候,陳年跟宋林菲通了電話,宋林菲跟她要了企鵝聯系方式,兩個人掛掉電話沒幾分鐘,陳年就發現自己的企鵝里,發來了一條加好友的驗證消息。

    陳年點了通過。

    下一秒,宋林菲就發來了消息。

    [宋林菲:嗨!年年!]

    陳年發了個中規中矩的打招呼表情包過去。

    宋林菲沒再發信息過來,倒是把她拉進了一個群里。

    群很小,小到只有四個人。

    除她和宋林菲之外,陳年猜測另外的那兩個人是許嘉述和陳延白。

    群里來了新成員,身為群主的宋林菲帶頭打招呼歡迎撒花,緊接著許嘉述也出來撒了一波花,排場搞得熱鬧。

    被他們幼稚的舉動逗笑,陳年將手機放到一旁,重新拿起筆開始做題起來。

    半途中,江吟端了杯牛奶進來。

    她將牛奶放在桌上時,目光正好瞥見亮著的手機。

    視線寡淡一晃,最后停在陳年身上,提醒她,“做作業不要玩手機。”

    陳年這才意識到手機還亮著,她連忙關掉收好,悶聲點頭對江吟說知道了。

    最后江吟也沒多說什么,只說了句睡覺前把牛奶喝完就離開了。

    她走到門口時,陳年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江吟回頭,目光平淡看她。

    陳年開口,聲音里藏有幾抹得意,“我考進理科一班了,我們學校最好的理科班級。”

    她在向她證明自己,證明自己也能把理科學好,如果再得寸進尺一些,她想得到江吟的夸獎。

    可并沒有,江吟從始至終的目光都很淡,甚至連說話語氣都一如既往,“嗯。”

    濺不起任何水花。

    陳年看著她走出門,聽著關門聲響起又落下,她嘆了口氣,視線落在桌旁的那杯牛奶上面。

    寂靜的夜晚,少女思緒繁多。

    在她的記憶里,江吟好像總是這樣,平時對她冷冷淡淡的,這讓陳年很難不懷疑她到底愛不愛她。可每當她認為江吟不愛她的時候,她又總是會給予她一絲來之不易的關心,“不愛她”的堅殼破碎一地,她又相信她愛她。

    她永遠猜不透江吟的心思。

    牛奶還溫熱,她捧在手心里,小小的抿一口。

    手機震動。

    陳年將牛奶放下,就手拿過一旁熄掉的手機,點開,發現是群里的消息。

    一分鐘前,宋林菲在群里轉發了一條鏈接,并且在群里艾特了全體成員。

    [宋林菲:你們都快幫我砍一刀!@全體成員]

    [宋林菲:游樂園豪華一日游呢!]

    [許嘉述:宋林菲,你又整這些幺蛾子,知不知道哥哥時間很寶貴。]

    [宋林菲:哎呀砍嘛砍嘛,我都看好了,四張票呢!到時候國慶節,咱們剛好出去玩兒啊!]

    [宋林菲:你們都快來砍砍。@許嘉述@陳延白@陳年]

    看著宋林菲發的文字,陳年淡淡的彎了彎嘴角,點進她發的鏈接里,慷慨果斷砍了一刀。

    并且發信息告訴她:[陳年:砍了。]

    宋林菲開心,[宋林菲:還是年年好,開心.jpg]

    并且催促另外兩個人,[宋林菲:你們倆快點!都是大老爺們兒,砍一刀怎么了?]

    兩個大老爺們兒耐不住宋林菲的瘋狂催促,一前一后點進去砍了砍。

    宋林菲心滿意足,到最后也沒忘提醒他們,[宋林菲:你們記住啊,之后每一天都砍砍,這個算刀數的,我可提醒你們了啊,務必拿下游樂園一日游!]

    慷慨激昂的氣勢倒像是宋林菲能說出口的,陳年已經在腦海里聯想到女孩兒激動的樣子,她抿唇笑了笑。

    正要放下手機時,企鵝信息“叮咚”一聲。

    陳年點進加好友的頁面看,上面顯示著一條信息:

    陳延白通過群聊申請加為好友…

    呼吸一窒,她誤觸屏幕點了通過,頁面一下就變成了發送。

    只一秒的時間。

    她和陳延白正式成為了網友。

    心悸如潮起潮落,強烈的心跳聲像是快要沖破那層薄薄的灰膜,她難以控制。

    陳年的視線落在他的好友名片上,他的頭像如他的名字一樣,一片白色,純潔無瑕。

    名字是由簡單的三個字母組成——YAN。

    延。

    陳延白的延。

    她難以述說此刻的心情,像久旱逢甘霖,心窩里漾著甜,一圈一圈泛起漣漪。

    和陳延白加上聯系方式后,陳年手指都在顫抖,她看著和他的聊天框內,出現的那行小字——

    你與YAN正式成為了好友,快來聊天吧。

    心跳聲激烈晃蕩在耳邊。

    要不要跟他打著招呼?

    她有些躊躇不安。

    就在她左右為難無法抉擇時,陳延白率先發來了一條信息:

    [陳延白:同桌?]

    兩個字,讓陳年呼吸一窒。

    指尖顫抖著在屏幕上打字,[陳年:嗯。]

    之后他就沒再發新消息過來,陳年雙手捧著手機,目不轉睛的等得急,到最后忍不住問,[陳年:你有什么事嗎?]

