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送傘
三個人只玩兒到了下午三點, 天氣還未退涼,日頭暴曬。人站在太陽底下沒一會兒就軟了手腳,于是打著商量往回趕。
于是走到車站等了一會兒車, 車來了, 也就回家了。
二十分鐘的車程,陳年竟有些覺得暈。她半闔眼靠在宋林菲的身上, 臉色因此蒼白了幾分,心里一陣反胃,想著大概是今天中午吃壞了肚子, 她抬手揉了揉, 眩暈并沒有因此而減緩。
好在車程不長,她也能堅持。
下車后腳底都是虛的, 像是踩在棉花上。她整個人踉蹌著, 裙擺被風吹起一角,許嘉述眼疾手快的拽住她的胳膊,扶她站穩。
少年少女在風中與彼此對望,有的人乏淡, 有的人卻熱騰。
“小心點!彼穆曇衾锸顷P心的語氣。
陳年收回手,也收回目光, 跟他說了聲謝謝。
熱騰散在了風里, 無人知曉。
之后三人便在岔路口分別, 陳年抬手跟他們說再見, 看他們走后她才轉身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午后的溫度不減半分,光線倒弱了不少。
陳年抬起腦袋瞇著眼看了看天空, 厚白的云遮住了太陽, 絲絲縷縷的光線勾勒著白云輪廓, 厚云泛著金光, 點綴在碧藍的天空下。
倒是個好晴天。
這條路上的車子不算多,綠葉淺影在地面上晃動。溫熱的風吹趕了她不適的反胃感,心情也跟著好了幾分,她踩著地面上掉落的樹葉,自顧樂著慢慢走。
并沒有注意到從前面的小超市里,走出來的兩個人。
反而是那邊的人,率先注意到她。
易瑤能注意到陳年,大概是因為她跟她穿了一樣款式的裙子,淺藍的碎花邊擺裙,是某服裝品牌最新上架的款式,價格直逼五位數。陳年身上的那件,一看就是仿制品。
她并沒有看見他們,低著腦袋一深一淺的踩地上的葉子,笑容扎眼。
也是在這個時候,易瑤突生惡趣味。
她唇角弧度深深,揚聲朝那邊喊:“陳年。”
聽到有人喊自己,陳年猛一抬頭,看清朝這邊走來的人時,驀地怔愣了一下。
過來的人是陳延白和易瑤,俊男靚女走在一起,藍衫藍裙,連衣服顏色也配對?僧旉惸昕辞逡赚幧砩系哪羌棺訒r,心臟最深處甚至是立馬竄起了揪疼感。
她跟她穿了一模一樣的裙子。
腳下還踩著一片綠葉,沒有強烈光線的日頭也灼熱,一陣猛烈的風過境,灌進了她的喉嚨里,有些干澀。
她吞喉,只覺得刺。
易瑤站在陳延白身邊,落落大方,一頭秀發溫柔的披在肩后,干凈溫婉。她像是突然發現,聲音里藏著笑意的嬌俏,將她覺得實在是太出糗的事拿到了面上說,“我們穿了一模一樣的裙子欸!
知道她家里是大手筆的家庭,想必她身上的裙子也不便宜,占下風的永遠是她,身上的地攤貨似也暗沉了光芒。
陳年不知道易瑤想表達什么,只是靜靜的看著她。淡然平靜的眼睛里藏著一絲倔意,她不聞不聽,不想在衣服上面跟她浪費時間。
可相反的是,她卻覺得這樣有趣。
扭過頭邀請旁邊的少年評價:“延白哥哥,你覺得我身上的好看還是她身上的好看?”
縱使她再怎么平靜,此時眼里也生出裂痕。指尖掐進肉里,咯得她很疼。
她平淡無波的眼睛里終于有了怒意,易瑤得意洋洋的沖她一笑,笑容太純凈。
站在她面前的,是她喜歡的男孩兒。他的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讓支撐她所有精神意志的最后一枚圖釘松落。
她不敢期待。
陳年慢慢垂下腦袋,額前的厚劉海兒蓋住了她的眉眼,陳延白看不清她的情緒。少女裙擺飄飄,耳旁的發也跟著晃動,她垂著腦袋站在他面前,像是在等著屬于她的生死處決。
他沒說什么你好看還是她好看的話,只是含糊其辭一句,“衣服穿在人身上,各有各的美,好看與不好看并沒有特定的標準。”
意思模棱兩可。
落在陳年的耳朵里,卻變了味道。
這件衣服是前不久江吟進貨時買的,選衣服選的倉促,也沒來得及貨比三家。陳年從來不在物質需求上挑三揀四,她知道江吟不容易,賺錢不容易,生活也不容易。
可是現在,她卻覺得,無比難堪。
易瑤存心拿著撞衫的事,讓她喜歡的人來評價。她家里有錢,可能隨便一件衣服就是上千的價格,拿錢來侮辱她,還當著陳延白的面侮辱,就像缺了肉的傷口被灑下一把鹽。
她難忍又疼。
陳年是一個很有骨氣的人,可盡管這樣,在陳延白的面前,她也覺得自己格外的脆弱。眼眶里似起了一層濕潤水霧,可她卻硬忍著水光盈盈,硬生生的將那些本該不應該出現的委屈逼了回去。陳年深吸了一口氣,驀地抬起眼來,她稍稍彎了彎眼,盈盈欲落的水光又在眼里閃,她牽起笑容看他。
淺薄的霧蒙了眼一片,她只看得見他模糊的臉。
“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家了。”她微哽著聲線,讓其聽起來很平穩。
戰敗者奚落走下了舞臺,她也只身單影,與他所在的航線,越分越開。
或許這場笑話,上天也恥。
豆大的雨滴傾落而下,一顆接一顆的砸在地面,大雨來得急又猛,她來不及躲閃,雙手擋過頭頂,跑到了不遠處的停放自行車的小棚里。
頭發濕了,裙子也濕了,她從包里翻出了唯一的一小包紙巾,擦了擦臉上和脖頸里的水。
暴雨很大,刮來的疾迅涼風將雨絲吹得斜,一些蹭在陳年的裙擺上。雨點很涼,陳年向后退了一小步,不遑碰倒雨棚里的自行車,劈里啪啦倒了一片。
陳年慌張,趕忙一輛一輛的將它們扶起。
委屈橫生,陳年眼角滑落一滴眼淚,熱滾滾的,很燙。她抬手擦掉,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那里,望著傾盆大雨,心里酸楚又難受。
暗戀本來就是這樣,會因為一個人的話時悲時喜,就算是他臉上細微的微妙表情,也會自動的在自己腦海里拆解解讀并且放大。
她不知道剛剛陳延白的那句話里,到底是在諷刺自己,還是故意捧高易瑤,但他說的也沒錯,同樣一件衣服穿在不同人的身上,確實各有各的好。
可是她的這份好,已經隨著他的那句話消失殆盡了。
她難受得蹲下,將腦袋埋在膝蓋里,耳邊大雨沖刷泥土,鼻腔里滿是雨水與泥土混合之后的味道。
纖薄肩背輕顫著,忽然,頭頂落下來一片陰影,周遭都似暗了一瞬。
她像是在大海里搖搖欲墜的小帆,明明找到了避處,可到頭來卻發現,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你怎么了?”許嘉述手里撐著把傘,低著眉居高臨下的看她,她的眼眶有點紅,像受了委屈。
他也淋了些雨,發梢眉角都是被雨裹過的濕潤。胸膛上下起伏著,看著像是跑過來的樣子。
陳年站起來,看著他臉色急匆匆的模樣,不答反問:“你怎么過來了?”
“來找你啊!痹S嘉述氣息還不穩,他身后的大雨在肆無忌憚的沖刷著地面,雨聲蓋不住少年洪亮的音,“走到半路下雨了,我就折了回來買了把傘過來找你。”
“想著你應該走不遠,就想碰碰運氣。”
“那菲菲呢?”
“她啊,半路接電話被接走了!痹S嘉述收了傘,在側面甩了甩水,走到陳年的身邊,“你就別擔心她了,她不會淋到雨的。”
他看著外面迅猛的雨勢,稍嘆了口氣,側過頭來跟她說:“那咱倆現在就在這兒躲會兒雨吧,等雨小了我再送你回去!
陳年也淋透了,想到只有一把傘,只好點了點頭,跟他說了聲謝謝。
暴雨突然而至,陳延白反應迅速,拉著易瑤又跑回了超市里。他們兩個人沒怎么淋到雨,超市里還有別的人,都對這突然而至的暴雨感到了一絲憂愁。
玻璃窗戶起了一層霧,整座城市很快就被霧氣籠罩,易瑤看了看窗外兩秒,不禁有些焦躁,“雨這么大,這可怎么走啊……”
“去買把傘吧。”
陳延白和易瑤走到賣雨傘的區域,順手拿了兩把?僧斔x開的時候,腳步一頓,他忽然想到什么,慌忙從褲兜里摸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易瑤就站在他身旁,看他急急忙忙打電話的樣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她想知道,于是問:“延白哥哥,你怎么了?”
陳延白只顧著撥號碼,一個不行就撥兩個。電話那頭的人一直沒接,冰冷的官方播報女音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他。
他的臉色逐漸沉了下去,眼里浸冷,神色也繃著。
那是易瑤第一次見陳延白這個樣子,像是著急,又像是另一種情緒。
“延白哥哥……”
“你就在這兒別動,我出去一下。”
話撂得快,完全沒給她任何一點反應,陳延白的一小截藍影消失在貨架一角,易瑤不知道陳延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可他走得急匆匆,又讓她覺得是大事。
她也不好聽他的話,就待在這里。
于是也從貨架上拿了把傘,去收銀臺付了款,只身迎著大雨,追了上去。
陳年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外面的雨太大,他害怕會發生什么意外。他撐著把傘沿路找,手里的電話也在一直打,雨水淅瀝,隨著風也還是將他的衣服打濕。
但他這會兒根本顧不了這么多,腳步不停,電話也不停。
直到,他沿途找來了距離自行車棚不遠的地方。
手里的手機嘟聲未停,卻在陳延白視線落到那邊的陳年身上時,又精準播報了一遍他一直聽過的女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他腳步一頓。
視線里,滿滿都是她臉上明晃晃的笑容。
她和她身邊的人都在笑。
陳延白下意識瞇眼看過去,女生身上的藍色裙擺被風吹起,男生懶散的靠在她身旁的一輛自行車上,白體黑褲。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陳年白皙的臉上笑容燦爛,像是著沉悶的暴雨天氣也驅趕不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第22章 做題
攥著雨傘的手背突顯幾根明晰的青筋, 突如其來的怪異情緒皆顯于此。
“延白哥哥。”
易瑤撐著傘跑過來,雖然有好好打傘,可自己的裙子也不免其難得濕了好一片。
她追上陳延白, 撐著傘站在他身旁, “你怎么跑這么快……”
雨聲不減,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那不是陳年和許嘉述嗎?”雨簾灰濁, 易瑤眨了眨眼,認清就是他們倆之后,又繼續說:“他們是在那里躲雨嗎?”
她是在問陳延白, 可陳延白并沒有回答她的話, 目光落在那邊,未曾遠離片刻。
沒得到一絲一毫的回答, 易瑤轉頭看向旁邊的男生, 他側臉弧廓即使是在陰綿沉濁的雨天里,也依舊硬朗流暢,神情嚴峻。
易瑤站在他身邊,莫明顯得有些不自在, 她抿了抿唇,下意識出聲:“延白哥哥, 我們先回家吧, 不然爺爺該擔心了。”
……
那天的雨一直到晚上八點才停, 氣溫終于退涼, 半夜風刮著半開的窗,卷一襲潮濕氣。
陳年坐在桌前做習題, 模樣安靜, 一盞暖黃色小燈靜靜陪著她。
手機早在幾小時前就已經沒電了, 放在床頭柜充電。直到電池滿格, 陳年才拔下插頭,給手機開了機。手機是去年的某音樂款,樣式老舊,但好在管用,快一年了也沒出什么大的差錯,開機鈴聲很大,清脆叮鈴,陳年等它亮屏,可當她在看見屏幕上的未接來電前綴的名字時,瞳孔驟然擴大。
在幾個小時前,陳延白給她撥了五個電話。按照時間的推算,大概是在她躲雨的那個階段。
她有些慌,心猿意馬的情緒叫她神思亂飛。陳年坐到床邊,手心里像是捧了炙熱的絡鐵般滾燙灼熱。給手機解了鎖,忽又彈出幾條企鵝信息,有宋林菲的,也有陳延白的。
不遑多時,她想到幾個小時前的陳延白,他穿著和她身上一樣顏色的短袖,和與她撞衫的易瑤站在一起跟她打招呼。陳年咬了咬嘴唇,情緒有些復雜。
她給宋林菲回了一個電話。
宋林菲接到陳年的電話,連連在那頭說萬事大吉。
“你沒事兒真的是太好了,陳延白都把電話打我這兒來了!
捕捉到她這句話里的某個名字時,陳年一愣,拿著手機的指尖緊縮。可腦袋里還是沒忍住幻想他給自己打電話的可能性,下意識問:“他為什么給你打電話?”
“當然是問我你到家了沒啊,陳延白在電話里說他看見你了,給你打電話你沒接,就打我這兒了,讓我跟你聯系!
“這樣啊……”
“你們倆是鬧矛盾了嗎?”
陳年一頓,答:“沒有!
“那為什么我問陳延白,他支支吾吾的什么都說不清楚,你們倆干嘛呢?”
“沒有干嘛!标惸旰芸斓某雎,打斷宋林菲的猜想,并說:“我們沒有鬧矛盾,你別亂想了!
之后又多聊了幾句,才和宋林菲掛斷電話。
陳年身子向后倒在床上,她看著頭頂不算明亮的燈,慢晃晃的眨了眨眼。在安靜的空間里,她又想起了陳延白。
他說的那句話沒有錯,同一件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是各有各的美。只是她的美,早就在市儈的生活里,消磨得一干二凈了。
國慶后回學校就要月考,王國勝早在放假前就把通知發在了班級群里,并每天在群里艾特全體成員做好復習。
為了謹遵老師教誨,陳年在國慶的第二天,就拿上了學習資料去了書吧。
在假期階段學習的人很少,書吧里氛圍安靜。舒緩輕慢的音樂響在耳邊,陳年找位置坐下,從包里翻出復習資料,認真的開始復習起來。
窗外掠過飛鳥,樹影沙沙。
不算太灼熱的光線落在她手邊,淺陽落下陰翳,一派美好。
那里只有陳年一個,她埋頭苦算著一道題目,秀眉輕揪著,似苦水化不開。草稿紙被她算了整整一頁,可她仍然對題目的解法沒有頭緒。
正在她愁思之時,一道陰影蓋落,遮住大半光線,視線里暗了一度。
陳年毫無防備的抬起頭向上看去,跌進一雙幽邃深眼。
窗外翠綠掩映著褐色枝干,幼鳥啾鳴聲聒噪。
他們在彼此的眼睛里,一點點融化。
陳延白的到來并沒有讓陳年有多驚訝,兩個人面對著彼此而坐,氛圍略有些拘謹。
誰都沒有先開口。
陳年埋著頭算題,本就思維混沌,陳延白一來,她就更不知道該怎么算了。昨天兩人相遇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無法忽視有他存在的那抹尷尬。
筆頭杵在草稿紙上,洇了好大一塊兒墨跡。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著過了十幾分鐘。
陳年對面的人先開口。
他喊她的名字,字字清晰落耳:“陳年!
這不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可即使這樣,陳年的心跳還是漏了一拍。
她有些不太敢看他,低眉順眼的應了聲:“嗯?”
“你抬頭!
陳年愣,照他說的做。
兩個人視線相對的那一刻,陳延白又出聲:“你昨天是不是生氣了?”
陳年慢了半拍,扯著謊話,“沒有。”
或許是欺騙本就讓人心虛,她稍有些慌措,淡靜的目光里也謀生了一絲亂。
他也不信,目光里雜著懷疑,“真沒有?”
“沒有!
“可我感覺你生氣了!
“你的感覺亂了!彼龥]給他多思考的時間,打斷他的猜想,“我沒生氣。”
“我昨天那句話……”
“你昨天那句話沒有問題。”
“你……”
“我沒事。”
一句話都沒讓他說完整,陳延白目光悠悠地看著她。
被他盯得頭皮發麻,陳年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的問:“你看著我干什么?”
“看你鼻子有沒有變長。”
陳年下意識摸了摸鼻尖,反應過來他這是玩笑話時,又不由得收回手,小聲溫喃:“才沒有。”
細語呢噥似在撒嬌,連她自己也沒注意。
陳延白瞧她莫名有些逗的反應,唇角微翹,語調輕松,“算了,不逗你了!
他說著,傾身向后一靠,手臂伸長拿過桌上的書,翻了兩翻。
書頁沙沙的兩聲,兩人彼此之間又沉默下去。
但這份沉默并沒有給陳年帶來輕松,她視線落在練習冊上那道還未算出來的題目上,憂愁苦悶,一點思緒都沒有。
她遲遲下不了筆,猶豫著看題。
手指叩擊木桌的聲音響起,沉沉的。
陳年抬眼,看過去。
陳延白已經把他那本書合上,目光掃過去,她能依稀瞧見“宇宙星系”幾個字,但也只是輕飄飄的一眼就挪開。
視線落在他身上,是不動聲色的淡然沉靜。
沒等她開口,對面的人就替她答了這會兒的猶豫:“做不來?”
