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第 21 章
◎凌若念竟然將他的微信刪了……◎
半個小時后。
浴室門打開, 裊裊水汽中走出一抹窈窕的身影。
凌若念坐在化妝鏡前,微微偏著頭,開始吹頭發,動作從容自若帶著美感。
慢條斯理地吹干長發后, 她打開微信, 找到今天小粒在臺下拍的媒體見面會合照, 發了一條較官方的朋友圈感謝大家的支持。
她本打算發完這條朋友圈就上床睡覺,指尖不經意地在屏幕上一劃, 然后就看見一個陌生又熟悉的頭像。
給她上午發的那條晴空朋友圈,點了個贊。
她怔了一秒, 這才意識到, 自己竟然忘了將黎嶼成的微信刪掉。
那天她冒雨離開海月灣后, 黎嶼成就不再是她的微信置頂,一年過去,早就不知道被新消息壓到哪個角落去了。
如果不是他今天點的這個贊,她壓根都不記得這件事。
她嫌棄地擰了下眉心,動作干脆地找到男人的微信。
然后直接刪除好友。
*
深夜,黎嶼成回到海月灣。
第二天早上, 天剛亮他就醒了。
他洗漱完來到衣帽間。
衣帽間的布置和一年前沒什么兩樣, 一半男裝一半女裝。
黎嶼成習慣性地打開其中一扇玻璃門, 抬手拿出一件西裝外套,指尖卻在碰到衣架時。
驀地一頓。
這件西裝的前面, 也是一件黑色西裝,材質和設計略有不同。
是凌若念給他買的。那天她回來收拾行李,只將她自己的衣物和證件帶走, 給他挑的衣服和家具用品之類的, 還留在這。
他修長骨感的指尖動了下, 拿起前面這件西裝,穿上。
正合身。
廚房里,雙姨才剛開始準備早餐,轉身的間隙,余光突然闖進一道頎長挺括的身影,拿著鍋鏟愣了下。
“少爺今天怎么起得這么早?早飯我還沒準備好。”她說道。
黎嶼成拉開餐椅坐下,語氣低淡:“不要緊,你繼續。”
雙姨面露困惑地轉身,繼續做飯。
這是她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黎嶼成作息不規律,往常他不管幾點入睡,第二天都是八點起九點到公司,并且精神十足像個不會累的機器人那般。
而現在,眼底的烏青卻讓人難以忽略。
黎嶼成吃完早餐后出門去公司。
車子開到一半,他才發現自己有重要的資料沒帶,于是讓柴叔掉頭回海月灣。
入戶門一開,一陣類似電視劇的聲音就傳來,但客廳里的電視是關著的。
“少爺,您怎么突然回來了?”
雙姨正在客廳擦花瓶,看見他回來吃了一驚,連忙走過去拿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想要關閉正在播放的小說聽書。
同時著急忙慌地解釋:“您出門后這家里就我一人,白天都太空太靜了,實在沒點聲音,所以我就放了這個小說,一邊聽一邊干活。我這就把它關掉。”
太空、太靜。
聽到這句話,黎嶼成漆黑的視線環視一周,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然后才開口,聲線有些低沉沙啞:“不用關了,我拿份資料就走。”
雙姨應了聲好站在原地沒動,黎嶼成進去書房拿東西。
他出來時,小說正好播放到女主在酒吧和好友訴苦的一幕,女主邊笑邊哭地反問:“他得不到他的朱砂痣,那難道我就活該被他當成一抹蚊子血侮辱嗎?”
雙姨聽得心驚,還沒來得及按下暫停,就看見地上修長的人影一頓。
緊接著,男人從屏風后走了出來,周身散發著一股冷冽陰沉的氣息,拿著資料的左手幾乎要將文件抓得變形,像是在極力隱忍著什么。
雙姨連忙低下頭。
她也想不到這小說的情節會這么發展,像是指桑罵槐一樣。
黎嶼成一言不發,黑著臉出門。
地下車庫。
柴叔見男人上樓拿了一份資料后,臉色就變成這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詫異得瞪大眼睛,但也沒敢問。
他默默地重新啟動車子,朝黎氏集團開去。
路上,后座上的男人都撐著額頭閉目養神。
在一個十字路口等紅燈時,黎嶼成鬼使神差地睜開眼。
就著這個姿勢不動,目光透過車窗直視出去,便不偏不倚地落到前面大樓的廣告大屏上。
他漆黑的瞳仁一縮。
大屏上是凌若念代言的奢牌給她鋪的美妝地廣,照片還是一年前拍的那組廣告圖,上面的她還染著深棕色的大波浪卷。
兩個人影重疊,黎嶼成這才意識到,他將她當成替身的四年,是有多殘忍。
他的耳邊不斷縈繞著剛才在海月灣聽到那道女聲,企惡君羊以污二二期無兒把以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廢文,吃肉停不下來明明是情緒處理得還很生澀的ai聲,但那些痛苦、怨恨、悲傷卻全都朝他涌來,占據了車廂內的所有空間,重重地壓在他的胸口上,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顫抖著指尖按下車窗,去呼吸窗外的空氣。
看到他這副反常的樣子,柴叔緊張地回頭看他:“少爺你怎么了,臉色怎么那么難看?”