    陳年心里緊促,她看著自己發送過去得那條信息,心里像是被一只手攥緊,松不了氣。

    消息過去后兩分鐘,陳延白的消息才緩慢過來。

    “叮咚”的聲音,讓陳年像是踩進了云端。

    緊張又小心翼翼的視線落在陳延白發來的那兩條消息上,陳年唇瓣輕抿,臺燈暖黃的柔光照她的側臉,安靜又柔和。

    [陳延白:沒事兒啊。]

    [陳延白:確定一下,看看是不是我同桌。]

    連信息都透一股慵懶散漫。

    陳年心情極好。

    靜謐的夜晚,只有一盞暖黃小燈與她作伴,她聽著自己狂跳而久久不能平息的心跳聲,不能自已。初秋的夜晚并不涼爽,悶燥的夜風吹進窗戶里,卷著她的心緒不平。

    她捏著筆,在日記本的最新一頁寫上了一句話。

    [和他成為了企鵝好友。]

    第18章 少蔥

    陳年和陳延白就這樣算是有了淺淺的交集, 這一切都全靠宋林菲。

    所以為了表示感謝,陳年每天放學做作業前,都會幫宋林菲點進鏈接砍刀。

    每一天都沒落下。

    也正因為如此, 兩個人的關系越來越好, 也越來越親密。

    星期五下午放學,陳年依舊和之前一樣, 準備待到很晚再走。放學鐘聲一敲響,教室里的同學就開始蠢蠢欲動,等到老師走出教室, 他們嘰嘰喳喳的吵鬧, 人影散得混亂,開始往校外趕。

    宋林菲收拾好書包往后看一眼, 見陳年埋頭做題, 并沒有收拾書包準備回家得念頭。

    她詫異,提醒道:“年年,放學啦。”

    陳年停筆,抬眼看她。

    宋林菲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東西, 懷里抱著包,是在等她。

    這段時間, 她們倆都一起回家。

    但今天不能, 她要去飯店幫江吟。

    于是陳年說:“抱歉啊, 我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宋林菲眼里閃過失落, “啊,你是有什么事嗎?”

    陳年點頭, 但沒說是什么事。

    宋林菲也不多問, 只是說:“那好吧, 那我今天就和許嘉述他們走。”

    “你一個人回家注意安全。”

    陳年點頭應好, 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門口,轉頭又開始做起作業來,窗戶外的天際是一片疏散的霞云,火紅爛漫。

    云卷云舒,風也緩過,陳年的幾縷發絲被吹起,她只胡亂別耳后,目光安靜的落在練習題上。

    風在此刻變得溫柔,風里的人也是。

    待到快要關校門的時間,陳年才收拾書包離開。

    她去了江吟的飯店里幫忙。

    每一周她都會過來一次,選在時間充裕的時候。

    江吟勸不動她,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陳年每周一次的造訪,她幫她收錢掃地抹桌,什么苦差事她都干,也從不喊一句累。

    有時候江吟就躲在后面看,前廳與后堂只用一塊兒透明的塑料簾布隔開,陳年的纖細身影被映得模糊,落進江吟的眼睛里,化作無奈。

    母女倆一里一外配合得相當默契,陳年從堂里端出客人點的餐,她剛端過去,余光就瞥見從飯店外面走進來的人。

    她轉過頭,視線落在那人的身上時,卻怔愣片刻。

    陳延白單肩挎著包,單手插兜的站在她面前。他還穿著明瀾一中的校服,墻頂的燈拂落而下,將他的身影在不算太干凈的地面上拉長,高挑的身姿,即使在悶燥裹熱的夜晚里,也依舊明朗出塵。

    “還有座位嗎?”

    他率先開口,敲碎陳年的片刻游離。

    “有的。”陳年飛快的緩過神,她聽見自己不算平靜的聲線回答。

    陳延白的視線從她的身上掠過,步子一跨,越過她松松自然的走進店里。

    倒是陳年,熱風卷著他身上的氣息落進她鼻子里時,她下意識抿了抿嘴唇,指尖揪緊,挪了步子往旁邊一點,給他讓道。

    陳延白到一張空桌前坐下,陳年跟在他身后,走到桌邊,她問他,“你想吃點什么?”

    “陽春面還有嗎?”

    “有的。”

    “那就一碗陽春面。”

    “好。”

    陳年快速走近內堂里,跟正忙活的江吟說:“媽媽,外面有客人要一碗陽春面。”

    江吟回答知道了。

    話音停頓的后一秒,陳年又出聲:“少蔥。”

    江吟微側頭看了過來。

    陳年抿唇,莫名心虛,手往身后指:“客人的要求。”

    陽春面上的慢,陳年生怕陳延白會半途反悔離開,每隔幾分鐘就往內堂里面看一眼,心里不安。相反,陳延白就鎮定多了,他坐在座位上,淡定的刷著手機,骨節分明的手指上下滑動,手機屏幕的光照著他的眉眼。

    黝深潤凈。

    她一不小心就迷了眼。

    像是沼澤,她越陷越深。

    過了好一陣,陽春面才做好。陳年從里堂端它出來,朝陳延白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面放在他桌子上,推到他面前。

    陳延白鎖了手機,這才抬頭看她一眼。

    視線里安靜柔和的小臉素凈削瘦,陳延白目光頓了頓,跟她說了聲謝謝。

    陳年對他笑了笑,說不用謝。

    然后走到與他保持著妥當距離的地方,偷偷用余光瞧他。

    干凈凌厲的側臉,臉弧利闊,他雙睫都垂落著,半蓋著黑黝深眼。墻角的一把電扇呼啦啦的吹著風,他發絲輕曳,暗黃燈光沉下,在他身周圍拓落一層橘黃余暉。

    飽了眼福。

    陳年利落收回視線,一桌客人吃完結賬,她拿著賬本過去,加著餐費,然后報賬:“20。”