雨后初霽天,風夾著涼涼的濕氣,連他的嗓音也浸得朗潤。
陳年心尖顫了顫,手里的筆被她握的很緊,目光的躲躲閃閃讓陳延白心下立刻有了確定條件,他倒是覺得無所謂,手朝她一攤,熱情邀約:“拿過來!
“我教你!
性格的溫吞迫使她有那么一兩秒反應詫異,她微張了張唇,烏亮的雙眼里像是盛著汩汩泠泉。陳年看著朝她伸過來的這只手,手掌寬大,手指骨節修長,是比那些手模都好看的樣子。
她有些微微發怔,神使鬼差下,竟聽從了他的話,將自己的練習冊推了過去。
窗外的陽光淺影剛好落在上面,陳延白就手拿過,視線一掃,目光落在那道難題上。他認真的看了會兒,眉眼里斂著認真,思路在他的筆下漸漸明顯。
他先是寫,解題思路工整的被他羅列在草稿紙上,每一步都清楚。烏發垂額蓋住眉眼,長睫輕撲,身上的白體恤被窗外的淺陽照得亮白。
陳年坐在他對面靜靜的看。
他的手握著她的筆利落的在紙上寫著公式與解題步驟,利落順滑,每個字都落得好看。
她有些出神。
幾分鐘后,陳延白寫完這道題,起身走到陳年身旁的座位,拉開椅子大剌剌的坐下。
凳腳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他的身影擋住了窗外的淺淺光影。
換來的,是一層陰影籠罩,陳年縮在他的陰影里,早被他這番舉動攪得心慌神亂,他的靠近很突然,氣息也逼近,肆無忌憚的挑動陳年的嗅覺神經。
身子略微緊繃著。
那張被他寫滿公式的草稿紙放在了自己的面前,陳年認真看了一遍。他寫得很清楚,每一步的步驟公式都清晰明了,對她來說不難懂。陳延白就坐在她身邊,他斜側著身子,用他溫熱的懷抱對著她,離得很近。近得陳年似乎都快陷進了他的懷抱里。
兩個人的姿勢曖昧,陳年后頸連著耳根那片發了紅,她抿了抿唇,突心生歹念,將那張紙往他那邊移了一些。
悶悶的說道:“我不懂!
是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懂,沒人去深究。
陳延白手指捏住那張紙的紙角扯過來了一些,身子微俯,用筆尖去點他寫的步驟,潤磁的聲音響在陳年的耳邊。
顫栗般的酥麻。
他講的很慢,也細,語速也緩下來,像柔風吹過,陳年很喜歡。
幾分鐘后,陳延白將這道題講完,最后問她反應:“聽懂了嗎?”
陳年一頓,并沒有料到陳延白也會像老師一樣抽查結果,她微微有些愣,轉眼扭頭看去,撞進他的瞳底。
光線被他擋住了一些,他的目光很暗,像壓著濁氣,沉得深不見底。
“沒聽懂?”
聲音呼喚著她游離世外的神思,那一刻她什么都沒顧,嘴巴比腦筋要快,“沒……沒聽懂。”
“那你剛剛在干什么?”伴隨著聲音落下來的,是筆敲在她腦袋上的力。
很輕,卻像是敲在她的心上,心臟驟縮。
陳年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膀,閉眼。
之后又聽見他說:“同桌,專心點!
他少有耐心的又將那道題目給陳年講了一遍,這次為了防止她再次走神,陳延白邊講邊問原因,每次陳年都磕磕巴巴答對后,他才繼續講下去。
可他以前從來不講第二遍的,至少從開學到現在為止,班里有同學也會經常來他桌旁問問題,或女生或男生,陳延白每次只點到為止,并不會將所有講完。
但現在,他卻給自己講了第二遍。
陳年怎么想怎么覺得心里甜。
他講得慢,一道題花了二十幾分鐘。講到這題結束,陳延白側身歪頭問她,“聽懂了嗎?”
陳年這下聽懂了,她點頭,“懂了!
“行。”他指尖夾住筆身,聽她說懂了,就將筆還給她。
陳年接過,說了句謝謝。
她在練習冊上修改,最后將草稿紙上演算的那個正確答案寫上去。
這道題寫完,陳年帶過來的練習題就做完了。她將書合上放在一旁,注意到身旁人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她轉過眼看去。
視線重合的那一剎那,她看見少年眼中的自己,心臟震悶一跳。
“怎么了?”她聽見自己問他。
陳延白沒回答她的話,倒是也拋來了問題:“你昨天玩兒的不開心?”
陳年眼里浮起詫異,“你聽誰說的?”
“宋林菲!
她猜的人也是宋林菲。
陳年手指揪了揪,本想要撒謊敷衍過去,陳延白卻比她先出口:“昨天的事情,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昨天心情不好……”
“你道歉干什么?”她打斷他的話。
一提到昨天那件事,陳年就覺得十分難堪,她身上的那件裙子是新的,易瑤身上的那件裙子也是新的。只不過一個正版一個仿制罷了。
到現在陳年依舊覺得羞愧,她紅了臉,低低的垂著腦袋。
一秒兩秒三秒。
想著他跟自己抱歉的話,一個很殘忍的想法在心頭萌生,她做好了萬箭穿心的準備,閉眼沉吸一口氣,抬起眼看他,輕輕的問:“你是幫易瑤帶話的嗎?”
她的眼睛很干凈,卻有種陌生的堅韌,淡淡的落在他的身上,叫陳延白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陳延白一時間噤了聲。
他少遇這樣的情況,面前的女孩兒是沉靜的,可他看著又覺得破碎,仿佛語言就是切割機,能將她碎萬段。他第一次為一句話而感到發愁。
可她沒留給自己太多時間,嘴角勾起的那抹牽強笑容讓陳延白怎么看怎么不順眼,“沒關系,昨天的事情我都已經忘了,你也忘了吧!
她說完話就收回視線,搗鼓桌上的書和小物件。
陳延白看不出來她此刻的情緒,心里仿佛悶著一團溫火,不烈卻耐磨。
他有些無緣無故的焦躁。
“那個……”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于是想到什么說什么,“你下午有空嗎?”
往筆盒里裝筆的手一頓,陳年再次扭頭看他,滿眼的疑惑。
光陰的婆娑將她的眼眸照得透亮,看向他時,里面像是裝了璀璨。
陳延白竟覺得有些不自在。
他抬手撓了撓后頸那塊兒皮膚,目光淺淺,跟她說:“下午一起去玩兒啊!
“他們都去!
其實陳延白真覺得自己沒把握能成功邀請陳年,平時他們四個待在一起的時候,她的話最少,也不主動找話題,就安安靜靜的坐在他身邊,聽他們胡侃鬼扯。有些鬼話滑稽,那個時候她才有些參與感,輕輕的笑兩聲。
她這個人,沒給到他很重的印象。
他覺得她像風一樣輕,淡淡的,實在太容易被忽略。
可有些事情,又總是不符合常規發展的。
她將筆都裝進筆袋里,拉上拉鏈,帆布拉鏈聲悶,但卻順滑。
連帶著她的聲音一同滾進了陳延白的耳朵里:“好!
那一刻,窗外的光影移了個位置,將兩個人都圈在了里面。
第23章 送她
四個人下午又聚在了一起, 目的地選在濕地公園。
從書吧出發,走十分鐘就到了。
所以陳延白和陳年比許嘉述和宋林菲先到。
許嘉述和宋林菲就比較遭殃了,坐公交要二十幾分鐘才到。兩個人到的時候, 陳延白和陳年已經在門口站了很久。
宋林菲一下車就朝陳年飛奔著跑過去, 風吹動她耳旁的發,她笑盈盈的拉住陳年的手, “等很久了吧?”
陳年搖搖頭。
視線注意到她肩膀上的小背包肩帶,宋林菲不禁問:“你去書吧的嗎?”
“嗯。”
想到早在二十幾分鐘之前,陳延白給她發的信息, 她頓生不妙, 轉過身歪頭看陳年身邊的陳延白,眼里有了恍然大悟:“你也在書吧?”
陳延白雙手插兜站在陳年身旁, 他挑了挑眉, 答案不言而喻。
真是被活生生噎了一口氣,她頓悟陳延白為什么將見面地點選在這里,合著就是距離問題!
但看在他是和陳年一起來的,宋林菲也不好生他氣, 只是撫了撫自己的胸口,苦著一張臉, 跟陳年抱怨:“如果再坐二十分鐘的車, 我就要吐了!
“沒事啊, ”許嘉述在這時候插話進來, 語氣輕飄飄的,“反正最后扛下所有的, 又不是你自己!
許嘉述能說出這樣的話, 那完全是因為有很多的前車之鑒。宋林菲坐不了長途車, 也不能在坐車的時候玩兒手機, 坐車一玩兒手機就會暈?蛇@姑娘偏偏就是不聽勸,坐車每次都玩兒手機,到最后鬧到腦袋暈乎乎的靠在許嘉述肩膀上,才安靜下來。更有嚴重者,便是吐他一身,有時候吐在他衣服口袋里,有時候來不及就吐他胸前。
偏偏許嘉述見她那難受樣又不忍數落她,就叫人老無語了。
“……”宋林菲看他一眼,用眼睛瞪他,拉著陳年往公園里面走:“不跟他們倆說了,我們先走!
濕地公園不大,全開放式,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沿途都種滿了長青綠,樹枝高大壯闊,掩映著太陽光線,一片綠蔭。陳年沒來過這邊,這是她第一次過來,綠枝樹葉小草花朵在她的眼里都變得無比新奇。
下午公園里的人不算太多,陳年一眼望過去,發現大多都是老人和小孩兒。
老人圍坐在一起,手里搖著蒲扇,小孩兒一群一群的圍著他們鬧騰,臉上愜意笑容明顯,一派悠哉又閑適的畫面。
愜意融融的場景沒忍住讓陳年多看了兩眼,宋林菲見她一臉新奇的樣子,沒忍住問:“年年,你之前沒來過這里嗎?”
“沒來過。”陳年搖頭。
她以前的所有假期,全花在學習和江吟的飯店上。
“那還真是可惜了。”宋林菲挽著她手說:“以前我們三個經常來這邊玩兒,要是你以前來過這邊,沒準兒我們還能遇見。”
陳年對她笑了笑,看她:“現在也不晚呀,我們已經認識了!
宋林菲葉對她笑笑。
只是下一秒,陳年又問:“這里面很好玩兒嗎?”
她環顧一圈四周,除了蒼翠高大的樹木,便是每隔一段距離都會有的尖頂涼亭,里面大多坐著前來納涼的老人和歡欣鬧騰的小孩兒,看著并不像有好玩兒東西的地方。
但宋林菲說:“現在不好玩兒,等會兒就好玩兒了。”
三個人輕車熟路,帶著陳年左拐右拐走完了鵝卵石小道,陳年有種“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的感覺,在她面前的是一塊兒很寬敞的地方,中間種著一棵古老的參天大樹,用欄桿圍起來。古老樹枝葉蒼翠,綠葉茂盛,淺淺光線穿透,細細碎碎的落在鵝卵石地面上。她看見那顆參天大樹上系滿了紅絲綢,長長的垂落而下,被風一吹,徐徐飄動起來。
“這是……”
一旁的宋林菲竊喜的笑,“沒見過吧?”
陳年不是沒見過,而是覺得這樣的樹不應該存在于此。它托住了許許多多的紅塵煙火,眾人的盼與愿皆盛于此,梵凈與清修之地,才是它該待的地方。她走近了些,才發現這棵樹原來生長于水下,水里有很多的硬幣,沉在水底,粼粼的泛著光,水波一晃,光也跟著晃動。
這里算是個祈福的地方。
還沒開口問為什么這里會有這樣的地方,身后就傳來了許嘉述的聲音,他走到宋林菲身邊,抬手在她腦袋上敲了敲,“我就說你怎么一來這兒就跑得飛快,合著你又想來信女求愿了。”
“可你都求這么多次了,也沒見你中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宋林菲無語死了,她朝許嘉述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的眼神里雜著想要毆打他的情緒:“許嘉述,你會不會好好說話!”
什么叫她沒有中過,明明就是手氣差一點點,以前在幼兒園玩猜硬幣正反面,她一猜一個準的好不好!
宋林菲不跟他多扯,拉著身旁的陳年,“年年,我們來玩兒!
還不知道他們在說啥,陳年有些懵,“玩什么?”
“扔硬幣。”宋林菲說著,從包里摸出兩枚硬幣,其中一個遞給她,并給她指,“看見那里了嗎?”
陳年順著宋林菲的手指看去,距離他們很遠的某個樹干被橫切得平,樹干平面凹陷,盛了些水,也盛了幾枚硬幣,“看見了!
硬幣反光,折射一道光絲。
“你試試能不能把手里的硬幣扔進去,記得要許愿啊,不然不靈的。”
“。俊庇矌盘稍陉惸甑氖中睦,她發愣的側頭看她。
宋林菲瞧她這樣子倒焦急萬分起來,催促道:“你快照我說的做呀,試試嘛。”
她其實就是想看看是不是只有自己的運氣差。
看陳年還猶豫不決,宋林菲又催:“哎呀很簡單的,你就隨便許個愿,閉眼一扔就好了!
一旁的許嘉述看戲不嫌熱鬧,故意拆穿道:“宋林菲,你該不會就是想看看陳年會不會跟你一樣投不進去吧。”
“閉嘴吧你!”宋林菲一記眼刀子飛過去。
“試試吧!
陳年身旁落過來一道陰影,她側頭看去,陳延白站在她身邊。他將視線從那棵樹上收回落到陳年手里的硬幣上,再忽而一轉,落到她臉上,“就當玩兒了,圖個開心。”
她也就真和陳延白說的那樣,圖個開心。閉眼將硬幣捧在手心里,抵在額頭三秒,也在心里默念自己的愿望,然后對準那個裝滿水的凹陷樹干一扔。
四個人的目光凝聚之處,那枚硬幣毫無差池的落進了凹陷樹干的水里。
最開心是宋林菲,“年年,你竟然扔進去了欸!也太棒了吧!”
陳年也是出乎意料,嘴角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上揚,但她卻保持鎮定,“我扔進去了?”
“嗯嗯嗯!”宋林菲激動的點頭,“進了進了,不信你問陳延白。”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陳年扭過頭去看自己身旁的陳延白,她眼角眉梢都藏著笑,看著他的眼睛里盛滿了透亮。
她呆呆地問他,“我進了?”
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出,這話里有某種欣喜的情緒。
“嗯,進了。”
直到得到了陳延白的肯定,她才像是真正確信了答案,眉和眼都猝然綻開笑容來。
可宋林菲就越發苦悶了,“啊,你一次就進了,我從來都沒進過,怎么這樣啊……”
陳年收住開心,側頭問她,“要不你再試試?”
“或許——你許的愿望有問題?”
這讓宋林菲恍然大悟,于是轉頭問她,“你剛剛扔的時候許了什么愿啊?”
陳年稍怔,“什么?”
“就我剛剛說的啊,扔硬幣的時候要許愿,你許了沒?”宋林菲湊近她,目光狡黠,在她看來,剛剛陳年捧著硬幣觸額頭的樣子,就是在虔誠許愿。她似乎是打著能問道一些什么的心思開口問的。
但陳年回避了這個話題,“沒有許愿。”
“我就亂扔的!
宋林菲不信,逼問:“真的?”
她目光狡黠得很,像是要從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陳年掩埋住心底的那個答案,堅定的搖搖頭,“沒有。”
沒問出來什么,宋林菲也就不問了。她苦悶的收回了視線,自己拿著硬幣重新扔了一遍,最后還是沒進,許嘉述在旁邊笑,兩個人又吵吵鬧鬧起來。可陳年此時卻心緒不平,耳邊的吵鬧聲她充耳不聞,只若有所思的闔著眼皮盯著某個虛無的點。
“在想什么?”
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的陳延白在此時出聲。
心思恍若被人瞧出個洞來,陳年莫名其妙的有些慌,手指指腹搓了搓,也不看他,敷衍的開口:“沒想什么!
本以為這句話就已經足夠打斷陳延白的追問,可有些事情,并不想自己所想的那般簡單。
他突然找到了話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真沒許愿?”
剛剛宋林菲問她的時候,她倒能淡定從容的說沒有,可這會兒換成陳延白問,陳年反而有些不自在了起來,像做了虧心事,久久不冒一句話。
“嗯?”
聲音的故意壓低帶著些逼仄的壓迫感,陳年頭皮發麻,迎著他的目光看去。
兜頭光影婆娑而下,他被光所偏愛。
無論從哪個角度,都是她愿心動的樣子。
藏進身后的手指緊了緊,陳年靜靜的看著他,這次沒否認,但卻說:“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她默認了自己剛剛許過愿,也默認了剛剛有對宋林菲撒了謊。
陳延白倒是不對她的愿望感興趣,唇角微彎,像是故意的:“小心你的鼻子!