黎嶼成深呼一口氣,用畢生的自制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后喉嚨發澀地說:“我沒事,開車吧。”
*
傍晚時分,星樂傳媒。
凌若念剛打開休息室的門準備走出去,就看見站在門口的黎嶼成。
她神情略頓一秒,語氣十分冷淡地說:“這是我的休息室。”
意思是,他找錯地方了,而她也不打算好心地幫他指路。
卻沒想到下一秒,男人低聲開口:“我知道。”
她輕笑了聲,尾音帶著些許譏諷的上揚:“黎總找的是我?”
黎嶼成臉上的神情不似以往散漫,口吻正經嚴肅:“嗯,聊聊。”
凌若念的目光停留在他衣服上一秒,語氣帶著疏離的笑意:“黎總應該沒有預約吧?”
“什么?”他條件反射地皺了皺俊朗的眉。
凌若念和他對視,語氣緩緩:“實在不好意思啊黎總,我現在有一個會議要開,要不我們改天再約?”
黎嶼成眼皮下壓,就看到她手上拿著的平板,想來應該不是臨時找借口敷衍他,于是扯了下嘴角說:“我進去等你。”
聽見他這么說,凌若念的神色沒有什么變化,視線往左邊一移,然后客氣地說:“小粒,帶黎總去會客室。”
小粒本是來提醒凌若念到時間開會的,一到就看他們二人在門口對峙的身影,躊躇著不敢上前。
這下一喊她趕緊走近,然后微彎下腰指路:“黎總,請跟我來。”
黎嶼成微瞇起眼,和面前的女人對視了一秒,然后才抬腳跟著小粒走去。
星樂的會客室不如黎氏的氣派,很小的一間,更別提和他的總裁辦公室相比。
黎嶼成在沙發上坐下,一雙長腿都難以舒展開來,眉頭不禁擰了下。他抬起手,看了眼腕表,現在正好六點。
他本來是想和凌若念邊吃晚飯邊談的,現在卻只能在這個狹小的、連扇窗戶都沒有的格子間等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他一開始還耐得住性子,后面就心頭煩躁得起來踱步,領帶扯出來扔在沙發上。
從來只有別人等他的份,這還是他第一次等人。
從這間會客室的半磨砂玻璃門往外看,可以看到斜對角的那間會議室還亮著。
他剛才走過來的時候有留意,桑菊就在那間會議室擺弄電腦,她們應該就是在那開會。
只不過什么會,要開那么久?
他從六點等到八點半,然后打開門走出會客室。
站在走廊上,他隨意叫住一位路過的員工,下巴沖會議室門口抬了抬,問:“凌若念團隊今天開會討論的什么事,怎么現在還沒結束?”
那位員工被他說得一愣,啊了一聲后說道:“念念姐她們已經離開了,現在在里面的是我們公司的音樂制作部。”
男人的眼神倏地幽暗得駭人,咬著牙問:“她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小員工被嚇得聲音發顫:“應該……應該是六點半以前就走了。”
黎嶼成唇角溢出冷笑,周身透著一股一點即燃的危險氣息。
所以她根本就是在故意耍他,讓他在這個破地方像白癡一樣等了兩個半小時。
好,很好……
團隊聚完餐,各自回家的路上。
副駕上的小粒回頭看凌若念,焦慮不安地問:“念念姐,讓黎總在會客室等著真的不會有事?”
傍晚那會,她還收到凌若念的暗示,讓她將男人往那間最小的會客室帶,那間因為實在太小基本上都沒人在用了。
凌若念抬眸,眼神淡漠:“能出什么事?他是沒長腿遇上地震火災不會跑嗎?”
“就是,他之前讓念念等了那么多回呢,反過來等一回怎么了,也該讓他這種渣男嘗嘗被人刻意忽略的滋味。”桑菊贊同道。
自從知道黎嶼成將凌若念當成替身后,她就對他沒有什么好氣,當面還要顧忌些,私底下吐起槽來簡直沒邊。
另一邊。
黎嶼成壓抑著即將破膛而出的怒火,來到車上。
他讓柴叔下車,然后打開手機,找到凌若念的微信,發起視頻。
下一秒,手機屏幕卻顯示
——「對方沒有加你為好友,不能視頻通話」
凌若念竟然將他的微信刪了……
22 ☪ 第 22 章
◎“我來跟你道歉。”◎
夜幕下的私人會所。
詹楓看著對面坐姿散漫, 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男人,饒有興味地抬了抬下巴:“誒,聽說你昨天去星樂找凌若念,被她放鴿子了?”
向源聽到這句話馬上精神起來:“什么, 真的假的?我怎么沒收到風?”