    客人給了錢就離開。

    陳年把錢塞進口袋里,就開始手忙腳亂的收拾。

    人影繚亂,光影綽約。

    陳延白邊挑著碗里的蔥邊抬眼,目光落至前一桌前,那人纖瘦單薄的背影。

    她麻利收拾桌面上的殘骸,手里撿著空碗,重在一起,然后步伐輕快的抱進了里堂里。

    一點也不多耽擱時間。

    倒是一個稱職的小服務員。

    陳延白唇角有淡淡的弧度,那抹身影在眼睛里消失時,他才重新專注于自己的挑蔥行為。

    濃湯里浮著的幾根蔥,他挑得輕松,但想來也覺得奇怪,這家店里的陽春面,是他吃過的蔥最少的陽春面,兩次都是。

    但也不難猜測,大概是時間漸晚,食材快沒了,廚師少放了點。這對他來說,并沒有太大的關系。甚至,還讓他的心情好上幾分。

    一碗挑蔥不難的陽春面,讓他直接飽腹。

    陳延白吃得很舒服。

    他舒懶的伸了伸長腿,目光延遠了些,正看見陳年撩布出來。

    纖妙身影從模糊到清晰,又從遠到近。

    她纖細手臂伸來,遞他一瓶水,瘦白骨節的手指落入他眸間,陳延白轉瞬又瞧她去。

    目光透著幾分疑惑。

    陳年不敢與他對視太久,虛虛將視線移了些位置。

    “這個給你。”

    陳延白眉頭一挑,不接反問:“給我這個干什么?”

    “請你喝。”她的聲音淡而輕,見他長時間沉默,陳年顫了顫眼皮,又說:“上次,你也請我喝過的。”

    “這次換我請你。”

    被她這么一提醒,陳延白倒是想起這樁小事來。

    他眼皮向上抬,目光撩過去,在她柔靜的小臉上流轉,細秀的眉眼,巧鼻朱唇,生得秀氣。

    夜晚的飯店里,只兩三人影散亂,夜風也偷混進來,拂著熱氣。

    少年的眉色被夜晚染一層昏靡,嘴角勾一股意味的笑,聲音也在昏燙的夜晚里顯得沙啞:

    “跟我算這么清呢?”

    這哪能叫清呢。

    被曲解了意思,陳年瞳孔擴大,猛搖頭,“不是。”

    “那是什么?”

    像是逼她非要給一個答案。

    陳年張了張唇,卻發現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

    模樣呆怔。

    陳延白不禁失笑,嘴角的淺淺笑意讓陳年抿了抿唇,她指尖輕揪,聽見他語氣輕快的說:“逗你玩兒呢。”

    伸手接過那瓶水,瓶身冰涼。陳延白拿在手里掂了掂,嘴角仍掛著松閑笑意,“謝了。”

    他心情看起來是極好的,陳年的心情也跟著好,這會兒她閑,到他桌對面的長凳上坐下,想跟他聊,“都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回家啊?”

    她視線瞥見他放一旁的黑色背包,只一眼就小心翼翼的收回。

    獨自面對他的時候,她總會拘束幾分。

    “剛去了網吧。”

    陳年吃驚,“好學生也去網吧?”

    可陳延白卻只覺得好笑,“好學生怎么不能去網吧?”

    被他反問得恍然,陳年突然明白,自己理解層面上的好學生,大概不能包括他。

    他是好學生中的例外。

    但這個話題,就像是打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話匣子。

    陳延白也有問題問她:“這店,是你家開的?”

    陳年點頭,目光在燈光下,格外柔軟。

    “面很好吃。”

    他給出一份很認真的評價。

    陳年驚喜,“謝謝。”

    她甚至叫貪心開始作祟,“以后,可以常來呀。”

    緩慢的語聲的,那幾個字她咬得很輕。

    但也被陳延白聽了全部,他唇邊有淺淺弧度,又似沒有。

    飯店里客人一個一個的離開,四下里只剩下他們兩個,寂靜無聲。陳延白雙肘撐在木桌上,峻挺身子微傾,一雙黑眼看她。

    待到她神思亂飛,飄至云端時,他才像是故意開口:“你好像,很期待我來這兒。”

    那抹故意的口吻,隨著陳年的心思,被帶進了深夜的夢鄉里。

    她睡得安穩。

    周六下午,陳年去了一趟拾光書吧。

    灼陽輕盈跳躍進窗欞,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里拿著一本書,靜靜翻看。

    窗外的綠葉被風吹得輕晃,樹葉沙沙,落下幾縷綠影婆娑。

    她安靜的暢游在自己的世界里,指尖捻著書頁翻,脆頁聲響,她的視線也隨同挪去。

    額前的厚劉海兒蓋住了她的眉,細睫輕顫,目光認真而溫柔。

    陳延白站在離她幾米之外的地方,他手里拿著宇宙星系的書,視線伸過去。

    女孩兒沐浴在陽光里,身上的鵝黃吊帶裙與窗外的陽光一個顏色,薄瘦柔潤的肩頭,纖細窈窕的身影,在窗外的陽光照耀下,都顯得格外美好。

    她嫻靜似畫,裊娜身姿都浸在畫里。

    陳延白下意識的,咽了咽嗓。

    作者有話說:

    年年,用美色勾引他!他咽嗓了咽嗓了!