陳年聽得云里霧里,手卻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鼻。
“小心會變長。”
輕飄飄的一句解釋,讓陳年的臉頰浮起淡淡的粉。她之后沒再看他,轉過身邊找宋林菲說話,平靜自己那顆因為他而瘋狂跳動的心臟。
但也還是會忍不住想,自己扔硬幣時,偷偷許下的那個愿望,三個字的愿望,只需認真三秒。信女無比的虔誠,她甚至只想著那個愿,閉眼撒手一扔,可她也沒想過自己會扔得這么準,幾乎一擊就中。那她便開始了貪婪,想讓這顆古老的大樹托著她的愿,久久不滅。
那天他們玩兒到很晚才各回各家,夜空中閃爍著幾顆稀疏的星,陳年走到和他們分別的岔路口,轉過身面對他們揮手。周邊的小店鋪還亮著燈,屋內的光影投落到外面,將地面照得很亮。
“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家啦。”陳年笑著與他們揮手。
宋林菲站在兩個男生的中間,也抬手跟她揮了揮:“那再見啦,你一個人回家注意安全,到家了給我打電話!
陳年點頭,她往后看了看,那條長長的回家路上,此時一個人都沒有。路邊的小商鋪也逐漸收了攤,關門打烊的聲音也漸漸襲來。夜風吹著兩旁的香樟樹葉搖晃,悉悉窣窣的聲音像極了之前的某天晚上。
她有點躊躇,下垂的手捏了捏衣角。
許嘉述看出了陳年的猶豫,當她是在害怕,突然開口:“都這么晚了,陳年,要不我送你回去?”
他手撓頭,目光訕訕又小心翼翼的看著她。
“還是不了!标惸隂]怎么想就拒絕:“我家也沒多遠!
“那不行,萬一……”
“我送吧!
陳延白的聲音突然橫插進來,音質是被夜風浸潤過的溫涼。
陳年稍愣,目光從許嘉述的身上慢慢移到陳延白身上,少年衣擺被夜風鼓動,他的額發也被風稍稍吹亂,眉眼隱匿其中。
她的心也被風吹亂。
女孩兒眼里有詫異的神情,陳延白下一秒就解釋:“我要過去那邊超市買點東西,正好順路!
原來是這樣。
陳年恍然大悟,眼里驚異的神情逐漸褪下。她微闔了闔眼,小心翼翼的遮住那層失落。
最后陳延白和陳年走一個方向,和許嘉述宋林菲道了別。
兩人并排而走,耳邊徒有夜晚的風聲,和街道兩旁正打烊店鋪里傳來的說話聲音,除此之外,他們倆誰也沒出聲。
陳年走在他身旁,稍稍抬起眼看四周。
那些店鋪都關得差不多了,卷簾門被人從上往下拉,啼哩咵拉作響,遮住內堂得光。
“那個……”
陳延白悠閑自在得插兜走在陳年身旁,聽見聲音撇來一眼,“什么?”
“你真的是過來買東西的?”說實在得,陳年不信他剛剛說的那句話,但又實在不好意思刨根問底。
只能小心翼翼得試探著。
“你猜?”
少年的額發被風吹起,露出光潔的額頭。他扭頭看著她,路燈落下的光暈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一條輪廓弧線。
陳年的目光頓了頓,又轉瞬即逝的挪開。
她不想猜,垂著眼看地面上并排的影子,“我就當你是過來買東西的!
聲音很輕,被晚風一卷,又頃刻間帶了柔。
陳延白的視線沒從她身上挪開,他看著她安靜的側臉,無聲的勾了勾唇。雙手向上伸了個懶腰,也活動了一下脖頸,視線落到前面去,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輕松:“行吧,那我也當你是信了。”
兩個人沒再將這個話題進行下去,陳延白知道陳年不怎么喜歡說話,便也不再打擾。兩個人都安安靜靜的走,他們的步伐一致,都走在一條水平線上。
陳年看著地面上那兩道人影,因為光照的角度,它們時而分離又時而挨著肩膀。
在這夜晚里,竟露幾分曖昧。
她偷偷彎了唇笑。
可卻在下一秒,身旁的少年忽然一個箭步上前擋住了她的路,耳邊有俶忽的風聲,夾雜著他身上淡淡的清冽氣息。陳年還沒來得及抬眼去看他,他的手就先繞過了她的后背,將自己猛地往他的懷里一按。
陳年側著腦袋緊貼他的胸口,一呼一吸間,全是他的味道。
她瞬的愣住,腳啊手啊,似乎都被定住,陳年臉頰貼在他的胸前,只隔一層薄薄的衣料,他們肌膚相親。
臉頰被燒得滾燙滾燙,她已經無法再去思考其他的東西。
只知道,在這個和往常一樣平凡的夜晚里,她被陳延白擁進了懷里。
很小心翼翼的擁著。
作者有話說:
PS:“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摘選自《桃花源記》
第24章 上頭
陳延白有這個舉動還屬是自己眼尖, 看見了幾個熟悉的人。
他們成群結伴的在他們前面不遠處晃,紅毛藍發,身上穿著色彩濃烈扎染的奇裝異服, 手里拿著長棍, 吊兒郎當的樣子頓時讓他回想起很久之前遇見的那一幕。
幾乎就是在他們看過來的同時,陳延白迅速轉身擋住了他們與陳年。將她按進自己的懷里也是害怕她以為自己有毛病會掙扎, 可他好像想得太多,陳年的反應并不是那么強烈,反倒是呆愣的驚訝。
但也正好。
陳延白微垂下視線看呆在自己懷里乖巧的女孩兒, 她很瘦, 肩膀也纖薄,他都不需要怎么用力, 人就被他攬得很緊, 但卻也足夠溫軟。晚風拂過,撩起她的發絲,輕觸他頸間。
有些癢。
他盯著她頭頂上小小的發旋兒看了會兒,有些極不適應的滾了滾喉結。
那些人并沒有注意這邊的這幕, 只當是普通小情侶依偎在一起撒嬌,拋來視線沒多久就收了回去。
陳延白余光瞥見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一旁的小巷子里, 雖如此, 目光也還是警覺銳利了些, 他不敢保證那群人會不會再次返回。
路燈攏下來的光影在他的臉上刻下痕跡, 陳年微抬眼,瞧見他的一截鋒利下頜曲線。目光抖落, 陳年臉頰發燙的將它收回, 下一秒, 箍著自己的肩膀一松, 她脫離了陳延白的懷抱。
鼻尖的氣息淡了幾分,沒由來的擁抱讓彼此也都陷進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尷尬。
陳年微側著身,利用耳邊的短發擋住自己微微發紅的臉頰,牙齒咬著唇,表情幾許難耐。倒不是覺得被陳延白突然抱一下,被他莫名其妙的占了便宜的意思。而是覺得,就這樣在她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被自己的暗戀對象摟進懷里,會害羞,也會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可陳延白偏偏就理解成了前者。
他有些愧疚,手撓著后頸,跟陳年說抱歉:“對不起。”
陳年自認為他說的是剛剛的那個擁抱,藏在暗處的臉頰微微有些發紅,心本就已經慌張的不得了,于是胡亂的搖了搖頭,“沒……關系!
是真的沒關系。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夜晚很靜,路燈下的黑影也站得很靜。陳年看著地面上身旁的那個影子,鼻息間似乎又聞見了少年身上的清冽氣息。
風沒有再亂刮,樹影也沒有再搖晃。
她突然轉過身面對著他,與他對上視線,帶著自己心間里那快要四處炸開的情愫,大膽問:“陳延白,你剛剛為什么要抱我?”
一個字一個字都說得緩。
陳延白沒說自己是因為看見了上次遇見的那幾個人,他害怕陳年會害怕,于是打了馬虎眼,語氣故作得十分輕松:“抱你一下需要理由?”
想不通為何他給出這樣得答案,陳年還想追問,剛一張口,話就被他堵了回去:“快點回家吧,不然你父母該擔心了!
他看著前面道路沉沉的夜色,目光混沌,隱在黑夜里看不清情緒。
陳延白把陳年送到了家門口。
她家這條道和觀瀾國際那邊不同,狹窄逼仄,四周都是居民居住的筒子樓,頭頂電線盤錯的交織在一起,稀薄月光透過電線落下來,照在他們腳邊。
筒子樓上的幾扇窗戶點著燈,暗的黃色,照得屋里的人不怎么清晰。
陳年站在筒子樓門口,轉過身面對著陳延白。他身后是夜晚的漆黑,一身清朗潤意,任憑黑夜融合。陳年抿了抿唇,垂落在身前的手捏了捏,“我到家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他雙手插兜面對她而站,等他說完話才抬頭看了眼她身后的筒子樓,高大卻漆黑。和一整夜都亮堂如白晝的觀瀾國際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甚至是毫無預兆的,陳延白想起了那家狹小的面館,女孩兒身前系著圍裙,手里拿著抹布擦桌,任憑臉頰汗液滴落,她都不改一絲臉色。
他的視線還看著樓,突然出聲問她:“你家就住這兒啊!
被他問得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陳年的喉嚨里灌了風,頗有些哽:“…嗯!
她不知道陳延白為何會問這樣的一句話,但在她看來,結果并不算好的。他家住在明瀾市最高檔的富人區,平民窟里的人本來就和他有云泥之別,他那么問,無論從哪個方面想,都只有一種結果。
一種她可能會心碎的結果。
心理建設做了一層又一層,到頭來,陳延白才叫她知曉了做無用功后的劫后余生。
他腦袋緩緩地點了點,將視線緩慢的移到她的身上來,“不錯,挺熱鬧!
是在諷刺這里的環境很鬧么?
陳年心尖一揪,手也捏得緊了些。她牙齒咬著唇肉,在唇間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齒印。這一刻叫她難堪,所有的情緒都擁進她的大腦里,叫她無法認真的思考。
心揪到快要陣痛。
后來她又聽見他說:“快回家吧,以后我來找你玩兒!
陳年眼皮微抬著看過去。
少年雖是立在黑暗里,卻又比黑暗亮。他眼角微向上翹,含著笑,發絲被夜風吹得有些亂,眉目清峻。
她就那么看了一眼,之后就再也忘不掉了。
到了家門口,陳年輕手輕腳的開了門,卻發現江吟還坐在沙發上等她。她手里拿著遙控器在按,臉色格外冷淡。聽見門開的聲音,她才扭頭看了過來,一眼就挪開了。
陳年沒想到江吟這么晚了還沒睡,自己很晚才回來,她本人面對她是有些心虛的。
她頗有些拘謹的走過去,輕輕又試探的喊了聲:“媽!
“你還知道回來?”江吟關了電視,將遙控器放在身邊,“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陳年抿著唇沒說話。
她以前從來不晚歸,江吟也從來沒在這方面上心過,他以為陳年會一直做到這一點,可終究還是出了岔子。
她很生氣,問她:“我打你電話,你為什么不接?”
一雙溫怒的眼睛就那么直直的看著她,明明是有火的,可她說出來的話,卻比冰還冷:“再過兩個小時,我就快報警了。”
“我手機沒電了。”陳年對今天很晚到家,讓江吟擔心這件事感到很抱歉,“對不起媽媽,我以后不會這樣了。”
電視機被江吟關掉,唯一的鬧聲被扼殺。此時的客廳里很安靜,母女倆一站一坐,氣氛很焦灼。
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么,江吟警覺的瞇眼打量陳年,心里揣測到某個答案時,她出聲:“你是不是遇見易家的人了?”
“沒有!
“我們現在分了文理科班,不怎么容易遇見!
江吟這才緩緩放松下來。
她今天關店也不算太早,回到家的時候八點,瞧見陳年不在家,便給她打了電話,打了三四個一直都沒接通。她脾氣一向有些古怪,平時對陳年也冷淡疏離,但當媽的,誰不擔心自己的孩子。
見她沒事,江吟松了一口氣。她起身,一邊朝廚房走一邊跟她說:“廚房里有熱好的牛奶,喝完趕緊睡覺!
江吟對她的好從來只體現在行動上,有時候她想不通,她爸爸為什么會愛上這樣的一個女人。沒有別人萬種風情,也沒有別人嬌小可憐,她有的只是一臉的素面朝天,甜言蜜語也從不放在嘴上。
陳年抱著喝完的牛奶杯呆呆地坐在書桌前,思緒飛到一半,她突然想到送她回家的陳延白。
他的懷里很暖,氣息清冽,側耳聆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以及她問他抱她的原因,他回答的那句“抱你一下還需要理由?”,好像樁樁件件,都能成為她心動很久的原因。
臺燈燈源處撲朔著幾只小飛蟲,小小的黑點。陳年將下巴擱在杯沿湊近了些看,它們急速煽動著自己脆弱的翅膀朝光源撲去,攀在燈壁上不離開,就像她一樣,會本能的靠近有光在的地方。
陳年歪了歪腦袋,烏黑明亮的眼睛盯著那些小家伙,抿唇揚起很深的笑容。
手機充好電后,她看見了許嘉述發給她的一條信息。
問她到沒到家。
消息發送過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前。
陳年解了鎖回復:[陳年:我已經到家了,剛剛手機在充電,現在才看見,不好意思。]
許嘉述還沒睡,收到她的消息后幾乎下一秒就發了過來,看起來比她還急:[許嘉述:你真是嚇死我了,你要再不回我消息,我就要報警了。]
這一天天的,怎么大家找不到她都要鬧著報警。
陳年抿唇失笑,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心情極好的回信息:[陳年:沒關系呀,要是我真丟了,這筆帳得算在陳延白的頭上。]
意思是他送她回來的,弄丟了他得負責。
倒也是這個意思。
[許嘉述:那這個冷笑話就不太好笑了。]
是不好笑,但陳年也笑了。
不是因為許嘉述的話。
之后許嘉述好長一段時間沒發來信息,陳年從抽屜里翻出那本日記本,拿起筆正要往上面寫字時,手機里又進來了一條信息,依舊是許嘉述發來的:[許嘉述:陳年,下午扔硬幣的時候,你心里想了什么?]
陳年準備打字的手一頓。臺燈細細的柔光照著她的臉頰,纖細眼睫長翹,在眼下落一道烏青的灰影。
她沒有及時回復許嘉述,細腕纖手托著臉,重新想了想下午扔硬幣的時候想了什么。
內容不多,只用三個字概括。
于是她提筆在日記的最新一頁寫:
“扔硬幣的時候我只想了三個字,陳延白!
一直到很晚,許嘉述才得到了陳年的回答:“秘密!
整潔的臥室里,許嘉述靠在床頭,神情嚴肅的盯著手機里陳年最后發來的那條信息,內容只有兩個字,叫秘密。床頭燈被他調的很暗,他的情緒隱在暗間,緩緩翻涌著。
秘密。
到底是什么秘密,能讓她那么的開心。
這問題太過寬泛,許嘉述煩躁的揉了一下頭發,滅掉手機熄燈,就身躺下睡覺。
國慶之后便迎來分班后的第一次月考,同學們都擠到一堆看考試分班表。
陳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略感焦躁的看向教室后面將那張表圍得嚴嚴實實的同學們。
“別看了,宋林菲會自己擠出來的。”身旁人懶散的翹著二郎腿翻手里的課外書,他幾乎連眼睛都沒抬一下。
陳年怎么可能不看,考試分班表前的學生多,一層一層圍著水泄不漏。
宋林菲只身孤影的去為他們看考室,她想著覺得很愧疚。
她也應該去看,不該犯懶。
見陳年還在擔心宋林菲的“安!,許嘉述也出聲:“陳年,你不用擔心宋林菲,人靈活的很,沒一會兒就自己鉆出來了!
陳年回頭,看見他臉上放松的姿態。她抿抿唇,突然問:“以前都是她幫你們看考室的?”
許嘉述接她的話,“對啊。”
之后陳年沒話了,板著一張小臉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旁的陳延白撩起眼皮看一眼她,神色放松,手指不慌不忙的捻過一頁,勾了勾唇,為她們這“姐妹情深”無奈搖頭,低聲一句:“瞎操心。”
話音低,聽著很有情調。
陳年面頰微熱,卻又在心里反駁:這怎么就叫瞎操心了???
事實證明,她真的瞎操心了。
宋林菲手里拿著張紙回來,興高采烈的一巴掌拍到陳年和陳延白桌子的夾縫中間,完全沒有一絲受到某兩個男生的“欺負”的委屈表情,跟他們說:“考室我都看好了,你們自己看吧!
陳年從宋林菲的那張紙上知道了自己的考室在二班,而陳延白在一班的第一個位置。
雖然知道這個情況,但陳年還是有一瞬間的驚訝。
“其實陳延白的考室寫不寫都無所謂,但我為了好看整齊,就寫了……”
考試在第二天進行。
中午吃完飯,陳年拉著宋林菲去了小賣部,她在買水的冰柜里挑挑揀揀,最后給宋林菲挑了一瓶很貴的碳酸飲料。
宋林菲一驚,“年年,你為什么給我買水呀?”
陳年又從冰柜里拿出三瓶蘇打水,一瓶青提味,兩瓶蜜桃味。
“給你獎勵呀!
宋林菲還有些懵,但稍后又聽見陳年說:“獎勵你突破重圍,拿著考室信息滿載而歸!
這句話讓宋林菲感觸頗多,她張了張唇,心里感動,好久才出聲:“年年,你對我真好!
陳年笑著順了順宋林菲額前的劉海,笑著回答:“你對我也很好呀,來而不往非禮也!
最后是陳年付的款,總共四瓶水。回教室的半途中,她從塑料袋里拿出一瓶蜜桃味的蘇打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路上,兩姐妹聊天聊到明天的月考。
“年年,你明天考試會緊張嗎?”
“有一點!
“你成績這么好,考試應該不會差的!
“這也說不定,人都會發生意外。”
“你這句話就說得稍微牽強了點!彼瘟址萍m正,“你得除去陳延白。”
不知不覺又提到他,陳年抿了抿唇,想知道更多一點,“為什么這么說?”