黎嶼成臉上神色不變, 搖了搖手里的紅酒杯, 幾秒后,慢條斯理地嗯了一聲。
見他這么干脆的承認, 詹楓有些不可思議地調侃道:“你該不會打算和她再續前緣吧?”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不敢信,卻沒成想下一秒黎嶼成撩起眼皮, 神情理所當然得跟什么似的, 慢悠悠地反問:“有問題嗎?”
詹楓震驚得酒杯都差點嚇掉, 嘭的一聲扣在桌上:“不是吧,你真打算吃回頭草?”
黎嶼成抿了一口紅酒,眼神淡淡地睨著他,懶得言語。
向源的反應倒是比詹楓平靜很多,語調帶著兩分譏諷:“還不知道能不能吃到呢?”
他早就看出來,黎嶼成對凌若念的感情不一般。如果只是將她當做一個可有可無的替身的話, 那這一年來他不可能是這樣的反應。
看似平靜, 生活沒有因為女人的離開起半點波瀾, 可就是太平靜了,才不對勁。
像是極力掩飾, 控制著什么。
“你何必給自己找麻煩,看她臉色?像念……像她的女人,又不止凌若念一個。”詹楓皺著眉頭不解, 對藺嘉念的名字諱莫如深, “你現在身邊不就有現成的嗎?我看還更像。”
他指的藺雅念。
黎嶼成微瞇起眼, 眸底的神色深了幾分,沉默了會后薄唇動了動:“不一樣。”
他的嗓音低沉帶著點啞。
他曾經也是這么認為的,認為自己會在凌若念離開后,繼續找另一個藺嘉念的替身。
說實話,這一年來,別人為了討好他往他身邊送的女人多不勝數,并且都經過刻意的包裝模仿,凌若念并不是最像藺嘉念的那個。
可無論如何,他都做不到,甚至連和她們說句話都提不起興趣。
他也想知道,這是為什么?
其實一開始他并沒有打算將凌若念當成藺嘉念的替身。
他和她的第一次見面,并不在萬老師的家里,而是在電影學院門口。
那天大雨傾盆,女孩撐著把傘站在學校大門口等車,那時候的她年紀還小,打不到車的焦慮全寫在臉上,應該是急著去什么地方。
他看清了她傘下的臉,和藺嘉念有七八分的像,但只是晃了下神,也沒有出聲幫她,任由司機開著車子從她身邊經過,進入學校。
他不抱什么希望地讓池川去查她的資料,得到的結果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樣——她不是她。
藺嘉念墜海后,他一直不相信她就那么走了,警方沒有找到她的尸體,或許是藺父藺母給她找了個新地方生活。
他想去找她的下落,可當時的他還只是一個初三生,什么能力都沒有。他去求黎繼明幫忙,黎繼明理都不理他,讓他別發顛。
等到他開始進入黎氏集團工作,他才有了去尋找藺嘉念消息的機會。
一開始他聽到有關她的線索都十分激動,馬不停蹄地派人去查。
可越找那件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向他強調的事似乎越像事實,傳回來的一次又一次的消息卻讓他變得越來越麻木。
直到他將藺嘉念在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在國外的遠房親戚找到,那個人告訴他藺父并沒有將藺嘉念拜托給他們照顧后,他才徹底死了心,接受藺嘉念真的死在了那天夜晚的海里。
而他一直以來的精神支柱也隨之崩塌了。
他拼了命地進入黎氏、和他那位正室所出的大哥奪權坐上總裁的位置,并不是為了錢為了權,而是為了動用所有力量去找藺嘉念。
可現在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他將自己整天灌得酩酊大醉的一個月后,在萬老師家,再次見到了和藺嘉念相似的凌若念。
這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面。
他們的第三次見面,在一家飯店。
他去應酬,意外瞥見她進了一個包廂,那副神情,分明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龍潭虎穴,還以為是單純的試鏡。
他在自己的包廂內坐了十分鐘,終究還是按捺不住。
這一次,他出手幫了她。
或許是他真的太寂寞了,不久后,凌若念就搬進了海月灣。
而他因為聽到凌若念說她進娛樂圈是為了掙錢,所以也沒有什么愧疚,只覺得這是一場你情我愿的交易。
他排解了寂寞,她也在娛樂圈得到名利。
他真的以為,凌若念離開后,他可以立刻找到另一個人代替她的作用。
可事實是,確實不行。
*
詹家別墅。
詹俏一聽到詹楓回來的馬達聲,立刻從臥室跑下樓,激動地問:“二哥,嶼成哥怎么說?他是不是很討厭凌若念?”
“什么討厭?他喜歡得很,還想和凌若念繼續呢!”詹楓聳了聳肩說。今天他之所以會故意問黎嶼成那個問題,完全是受自家妹妹所托。
詹俏一下子懵在原地,過了幾秒不可置信地反駁:“不可能,他不可能喜歡凌若念!”
“什么不可能?”
一道醇厚的男聲由遠及近傳來。
詹楓看著樓梯上的男人,喊了句:“大哥。”
詹俏眼眶已經紅了,攥著拳頭說:“嶼成哥不可能喜歡凌若念的,你們都知道的,她明明就只是一個替身!”