    陳延白:我只是吞個口水,淡定。

    年媽:孩子你別裝了,你就是開始對我們年寶寶有了非分之想。

    第19章 溫熱

    他們四個人的小群里, 砍刀掙票的活動還在繼續,宋林菲的積極全用在這里,她甚至是轉發鏈接到了以前的初中的姐妹花小群里, 監督著每個塑料姐妹砍刀。

    剛開始塑料姐妹們還不樂意, 砍刀費神費力,她們也沒有義務要砍。

    可不知是誰突然在群里冒了一句, 講了條件:[讓我們砍刀可以,十張陳延白的照片。]

    眾姐妹歡騰,更是有人直接在聊天界面上打Call。

    宋林菲心里頓時隱生一架天平, 游樂園和陳延白, 她毫不猶豫的選了前者。

    賣朋友賣得干凈。

    她從許嘉述那里,要了很多張陳延白的生圖。

    有閉眼睡覺的, 有拿手機打游戲的, 還有私下里,他們在臺球館里打臺球的。

    應有盡有。

    照片發到群里,群里立馬跟炸了鍋一樣,塑料姐妹們個個激動不止, 消息一連串的被他們發出來,全是沒營養沒內涵的啊啊啊啊啊, 手機不停的振動。等那陣勁兒過了, 宋林菲才孤零零冒了個頭, 提醒她們不要忘記砍票活動。

    幾個小姐妹立馬好聲好氣的發來語音消息, 語氣皆似飛上云端的愜意。

    “你就放心吧,菲菲, 咱們好歹也是朋友, 不就是砍幾張票嘛, 包在我們身上。”

    態度與之前大相徑庭。

    宋林菲癟了癟嘴, 很討厭這種利益化友誼,隔著手機她將她們在心里罵了個遍,指尖卻與她情緒相反的在手機上點:[宋林菲:那你們一定要記得哦。]

    打完字她都覺得惡心。

    這種感覺一層一層的深入,宋林菲在床上翻了個身,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己的粉色公主床上。她身上穿著薄絲簡絨的吊帶睡衣,藕臂白嫩纖細,望著天花板盯了幾秒,無聊至極,給陳年撥了一個電話。

    陳年剛洗完澡出來,她用毛巾擦著濕發,聽見房間里的手機響,一邊擦頭一邊回了房間。

    冰涼的濕水順著纖細的脖頸滑落,洇濕薄薄的睡衣。

    陳年騰出一只手來,接聽宋林菲打來的電話。

    “喂?”

    電話被接通,里面傳來宋林菲的聲音:“你在干嘛呀,年年?”

    “剛洗完澡。”陳年一只手不好擦頭發,索性將毛巾搭在了椅背上,跟她通電話起來,“都這么晚了,你打電話給我,是有什么事嗎?”

    宋林菲翹著腳,舒懶著整個身體,翻了個身笑著答:“想跟你煲電話粥。”

    “好呀。”陳年心情舒悅,坐在書桌旁,“你想跟我聊什么?”

    具體聊什么,宋林菲倒說不出來。她是屬于聊天沒重點,什么話都能說的那種人,心靈純潔,人也大大咧咧,沒一點壞心思。

    于是兩人聊著聊著,從姐妹花砍票到那些愛恨語錄,又從愛恨語錄到了陳延白身上。

    “陳延白還真的是招女孩兒喜歡,就我剛剛跟你說的那個砍刀姐妹團,當初可迷戀陳延白了,你都不知道他們為了陳延白都干了些什么!”

    宋林菲說得激情熱切,電話這頭的陳年干巴巴的聽著,唇皮干澀,她抿了抿,手握著手機,聲音虛浮得有些抖:“干了些什么啊……”

    “堵人,跟蹤,表白,怎么瘋狂怎么來。”音質穿透了有磁力的電波,有點刺耳朵,“你甚至都不會料到,他們現在都還對陳延白念念不忘呢,為了讓他們砍票,我還貢獻了陳延白的幾張照片,說是當作報酬……”

    “貢獻照片?”

    “對呀,她們說砍票要用陳延白的帥照交換。”宋林菲越說越心虛,聲音漸小,“……我就換了。”

    出賣朋友,她宋林菲第一名。

    但她又很快解釋,解釋自己不是要故意出賣朋友的,“其實我也是為了我們四個人國慶能一起出去玩兒啦,陳延白的照片貢獻也在這上面,這樣一想其實也不虧啊。”

    “是不算虧。”陳年細細品味著宋林菲的這句話,寂靜的夜晚叫人連膽子也大了幾分,她的發絲還滴著水,冰涼晶體順著纖細脖頸滑進身體里,她躊躇片刻,聽見自己的聲音里,也沾了一層濕潤,緩慢又潤凈,“那你要不要……”

    話只說了一半,后半截她怎么也不敢說出口。

    把照片也發給我。

    多簡單的幾個字,到她這兒卻難以啟齒。

    “要什么?”

    陳年一怔,回:“沒什么。”

    語氣有些悶悶的,聽不出來是什么情緒。

    正當電話里的宋林菲又問自己為什么時,門外傳來了江吟的聲音:“陳年,頭發擦干了嗎?”

    陳年捂著手機聽筒揚聲回答江吟的話:“還沒有。”

    “那你快點,時間不早了該睡覺了。”

    “好。”

    母女倆的對話簡單,甚至不帶任何一絲的情緒。但陳年已經習以為常,只好重新將手機放在耳朵旁,跟電話那頭的宋林菲抱歉,“時候不早了菲菲,我等會兒就該睡覺了,明天還要上學。”

    宋林菲聽見了剛剛陳年和母親的對話,只好作罷,放她去了,“那好吧,那就明天再見咯。”

    兩人互道晚安,然后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一早,陳年踏著晨陽落地淺淺的影,走路去學校。道路兩旁的香樟綠葉蔥蘢繁茂,細碎光影在此之間流動。

    拂來的晨間風里裹著一層不知名的花香。

    清新的空氣讓心情都跟著舒暢幾分,陳年皺著小巧的鼻子嗅了嗅,目光突然定格至前面不遠處的少年。

    頎長的身姿挺拔,他站在路邊似乎在等人,頭頂戴著一款白色的鴨舌帽。時不時低頭看一眼手腕上的金盤腕表,眉宇間有頗多不耐。

    陳年見是認識的人,加快了步伐走過去,離他近了她才喊:“許嘉述?”