“跟你說個秘密哦!彼瘟址茰惤,小聲說:“你同桌他會控分!
“控分?”陳年第一次聽說這個詞語。
她能有這個反應倒也不奇怪,宋林菲沒深究她驚訝的表情,而是說:“是不是很驚訝?”
是挺驚訝的,陳年點了點頭。
之后宋林菲就說起了陳延白會控分的這一緣故:“大概是從初中開始吧,陳延白就會控分了,他是所有老師眼里的天才少年,考好考壞一點也不影響他在老師眼里的地位,不瞞你說,這家伙囂張的很,平時的大小考,他壓根就不放在心上,分數由心定,考好考差全看心情。”
這似乎讓她認識到了一個全新的陳延白,他被宋林菲描述的神乎其神,仿佛那些她永遠也企及不了的高度輕而易舉的就能被他達到。
陳年顫了顫眼睫,沒從宋林菲的那些話里出來。
她的表情呆呆愣愣的,像表情包里驚訝的那只呆呆企鵝。宋林菲沒忍住笑出了聲,忍俊不禁,“年年,你不會還真信我說的了吧?”
宋林菲思維太跳脫,陳年有些跟不上節奏,愣愣的出聲:“不……不是真的么?”
這下宋林菲是真的憋不住了,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沒忍住捏了捏陳年的臉頰,軟軟的,“你也太可愛了點吧,我說什么你都信啊!
“那早知道,我就把陳延白能徒手摘星星的豐功偉績告訴你了!
“……”陳年這才知道,宋林菲是在唬她。
但只是半唬,“陳延白會控分是真的,其余的全是假的!
兩個人說著說著,就走到了教室門口。
聊天因此也戛然而止。
陳年和宋林菲回了教室座位,陳延白和許嘉述的座位是空著的,窗外明朗的太陽光線照落在他的桌上,桌面很干凈。
陳年將塑料袋里的兩瓶蘇打水拿出來放到桌子上,準備把它們分下去。
可卻在拿起其中一瓶和自己一樣口味的蘇打水時,她突然動了一個很大膽的心思。
她把蜜桃味的蘇打水放在了陳延白的桌子上,把青提味的交給了宋林菲讓她幫忙放到許嘉述的桌上。
這個舉動一氣呵成,誰都不知道她的壞心思。
她稍吐著氣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目光偷偷地落在那兩瓶一模一樣的蘇打水身上。
窗外的光線將水身照得透明,清澈得無一絲雜質。
卻不像她的心思,滿是復雜與繁重。
沒一會兒許嘉述就和陳延白一前一后得回來了。許嘉述手里抱著一顆籃球,走近座位眼尖的發現了桌子上的蘇打水,他將籃球放在桌子下面,起身拿起那瓶水,笑了笑,“誰這么貼心啊,竟然知道我口渴了!
他先是看一眼宋林菲,極不可能的搖了搖腦袋,后才看向埋頭看書的陳年,他笑著喊她,“陳年,這水你買的?”
陳年抬起頭來看他一眼,點頭。
許嘉述說了聲謝謝,目光一掃,頓時落在她和陳延白的課桌中間的那兩瓶一模一樣的水。想要伸手去拿,卻被后來的陳延白搶先拿在手里。
他眉一挑,看他,“你干什么?”
許嘉述也說不清自己這是在干什么,沒由頭就蹦出來一句:“咱倆換個口味。”
陳延白將水拿在手里,跟小雞護崽似的,“不換!
他站在他的課桌旁邊,頎長的身影擋住了窗外照進來的一半光線。陳年因他這句話轉過頭去看他,少年的側臉弧廓被光所勾勒,他剛打完球,額頭上還冒著密密匝匝的汗。
忽而他抬起擰一只手,修長手指擰動瓶蓋,神色輕佻的看著許嘉述,像是給他找不痛快一樣,仰頭喝一口,喉結上下緩慢滾動一遭,陳年看得眼睛都直了。
“欸欸欸……哎喲臥槽……”許嘉述心疼都來不及,“你喝了我喝什么呀,我都還沒嘗過是什么味道!”
“味道啊……”他一口就喝了一大半,慢悠悠的把瓶蓋擰緊,砸吧著嘴回味味道,只品出來一個字,淡淡說:“甜!
“……”
要他說什么甜!
許嘉述有些氣急敗壞。
卻被宋林菲一嘴懟過去了,“許嘉述,你跟陳延白爭什么爭,那瓶蘇打水本來就是年年給陳延白的,你不也拿著一瓶呢嗎!
“我……”許嘉述一時語塞,他看了看手里的蘇打水。
“小賣部里只有兩瓶蜜桃味的,況且是我亂放的,我不知道你不喜歡這個口味……我……”
陳年這么一說,許嘉述就更語塞了。
他不是想喝蜜桃味的蘇打水,而是想……
“行了,一瓶水而已!标愌影醉槃葑阶约旱淖簧,他身上一股被驕陽燥曬過的蓬勃氣息,飄進陳年的鼻子。陳年繃直了整個身子,緊挨在一起的兩張桌子忽然動了動,陳延白伸腳踹了踹站他位置前面的許嘉述,臉上仍掛著笑,“你想喝,放學了我買一箱送你!
最后還是被許嘉述回絕,喝一箱相同味道的蘇打水,恐怕會把自己喝吐吧。
這副鬧話就停在許嘉述的回絕上,他轉過身去不再看后面這位像洪水猛獸的大爺,打球跟他搶,喝水也不讓他!
哼!
四下里靜下來,陳年始終埋著腦袋,面前的書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像是螞蟻,她一個都認不清。
陳延白稍有些懶散的靠著后桌,目光不知怎的就落到了桌上的那瓶水上。
其實剛剛告訴許嘉述味道時,他說錯了。
不止甜。
還有在不久前的夜晚,他將女孩兒擁進懷里的那一刻,他所聞到的香甜氣息。
老上頭了。
作者有話說:
PS:“來而不往非禮也”選自《禮記·曲禮上》
蘇打水參照元氣森林,蜜桃味的那一款,超好喝!沒喝過的寶子可以去嘗嘗。
陳延白和年年同款哦
下章預告:文案名場面!
第25章 月考
考試一共分兩天考完, 這兩天,陳年一直處于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狀態,就算是適合休息的中午, 她也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復習時間。
還剩下最后一堂考試, 理綜混考,與此同時也是陳年最為吃力的學科, 她撿拾著每一寸光陰,每一寸都不舍讓它們在指尖溜走。
雖然自己,也很困。但她總是想先忍忍, 熬過今天就好了。
她正這么想, 就又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哈欠。
哈欠沒完沒了的一個一個來,陳年閉眼, 努力甩了甩腦袋, 然后再睜眼,強撐著精神看起面前的書?梢暰才剛垂落,還沒來得及看清一個字,書就被人拿走了。
陳年視線跟著那只手去尋, 卻看見了身旁的陳延白正看著她。
他烏發黑眼,身上的藍白校服被窗外陽光照得像是亮了一個度, 熠熠生輝, 很襯他的皮膚。
陳年目光躲閃, 神色稍有些不自然, 視線落到他手里的書上。她不解其由,問:“你拿我的書干什么?”
“看啊。”陳延白淡淡的聲音傳過來, 輕飄飄的像是羽毛摩挲而過, 還有點催眠。
“你自己有……”
“我沒做筆記!
“……”陳年被他噎了一瞬, “那我看什么?”
“你睡覺!
陳年可沒準備睡覺, 她強撐著精神,“我不困,不想睡覺!
“從午休鈴響后到現在,你已經打了四五個哈欠了,真不困?”他的目光幽幽的落過來,像是早已洞察一切。這句反問里,更像是在肯定她現在一定很困。
陳年稍有些疲倦,眼闔半搭著。即便被陳延白拆穿謊言,但也還是嘴硬,“不困!
安靜的教室里,她朝他攤手,“你把書還給我,我得要復習了。”
“那可不行啊,我也要復習!彼麄人都懶洋洋的,揚手把書往旁邊一揮,就是陳年怎么也拿不到的地方。
陳年皺眉頭。連唇也抿得緊。
教室里有其他同學還在休息,她即使覺得陳延白莫名其妙搶走她的書也不能發脾氣,于是始終壓著聲音嗔怒:“你都能考年級第一了,你還復習什么?”
陳延白卻不以為然,挑著眉慢條斯理的糾正她的話,“陳年同學,你這么說可就不對了,年級第一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可就是有人輕而易舉就會得到不是嗎。
比如他自己。
“年級第一也需要復習。”
陳年有點脾氣了,“那你就不能……”
“剛剛說了,我沒做筆記。”
“……”
“咱倆同桌一場,你這次就把書借給我看,幫幫忙唄!
“……”
玩笑話跟她說多了,瞧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陳延白勾了勾唇角,他抬眼看了看教室前面墻上掛著的掛鐘,話題扯到正經的地方,“中午還有點時間,你睡會兒,養足精神了下午才能好好考試不是嗎?”
書都被他搶走了,陳年也只好作罷,埋頭趴在桌子上小憩。介于剛剛陳延白的自我主張,她蠻橫的留了個后腦勺給他。
臉朝著沒有陳延白的那一邊,她愁著一張臉,想著下午的考試。
頭頂的電風扇吹得緩,她縮緊了手臂,最終沒熬過困意沉沉睡去。
下午最后一堂考試一晃而過,陳年考完回到自己的班級里,一室的哄鬧,他們嘴里討論的,全是這次考試。
陳年沒多大心思聽,拖著疲倦的身子回了自己的座位。
另外三個人回來得比她早,此時正坐一團開心的嘮著磕,陳延白坐他們中間,也不知是誰說了什么好笑的話,他的嘴角向上揚著,比外邊的陽光還燦爛,肆意勾人。他一只手手臂搭在身后的桌子上,一只手里拿著被打亂的魔方,指尖撥動著,魔方在陽光下轉起來。
他好像總是這樣,一身的輕松,看起來似乎從未有過任何壓力。
陳延白的目光觸及到他這邊時,他嘴角還掛著笑。跟身邊幾個圍他說笑的男生小聲說過之后,便朝她抬了抬下巴。
陳年走過去,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宋林菲看見陳年,目光一亮,連忙喊:“年年,你回來啦?”
陳年淡淡的“嗯”了聲。
“陳年,你考得怎么樣?你覺得這次題難不難?”許嘉述在宋林菲問完話后插嘴進來。
題倒不算難,但她考得心情復雜。
陳年抿了抿唇沒出聲,面容上的神情嚴肅皆顯露她此刻的狀態。
陳延白見她這副模樣,一腳又是踹中了許嘉述,“都考完試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該干嘛干嘛去!
許嘉述砸吧砸吧嘴,本想再說些什么,又被宋林菲一雙圓眼瞪了回去,“陳延白說得對,你該干嘛干嘛去吧。”
“沒事兒提考試干嘛,皮癢了找抽呢吧!
許嘉述:“……”
他這下徹底不出聲了。
接著跟她說話的,就換成了宋林菲,“年年,你別理許嘉述,考完了就該好好放松心情,咱都不提考試。”
陳年心情沉重的點了點頭。
理科一班是火箭班級,各科老師批閱試卷的速度都很快。成績表很快就公布了出來貼在墻上,同學們一窩蜂的涌上前去看,陳年被他們擠在中間,腳步有些不穩,虛晃著搖搖身體。
她纖細的身板被人撞過來撞過去,差點沒站穩。
但好在她身后及時出現一道重力,提著她的衣襟。她被人從人群里拎了出來,腳步后退著,打滑了一步要向后仰,那只手又松開她,轉而落到她的背上,穩穩地將她借住。
她倒在了陳延白手臂與肩窩的縫隙那塊兒,后背附上的那只手掌火熱滾燙,她揚著視線,愣愣的看著陳延白。
下一秒,她被他支起來,等她站穩后他才松手。
還貼上一句關心語:“你沒事吧?”
陳年的感官早已被那只附在她后背的大掌所蒙蔽,他身上的氣息很淺,卻往陳年的鼻子上湊。
陳年站穩身子,稍稍與他離開些距離,手腳都開始變得不淡定。
“沒……沒事!
圍在成績表前的人走了一部分后,他們才湊上前去看。
陳延白年級第一班級第一。
陳年年級第43名班級第25名。
這個成績在這個班上只能算中等成績,不算太好。
看完成績后,陳年情緒有些低落。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臉皺成了小苦瓜。
宋林菲轉過身來,正巧看見陳年雙手托著臉,一臉苦悶的樣子,“你怎么了呀年年?”
“我沒考好!标惸険u著腦袋,心情有些沮喪。
和她比起來,宋林菲倒看的開很多,她安慰道:“這有什么的呀,第一次月考而已,你放輕松啦,下次再接再厲呀!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沮喪,要繼續努力,可當她同時看到陳延白的成績時,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就越來越遠了起來。
月考之后,所有任課老師都把月考試卷講了一遍,陳年每節課都認真聽,下課時間也不閑著,忙著糾正錯題。
當初放棄文科選擇理科時,所有的人都很驚訝,甚至連陳延白也不例外,認為她不該選擇理科,只有文科才是適合她的。但她覺得,自己給旁人留下的印象不應該是這樣。
文科,她擅長。
理科,她也合適。
可往往現實總是會給你沉重的打擊。
灼灼烈陽的午后,一整間教室被照得透亮。她頭頂的電風扇高速的旋轉著,耳邊的發被吹起黏在臉上,她只顧著看卷子上的錯題,忘了拂開。
她身旁坐著陳延白,手里捧著某報刊雜志,雜志上介紹的是某顆星系,圖片上閃爍著璀璨的星。陽光照落在書頁上,有些閃。他不疾不徐的翻過一頁,視線也好不湊巧的落到陳年的身上。
陳延白看見她坐直了身子,視線微垂著,目光安安靜靜,手里的筆很快的在寫東西。
連頭發黏在臉上也顧不得。
她的身影很瘦,背也纖薄,陳延白抿了抿唇,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出聲喊她:“陳年!
她抬起無措的目光朝他看來。
陳延白滾了滾喉結,盯著她臉上那一絲黏住的發,“你頭發亂了!
女孩兒像是這才知曉他叫她的意圖,連忙抬手將那絲發勾到耳后,露出一張完整的側臉來。
她的側臉很干凈,臉頰被高氣溫潤得有些發紅,紅唇時而抿緊時而又放松,纖瘦的頸線連接著下巴,線條柔和。
她是一個很獨特的人,靜若處子,很淡,卻很難讓他忽視視線。
他坐在她身邊靜靜的看著她,靜到輕似羽毛,似那些淺淡無影的氣息。
直到……
她察覺到了那些視線。
可他也沒收走。
陳年手里握著的筆一頓,扭頭看過來,不偏不倚的和陳延白的視線撞上。
目光受驚了些,她想縮,卻不敢。
“怎么了嗎?”陳年故作鎮定的問他。
教室里很熱,徒有頭頂的風扇在吹拂,陳年看著他逆著光的眉眼,心里波濤洶涌的滾著。
她抿著唇往心里沉了一口氣,想叫自己平靜。
卻在剛有起色時,少年干凈潤朗的聲音就被風卷進了她的耳朵里,帶著些玩笑意思:“好好的文科不學,來理科班干什么?”
是啊。
明明文科對她來說才是更好的選擇。
好好的文科不學,來學理科做什么。
一時間里,她在腦袋里搜尋著答案,卻無果,薄頰泛紅。
“嗯?”
心臟的跳動在此刻間震耳欲聾,握著筆的手心里冒了些汗,洇濕了卷面。她看著他,一眉一眼都瞧得真切,眼里有細細的光。
稍后,她聽見自己用同樣帶著點玩笑意味的話語回復他:“大概就是想看看,理科學霸是什么樣子!
這話太過大膽,又一語雙關。
她不知道他會理解成哪種意思,風浪尖口的桅桿搖搖欲墜,似乎風在大一點點,桅桿就能斷碎。而此時的她正如這只桅桿,陳延白的臉部表情成了她是否能夠存活下去的關鍵。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沉默,只剩下風。
陳年有些緊張,同時又有點后悔。
她的表情快繃不住。
可就在那一刻,一直看著她的陳延白笑了,唇角溢出些清淺氣息。他眉眼都放松,往桌上勾了支筆在指尖轉,比身后得陽光更肆意。
陳年更緊張了,緊張得連腳趾都在發麻。
她收回視線,緩緩地扭過頭去。
就在下一秒,陳延白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他清明目光在她側臉上流轉,薄唇勾了一股笑,玩笑話開得曖昧:
“學霸就在你身邊,你想怎么看?”
陳年因這句話紅了耳朵。
她甘拜下風。
作者有話說:
陳延白是因為想讓年年中午睡會兒覺養足精神下午好考試才故意搶她書看的。
第26章 天狼
最后是班里同學得聲音打斷了這稀奇古怪的氛圍。
陳年被王國勝叫去了辦公室。
她猜是因為月考成績。
自從高二分文理班后, 文理班的老師也都分在了不同的辦公室里。王國勝的辦公室就在出教室后左拐,即使路很近,陳年也走得很快, 像是身后有洪水猛獸在追趕。
陳延白看著她快速離開得背影。
那樣子, 像是想消失得越快越好。
害羞了?
陳年到辦公室門口,先是小心翼翼的朝里面看了眼, 視線尋到王國勝的影子后,才規矩的抬起手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聽見門口的聲響,王國勝抬起眼看了過來, 見是陳年, 抬手招呼她進來。
辦公室里只有王國勝一個人,陳年抬腳走進去, 到他辦公桌跟前, “王老師,您找我?”