聽到這里,詹皓也明白了個大概,嚴肅地說:“替不替身都和你沒關系。詹俏,我早就跟你說過,黎嶼成那種人不是你的良配。”
“可我就是喜歡他!”詹俏的聲音帶上哽咽。
詹皓冷笑一聲,語氣中充滿鄙夷:“你喜歡他什么?喜歡他說他喜歡念念,然后轉頭就去找了一個替身,現在又和那個替身拉拉扯扯?”
“……”
詹俏。
詹皓豎著眉毛:“我警告你們倆,以后都少跟他來往,尤其是你詹俏,聽見了沒有?”
“我才不要!”詹俏大吼一聲,然后立刻轉身跑上樓。
*
而另一邊,鄭迦意外從向源那里得到了消息,然后立刻開車沖到了茂鑫天地。
凌若念打開門,看見她風風火火的模樣,語氣略帶驚訝地問:“你怎么了?”
鄭迦推著她的肩膀走進去,然后關上門,急不可耐地站在鞋柜邊就開始說話:“我告訴你一件大事,向源跟我說,黎嶼成說他打算要和你復合!”
凌若念從鞋柜里找到她的拖鞋,放在她的腳邊,滿不在乎地說:“嗯,你把拖鞋換上進來吧。”
鄭迦雙手握住她的肩膀,盯著她無動于衷的臉,強調道:“不是,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我聽到了。”凌若念的語氣十分淡,是那種早就知道了的不意外。
鄭迦奇怪道:“那你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早就猜到了。”
凌若念神情不變。
從那件及時雨一樣的超季高定禮服的出現開始,她就已經料到了會有這一天。
其實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她在某種程度上,比黎嶼成還要了解他自己,能更準確地意識到他某個舉動背后的行為邏輯。
如果他真的找到了下一個替身比如藺雅念,那他是決計不可能出手幫她的,無論是出自何種目的。
但他現在既暗中出手幫她,又不讓男演員和她炒cp,還要專程送她回家以及到公司找她,這一切都說明,他想要她像一年前一樣繼續待在他身邊。
以后類似的事估計不少,所以她前天才會故意放他鴿子,總不能光讓他在她面前礙眼,浪費她一個人的時間,她也得禮尚往來給他上上眼藥。
而至于他為什么還沒有找到下一個合適的替身,她不知道也不感興趣。
聽她說完,鄭迦問:“那你打算怎么辦?”
凌若念唇角微揚,眸底一片清潤淡然:“現在是他打算,不是我打算。難道他想,我就會配合嗎?”
鄭迦笑著對上她的肩膀一拍:“那我就放心了。黎嶼成那個死渣男,哪有那么好的事,他想和你分手就分手,想和你復合就復合?”
倆人聊了會天。
吃完晚飯后,鄭迦回去。
聽見門鈴再次響起,凌若念下意識以為是鄭迦去而復返,一邊開門一邊問:“忘拿什么東西了嗎?”
一抬眸,就撞進男人漆黑深邃的丹鳳眼底,他的手上還捧著一束白色鳶尾。
她明知故問:“黎總是找我有事嗎?”
黎嶼成眉眼間神色很深,將花往她身前一遞,聲線沒有半點往日的漫不經心,而是低緩的透著一股誠意:“我來跟你道歉。”
凌若念微微垂下眼睫,目光落在面前的新鮮的白色鳶尾上一秒。
以前求而不得的東西,現在反而輕而易舉地來到面前,她的心頭不禁涌上一股嘲諷。
在一起的四年里,他從來都只送她一種花,那就是紅玫瑰,她無感的紅玫瑰。
這束白鳶尾再次提醒了她一個殘忍的事實。
他從來都不是不懂她喜歡什么,只是不愿意給罷了。
23 ☪ 第 23 章
◎“不是吧,黎總在追凌老師嗎?”◎
凌若念的視線從鳶尾上收回, 眸底冷情地和面前的男人對視:“道歉?我還以為黎總是為了前天晚上的事來興師問罪的。”
她的語氣并不客氣,甚至主動挑起那日的刻意報復。
黎嶼成唇角溢出一分苦笑,低聲道:“如果這樣可以讓你解氣的話……”
“解氣?”凌若念輕蹙了下眉,眉眼掠過迷茫的神情, “解什么氣?”
見她如此, 黎嶼成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勁使不了。
他原以為她會生氣會吵架, 但沒想到她直接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就像他們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那段故事一樣。
這完全打亂了他的節奏, 讓他一時不知從何解釋起。
“……若念。”他喉嚨干澀,艱難地才發出聲音, “你想知道的事情, 今天我全都告訴你。”
時隔一年之久, 他才打算來和她解釋,凌若念不禁在心里冷笑了聲,語調帶著些許譏諷:“黎總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并沒有想知道什么事情,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我還有點工作,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您還是請回吧。”
她這一番話將表面的姿態極低, 就像是單純的員工和老板之間的談話, 但卻沒有給他什么拒絕空間。
黎嶼成無奈一笑, 但他終究是比她更狡猾老道些,眼神動了下, 說:“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聊點工作。”
凌若念眉眼間掃過一抹狐疑:“什么?”