    聽見自己的名字,許嘉述扭頭看來,眉宇間的不耐之色在看到陳年時瞬間松軟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明朗燦爛的笑容。

    他看見她很驚訝,“陳年?”

    陳年對他笑了笑,看他周圍,“你在這兒干什么?你不去上學嗎?”

    許嘉述直接因陳年的后半句話笑了,他抬手撓了撓后頸,跟她開玩笑,“這我哪敢啊,老王不罵死我。”

    之后,他又回答陳年的第一個問題:“待在這兒呢當然是等人啊。”

    他眉色熠熠,唇邊的笑難以抹去。

    陳年打算還問一句是在等誰,話還沒說出口,就看見他視線往她身后去,黑眉一挑,“來了。”

    光陰斑駁,陳年隨著他的視線看去。

    卻在下一秒就怔了神。

    來人身姿挺拔修長,陽光婆娑拂過他的影,碎金落在黑發與眉宇間,像是融進了一層金色。他身上穿著常規校服,藍白套裝青春洋溢,單手插進褲兜里的慵懶,從他的周身各個角落散開而來。陳年下意識屏住呼吸,指尖都緊縮了幾分。

    陳延白走近才發現,不止一個人在等他。熟悉的面龐讓他下意識挑了挑眉,目光在她的臉上逡巡而過,最后落到她身旁的許嘉述身上。

    “等多久了?”

    許嘉述聳肩,“沒多久。”

    “你呢?”他忽然轉眼看過來,陳年有些猝不及防。

    他的目光慵懶,仿似一身的隨意氣質都從眼睛里體現。

    “也沒多久。”在他目光看不見的地方,陳年小幅度的摩挲著衣料邊角,風吹來,樹葉落下的光影在她臉上晃動,光暈有點刺眼,連帶著面前的人影也跟著模糊了幾幀。

    后來,就變成了他們三個人一起走路上學。

    這是陳年第一次和陳延白一起去上學,她走在他右側,落后一步,偷偷轉眼瞧他。

    她以為這是她偷看的最佳角度。

    可在下一秒,那人的右手猝不及防的朝她伸來,陳年避之不及,任由他的手越過她后背,最后提住書包把手,往里一拽,她人也不穩的踉蹌。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汽笛聲,夾雜著滾燙燥意。

    等到她人站穩,陳延白才松開了她的書包。少年不緊不慢的悠悠松開手,然后插進兜里。他的眉皺著,后又松開。

    陳年扭頭看了他一眼,跟他說了聲謝謝。

    陳延白說沒事。

    之后的話題就被許嘉述搶了去,“剛剛那一幕好危險啊,還好阿延反應快,陳年你怎么走著走著走外邊兒去了,你走里面……”

    他說著,伸手便去拉她,將她拉到最里面后才松手,“走里面才對了嘛,你一個小女生,很容易被飛速駛來的汽車嚇到的。”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但陳年還是沒忍住開口,為自己正名:“我不會被嚇到。”

    她的目光順過去,有一部分落在許嘉述身旁的陳延白臉上,但只虛晃一眼,他抬眼瞧來的下一秒,陳年挪開了視線。

    清明似水的眼睛里,盛著肯定。

    她說:“我沒那么脆弱。”

    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到學校的時候,時間剛剛好。

    陳年放下書包,收拾了一下桌子,后就從書包里翻出隨聲聽,塞進了耳朵里。

    大概是從初中開始,她就有在早晨聽隨聲聽的習慣,有的時候是英文,有的時候是中文,也有其他一些雜文見事,很不統一。

    今天聽的是英文。

    流利輕熟的女音在耳朵里想起,陳年往桌面上拿書的手一頓。

    眼皮輕耷,她在想那些英文的意思。

    坐她身邊的陳延白恰巧在這時抬眼過來,瞧見身旁女孩兒一副苦思冥想的樣子。她耳朵里塞著耳機,白色的耳機線從發間穿插而過,模樣安靜又認真。細軟的眉輕皺著,像是在想什么。

    她手里還拿著書沒放。

    這樣有意思的一幕毫無阻礙的落進了陳延白的眼睛里,黝亮深黑的眸間,夾著一層別意。他單挑了挑眉,注意力本就全在女孩兒身上,這會兒更是聚精會神起來。

    陳年的小表情全都落進了他的眼睛里。

    苦悶的,舒展的,滿意的,喜悅的。

    速度變化之快,倒像是看了一場個人微表情展覽。

    陳延白懶懶的靠在自己的座位上,雙手抄在胸前,嘴角勾弧的靜靜看她。

    窗外的風拂進來,花香混過,他看她往耳后別發,露出一大半張側臉,小巧纖瘦,純白潔皙。

    倒沒有和他們學校其他女生一樣,胭脂粉水糊了一臉。

    他突然想起今早和她一起上學時,她跟許嘉述說的那句話。

    當時他的余光正好瞥見她往他身上放的視線,卻在他扭頭看去時,悄然消失無跡。

    女孩兒的臉頰也干凈,他細細的品味她說的那幾個字。

    別的沒品出來,品出幾分情緒。

    嘖。

    有點倔。

    教室里的同學越來越多,周圍嘈雜一片。

    但陳年只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界的雜音,像是根本擾不亂她的心。

    同桌都這么努力,陳延白自然也不會落下腳步。他慢條斯理的從桌肚里翻出課外書,慢條斯理的翻頁看。

    卻在下一秒,因為一句驚吼而抬起眼來。

    “小心!”