王國勝眼瞇成一條線,嘴角笑容沒減。他手里拿著水杯,熱開水往上冒著煙氣, 很親切的招呼她:“小秀才來啦!
剛褪盡的緋紅此時又爬上了臉頰,陳年很少被人這樣打趣, “王老師, 我不是什么小秀才, 你別取笑我了!
“欸, 陳年同學你還真是謙虛!蓖鯂鴦俑f笑著,就手拿起旁邊的藍色文件夾, 嬉笑表情收住, 與她談起正經事, “成績應該看見了吧!
“看見了!标惸挈c頭。
“覺得怎么樣?”
“有點不太好!标惸昙t著臉抬手撓了撓腦袋, 一臉的緊張與拘謹。
王國勝從文件夾上抬起頭,看她一眼。
小姑娘緊張的很,像見到了什么似的,站的很拘束,一點都不放松。
王國勝笑了聲,用很放松的語氣安慰她:“陳年同學,放松一點,沒那么差!
知道王國勝這是在安慰自己,陳年果然放松了些,但對于這次的考試結果,她平心而論是對自己不滿意的,于是說:“老師,我這次沒考好,對不起,我下次一定會考好的。”
王國勝看了看她,又垂眼去看她的成績,指到陳年名字的那一行,延過去,“班級第25名,年級43名,總分682,這成績看著是有點不太行!
陳年揪了揪手指,神情復雜嚴重。
辦公室的墻角立著柜式空調,徐徐吹來的冷氣卻散不去陳年的一身燥意。
她心情有些凝重。
“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別灰心!蓖鯂鴦贈]怎么批評她,跟她多分析交流了一下學習習慣,話說的多了,他拿過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學習這件事,不能只埋頭苦干,你得去和其他人合作,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人多力量大嘛!
說著,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多說了句:“年級第一就坐在你身邊,你可不要浪費這個機會啊。”
陳年脊背緊了緊。
“多跟人家學學,陳延白這小子啊,表面上看著很吊兒郎當一個男生,但認真做起事來啊,那叫一個穩。”
一提到陳延白,王國勝的臉上露出了頗多的驕傲神情,還不忘提醒她,“你多跟著學學啊!
陳年早在聽見陳延白這三個字時,就已經神智亂飛了,王國勝的提醒她只模糊的聽見幾個字,愣愣的點頭。
交代完一切后,王國勝就讓陳年回了教室。但在離開前,他讓陳年幫忙喊陳延白來辦公室一趟。
陳年也只愣愣的點頭。
辦公室距離教室只有幾步路,但她卻走的格外漫長。
王國勝交代她的話還盤旋在她的腦袋里,說是讓她多跟陳延白學學,他會讓自己跟著學嗎?
她邊想邊往教室走,心里面想著陳延白,一個沒注意,腦袋“砰”一下撞到了教室門上。她神思瞬間收攏,抬手捂住額頭,吃痛的“嘶”了聲。
幾乎就在下一秒,教室門被打開,陳延白站在她面前。
見她一手捂住額頭皺著眉,那雙眼睛呆愣的看著他,一瞬間像極了之前看見過的某個玩偶。他笑了聲,眉和眼都松松懶懶的,“你這是撞到門了?”
其實也沒好疼,陳年揉了揉額頭就放下手,有些不在意的輕輕“嗯”了聲。
但額頭還是紅了一片。
細皮嫩肉上那一片觸目驚心的紅多惹了陳延白的一絲注意,他多看了一眼,“你額頭撞紅了!
“?”
陳年后知后覺的又抬起手揉了揉,“沒事兒,紅是紅了點,但不疼。”
他說著就要走,王國勝的交代她沒忘,陳延白從她身邊走過去時,刮過一陣風,里面參雜著他身上的氣息,她有些手無足措,嘴里忘了喊,手倒是比嘴快。
陳年上前一步,揪著他衣角的小小一塊兒。
陳延白腳步頓住,回頭看她,“怎么了?”
女孩兒的手指纖細白嫩,輕輕揪著他的衣擺沒用力,像脆弱和柔軟。
視線晃了一瞬,落在女孩兒頭頂烏黑的發旋兒上。
陳年和他靠得很近,近得只離他幾厘米。他身上清淺的味道與氣息忙往她鼻子里鉆,陳年顫了顫眼睫,故作鎮定的抬頭看向他,“王老師叫你去他辦公室!
白嫩的手指攥著他的衣擺沒松,那樣子生怕他不答應。
看起來脾氣有點倔。
陳延白對她笑了笑,軟下性子答應她,“行,等會兒就去。”
幫王國勝轉達的話已經轉達,陳年安心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俯身將腦袋擱在桌上,靜靜的看窗外吹進來的風將陳延白桌上攤著的課外書書頁吹翻。
風將書頁吹得立了起來,她看見了上面漂亮的星系圖。
圖片上的星星被太陽光線照得很亮。
書頁落下去,她也嘆了口氣。
王國勝讓她以后多和陳延白交流,多向他學習。她也想,可是她不知道該怎么去,以什么理由去,心里好亂,像是毛線球,怎么扯都扯不開。
在桌子上趴了很久她才起來,身子坐直,余光瞥見了陳延白桌上的那本書。
她目光輕輕的挪過去,看見了占滿書頁上的一顆很大的星球,它存在于一望無際的繁星閃爍的銀河系里,全身上下泛著白茫茫的白光,很亮。陳年只覺得那顆星球很好看,就好奇伸長脖子多看了幾眼。
可卻沒想到,正是因為她的好奇,讓剛從教室外走進來的陳延白抓了個正著。
陳年哆嗦著肩膀收回視線,從旁邊扯出一本書胡亂的翻著,難以覆蓋她心里的慌張。
未經別人允許就胡亂看別人的東西,這舉動確實有些不妥,她沒想到自己會這么背,剛剛也只想著看一眼就好,起碼能了解到,他喜歡看的課外書。
可上帝偏偏就是喜歡跟她開這種玩笑話。
“喜歡這本書?”陳延白隨意的坐在位置上,跟她搭話。光被他遮住,暗了一秒又亮起來。
他的眉眼暗在陰影里,臉廓弧線分明。
陳年是喜歡那本書,于是點頭。
下一秒,陳延白就把那本書往她這邊移了點。
陳年一愣。
聽他說:“一起看!
陳年的心跳莫名的加快,她沒敢抬眼去看陳延白的表情,垂著視線看著書上的那顆藍白色玻璃球。
這張圖片占了書的兩頁,光是那顆球就占了一半。陳年認真的看著那顆星球,不知道它的名字,也不知道它的來源,只知道它很美。
她被眼前的圖片所震懾。
忽然,身旁的人問她,聲音低沉,“知道它是什么星星嗎?”
圖片上面沒有注釋,她不知道,于是搖頭。
“天狼星!
陳年詫異他對這顆星球的熟悉程度,她扭頭看他。
少年的眉眼就近在咫尺,窗外的光攀附在他的臉上,他的發間?伤囊暰始終朝下,垂落在書頁上那顆漂亮得像是玻璃球的星球上,那專注的神情認真到了極致,陳年有一瞬間的失神。
“天狼星是除太陽外全天最亮的恒星,距離地球約 8.6 光年,它是一顆藍白色的主序星,有一顆白矮星伴星。天狼星的亮度是太陽的25倍,體積比太陽的兩倍還要大。它有兩顆星星,共同組成天狼雙星系,大的那顆星星被稱作大犬座,小的那顆叫小狗星,它們很耀眼,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圖片上這一顆,是小狗星。”
他的聲音緩淡,余音似的往陳年心里鉆。
胸腔里的心臟在飛速跳動。
陳年撇開視線,再次看向圖片上那顆巨大的藍白星球,訥訥念出它的別名:“小狗星——”
“就跟藍色玻璃球一樣耀眼!
“藍色玻璃球?”身旁的人聽見陳年嘴里的這個別名,有些失笑的看著她。
他的眼睛也明亮,黝黑深邃,灼灼燙人心。
也像那顆藍色玻璃球。
陳年有一瞬間的失神。
“這名字比小狗星好聽!
這句話好比夸獎,陳年抿唇笑了笑,額前的劉海兒浮在黑眉的上端,眉眼舒軟。好像在這一刻,陽光似乎都暗了些光澤。陳延白神色微頓,不動聲色的挪開了視線。
又或許女孩兒的笑容太過燦爛,實在惹他心神不安,他將書一推,整本書全推到陳年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稍稍離開了些距離,“你看吧。”
陳年看他離遠了些,“你不看了嗎?”
陳延白淡淡一聲:“嗯!
之后兩個人再沒話。
陳年猜想他是因為看過才不想反復看,倒也沒發覺出其他的問題,捧著書繼續看了起來。她從第一頁開始看,看見了宇宙,銀河系,地球,以及銀河系之外其他的星系。
茫茫黑色宇宙,璀璨的星系耀眼,個個都像珠光寶石。
陳年用指尖去撫,嘴角時而淡然的笑容揭示著她此刻心情愉悅。
陳延白晃頭看過來時,正巧看見陳年嘴角微翹的笑容。太過惹眼,他便多看了幾分。
她眉眼都淡淡的,笑起來很柔,薄薄的紅唇向上翹,那張臉素凈的白,可笑起來時,又是另外的光景。
很吸引人。
或許就是這恍然的一瞬間,陳延白似乎明白,為什么宋林菲這么喜歡陳年了。
喜歡,倒也沒錯。
那天晚上的日記本里,又多了一句話:
“天狼星是宇宙的天狼星,它存在于廣闊無垠的黑暗里,也存在于人們的心里,他說天狼星是宇宙中最亮的那顆星星,能照亮人們心中的黑暗。但能照亮黑暗的,也不一定是星星。”
“對我來說,他就是天狼星,僅屬于我的藍色玻璃球!
夜晚星星璀璨的閃爍著,陳年寫下這幾句話,便抬頭望向窗外。夜風拂進窗內,吹起她耳旁淺淺的發,她看著天幕里最亮的那顆星,淺笑著柔意四起。
作者有話說:
PS:有關天狼星宇宙的知識來源于網絡,如果有錯誤溫柔指出~
就問你們!今天為陳延白尖叫了嗎。!
年年給天狼星取的別名也太可愛了叭!藍色玻璃球!延白哥哥的小狗星其實也莫名的可愛,但小狗星這個詞語是來自于網絡上的,不是自創的哦,年年的玻璃球才是自創的。╬s:其實冬某人想的bushi)
第27章 C字母
接下來的這幾天, 各科老師的講課內容都變成了試卷評講,陳年每一節課都聽得很認真,但即便如此, 有些題她還是不太會做。
于是她有些焦慮, 就連下課時間,她也拿著卷子苦思冥想。
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宋林菲轉過身打哈欠, 看見陳年苦眉愁臉的樣子,又瞥見她手里拿著的數學卷子,睡意退了一半, 驚訝的說:“年年, 你還跟數學斗智斗勇吶?”
陳年手里拿著筆不停的在草稿本上驗算,分出了一絲心思回答宋林菲, “嗯。”
“理科數學都不是人做的, 能做會的那都不是人,我勸你還是盡早放棄吧,它不會讓你如愿的。”
“嗯!标惸昴X袋一點一點的,手卻誠實的算著題。
宋林菲乍看她一眼, 那認真勁兒告訴她剛剛自己的那番話,只是自己感動了自己, 這丫頭根本沒聽進心里去。
她嘖嘖嘖的搖了搖頭, 在心里悵嘆學霸的世界她還真是不太懂。
但沒多久她就打著哈欠轉回去了, 趴桌上跟許嘉述一起補覺。
陳年沒太注意宋林菲, 只顧著手里的那道難題,草稿紙被她用了一半, 思路對, 公式對, 什么都對, 可她就是算不出答案。
也真是奇了怪了。
在她埋頭算這么久的過程中,陳延白時不時就會撇來目光看她一眼,他手里拿著他們昨天一起看的那本關于宇宙星系的書籍,可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沒見他翻一頁。
他的注意力全在陳年身上。
昨天在王國勝的辦公室里,他明明聽見王國勝提前跟他說陳年要向他請教問題的事情?墒嵌歼^了這么久了,請教問題的人似乎根本沒這打算。她一直沒有要來向他請教問題的趨勢,這不禁讓他皺了皺眉。
像是想到什么,陳延白忽然輕聲咳了咳。
咳嗽聲足以引起旁邊人的注意,陳年停下筆扭過頭來看他一眼,少年手抵在唇邊,干凈的眉眼里盛著日頭灼陽的盛意。
她不明事故,輕聲問他:“你嗓子不舒服嗎?”
“……”陳延白沒想到這一聲咳嗽會換來陳年的這句反問,他一口氣沒順下去,這次是真咳了起來,“咳咳咳……”
這放在陳年的眼里,就是嗓子不舒服了。
于是她關心的來了一句:“多喝點熱水,或者吃點潤喉片也成。”
“……”
說完她又開始忙起來。
剛埋頭看向那道題,陳延白的聲音響了過來,“陳年。”
陳年不明不白的再次轉頭看向他,“怎么了?”
“你是不是忘了還有什么事沒做?”
除了弄懂她手里的題目,陳年想不到還有她沒做的事情。
“你在算題?”
陳年忙不迭點頭。
“算清楚了嗎?”
“還沒!
她卡在一個點上,怎么算都算不對。
誰知陳延白伸手過去,食指輕輕往回帶,“拿過來,我看看!
“不……不用…”陳年不想麻煩陳延白,條件反射的想要拒絕,可一句完整的話還沒說完,陳延白就將她桌上攤著的數學試卷拿了過去。
她想阻止都來不及。
陳延白懶散的靠在身后的桌弦上,目光淡淡地看著手里的那張試卷,123分的分值,最吸引他的,是每個答題框內書寫規范工整的答題步驟。陳年的字很好看,像她這個人,纖小柔和,筆鋒卻又帶著尖硬,像初露鋒芒。
清厲的視線掃過每一道題目,陳延白大概知道了她這張卷子所暴露出來的薄弱點。陳年安靜的呆在他身邊,手指輕揪著看他翻閱自己這張太過拉跨的試卷,他的視線每挪一處,陳年就多緊張一分。
直到——
他手掌一翻。
試卷被翻了個面兒。
陳年想阻止的話堵在喉嚨口,任憑著他將試卷翻了過去。
三秒后,陳延白那雙慵懶的眼睛一亮,黑眉一挑,唇也不知覺勾了起來。
他在陳年的試卷上看見了一個有意思的東西。
轉過頭調侃她,偏偏聲音懶懶的,又帶著少年感的輕磁,磨在人心上,很容易泛癢,“同桌兒,你做題都做出花樣兒來了……”
還是被他看見了,陳年心頭一熱,燒得臉也泛紅,以為他覺得自己在考試時沒有專注認真,于是抿抿唇小聲控訴:“那不是花樣兒,我有好好做題!
可陳延白不相信,還給她舉大眾例子:“大部分同學做題設未知數都設X和Y,你這個C是不是有點太引人注目了?”
說完陳延白腦筋很快一轉,想到了這個字母的緣故,這會兒就笑著問她:“你這C是你的陳字首寫字母?”
“你還真是膩害啊,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拿自己名字設未知數的。”
他的自認為已經幫他找到了能解釋他所看到的所有,可是他卻錯了。
那個未知數“C”,不是陳年的陳,是陳延白的陳。
她把她年少時最盛大燦爛的秘密藏在了他不會發現的每一處,每一處都有他的痕跡,可每一處也都被他潦草帶過。
陳年不是傻子,她知道陳延白會是這樣的反應,于是很自然的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你沒見過的還多了去了,我從小就喜歡另辟蹊徑,不喜歡和大家一樣。”
“沒看出來,”陳延白視線勾著她,灼熱又撩人,“還挺有個性。”
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在夸她還是損她,陳年臉頰像是發燒了一樣的燙。她不理睬他,朝他攤手,“你看完了嗎?看完了就還給我,我還要繼續解題!
看是看完了,但陳延白沒打算還給她。
他直起身來,將試卷放到自己的桌上,手肘壓上去,突然問陳年一個很莫名其妙的問題:“之前去辦公室的時候,老王都跟你說了些什么?”
陳年回憶了一下,“分析這次的月考!
她這次考得很差,上次去王國勝辦公室里,最最主要的,還是分析考差的理由。
“還有呢?”
陳年繼續想了想,“王老師說讓我好好努力認真學習,不要輕易放棄!
“還有呢?”
陳年繼續想,她想不到了,“沒有了!
陳延白繼續問:“真沒了?”
他這一反問倒把陳年問心虛了,一遭頭腦風暴后,陳年還是搖搖頭,氣勢卻少了點,“沒……有了!
“那我怎么聽老王跟我說,咱班里有個同學需要我的幫助,想讓我幫助她學習……”
這句話瞬間打通了陳年的記憶長河,她想起來了一些,可又語無倫次的揮手:“不是不是不是,是王老師讓我來找你的,可我不……”
觸碰到陳延白深邃的視線,她又自動噤了聲。
剛剛的那句說辭,會不會太不知好歹了點,什么叫王老師讓我來找你,可我不想來麻煩你的。
他會生氣嗎?