“你的平臺賬號。”
男人輕挑劍眉,又恢復了以往游刃有余的狀態。果然還是談條件比較適合他。
凌若念神情一滯:“你在威脅我?”
當初她涉世未深, 和星樂簽的合同有很多坑, 其中就包括了各個平臺賬號的歸屬問題。合約到期后, 星樂留著她的藝人賬號也沒什么用處。
但如果她帶不走,對她的影響可就大了。
黎嶼成氣定神閑地笑了一下:“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他沒想為難她,只不過想和她多說幾句話,否則看她這副模樣,怕是下一秒就要將他擋在門外眼不見為凈了。
半個小時換順利帶走幾個賬號,她也不虧。
就在他以為凌若念會欣然同意時,她卻語氣平靜地說:“既然這樣的話,黎總等我律師電話吧,她會聯系你處理這件事的。”
黎嶼成罕見地怔了一秒,然后耳邊響起嘭的一聲,門關上。
幾乎打到他的臉……
以前從沒見她朝他亮出爪牙,現在一看倒是有趣。
他低頭哼笑了下,摸了根煙出來點上,高大的身姿懶散地靠在墻上,靜默地抽完這根煙,然后才抬腳離開。
第二天,凌若念還真找了律師來黎氏找他談。
“黎總,凌小姐的律師到了,說是和您約好了來溝通凌小姐合約到期后的賬號歸屬問題。”池川站在辦公桌前,瞄了眼男人的神色。
黎嶼成握筆的姿勢頓了下,然后撩起眼皮,低聲問道:“她來了嗎?”
“這次來的只有凌小姐的律師一人。”池川措了下辭。
黎嶼成輕扯了下唇角,語氣輕飄飄的:“你去吧,告訴那個律師賬號到時候都讓她帶走,無條件,順便和余總說一聲。”
池川內心驚訝了下,沒想到男人會這么輕易就妥協,按他以往的手段,定是要凌小姐低頭來求他才肯松口,看來這次真的不同了……
他隨即應了聲是,然后退了出去。
*
餐廳包廂內,陶中森舉杯歡慶。
這次迷霧追擊的成績特別好,一直穩穩位于各個榜單的第一寶座,所以他今晚叫了劇組所有人來聚會慶祝。
唯獨漏了一人。
一直沒見到詹俏的身影,凌若念有些疑惑。
但不是她想見詹俏,而是詹俏作為劇里的女二又是愛出風頭的性格,今天不來未免過于奇怪。
她側過臉看向身邊人,壓低聲音問道:“桑姐,詹俏今晚沒來嗎?”
桑菊捂嘴偷笑:“聽說她是被她大哥關禁閉了,這個星期都沒見她出來過,別人約她出來她還嘴硬說忙沒空。她不來,我們正好落得個清凈,省得她一天到晚針對你。”
凌若念以前也聽人說起過詹俏的大哥,是個性格嚴肅的人,大概是詹俏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他才出手管教的吧。
這時正巧葛格過來敬酒,她便沒在意這件事了。
“凌老師,我們喝一杯?”葛格舉著酒杯,倒是不像先前見面會那樣避著她了,但也保持了剛好的距離感。
凌若念微笑著,拿起酒杯和他輕輕一碰,然后抿了一口紅酒。
葛格語氣感慨:“沒想到劇這么快就播完,想想開播那晚我們所有人在群里蹲數據發紅包,就像是昨天剛發生的一樣。”
凌若念輕點了下頭:“是啊,確實過得快。”
迷霧追擊是懸疑劇,一共才22集,一下子就播完了。她在劇組拍攝程曦雨中自殺的那一幕,也已經過了一年多了。
倆人閑聊著拍戲時的趣事,突然小粒臉色著急地過來,凌若念冷靜地問:“怎么了?”
小粒回答:“司機的兒子發高燒了,問能不能回家一趟送他兒子老婆去醫院,然后再回來等。”
凌若念道:“你讓他安心照顧兒子吧,也不用跑來跑去那么麻煩,這邊的事我會解決的。”
小粒應了聲好,然后趕緊跑出包廂去打電話。
葛格眼底神色一動,然后說:“我看你和桑姐都喝了酒,要不待會坐我的車回去吧。”
“方便嗎?”凌若念問。她擔心的是萬一被狗仔拍到傳緋聞,影響到對方就不太好了。
葛格笑了下說:“沒事,阿昊和他助理也一起。”
原來是這樣。
陳昊是他們劇里的男三,幾人一起,萬一被拍到也不會被大做文章。
凌若念頷首:“那多謝你了。”
“小事。”葛格應道,然后端著酒杯起身,“那我過去找阿昊了。”
他離開,然后在凌若念看不到的角落,拿出手機,在上面點了點。
……
等到聚會散場,凌若念三人和葛格陳昊他們一起下了電梯,到地下車庫。
卻見到一個始料未及的人。
男人單手插兜,半靠著車子,一雙丹鳳眼好整以暇地盯著她。
“那不是黎總嗎?”小粒驚呼出聲,隨后又捂住嘴巴。
凌若念回頭看向葛格,只見他尷尬一笑,然后便招手告別:“凌老師,既然黎總來接你了,那我就和阿昊先走了,拜拜下次見。”
事情發展到這里,她要是再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是蠢了。
身后傳來陳昊的八卦疑問:“不是吧,黎總在追凌老師嗎?”