    聲音大得蓋過了陳年耳機里的女音,她下意識抬起頭,還未來得及向聲源方向看去,一只溫熱的手,反應極快的從她發間擦過。

    陳年轉身看向手的方向,動作太大,耳機被扯掉。

    身旁的人影猝不及防的朝她撲來,陳年瑟縮著肩膀后退。他的氣息逼近,陳年來不及躲藏。

    陳延白注意力全在剛剛朝陳年飛過來的那本大部頭的書,他什么也沒想就傾身而起,身子向她那邊靠近,終是在那本書快要砸到女孩兒時接住了它。

    但是他卻忘記了另外一件事。

    等接住了書他才收回注意力,發現女孩兒兩只手環抱在胸前,瑟縮著肩膀,離自己的懷很近。

    她微怔的一雙眼睛里似有驚嚇,呆呆地,像是陷在了自己懷里。

    陳年的鼻尖里,全是陳延白的氣息,那種特屬于少年身上才獨有的清淺味道,一股腦兒的往她鼻子里鉆,太過強烈。

    恰逢耳機里正念著一句話——

    “Can you invite me to be your summer?”

    塞進右耳的單只耳機聲音小了一個音階,陳年眼睫撲閃,在那句話念完之后,她靜靜的抬眼看去,盈盈目光里藏滿盛大愛意。

    在那個末夏的早晨,她的目光小心翼翼,越過他利落的下頜線,一一往上,最后落到他闔眼朝下看來的視線里。窗外的晨鳥在樹蔭里啾鳴,陳年掉進屬于他的深淵里,一腳一個深陷。

    那天晚上,日記本里又多了一條關于陳延白的話。

    [日記:他的手穿過了我的發,很癢,卻又溫熱。]

    作者有話說:

    注:文中的那句英文翻譯為:可以邀請你成為我的夏季嗎?

    第20章 點贊

    開學后的國慶長假往往是最讓人期待的, 距離假期只剩下一周,同學們就已經開始坐不住了。宋林菲也算坐不住同學堆里的一員。

    她開心的轉過身對陳年說:“年年,國慶假期你可要空出時間來啊, 砍票活動馬上就結束了, 到時候我們就能領到票啦。”

    聽她這肯定的語氣,大概就能知道游樂園的票百分之一百能被她搞定。

    陳年臉上也笑嘻嘻的, 回道:“好呀。”

    兩姐妹花感情交好,言語都隱在明媚的笑容里。

    宋林菲沒有只顧著提醒陳年,轉頭又跟她身旁的陳延白說:“陳延白, 你也一樣啊, 國慶那天記得空出來,我可是好不容易搶到四張團購票的, 你一定不能浪費我的心血。”

    說這話時, 宋林菲特地加重了些語氣,平時陳延白不太喜歡出門,就算是朋友組的局他也一貫懶得去,這人只愛在家搗鼓他那些別人看都看不懂的玩意兒, 無趣極了。

    這強調好似架著把刀放在他的脖子上逼迫,陳延白無奈笑了聲, 他靠在桌弦上單手擰著魔方, 姿態閑懶輕松, 話音一起, 他將六面完整的魔方放到桌上,“行, 這次不浪費你的心血, 跟你們去玩兒。”

    宋林菲一聽這話, 嚴肅的面龐立刻染上笑意, 還附和說:“這就對了嘛,你就該多出去看看走走,不要把自己關在小屋子里,會得病的。”

    陳延白只笑她的胡話,沒再開腔。

    下午的最后一節課,王國勝來開了一場班會,班會內容正好與國慶假期有關。

    他在講臺上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項,最后彎彎繞繞,又落到學習上:“這馬上就是國慶節了,雖然是假期,但你們也不能松懈自己的學習,國慶回來是要準備考試的,這是分班后的第一場考試,我希望大家都能引起重視,好好面對……”

    陳年認真的聽完了全部,甚至送書包里拿出標簽紙,將王國勝講的考試記在了上面,然后貼在桌角上,以備時時刻刻提醒自己。

    這樣的一幕恰好被陳延白看見,女孩兒在自己身邊默默搗鼓,空白的藍色標簽紙上被她寫了幾個大字,陳延白瞇了瞇眼,看清那幾個字時,沒忍住扯了扯唇角。反倒陳年覺得這沒什么,她痛快將標簽紙撕下,耐心的將它貼在桌角,最后還摁了摁。

    等她收回視線來,發現陳延白正看著她。

    陳年一愣。

    有些不明不白的將手里的標簽紙遞過去,事由心發,她以為陳延白也想要,于是問:“你要嗎?”

    陽光婆娑著他的醉影,光影刺眼而朦朧幾分。她瞇了瞇眼,仿似看見了陳延白嘴角有弧。

    他的聲音一貫清潤:“不用,謝謝。”

    醉意也叫人清醒。

    自認為的好意被禮貌駁回,陳年不好說其他,她收回手,回了一句不謝。

    王國勝的提醒讓陳年有了些緊迫感,她一直覺得自己理科與文科學起來,還是有一定的差距。于是她每天下午放學都往書吧里跑,最后在國慶放假的前一天下午放學時,宋林菲終于比她先忍不住了。

    看著她快速收拾書包又要走的樣子,宋林菲一個箭步上去,攔住了她的路。

    陳年不明不白的看著她,從那雙疑惑的眼睛里都能知道她是在問為什么。

    “你今天又要去書吧啊?”