陳年深知自己說錯了話,神色慌張眼神躲閃,她在腦袋里肆無忌憚的搜尋著挽救方法,想讓陳延白知道自己不是那句話里的意思。一遭頭腦風暴,連神經也跟著緊繃了起來。
可也有一把犀利的剪刀,咔擦一下剪斷了它。
他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陳年,你好像很怕我。”
短短的幾個字,足以讓陳年丟失腦袋里的所有。
心臟里像是被充了氣,陳年喉間被哽了一下,迅速反應:“沒有!
什么怕不怕的,她從來都沒有。
“沒有嗎?”
反復詢問真的很能讓人心虛。
陳年冒著能被他拆穿的風險,下意識的小心點頭,繼續強調:“沒有。”
他的目光鎖著,黝黑銳利,不給她一絲躲閃的機會。那份正經找尋正確答案的樣子落進陳年的眼睛里,陳年將手縮回來,摁在衣料上摩挲了一陣。
為了讓他不再多問,陳年又說道:“什么怕不怕的,我從來不怕任何人!
手指在衣服上卻緊張的蜷縮了起來。
這份她自己編出來的大空話,她希望陳延白永遠都不要發現。
可事實總是和她想的相反。
陳延白眼睜睜的看著她說大空話,明明自己怕得不行,卻仍跟要面子似的,說自己根本不怕。她的手指都在微微發抖,縮回去啪嚓一下被摁到衣服上,生怕被他看見似的。
在他眼前耍小聰明,還耍得這么不精明。
倒也像她的性格。
陳延白不再逗她,重新將桌上的那份試卷拿起來,粗粗的又看了幾秒。他盯著那個未知數“C”淡淡的笑出了氣息聲,轉過頭去看她,與她妥協:“行了,不逗你了,不怕就不怕,況且也沒什么好怕的!
那句話是在安慰,但更有一層面,陳年聽出了一些另外的意思。
他是在傳遞,讓她不要怕他。
是這個意思嗎?
心房像是被揉了一把,擠出甜蜜的汁水。
陳年淡淡的抿了抿唇,將開心隱藏在嘴角。
下午有節體育課。
幾乎是下課鈴一響,所有同學都開始往外走。
許嘉述從桌下撈過籃球,也跟陳延白往操場去了,走之前他沒忘記催促宋林菲和陳年:“你倆快點啊,上課別遲到。”
宋林菲聞聲站起身,“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走你們的,我要跟陳年一起走!
教室里的人越來越少,宋林菲站在一旁等陳年寫完上堂課的筆記,兩個人才走出教室往操場去。下午的太陽照在人身上有些慵懶,宋林菲雙手朝上,舒展筋骨,“年年,剛剛陳延白說的都是真的啊,老王真讓陳延白教你學習。俊
陳年腳步一頓,后之后覺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么,于是說:“嗯!
樹葉淡淡的光影在她臉上拂過,陳年瞇了瞇眼。
“那陳延白答應了沒?”宋林菲歪著腦袋問她。
陳年回想,中午他搶自己卷子看了之后也就提了一嘴,好像并沒有肯定的答應下來,模棱兩可的答案陳年不敢擅自做主。
她搖了搖頭,眼睫淡淡垂著,“好像沒有,他就提了一嘴!辈]有答應下來。
“那挺好的。”
“?”
“陳延白沒答應教你挺好的!彼瘟址聘忉專骸澳闶遣恢,陳延白的教學堪比魔鬼,我怕你受不了這個苦!
陳年覺得她太過夸張,“沒你說的那么狠吧,”她還想著為他說話,“況且,只有狠一點,成績才提的起來,不是嗎?”
“把成績提起來又是另外一種說法,又不只是陳延白一個人會提成績,我也可以呀!
這讓陳年面露難色,但又不忍戳穿她,“菲菲,你這次的成績,好像在我后面吧。”
“……”
這呆姑娘,還真跟她認真起來了。
較勁兒。
她面色古怪的看她一眼,伸手掐她腰,故作生氣的樣子:“陳年!”
陳年被她掐的癢,身子往旁邊縮了縮,“哈哈哈哈哈好癢…你別掐我……”
兩個人嬉戲打鬧著,你追我趕著到操場上。
臉上洋溢的燦爛笑容似乎比太陽都還亮幾分。
陳延白在籃球場里運球,視線落過去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場景。
少女軟眉杏眼都笑彎了,像是融化在春水里。她臉頰上沾著被陽光灼熱過的粉色,和一旁的人相互打鬧著,笑容明媚。
他從未看見過她這般燦爛明亮的笑,一眼再一眼,他忘了挪開視線。
許嘉述趁機將他手里的籃球搶過,跑著運球,站在三分線外,一個用力將籃球投進了籃框里。
陳延白反應過來時,球已經進了籃筐,許嘉述反超他一分。
這局一對一,他輸了。
許嘉述別提有多開心了,運著球到陳延白的身邊,樂嘻嘻的笑他,“你剛剛看什么呢,看那么認真連球被我搶了都沒發現!
陳延白摸了摸鼻子,不在意的說:“沒看什么!
“這球讓給你!
“嘿你這人……”許嘉述不樂意他的話,“什么叫讓給我,這是我自己憑實力搶過來的好伐!誰叫你往球場外面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自己輸了就是輸了……”
陳延白懶得跟他費口舌,視線再次投落到他剛剛看去的方向,女孩兒的身影早就不見,淡淡說:“行,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下一秒,鈴聲響。
兄弟二人運著球往自己班級的方隊趕。
體育課只上了前十五分鐘,后面的時間體育老師將它留給了學生們自己,讓他們都能拿到體育器材自由活動。
日頭曬意正盛,陳年和宋林菲打了會兒羽毛球便歇下了。她們去了小賣部買了四瓶水,回程路上,陳年擰開瓶蓋兒喝了一口,冰冰涼涼的泉水劃過干澀的喉,一身的悶燥減輕了許多。
她跟宋林菲一人一瓶礦泉水,剩下的兩瓶是陳延白和許嘉述的,陳年四處張望著,在人群中尋找他們的身影。
“年年,你在看什么呢?”
身旁傳來的聲音擾斷了陳年的視線,她扭頭看她,“沒看什么呀!
宋林菲沒多想,跟她開玩笑,“那就好好看路,等會兒摔倒了我可不扶你!
“不用你扶,我自己爬起來!标惸觏樦脑捳f。
兩個人從小賣部回來,徑直去向了籃球場。陳年這才發現,自己剛剛下意識尋找的身影,此時正在籃球場上肆意奔跑。
她遠遠的看見他進了一顆球。
籃球周邊圍著看球的女生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宋林菲也拉著她走過去。
高呼喝彩的聲音越來越大,陳年被宋林菲扯到計分器旁邊站著。
燦燦陽光下,她看見了穿藍白校服的陳延白運著球躲過一群人的圍截,反應迅速的將籃球掌控在自己的手里;@球三分線外,他仰身投球,動作迅猛又銳不可當,一顆球就那么飛了出去,準確無誤的進了籃筐。
一聲“哐當”響。
彰顯著少年的精準與力量。
陳年在周圍的無數喝彩聲中紅了臉。
那一刻她也顫顫看過去,陳延白和許嘉述勾肩搭背著在笑,他的眉與眼都染上幾分熱烈,耀眼到極致時,陳年突然想到了之前在一本書上瞧見的一句話:
“少年自光里來,意氣風發,恣意不羈。”
她當時只看文字,并沒有覺得有多好。可現在不一樣了,那句話因為陳延白而有了畫面,美好又令她向往。
作者有話說:
C字母是年年偷偷示愛的證明,那是陳延白的首字母?上ш愌影撞恢,他只憑第一感覺想到那是陳的首字母。
暗戀的人大概都干過這種傻事吧,用喜歡的人的名字設未知數。
第28章 尾巴
“哇嗚!陳延白好帥!”
“……”
“……”
“啊啊啊啊好帥!三分球帥死了!”
“許嘉述!!”
周圍的歡呼聲響成一片, 陳年在其中準確的捕捉到陳延白的名字,她手里拿著水,視線落到籃球場里面的少年身上去。
他恣意又耀眼, 天生就適合活在萬眾矚目的光里。
陳年淺淺的彎了彎唇。
“欸, 年年,你覺不覺著咱學校的女生都挺瘋狂的, 跟那腦殘粉一個樣……”身旁的宋林菲湊近了點,悄聲在她耳邊出聲,“一見到帥哥就跟啥一樣, 尖叫的快要把我耳膜都給震破了。”
陳年無聲的彎了彎唇, 小聲跟她搭話:“可能他們沒怎么見到過帥哥吧,或者沒見過比他們帥的!
“那你呢?”
“嗯?什么?”
“你覺得陳延白帥嗎?”
陳年愣一秒, 耳旁還有歡呼與尖叫的聲音。她視線又順著看過去, 看見許嘉述正好將籃球傳給了陳延白,陳延白左右都有人防守,可他還是靈活的突出了重圍,將那顆球運往終點, 最后一個三步上籃,籃球落進筐里。
球場周邊的歡呼聲更高了一層。
她忽略了宋林菲問的問題, 眼睛卻誠實的看去。
宋林菲自個兒都忘了, 見著陳延白又進了球, 眼睛一亮, 想到其他事,跟陳年說:“陳延白這么厲害, 這學期的籃球賽大概還是得他上吧!
明瀾一中每到秋季, 就會組織同學們展開豐富多彩的校園活動, 運動會籃球賽, 往往是同學們所向往的。
高一的時候,明瀾一中也舉行過籃球賽。
陳年記憶猶新,她記得那時學校公布比賽對手時,他們班剛好撞到一班。班里得人都在瘋狂尖叫,只因為一班得籃球隊伍里,有陳延白三個字。
他們說他打球很厲害,厲害到只要籃球落到他手上,其他人一概沒有摸球的機會。
陳年從不信謠言,只信眼前真實看到的。
于是她去看了。
除她之外再沒有多余同學的教室里,她站在窗前,看籃球場上那個運著球肆意奔跑的少年,風在他耳邊呼嘯的吹,額間的發被揚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他像一頭敏捷的猛虎,躲開對手的圍堵,將籃球毫發無損的運進籃框里。
“哐當”一聲。
周圍歡呼一片。
他張開雙臂,任憑清風淌過他的指尖,臉頰肆意不羈的笑容見證著這場籃球的勝利。
那是青春里最熱烈的少年。
獨一無二。
“年年?”
身旁的人碰了碰陳年的胳膊。
陳年從記憶里醒來,她微側腦袋看她,“怎么了?”
“你吱個聲呀,我說這次的籃球賽,咱班應該還是陳延白上,我說的對吧!
“嗯,他籃球打得這么厲害,王老師應該會點名要他上的吧!
這只是陳年得猜測,事實是什么,得等到籃球賽得那天。
“你這么一說還真是,”宋林菲視線落到籃球場里奔跑得少年身上,“哪次班級活動老王不叫上他!
怪就怪在他太優秀,太出彩,太容易占滿別人的視線,讓人只能看見他。
一局球賽結束后,雙方隊伍進入休息。
陳延白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球場邊觀戰的陳年和宋林菲,他滿頭大汗淋漓,拿著毛巾擦頭發的手一頓,被毛巾邊角遮住的隱蔽里,他不可覺察的勾了勾唇。
不光只有他看見了。
許嘉述也看見了她們,他口干舌燥的扇著風跑過去找宋林菲要喝的。
宋林菲將手里的水遞給他,“打得不錯嘛許嘉述,水給你。”
“謝了!痹S嘉述接過,輕輕松松將瓶蓋兒擰開,仰頭就是一個猛灌,黏上汗液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少年身上滿是奔跑之后散發出的熱烈氣息。
宋林菲有些嫌棄,“你快擦擦汗吧,你身上太多汗了,好臭!
許嘉述將毛巾按在頭頂毫無章法的亂揉了幾道,嬉皮笑臉的露出兩排牙齒嘿嘿嘿的笑。
這會兒球場里的人影散亂,陳年在斑駁人群里找尋陳延白的身影。手里捏著的冰凍過的礦泉水似乎都快要被陽光暖化。
雖已經是下午,但陽光還是強烈。
陳年瞇了瞇眼。
恍然間,頭頂罩下來一道陰影。
陳年猛一抬頭,目光與陳延白黝深的視線交織。
他剛打了球,額前碎發被汗液打濕,一縷一縷的。臉上到處都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液,因為被水汽潤過,讓他的眉眼看起來更為的深潤。
陳年站在他的陰影里,目光挪不開,捏著礦泉水瓶的手下意識往下按了按。
淺淺的呼吸都像是被灼燒過一樣,陳年耳根后紅了一片。
她把水遞出去,纖細妙手盛著小心翼翼的緊張,“給你水。”
視線太過灼熱,陳年挪開一點點,呼吸感官在頃刻間放大,莫名其妙的,她多加了一句:“宋林菲買的,她讓我幫你拿著。”
陳延白沒想太多,接過那瓶水,擰開喝了一口,“謝了!
地面上他的影子在動,陳年看著地面上他仰頭喝水的那個動作,喉間凸起的硬塊兒滾動一遭。烈風過境,她忽覺喉間有些干澀。
雙方隊員都休息的差不多了,裁判嘴里吹哨集合。陳延白將喝了一半的礦泉水擰緊重新塞進陳年的手里。
她抬頭看著他,聽見他說:“幫我拿一下!
陳年點點頭。
他朝籃球場里面走,走了幾步又返回來,地上的影子隨著他晃動,“對了,今天放學過后你有事嗎?”
不明白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但撇去其他的,陳年想了想,誠實的搖了搖頭,“沒有!
陳延白了然,站在離她三尺遠的地方,“那放學之后我們一起去書吧吧,老王說了讓我給你輔導功課,下次月考是要看成果的!
沒想到他提的是這件事,陳年以為他忘了。
她稍有些吃驚的看著他,反應也跟著慢了一拍。
微表情在陳延白的目光里流轉,他輕聲笑了下,“你不愿意?”
陳年動作比嘴快,搖頭又擺手,“沒……沒有。”
她很愿意,很愿意很愿意。
“那就行了,”籃球場里的哨聲一直在響,少年頭頂迎著燦爛烈陽,他后退幾步著想走,走之前也不忘跟陳年強調:“那今天我們放學一起走,你可別先走了啊!
說完也不等陳年點頭,提步轉身朝球場里跑去。
陳年看著那道身影在球場中間停下,他一手叉著腰,一手搭在旁邊男生的肩膀上。陽光輕晃著她的眼,也晃碎了少年的身影。
她深深彎唇,將他剛剛和她的對話,回味了一遍又一遍。
其中的甜蜜,只有她自己知道。
放學后,陳年跟宋林菲說了不能一起回家的原因。
宋林菲跨著臉:“啊,陳延白還真要給你補習啊……”
“他那個惡魔,不得把你生吞活剝了!
就坐在陳年旁邊滿滿收拾書包準備走人的陳延白:“……”
陳年也沒能想到宋林菲竟然這么語出驚人,她虛汗冒了一頭,扭頭去看陳延白。
少年的側臉在黃昏下顯得十分干凈,眉是眉,眼是眼,褪去了下午體育課籃球比賽時的燥氣。她認真打量了一番,“也沒你想的那么惡魔吧!
話音剛落,陳延白拉上書包拉鏈,起身將書包甩到肩膀上掛著,他做到了完全忽視宋林菲的話,只對陳年說:“陳年,我們該走了!
陳年也不再跟宋林菲繼續討論這件事,背上書包只顧著走,“好。”
宋林菲就那么眼巴巴的看著陳年跟陳延白離開了,悶氣郁結在心里。
她有些不開心的轉過身收拾書包,嘴巴像是快要翹到天上去。
一旁的許嘉述瞥見她這個樣子,十有八九的肯定道:“不開心。俊
宋林菲點頭,埋怨,“年年和陳延白走了,我今晚跟誰一起回家啊。”
“這不還有我呢么!
宋林菲看他一眼,“你?”
后又泄氣的扭回頭,自顧自的收拾書包,“還是算了吧,你就知道氣我,跟你一起回還不如我自己一個人回!
許嘉述一聽不樂意了,“瞧你說的都是什么話,我什么時候惹你生氣了,不是你每次都對我又打又撓的,我還沒訴苦呢。”
“……”
宋林菲是真的不算開心,她沒精力跟許嘉述扯那些有的沒的,無視了許嘉述拉上書包拉鏈自己一個人走了。
許嘉述見狀,快速的從桌上撿了兩本書塞進書包里,匆匆的跟過去:“喂,宋林菲,還真不跟我一起走啊,我請你喝奶茶姑奶奶……”
陳年第一次和陳延白單獨從學校里走出來,一路上他們收獲了很多奇怪打量的目光。這讓陳年拘束了很多,她默默跟在陳延白身后,像個小尾巴。手指在身前輕捻著,她刻意忽視掉那些太引人注目的目光慢慢的走,一個沒注意就撞到了陳延白的背。
少年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白T,肌膚的溫熱隔著衣料傳至陳年的額頭。
陳年抬手捂著,視線抬起往他身上看。
而陳延白此時恰好回頭,兩個人的目光不期然的對上。
陳年怔愣一瞬。
少年略帶侃笑的聲音稍后傳來:“你怎么走到我身后去了?”
這像是在換個意思說她走慢了,陳年揉了揉額頭,走到他身旁去,和他并肩而站。
她在腦袋里搜尋答案,最后胡亂說一句:“我腿沒你的長,走不快!
“這樣啊!彼囊暰鎖著她,拖著聲音慢條斯理,文字都似在他齒間回味,“那行,我走慢點!