葛格朝他腦袋呼了一巴掌:“別多問,趕緊上車!”
也不知道黎嶼成是怎么想的,竟然連找葛格做他線人這種事都做得出。
葛格的車離開。
黎嶼成親自打開后座車門,狹長的眼尾勾著笑意:“上車吧,我送你。”
桑菊和小粒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紛紛看向身邊這道纖細霜冷的淺色身影。
凌若念從容一笑,語調輕淡:“黎總這輛車恐怕坐不下吧?”
四座的幻影,他,司機,加上她們三人,怎么都不夠坐。
黎嶼成臉上的神色游刃有余,微抬右手動了下,另一輛車便緩緩開到她們面前。
意思很明顯,桑菊和小粒坐這輛,而凌若念和他一起。
凌若念回頭用眼神示意,桑菊和小粒立刻一邊上前一邊說:“謝謝黎總。”
黎嶼成以為凌若念同意了他的安排,卻不料下一秒,她直接順著桑菊沒關的后座車門,坐了上去。
車門關上,車窗降下。
女人那張漂亮到極致的臉露出來,疏離地笑著:“今晚真是謝謝黎總了,安排司機送我們三人回去。”
男人下頜線抽了下。
他安排的車可不像葛格的保姆車,一次能坐下多人。
她們三人一坐,加上司機,直接坐滿了。
壓根沒有他的位置。
司機沒有他的吩咐,不敢發動車子,只能如履薄冰地看著他。
黎嶼成沉著一張臉,目光凝在車里女人淡然的側顏上,幾秒后,揚了揚手。
車子像是松了一口氣那般,往前駛去。
*
茂鑫天地。
凌若念剛回到家,葛格的道歉微信就發來了。
「凌老師,今晚實在對不住了,黎總的要求我沒辦法拒絕……」
他一連發了幾個抱歉的表情包,凌若念有幾分無奈,念在宣傳期結束應該也不會太多見面的機會了,她回復。
「嗯沒事。」
發完這條消息,她退出對話框,然后便看到一個新的好友申請。
熟悉的頭像和微信名。
「加回我。」
凌若念沒理會,直接關掉手機。
拿了衣服,進浴室泡澡。
洗完澡出來,她見時間還早,便拖出行李箱來收拾行李。
下周,她要出發去法國拍攝,是去年那個旅游綜藝的第二季,這次導演又邀請了她。
錄制開始的時間剛剛好,在她生日后的兩天,她正好可以回漁村陪父母住兩天。
想到這里,她給梁春英打了個視頻,讓她幫著參考帶什么衣服好。
她將鏡頭對準衣柜:“媽,你幫我挑下哪套衣服好看?”
梁春英在手機那頭笑著,然后說:“那身白色的裙子,你穿白色的好看。”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11-06 23:35:34~2023-11-08 22:08: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故城舊巷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4 ☪ 第 24 章
◎他也是時候該放下了。◎
凌若念生日這天, 早早就起床了,梁春英給她煮了長壽面當早餐。
她是昨晚回來的,在家住了一晚,睡得很安心。
家里房子外形雖然普通, 但里面都是重新裝修過的。她拍戲賺錢后, 就和父母商量過讓他們搬到市里住, 但他們說自己在這里住慣了,搬走反而找不到人聊天。
她也沒勉強, 把房子重新裝修了一遍,家具都是她親自挑選的, 床墊專門挑了海絲騰的智能調節床, 她父母干了一輩子重活, 腰骨都不太好。
一家三口在餐廳吃早餐,窗外的明媚又溫和的陽光照射進來,十分溫馨。
“念念啊。”梁春英突然開口。
凌若念咬下一口荷包蛋,抬起白皙的臉蛋,柔和地嗯了一聲。
梁春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笑了笑:“就是……那個……我和你爸想問你, 你有沒有交朋友?”