    按照常規來說是的,但偏偏這就是常規。

    陳年點頭。

    換宋林菲不高興了,“你都今天放我鴿子了?”

    “況且今天是放假日欸,年年你要不要這么趕?”

    陳年也不想這么趕,但國慶之后的考試擺在眼前,她無法不上心,“可馬上要考試了,我得抓緊時間復習才行。”

    “這多簡單。”宋林菲語氣輕快,“找你旁邊的這位大神不就行了。”

    “你別忘了我之前跟你說過,我能進一班還得多虧他。”

    這話宋林菲確實說過,開學那天兩個人在公告欄前看分班情況的時候,宋林菲就拉著她的手,在她耳邊吹噓陳延白的神奇。

    “陳延白真的是大神啊,學習成績好到不行,就連邏輯思維都比我們要好得多,以前我們上課的時候,老師提問全班就只有陳延白一個人對答如流,那場景簡直不要太壯觀了點!”

    她也當然知道陳延白的厲害。

    明瀾一中的神話,誰見了都這么說。

    陳年自是覺得自己太過渺小,不敢去招他。奈何堵她的人倒比她積極,聲音越過她頭頂,到她身旁去,“陳延白,你聽到了沒有,以后年年學習上有困難,你就多幫幫人家,我們都是朋友。”

    “行。”

    懶腔懶調的一個字,輕飄飄的落進陳年的耳朵里。她稍側了側眼,用余光瞥見少年懶散的坐姿,他手里正拿著一個魔方,右手手指骨節分明,指尖撥動每一階,魔方在他手里轉起來。

    他沒看,視線是落在她這邊的。

    他好像很喜歡玩兒魔方,有時候的下課時間,陳年總能看見他邊和許嘉述聊天邊轉魔方,天聊完了,魔方也就轉完了,四四方方的六面滿色,被他往桌上一搭,總是會發出一聲細微的清脆響。

    第二天便是國慶小長假,之前就和宋林菲說好要和他們出去玩兒,所以一早,陳年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梳頭洗臉換衣服,摸索了好一陣才從衛生間里出來。

    江吟很早就走了,國慶節出來玩兒的人很多,生意也比平常好做一些,她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但她早上給陳年煮了粥,這會兒陳年醒來,時間剛剛好。

    收拾好自己,陳年就去廚房舀了一碗粥,剛坐下,宋林菲就給她來了電話。

    “喂?”

    “年年,你好了嗎?”

    陳年用勺子攪著碗里的粥,“快好了。”

    “那行。”宋林菲也不催她,只是說:“那我們就在那條岔路口見。”

    宋林菲說的那條岔路口,就是在陽光大道與觀瀾國際路口相交的地方,他們每天放學回家,都是在這兒分別。

    這通電話打來之后,陳年也加快了速度。

    所有都收拾好之后再出門,也不過八點左右。

    到那個岔路口時,陳年就已經看見了他們的身影,她小跑著過去,和他們打招呼。

    視線一掃,漏了一個人。

    她有半瞬怔愣,去問宋林菲:“陳延白呢?”

    記得之前宋林菲說過他們幾個家住的很近的。

    “陳延白今天可能來不了了。”

    陳年眼里裝滿了疑惑,愣愣的看著她。

    還沒問為什么,話就被旁邊的許嘉述接了過去,“今天是易瑤爺爺的生辰禮,陳延白跟他父母去易瑤家了。”

    她更疑惑,因為在此之前,她沒有聽到關于這件事情的一點消息。

    但轉念一想也正常。

    這是他的事。

    她怎么可能會知道呢。

    他們現在的關系,好像也并不是很熟吧。

    陳年眼里漫著失落,她抿了抿唇,纖細睫毛輕微一顫。

    那樣子看起來像是要哭了。

    許嘉述心慌了一瞬,趕緊跟她解釋:“陳延白本來挺想來的,但易爺爺對他特別好,作為小輩他是一定得去的。”

    所以就一定能遇見易瑤對吧。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易瑤的爺爺過生日,孫女也肯定會到場啊。

    失落好像更多了。

    “沒關系啊,他愛來不來,”許嘉述重新撿起話匣子,無所謂的安慰道:“咱們玩兒。”

    陳年的心情沒有因為許嘉述的話高興幾分,一路上她都悶著,除了必要的回答,她幾乎不怎么開口說話。

    公交車上,她與宋林菲坐一排。

    玻璃窗戶上倒映著兩旁道路的樹的掠影,她手里攥著手機,沒收到陳延白的一條信息。

    宋林菲終于發現陳年有些怪了,她看著她,輕聲問:“年年,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陳年搖頭說沒有。

    “那你怎么看起來悶悶的,心情不好?”

    陳年再度搖頭,視線只盯著手心里的手機,黑漆漆的屏幕沒亮光,冰冷又黑暗。

    游樂園在市中心,三個人到了地方,宋林菲就急急忙忙的跑去換票口換票了。

    門口只剩下許嘉述和陳年兩個人。

    他們倆站在一起,中間隔了段稍適中的距離。

    周圍人來人往,伴著輕盈笑語,孩童玩鬧聲,音樂聲都混在了一起,要多熱鬧有多熱鬧。偏偏陳年是其中最特別的那一個。

    她話少得可憐,基本不主動找話題。

    許嘉述手插在兜里靜靜側頭看她,她今天其實打扮得很特別,一身藍色碎花邊的連衣裙,裙擺剛好蓋住膝蓋,大圓領的設計露出了她兩根細窄的鎖骨。腰間也被一條同色系的絲帶細著,襯出纖細的腰線。就連頭發也被耐心打理過,發端內翹,安靜又文雅。許嘉述沒見過陳年穿裙子,今日一見,倒是覺得眼前一亮。

    他抬手撓撓后頸,跟她搭話:“你今天這身裙子還挺好看。”

    陳年稍遲了兩秒才扭頭看他,淡笑著跟他道謝:“謝謝。”

    許嘉述倒沒她這么客氣,笑著繼續說:“謝什么。”

    “你應該跟宋林菲學學,別人夸她一句,還真自己當公主了。”

    “她本來就很好看。”

    兩個人閑聊了兩句,也還沒等到宋林菲。

    許嘉述忽然想到在公交車玻璃窗上看見的那一幕,忽然問:“你今天心情不好啊?”