這下兩個人并肩走,為了照顧陳年“走得慢”,陳延白特意放緩了步子,甚至還有模有樣的學起了陳年走路。
香樟樹葉被傍晚黃昏的風吹得輕晃,天邊一片爛漫的明霞,光輝籠罩街道行人。
陳延白邁著小步子走得不順意,陳年走在他左邊瞥他一眼,忍不住放過他,“你還是別慢下來了吧,我能跟上你的步伐!
“那不行,我得照顧你,萬一你明天跟宋林菲訴苦,她打我怎么辦?”陳延白一本正經的跟她開著玩笑,他右邊的馬路上車輛來來往往,車尾氣熏染著少年的腳踝,卻依舊干凈的一塵不染。
“我也沒你想的這么壞吧。”陳年被他一席話逗笑了,她覺得他莫名可愛,便放松了膽子,跟他笑著胡侃:“原來我在你眼里就這個形象啊,還告狀,你以為我三歲小孩兒啊!
陳延白沒急著否定她的話,只是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她。風聲沙沙作響,三兩個結伴而行的學生從他們旁邊路過,夕陽斜落下他們的影。
一高一矮,挨得很近。
陳年看著他抽出了插在褲兜里的手,抬高輕碰了碰她的頭頂,水平橫過來比到自己的胸前,兩三秒的思考時間,他贊同了陳年的話:“是挺像小孩兒的。”
那動作就是證明她是小孩兒的事實。
陳年遲鈍的反應過來,嘴角隱隱有些笑意。她這是被陳延白戲耍了,可她卻并不覺得生氣,但為了讓他瞧不出自己這份奇怪的情緒,她還是故作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步子加快,走到他前面去,聲音輕快,“那我以后就試著看起來不那么小孩兒一點兒!
香樟樹葉一簇一簇的堆積垂落,陳延白看著前面女孩兒纖瘦的身影,不由得勾了勾唇,快步跟上去。
兩個人成一排走。
晚霞將他們的身影攏上一層金輝色,陳延白一手插兜一手捏著肩上的書包帶,回過頭看著陳年笑,黃昏的薄霞明亮美好。
陳年也彎眼揚唇,屬于少年的美好皆顯此刻。
第29章 生氣
他們說笑著來到了書吧, 一前一后的上了二樓到最熟悉的那個位置上坐下。此時是黃昏時刻,窗外的風景正好,陳年卸下書包往開著窗戶的外面看了一眼。
剛剛走在路上的時候, 天邊的晚霞顏色明亮而熱烈, 是藝術畫家用色之大膽才能潑出來的最美油畫。而現在隨著時間的推移,晚霞的顏色漸漸消退, 淡淡的融在天際,為暮色添一層不可多得的溫柔。
晚霞,樹葉, 風動, 少年。
是她才知道的浪漫。
陳年收回視線,從書包里拿出作業本和試卷放在桌上。坐她對面的陳延白亦有相同的動作, 兩個人面前的桌上, 很快就被書籍文具堆滿。
陳年拿著筆開始寫作業,眼睫靜悄悄的撲朔著。
試卷被陳延白扯了過去,他認真的看著陳年答過的每一道題,并用鉛筆在每一道他認為她是粗心才做錯的題目前面的序號上, 畫上了一個小勾。
兩個人你做你的我做我的,誰也沒打擾誰。
書吧里點了小圓燈, 空氣里也流淌著木質書香味道, 很能讓人的心安靜下來。
可這會兒陳年卻怎么也安靜不下來, 她手里捏著筆, 心思卻不在題上。
抬頭悄悄看一眼對面的他,安靜柔和的目光里滿是怯怠。
只一眼就挪開。
這樣的小把戲, 似乎只有她才覺得有趣。
有一便有二, 有二便有三。
這樣來來回回多次后, 陳年再次偷瞧去的目光被赤.裸的擺在了陳延白的眼前。
他也幾乎只是一瞬間, 便抓住了陳年目光里那層言不敢說的怯懦
他讀出些其他的。
于是問她:“你有話想跟我說?”
確實有話,但她覺得難說。
陳年抿了抿唇,不知道該怎么跟他開口。
和她比起來,陳延白就顯得隨意些了,他將手里的試卷放到桌上,雙肘撐桌往前傾了些身,“你想說什么就說吧!
陳年這才敢開口:“陳延白,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你是想單獨輔導我的功課嗎?”
沒有人知道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鼓起了多大的勇氣。
燈光薄薄淺淺,空氣中彌漫著的木制書香最能安定一個人急躁的心,陳年呼一口灌進肺里,卻發現如論如何也安定不了自己那顆狂躁跳動的心。
她連心思都緊了幾分。
沒等來他答案分明的話,到引來一句笑,他黑眉黑眼都深邃,只是那么看著她,就叫她感受了一番什么如同烈火在肺里灼燒。
“你說呢?”
她說?
她要說什么?
說讓他單獨輔導自己功課?
可陳年覺得,她說這句話有些不妥。女孩子,還是含蓄一點的好。
于是她裝傻:“我要說什么?”
“說……”
“延白哥哥!”
熟悉的聲音打破兩個人之間的曖昧氣氛。
陳年和陳延白一同轉眼看去。
易瑤正撇開和她一起的葉明棠,嘴角掛著明媚笑容往這邊趕。在觸及到陳年的視線時,她稍一頓,但又霎時間恢復笑容,眼睛朝陳延白看去了。
她徑直走到陳延白身邊挨著他坐下,完全無視了陳延白對面的陳年,放大了笑容明媚,很驚喜的跟他說:“你怎么在這兒啊!
能在這兒遇見易瑤實屬是意外,但他對她這種打擾別人學習的行為也生起了一絲反感。陳延白輕皺了皺眉,并沒有說話。
易瑤沒覺察出什么,只一個勁兒的在陳延白面前說道:“你怎么來這兒學習都不叫上我呀,還有啊延白哥哥,你學習,和別人坐一個桌,這樣很容易分心的!
字字句句,透露著對陳年的疏離與忽視。
那言語里,像是在說她不該坐到這個桌上,坐在陳延白對面。
陳年神色淡了幾分,捏著筆的手有些顫抖,她集中精力做題,卻在下一秒,聽見陳延白的聲音傳來:“我們是一起的!
區區六個字,挽救了她處于水深火熱的尷尬之中。
易瑤神色微愕,但很快又恢復正常,笑著打圓場:“原來是一起的啊。”
“那陳年同學可找對學習對象了,只是延白哥哥,你確定要跟她一起學習嗎,她的學習成績可趕不上你。”
“你拐彎抹角說誰成績不好呢?!”
一道高亮尖利的聲音從別處傳了過來,聲音太大,吸引了那邊很多人看過去。
陷入事端的三個人也不例外。
宋林菲手里拿著半杯奶茶,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
頭頂吊燈泛著暖光,她站在燈下,陰影落到桌面上,眼皮輕壓著俯視易瑤,眼里藏著一抹不屑。
她將手里的奶茶重重的擱在桌上,目光緊緊的盯著易瑤,“易瑤,哪里涼快你哪里待去吧,這里可是學習的地方,別打擾人家學習了。”
他們四個從小長到大,易瑤就不喜歡宋林菲,她覺得她太粗魯,整天只喜歡跟在許嘉述屁股后面喊打喊殺,一點也沒有女孩兒樣,一點也不高貴。
宋林菲同樣不喜歡易瑤,她太嬌氣了,自己把自己當童話里的公主不說,還喜歡要求別人做這做那,她太作,宋林菲對她沒什么好感。
兩個人互看不順眼,從小的梁子越結越大。
有陳延白在的地方,易瑤懂得分寸。她沒跟宋林菲懟起來,反倒笑著跟她說話,還越說越得意:“我就是找延白哥哥一起學習的啊,之前延白哥哥在電話里教了我一道題,我還沒弄懂,這不就重新來請教一下的嘛!
她舉止投足都和陳延白表現得過于親密,陳年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抽干了水,干澀生裂。他不動聲色得想要忽視他們的話,可卻還是一個勁兒的往她腦袋里鉆。
“啊我真的栓Q,你一個文科生問理科生問題,易瑤,你是早上忘記吃藥了還是出門的時候腦袋被門夾了?”
站在宋林菲身后看戲的許嘉述一個沒忍住就笑出了聲,他永遠折服宋林菲諷刺人不帶臟字的語言功底,這技能,都可以上電視進德云社當脫口秀節目主持人了。
牛掰啊牛掰。
易瑤被她懟的臉色青一陣紫一陣,但一想到這是在外面,在書吧這種極考驗人心穩定的地方,易瑤就只能將這些怨氣往肚子里吞。
她沒管宋林菲的話,眼一橫,“這關你什么事兒,我想找誰教就想找誰教,你管得著嘛。”
聲音實在是嘈雜,陳年靜不下心來。
好好的學習氛圍就這樣被他們三言兩語打破,陳年最先敗下陣來。
她出聲阻斷了還想回懟的宋林菲,“菲菲!
宋林菲那句話硬生生的卡在喉嚨里,她轉頭看她,陳年臉上的情緒很淡。
“我想回去了,你陪我回家好不好?”
陳年邊說著邊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見她收拾東西,陳延白眉宇深不可察的皺了皺,“你要走?不做卷子了?”
易瑤坐他旁邊,兩個人之間的熟悉讓她總會有種自己是陌生人的感覺,她還有什么心情和他一起學習。
收拾書包的動作沒停,陳年垂著眼沒看他,“嗯,我回家做!
“那正好啊,你走了這個位置就寬敞了。”
易瑤得意的看著陳年,嘴角也翹起滿意的笑容。
這一幕落在宋林菲的眼里還真讓她順不了氣,她真的太想沖上去揪住她的衣領哐哐就是兩耳巴子。
但她沒這么做。
等陳年收拾好書包,宋林菲就拉著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宋林菲一走,一直站她身后的許嘉述整個人就露了出來,他閑閑的抄著手,眉眼放松的得懶,一副看戲得樣子盯著易瑤,“你倆的恩怨,源遠流長啊,這輩子還能解開嗎?”
“永遠都不可能!”
不知道什么時候,宋林菲又從他身后竄了出來,一臉黑的瞪他一眼,然后壓低聲音朝他吼道:“走了!”
陳年出了書吧才發現,天色原來已經很晚了,薄薄暝暮,朦朦的籠罩了整座城市,道路兩旁已經亮起了路燈,高大的商業建筑上也閃爍著七彩霓虹。
一切都進入了夜。
撲過來的風拍在陳年的臉上,有些涼。
宋林菲站在陳年旁邊,挽住她的手,安慰她,“年年,你別生那個易瑤的氣,為她生氣太不值得,她總是那樣目中無人,我和許嘉述都不怎么理她的!
“她每次都很討人厭,不就仗著自己家里有點錢嘛,就跟天鵝一樣,這個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她一家有錢,裝的跟什么一樣!
她吐槽的嘴一直沒有停,陳年知道那是她在為她打抱不平,心底柔軟,她笑了笑,“我沒生她的氣!
就是有點難受罷了。
腦袋里一直晃過那兩個人親昵的身影,陳年垂眸抿了抿唇。
她臉上的情緒很淡,興致看起來不是很高。
朋友不開心,宋林菲也不開心。
她轉眼看了看許嘉述,用眼神示意他安慰人。
許嘉述知道她什么意思,走到陳年身旁的另外一邊,跟她搭話:“陳年同學,你不開心嗎?”
陳年沒避諱,反問他,“我應該要開心嗎?”
“當然要開心了,去書吧學習才不開心呢。”
“……”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似的不愛學習,許嘉述你會不會安慰人,不會就一邊兒去!
許嘉述有些無言以對,指指宋林菲又指了指自己,“不是,不是你讓我安慰的……”
兩個人開始爭論不休。
絮絮叨叨的話語在陳年的耳旁炸開。
陳年有些忍俊不禁的看著他們,連忙笑著打圓場:“你倆夠了,吵架還真什么場合都不分,也真是熟悉的很!
沉重的心情因為這對歡喜冤家而得以放松,她嘴角笑起來,彎眉彎眼。
宋林菲一見眼睛變亮了,“年年,你終于笑了。”
她歪頭看她,“現在心情好點了沒?”
陳年點頭,確實好點了。
可一旁的許嘉述還是沒忍住侃她,“有你在,陳年心情能不好嘛,嘰嘰喳喳的!
“……”
宋林菲白他一眼,挽著陳年的手臂甩了甩,“我不管,年年就是因為我才開心起來的!
“是是是……沒人跟你搶,你是老大你說了算行了吧!
“……”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宋林菲心情愉悅,連聲音都歡快幾分起來,“都這么晚了!
許嘉述仰頭看了看天空,黑漆漆的,只有稀稀疏疏的幾顆星星在閃爍,他接話,“也是,都這么晚了,我們先去吃飯?然后再回家?”
宋林菲贊同,陳年也沒意見。
他們抬腳正要走,陳年突然出聲拉住他們,“要不我帶你們去個地方吃飯?”
兩個人愣一秒,異口同聲:“好呀。”
陳年帶他們去了自己家的面館。
三碗面上桌,他們三個一起吃了起來。頭頂的風扇在呼啦啦的吹著,室內燈光不算亮堂,隱隱帶著模糊的朦朧感。
宋林菲和許嘉述吃的很香,沒幾口,碗里的面就被他們吃了個干凈。
放下筷子仰頭一聲舒服的長嘆,是對這碗面滿意的最好證明。
“陳年,你媽媽做的面簡直太好吃了,絕了。
陳年笑了笑,主動替媽媽收下這番夸贊話。
他們在那里只待了一會兒,許嘉述和宋林菲就跟陳年告別回家了。而陳年選擇了留下來,幫媽媽收拾最后的東西。
母女倆忙到九點才回家。
陳年進了屋,背著書包準備回房間時,卻被江吟叫住了。
她轉頭看她,“怎么了媽媽?”
“剛剛那兩個同學是你們班的吧?”
“嗯!
“以后少和他們來往!
陳年下意識反駁:“他們是我的朋友。”
可依舊被江吟一句淡淡的疏離拂了去,“你現在正在人生最重要的階段,要什么朋友!
“把心思花在學習上!
陳年皺眉看著江吟,她臉上總是那樣淡淡的表情,沒有任何的情緒。她也總是喜歡用自己的刻板印象去要求別人,陳年很討厭這一點。
她捏了捏衣角,眉心始終順不平,跟江吟強調,“他們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不跟他們來往!
“學習是我一個人的事,這跟朋友沒關系!
江吟看她,白天在面館里的工作已經讓她感到很是乏累,她不想跟陳年再多爭論費口舌,只是說:“媽媽這是為你好!
“你什么都為我好。”陳年回答得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頭頂的玻璃燈泡璀璨而耀眼,光線兜頭而下,照得之下的人卻多生一層落寞,“可我什么都不好。”
陳年說完就回了房間。
關上門她坐在書桌前,回想起從小到大,江吟總是對自己固執的約束。
心煩著,也亂著。
從小到大,江吟總是以自我的選擇代替陳年的意愿,她約束她,不讓她和院子里的小伙伴玩耍。她時常趴在自己房間的窗頭,看遠處一起開心踢皮球的小孩兒們。
她向往,卻不能和他們一起玩。
江吟說他們壞,他們臟,會把她也帶壞,然后所有人都不喜歡她了。
陳年不怕別人不喜歡。
就算有那天的到來,她也會努力讓別人喜歡她。
可是從六歲那年父親去世后,一切都變了。
周圍的人是真的不喜歡她和媽媽,他們臟又壞,把一切能想到的臟話都罵了個遍。院子里的小孩兒也討厭她,都罵她是掃把星,她爸爸是神經病。
那些藏在記憶深處的回憶像是斷了線的涌上來,陳年難受的抱住了腦袋。
直到書包里的手機傳來一聲清脆的“叮咚”聲。
陳年才漸漸從回憶里醒來。
她猜是宋林菲的信息,于是也沒等,將手機從書包里拿了出來解鎖。
定睛一看,卻發現是陳延白的信息。
[陳延白:陳年,在書吧的時候,你是不是生氣了?]
陳年眼睫輕顫,目光在燈光的照耀下變得盈潤。
[陳延白:你不要在意易瑤的話。]
[陳延白:我不知道她會在那里,打擾了你學習,真是不好意思。]
他一言一句的發來信息,陳年也一句一句的看,到最后竟覺得不是滋味。
陳年生氣的把手機拍在桌上,胸口因呼吸急促而上下起伏著,自言自語的罵道:“問我是不是生氣了?我就不能生氣嗎?!真是不好意思?到底誰不好意思?!”
陳年決定不理這個人了。
她稍側了個身,雙手抄在胸前靠在椅子上。
難受與氣憤同時疊加在她的心頭,陳年覺得怎樣都不是滋味。
她正在氣頭上。
可是下一秒,桌上的手機又叮咚一聲響起來。
陳年扭過頭去看,內心掙扎了幾秒還是側過身拿過了手機。
她點開看,手機屏幕上的弱光虛照著她的眉眼。
陳延白這會兒只發來了一句話,像在哄她:
[陳延白:別生氣了,同桌?]