凌若念彎了下嘴角, 然后在二老期待的眼神下, 搖了搖頭。
凌紀華溫聲道:“過完這個生日你也26了,如果遇到合適就試試看, 爸媽知道你工作忙,但也別忘了自己的人生大事。”
凌若念點頭:“好,我會多留心的。”
見她這么說, 梁春英放心不少, 然后又囑咐道:“我們這么說也不是在催你, 你找對象還是要找自己喜歡的才好,不用著急。”
“我知道。”她應道。
*
破敗的半山別墅前,停著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
車內僅有柴叔一人。
每年的這一天,黎嶼成都會來到這里,獨自待上一天一夜。
因為這一天是那位藺小姐的忌日,而這里,就是曾經藺家的別墅。藺文禮投資失敗后,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卷錢跑路,到國外繼續逍遙自在,而是將名下的資產全都拿去還債,其中就包括這棟別墅。
直到黎嶼成坐上黎氏總裁的位置,他才終于得以將這棟別墅買回來。
屋內,一道高大漆黑的輪廓立在客廳,籠罩在陰暗內。
黎嶼成一動不動地看著樓梯中央,眼前浮現出他第一次見藺嘉念的一幕。他被他媽帶來參加藺家獨女的生日宴,作為黎繼明剛認回來的私生子,他被人白眼譏諷,站在人群的最外圈。
而她穿著一身高定公主裙,像一只高傲的孔雀一樣出現,所有人的視線都向她而去,他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眼神。
因為她身上的光太亮了,常年活在陰暗角落的他,一靠近似乎就會被灼傷。
可后來,她卻切切實實地照亮了他的生活。
下午五點多,柴叔看到男人從里面出來,愣了兩秒才趕緊下車開門。
“少爺這是要走嗎?”他小心翼翼地看這個年輕但手段狠厲的男人的臉色。
黎嶼成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這棟別墅,然后收回視線,嗓音比任何時候都要低沉:“嗯,去茂鑫天地。”
他也是時候該放下了。
像之前那樣沉浸在過去無法自拔,只會傷害了另一個人……
車子停在地下車庫,黎嶼成一人上去,按了幾次門鈴卻始終沒有回應。
凌若念應該還不至于故意躲著他,他打了個電話給余總,問她今天的行程,得到回復是她今天沒有工作安排。
沒有工作,那她去了哪?
黎嶼成怔了下,然后才想通這件事。
他下意識地以為凌若念不忙工作的時候就會在家等他,以前確實如此,可現在她早就不再將他放在第一位了。
他的臉色深了幾分,然后發微信給向源。
「L:看下凌若念今天有沒有發朋友圈。」
「向源:你干嘛不自己看?」
「向源:你該不會是被她刪了吧哈哈哈哈活該!」
「向源:叫聲爸爸來聽我就幫你看。」
黎嶼成黑沉著一張臉,果斷地在屏幕上打上一個字——「滾。」
「向源:真不叫啊?算了就算你先欠著,爸爸我不跟你計較。」
「向源:看吧,她應該是回家了。」
黎嶼成點開向源發過來的截圖,照片拍的是一碗長壽面。
應該是父母給她煮的,很簡單卻溫情。
他的喉嚨驀地哽了下。
然后收起手機,按下電梯下樓。
柴叔看他下來,又是一個詫異,今天男人的行為實在反常。
黎嶼成坐上車,看著前方淡淡道:“去水清漁村。”
“好。”柴叔應道,然后立刻開車出發。
路上,黎嶼成撐著額角閉目養神。
過了會,感受到車子異常停下,他緩緩掀起眼皮,低聲道:“怎么了?”
柴叔神色有幾分為難:“少爺……你看該開去哪一戶?”他只送過凌若念到這個路口,并沒有開進去。
黎嶼成定睛一看,才發現到他們已經到漁村了,但附近樓房眾多,柴叔不知道哪棟是凌若念的家。
他薄唇微張,卻發不出聲音,因為他直到這一刻他意識到,那四年來,他對凌若念的忽略究竟有多深。
竟然連她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此刻的啞口無言,像一拳頭砸穿了他的胸口。
他掩著嘴咳嗽了下,然后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池川。
池川從當初凌若念簽的經紀合同里,找到她填的地址。
「水清漁村9巷10號。」
黎嶼成黑眸深不見底,盯著屏幕上這個地址好一會,才艱難開口道:“開車吧,9巷10號。”
這邊的路窄且不平,有一些甚至還是沙地。加長版的勞斯萊斯幻影,第一次如此束手束腳。
柴叔小心翼翼地將車子開進9巷深處,還沒開到最深處,就聽見前面那棟傳來一道女聲。
那個上了年紀的女聲語氣里充滿關心:“念念啊,你待會洗完澡就不要出來陽臺了,衣服放浴室就好,我明天再拿去洗,外面現在冷得很。”
“就停在這。”
黎嶼成讓柴叔將車停在9號這一戶前,這一戶應該是沒人住了,門前掛了個大鎖,里面都是黑的。
他順著聲源望去,陽臺上那道人影很快地推開門進去。從他這個角度看,還可以看見客廳里放的電視劇。
是迷霧追擊。
久久不見黎嶼成下車的意思,柴叔轉過身問:“少爺,你到現在都沒吃晚飯應該餓了吧,我讓人送點飯菜過來吧?”