    陳年目光一頓。

    女孩兒眼睛里太多捉摸不透的情緒,那一刻許嘉述有些看不太懂,知道對方可能不是很好回答這個問題,他又適時出聲,打哈哈的阻止:“哈哈哈哈我也就問問,就是看你今天興致不太高,你不想說就不說了。”

    她一直都不算是能坦然地將自己的心事說給別人聽的那種人,一直到宋林菲回來,陳年也沒能告訴許嘉述自己不開心的原因。

    三個人拿到票就進了游樂園里邊,因為是活動搶票,游樂園里的項目設施都是可以免費玩耍的。他們一起坐了過山車,一起玩了激流勇進,也去了游樂園里的海底世界看深海里的各個小家伙,被暗燈照耀的海水泛著藍光,陳年抬手撫在玻璃上,像是在撫摸那些隔了一層玻璃的海洋小生物。

    忽地,旁邊有閃關燈閃了一下。

    陳年扭過頭去看,發現宋林菲正拿著手機對著自己。她給她拍了一張照片,拍完后也只顧著自己欣賞起來:“我拍的也太好看了……”

    “年年,你快看。”她小步跑過去,到陳年跟前,把手機遞給她,讓她看剛剛拍的照片,“好看嗎?”

    陳年接過,視線下垂著看去。

    照片里,女孩兒的身影被暗光暈染,光暈質感的模糊添了些朦朧。藍光的暗影也依附在她的身上,是另外的一種美。

    “是不是很好看?”

    陳年還沒給出評價,她手心里的手機就忽然被抽走。陳年抬眼,看見了宋林菲身旁的許嘉述,他手捏著手機調了個頭,認真欣賞幾分,隨后輕嘖一聲,給出評價:“你這拍的都是什么啊,人都拍糊了,你還讓別人看?”

    “太丑了。”

    “……”

    說他不懂女孩子拍照的小心思一點也不為過,宋林菲氣得無語,抬手把他手里的手機搶過來,“你懂什么,照片就得這么拍,你一個直男懂什么。”

    “根本就是照騙,還照片,你唬誰呢。”

    “……”許嘉述的無情打擊讓宋林菲忍不住想翻白眼,她拉著陳年走到另一邊,一邊說:“才不要你管。”

    “年年,我們走。”

    宋林菲拍了很多和她的照片,其中也有他們三個人的合照。中午吃飯的時候,宋林菲特地詢問了陳年可不可以用今天的照片發說說,陳年說可以,于是她就一邊等著點餐一邊選起了照片。

    照片拍得有些多,宋林菲挑挑揀揀才選了九張出來,編輯好文字與圖片,宋林菲樂呵呵的點了發布。

    恰巧也在這時候,點好餐的許嘉述端來了一疊吃的。

    他坐在宋林菲面前,探頭看過去,“你在干什么?”

    宋林菲臉上是止不住的喜悅,“發說說呀。”

    不料下一秒,卻得到了許嘉述的嘲諷:“就知道搞這些有的沒有,你就不能跟人家陳年學學,真膚淺。”

    “……”

    宋林菲也不怕他,一個白眼翻過去,“要你管。”

    他們兩個人坐在一起,嘴都沒停下來過。吵吵鬧鬧的背景聲音里,陳年手里抱著一杯熱奶茶,視線看向落地窗外。

    陽光熾熱的光線不減燥熱的披頭淋下來,金黃明朗的光里,她瞧見不遠處一個穿白T的少年,身姿如松般挺拔,和他很像。

    他正在給自己的女朋友摘飛到樹枝上卡住的熱氣球,女孩兒殷切的目光從他抬手就摘到氣球開始,變得愛意滿滿。

    恍然間又想到陳延白。

    正是中午時分,他現在應該在觥籌交錯聲中作樂,身邊有父母,有所有他都認識的親戚,還有易瑤……

    他們的歡聲笑語里,是沒有她的。

    陳年沒繼續往下面想,邊喝著手里的奶茶,邊掏出手機來,準備給剛剛宋林菲發表的說說點個贊。奶茶是草莓味的,酸甜的口感一點也不粘膩,糖分做到了適度。

    她手指點進空間里,最上面的第一條就是宋林菲發的。

    九宮格的照片,她們兩個人的合照占了九分之八,中間的那九分之一的照片,是他們三個人的合照,布局優美舒適。

    倒是宋林菲喜歡干的事。

    嘴角漾著淺淺弧度,指尖往下劃去,但她卻在下面的點贊區看見某個名字時,指尖一頓,連視線也愣住了。

    可能是才發布幾分鐘的原因,點贊區點贊的除了宋林菲自己,便是陳延白。

    她沒給他打備注,三個大寫字母組成的那個字的拼音,反復的在她的眼睛里跳躍。陳年呼吸一窒,體溫也跟著升了上來。

    陳延白給有她照片的說說點了贊。

    還開心的點了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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