第30章 濕身
陳年并沒有因為陳延白的那句“別生氣了”而心情好起來。
第二天早上上學, 陳年很早就來了教室,她一如既往的聽了會兒聽力。早晨涼涼的風吹進窗內,耳邊的幾縷發被吹起。
陳年抬頭望向窗外, 一眼就看見了窗外的生機勃勃。枝頭鳥兒在鳴叫, 撲翅飛翔時,總能帶落幾片樹葉。
一日之計在于晨, 即使是進入了秋天,也依舊適合這個道理。
一段聽力念完,陳年將耳機摘下。也正是在這個時候, 宋林菲他們三個來了教室。
她一來就跟陳年打了招呼。
陳年也說了聲早上好, 然后埋下頭去,默默看書。
在此期間, 她沒有看陳延白一眼。
陳延白也沒想到陳年竟然會對他這么冷淡, 他原以為昨天的短信能將她昨天的生氣化解。可現在看來,好像并沒有。
他的同桌,好像對他很冷淡。
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本來就不正常,時間久了, 便會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宋林菲就覺察出一絲不同。
她默默的扭回頭,戳了戳身旁許嘉述的胳膊。
許嘉述正在看漫畫, 他抬起腦袋看宋林菲, “咋了?”
宋林菲做賊心虛似的, 悄悄說:“你有沒有覺得咱們后面的那兩個人有點奇怪?”
“奇什么怪了?”許嘉述扭頭看了一眼, 一臉迷茫的看宋林菲,“不奇怪啊, 這不好好的在學習?”
“……”
宋林菲急了, “我是說氛圍, 氛圍!”
許嘉述再轉過去看他們一眼, 回頭跟宋林菲攤手,“也沒問題啊,挺和諧的!
“……”她真的快要被許嘉述的直腦筋氣死了。
陳年一天沒理陳延白了,他跟她說什么她都拒絕,陳延白為此有些頭疼。
課外書在他手里隨便翻了幾頁,那股燥意感也還是降不下去。陳延白擰眉嘆氣,將課外書合上放到桌上。再看一眼他身旁的陳年,她手里握著筆,專心致志的寫著作業,情緒沒他這么燥,安安靜靜的,仿佛一切都置身事外。
陳延白起身,插兜走了出去。
一直到陳延白走后,一直埋頭寫東西的陳年才有了反應。她筆尖一頓,視線清明的看著草稿紙上那些自己亂畫的痕跡。
她剛剛的平靜,全都是偽裝。
宋林菲也一直密切關注著他們的舉動,陳延白一走,她就迅速轉過身來,視線落到陳年草稿紙上的那些亂涂亂畫的痕跡,目光一頓,挪到她臉上,“年年,你剛剛沒做作業啊?”
“?”陳年眨了眨眼,有些刻意的用手遮了遮面前的草稿本,但她只遮住了一半。
“你跟陳延白是不是鬧矛盾了?”
陳年目光一怔。
宋林菲從她的目光里解讀出幾分疑惑,于是解釋:“你們倆都一天沒說話了!
“陳延白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陳年搖頭。
矛盾。
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也不算矛盾吧。
“那你們之間看起來都怪怪的!
陳年回想了一下昨天在圖書館里的事情,虛心辯護,訥聲訥氣:“也還好吧!
“好什么呀,你倆坐一起就跟陌生人一樣!
“我那是不打擾人家寫作業!标惸隇樽约赫依碛伞
“我可沒看見陳延白今天寫了多少作業!彼抗庖活,瞥見他桌上的課外書,下巴往那邊一抬,“你看,人家在你旁邊一直看課外書呢,做什么作業啊。”
陳年的目光順過去,果然看見旁邊桌上的課外書。
“……”
這下狡辯什么的,都沒用了。
她撇了撇眉,看起來有些憂郁。
宋林菲雙手托著臉,歪著腦袋看她,眼睛眨巴眨巴,“年年,你說呀,你跟陳延白到底怎么了?”
“我……”
“欸,陳延白……”
宋林菲問完,余光瞥見越來越靠近的人影,順勢看了過去。陳年也因此噤了聲,目光虛晃著瞥一眼,那個藍白色的身影在眼里模糊。
宋林菲直起身,她看見陳延白手里提著兩杯奶茶。
朝他們走了過來。
“你去買奶茶的?”
“嗯!标愌影茁曇舻,將其中一杯遞給她。
宋林菲開心接過,對他說了句謝謝。
陳延白提著另外一杯奶茶回了座位,他將奶茶杯放在桌上。
紙杯和木桌輕輕磕響。
陳年脊背繃直,沒敢抬眼去看。
耳邊傳來宋林菲插吸管的聲音,塑料袋也發出些細微的摩挲聲,這讓陳年更緊繃了些身體。
直到旁邊一直坐著沒出聲的陳延白突然開口喊她的名字:“陳年。”
腳尖都越發顫抖,她無法忽視。
僵硬的扭過頭來看,“?”
薄薄的微光泄進窗口里,勾勒少年俊厲的臉廓,額前碎發沾染幾絲金色。
她墜落在他那雙深亮的黑眸里。
忘了反應。
陳延白將奶茶遞過來一點,手臂越過兩桌之間的那條線,聲線平緩的對她說:“這是你的!
陳年視線下移,瞧見那杯被他遞過來的奶茶。它被他握在手心里,骨節分明的手指攀附在杯身,根根修長勻凈,很吸引人的視線。
幾乎有一半的注意力被它分去。
另外的一部分,在陳延白那里。
“別跟我冷戰了,”他突然出聲,嗓音里竟沉落幾分委屈,“嗯?”
陳年心軟了幾分。
她說不出現在是什么感受,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人狠狠地揉了一下,舒展不開,皺巴巴的。
這是在跟她妥協嗎?
陳年不敢往這方面想,指尖揪了揪。目光躲閃開,去看別的地方。
明明她心軟了幾分的,可一開口,味道好像就變了,“我…考慮考慮…”
“……”
陳延白稍遲鈍著反應過來,明白了陳年話里的意思。
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女孩兒的臉頰被耳邊側發擋住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他只看得見殷紅的嘴唇與點點鼻尖。
慢慢的,他嘴角輕佻著向上,勾起一絲肆意的笑。
似在意猶未盡的細品她說的那句話,然后又慢條斯理的給出順從回應:“行,我等你慢慢考慮!
兩個人之間的冷戰算是還沒結束,陳年放學后打算自己一個人去書吧。
剛要提著書包離開,陳延白眼疾手快的將她的書包按住了。
陳年回頭,滿臉疑惑的看著陳延白,“怎么了?”
“你要去哪兒?”
“書吧!
“不等我?”
陳年沒打算等,畢竟兩個人之間還沒完全和解。
要是她等,倒覺得真會有那么一絲尷尬。
于是她搖搖頭,揪著手主動說:“我還沒考慮清楚!
她會錯了他的意,他以為一起去書吧學習這件事在學習之外。
沒看出來這姑娘挺固執的。
陳延白按著書包的手一松,注意力全在她身上。
陳年剛好趁此拿過書包,就那樣被陳延白赤.裸裸的盯著,她有些不自在,躲閃著視線,只跟他說離開教室前的最后一句話:“要是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陳延白表態,匆匆就跑開。
他眼里只剩下女孩兒落荒而逃的身影,陳延白勾著唇回頭,手卻從陳年的桌上拿起一本練習冊,慢條斯理的翹起二郎腿,隨手翻了翻,笑她:“也不知道慌個什么樣,這下好了,練習冊都拿掉了!
“那就勞煩你幫忙送過去一下唄。”
宋林菲邊收拾著書包邊轉頭看他一眼,還提醒道:“這可是你倆冷戰結束的最佳時機,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陳延白若有所思的想。
恰逢這時,許嘉述轉過身來,手肘搭在他桌上,自告奮勇道:“延哥,要是你不想去我就幫你去送?”
話才剛落一秒,許嘉述的耳朵就被宋林菲狠狠的揪了起來。
他痛呼一聲,聽見宋林菲說:“這關你什么事兒,你還是好好管好你自己吧,快跟我回家!”
“姑奶奶姑奶奶你輕點……哎喲疼死我了”
“你就該疼!”
“……”
兩個人打罵著離開教室。
陳延白勾著唇角從他們身上收回視線,落到手里的那本練習冊上,好一會兒,他將那本書裝進了書包里,起身走出了教室。
窗外浮動著夕陽的影,照射進來,將他的影子逐漸拉長,到最后,一絲也不留。
陳年出了校門一個人走,口渴了,她就去街邊的小商店里買水喝。天際的云被夕陽鑲了一層金邊,淡淡的,很好看。
她一邊走一邊喝水,完全沒在意身后不遠處一直跟著的少年。
少年單肩挎著包,雙手插進褲兜里。他身材頎長,只是一身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明瀾校服,都被他穿出了幾分帥氣。
路上有時時都會瞧過來的愛慕目光,可他忽略了這一切,始終將視線放在前面那道纖細的背影上,他看她時而仰頭看看天空,時而低頭踩踩腳邊的影,又時而瞧瞧小路上一切新奇的事物,但就是始終沒回頭看一眼。
不過也對。
往前走,回頭看干什么。
陳延白低頭笑笑,散著身架子跟著她。
他們一起走過有爬山虎的墻壁,走過有吆喝著做生意的街角,陳年總會望過去一眼,看他們臉上舒心愜意的笑。
連時間都放慢了腳步。
只是這樣閑逸舒適的氛圍并沒有維持太久。
陳年到路邊的垃圾桶扔喝光的空水瓶,旁邊停著一輛灑水車。
在她扔水瓶時,它突然啟動,水往四周飛濺,陳年來不及避,身上的衣服濕了小部分。
可也正是在這時,從她身后多出來一道力量,將她整個人往回拉。
陳年腳下不受控制,原地轉了個圈。她發絲揚起來,顯出削瘦的臉頰輪廓,細細的眉,柔柔的眼,被身后水霧模糊一層,盡泛溫柔。
身后的灑水車水噴到天上,細密水珠間,凝出一道彩虹。
陳延白拉她進了自己的懷里,他的手攬著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側身一帶,用身體幫她擋住了那些水。
而陳年的腦袋輕撞在他的身體上,陳延白不受控制的從喉嚨里溢出一聲悶哼,裹挾著灼灼沉氣與壓迫氣息,而他始終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懷里,未松片刻。
陳延白全身都濕透了。
從頭頂到腳下,沒一處干的。
濕漉漉的發耷拉在他額間,眉眼濕潤,鼻梁嘴唇都沾了水珠。他身上的衣服更是,濕衣貼著他的身體,顯出姣好又纖瘦的腰肢,隱隱藏在衣底,勾的人心癢癢。
少年的身體滾燙。
陳年從他的懷抱里掙脫開,擔心的望向他時,有那么一刻讓她失了心魂。
她遲鈍了幾秒才將神思找回來,擔心的看著他,“陳延白,你沒事吧?”
陳延白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水,又將額前耷拉而下的頭發往頭頂上刷。
光潔的額頭露出來,配上那一雙濕潤黝黑的眉眼。
陳年心尖一跳,聽見他說:“沒事!
穿一身濕衣服走在大街上實在不像話,陳年帶著他去了超市門口,讓他在門外等。自己卻是走了進去,用自己的零花錢買了一張毛巾和一件最便宜的衣服。
她捧著塑料袋走出來時,正看見陳延白坐在一棵大樹下的椅子上。
樹葉被風吹動著晃,枯也簌簌而下,他皺著眉頭正在打理身上的衣服,那種被濕潤粘膩粘在身上的感覺,有種說不出來的讓他嫌棄。
陳年的手指抓了抓塑料袋,慢慢的走過去。她把塑料袋遞給了他。
“這是什么?”
“毛巾,還有我買的一件衣服!
陳年磕磕巴巴的答,害怕他問衣服,又說:“你身上的衣服都濕了,還是換一下比較好,濕衣服穿身上會感冒。”
陳延白扒開塑料袋,果然瞧見了里面的一條毛巾和一件土褐色的衣服,目光頓了頓。
陳年以為他是覺得那件衣服丑才會有的舉動,于是又解釋:“超市里好像都是這類型的衣服,我選了很久,才選了……我覺得好看的衣服,你先將就一下,這衣服價格便宜,好像不能退……”
她手指擰著,害怕他會覺得顏色不好看會不穿,濕衣服穿在身上會感冒。
她擔心他。
“不了。”
陳延白收好塑料袋,將手穿進兩只耳朵里,提著它站起身。
陳年茫然,天際霞光的燦爛逐漸褪去,只剩下一層柔淡的顏色。她看著陳延白轉過頭來與她對上視線,被水浸過的眼珠黝黑。他唇畔牽起一抹笑,跟她說:“我穿。”
等陳延白打理好身上的衣服,天色就接近黃昏了。薄薄暮云暗淡,霞光也快消散,陳年坐在那張椅子上等陳延白,她身旁放著他們倆的書包,挨在一起。
晚風過境,吹起了她耳旁的發絲,陳年閉了閉眼睛。
再次睜開眼時,陳年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的陳延白,他身上穿著那件土褐色衣服,衣服有些大,衣擺被風卷了卷,一步一闊的從風里向她走來。
他手臂上搭著一條毛巾。
明明那件衣服并不出彩,可穿在陳延白的身上,再不出彩的衣服也能變出一些味道來。
也還是能抓住她的眼球。
陳年再次失了心神。
陳延白在她面前停下,雙手攤開跟她展示,“怎么樣?”
夕陽就算是近了黃昏也無限好,電線桿上的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著。陳年站起身來,視線在他的身上依戀的來回逡巡著。
她眉眼溫軟,整個人又小,站在他面前靜靜的打量。
像是真的要讓她點評,陳年彎著眼睛仰頭看他,眼里是藏起來的喜悅,卻又快要溢出來,“我本來以為這件衣服顏色有點土氣,但是穿你身上,我覺得挺好看!
有關于他的,聲音都輕了幾分。
小心翼翼又形色怯怯。
陳延白聽到答案笑了聲,跟她胡侃,“那聽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
他越過她,彎腰拿起椅子上的書包,輕松往就肩膀上一挎,跟她說:“那我們走吧!
“去哪兒?”
“天色這么晚了,請你吃飯。”他手里也提著她的書包,往她面前一遞,“嗯?”
是在邀請。
陳延白帶著陳年去快餐店吃了炸雞漢堡。
正是接近傍晚的黃昏,快餐店里的人很多。陳延白找了個靠窗的二人座位,將陳年安頓好,便主動去了前臺點吃的。
陳年左顧右盼的看了看快餐店里,寬敞明亮,來這兒吃飯的人很多,一些是學生,一些是家庭,他們吃得其樂融融,臉上有笑。陳延白去了很久都還沒回來,她百無聊賴的用手托著臉,轉頭看向窗外。
街道兩旁的路燈已經被點亮,路上行人匆匆的趕著回家,車流如織般一刻都不停歇。明凈的玻璃窗上映著她的影,以及屋內燈火通明的所有。
陳年為這簡單的幸福美好牽了牽唇,視線一晃,她看見玻璃窗上男生端著一堆吃食慢慢靠近的身影。
陳年怔愣,下一秒回頭。
就見陳延白把手里端著的吃的放到了桌上。
他在她對面的座位上坐下來,“剛剛在看什么?”
“沒看什么。”陳年用馬馬虎虎的答案將這個問題敷衍過去,視線落在陳延白點來的餐上,滿滿一大盤,“你怎么點了怎么多?”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就多點了些!标愌影谆卮鸬淖匀,完全沒有要掩飾,“就當是感謝你給我買衣服!
“哦!标惸晏а劭此澳沁真是謝謝你了!
兩人不再耽擱時間,一起吃起來。
其實陳年很少吃這類快餐食品,江吟也從不讓她吃,一是貴,二是不健康。
但她也總是嘴饞的。
于是她這次放開了膽子吃。
陳延白手里拿著一個漢堡在啃,視線卻落在埋頭狼吞虎咽的陳年身上,他勾了勾唇,沒忍住提醒:“你慢一點,沒人跟你搶。”
一頓飯吃完,陳年感覺自己快要撐破了肚皮,他從桌上拿了張紙擦嘴,看桌上那些殘羹冷炙,后知后覺想起來剛剛自己埋頭干飯猛如虎的樣子。
她的臉有些紅,像是被屋內的熱氣熏的。
抬眼悄悄看陳延白,卻發現他正在看自己,烏發垂額,一雙黝黑的瞳刻骨銘心。
陳年的心像是被充了氣一樣輕,飄在空中,虛虛浮浮。
“謝謝你請我吃飯!
“不客氣!
“對了,”說著,陳延白從旁邊拿過書包,從里面拿出一本練習冊遞給她,“這個給你。”
陳年的視線從他的臉上挪到他手里的練習冊上,“這是……”
“你的練習冊!
陳年接過翻了翻,還真是自己的練習冊。因為剛剛淋了一遭水,練習冊有一點點濕潤。
“你放學的時候走得太快,把它忘記了!
“所以你跟在我身后,是想到書吧給我送練習冊的?”
“嗯!彼㈥H了闔眼,無數柔光傾瀉而下,落在他的發間,眼睫纖長的被拉了灰影,無比的柔淡。霎時間,他又抬起眼睛來,與她視線交織,“這只是一部分!
陳年聽見自己的心臟在砰砰跳。
下一秒,陳延白的聲音又傳過來,似羽毛輕緩,拂過她心尖最柔軟的地方。
“我記得昨天你問了我一個問題,我還沒給你答案。”
他的眼睛黝深明亮,頭頂的光將他的臉打出些輪廓,線條柔和。他雙臂都搭在桌上,像之前在書吧那樣,微微俯身向前,與她拉近距離。
聲音低沉柔和。
“我只輔導你一個人的學習,之前是,現在是,以后也是!
作者有話說:
看延白哥哥霸總式回復:女人,我只輔導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