從半山別墅到茂鑫天地再到漁村,來回忙活了許久,現在已經是八點多了。
早就過了飯點。
黎嶼成本想說不用,但轉念一想,柴叔也和他一樣沒吃晚飯,話到嘴邊轉了個彎:“好,你給自己也點一份。”
“誒,謝謝少爺。”柴叔道。他本想沖碗泡面湊合的。
漁村的人歇得早,不到十點,幾乎家家戶戶都熄了燈,夜里十分寂靜。
只剩下前方那棟二樓的一個窗戶還亮著燈。
她現在在做什么呢?
黎嶼成盯著那扇窗,不由得想起這個問題。但思緒再往深想下去,里面竟是一片空白。
他之前從未留心過她睡前的一舉一動,現在連猜測都無從猜起。
那些細細長長的針,似乎穿越了幾年的時空,扎在了他此刻的心臟上。
一股刺痛,然后又是一陣鈍痛。
一直持續下去。
房間內,凌若念在和鄭迦視頻聊天。
因為她這次回家來過生日,所以鄭迦就專門把禮物寄過來了,她本來說等她回去再拿也不遲,但鄭迦堅持生日禮物就是要當天拆才有意義。
于是她現在正坐在地毯上,拆禮物。
包裝拆開,差點亮瞎了她的眼。
鄭迦送她的禮物竟然是金條,足足26根。
“怎么樣,夠不夠實在?”她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
凌若念笑了笑:“太實在了,我這要拿到銀行高低得雇兩個保鏢。”
她笑著,心頭涌起一股漲滿的暖意。
一年前的現在,她在海月灣焦慮不安地等著黎嶼成回來,再然后是如行尸走肉般地沖進暴雨里。
而今天,她從一起床就收到了來自父母的長壽面和生日紅包,又收到了眾多好友粉絲的生日祝福和禮物,一整天都被幸福包圍著。
不將自己的視線全都放在一個人身上,她才知道自己的世界有多廣闊。
車內的黎嶼成,也想起了一年前的此刻,但倆人的心境截然不同。
心頭傳來的鈍痛,一直持續到太陽升起。
天微亮時,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緩緩離開,就像從沒來過一樣。
清早,凌若念和梁春英一起去菜市場買菜以及豆漿包子。
走出門口兩步,梁春英忽地停下來,凌若念問:“怎么了媽?”
梁春英指著地上的車轍:“這怎么有道車痕啊?難道說蕓麗她們一家回來了?可是這門也鎖著沒有啊。”
這漁村開轎車的人極少,除非是從外面回來,否則平日里就踩個單車騎個摩托。
所以梁春英才會奇怪。
凌若念大約猜到了什么,淡淡地收回視線,挽著自己母親的手說:“蕓麗阿姨她們沒回來,可能就是路過的車子,我們去菜市場吧,你不是說晚了買不到粽子嗎?”
梁春英恍然大悟:“哦對對對,我跟你說他家的粽子包得是真好吃,晚一點就趕不上了,快走快走。早知道你想吃,我昨天應該和他說一聲讓他留兩個的……”
吃完早餐。
凌若念坐在院子里冥想。
過了會,她拿出手機,選了幾張照片發了微博。
「凌若念:遲到的瑯意。」
照片是拍戲時以及劇宣時拍的,九月底的時候韶光劇組的演員都發了上映一周年的紀念微博,除了她。
看到粉絲在其他內容的微博評論下,問她為什么不發,她也當做看不見。
因為那時候她還有些面對不了那樣的自己,那么像另一個女孩的自己。
可現在她明白了,就算染了棕發穿上明媚的服飾,那依舊是屬于她的模樣,并不會因為和別人有幾分相似,就變成了別人。
黎氏集團里。
黎嶼成看著凌若念一分鐘前發出的微博,眼神猛地一暗。
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鮮血從指縫里流出來。
她,為什么會發?
25 ☪ 第 25 章
◎“你要去相親?”◎
夜晚的私人會所里, 這間包廂寂靜得不尋常,只有倒酒的聲音。
向源將酒瓶搶過拿開,一臉嫌棄地說:“你別喝了行嗎?”
黎嶼成一言不發,開了瓶新酒, 渾身透著一股陰郁的暗黑氣息。
向源無奈地松了手, 攤回沙發上。
從三個小時前他趕到包廂時, 黎嶼成就是這副死樣子,一杯一杯地喝, 一副要把自己灌死的喝法。
他也不是猜不到發生了什么,凌若念發的那條微博就掛在熱搜前排, 還有營銷號說她一直走不出來瑯意這個角色, 所以才會比別的演員晚發一周年的紀念微博。
“活該!”
對于黎嶼成的行為, 他只有這個評價。
以前不拿人家當回事,現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他們這樣的人,要不就干脆當個花叢中的浪子,不投入半分感情隨時抽離,要不從一開始就認真相處,就算走不進婚姻也和平結束。
最怕的是自以為能掌握這段關系, 卻半路丟了心。
不知過了多久, 久到向源都快要睡著了,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手機。”
“什么?”他身子顫了下,揉了揉眼皮。
黎嶼成撩起眼皮朝她看來, 掌心向上,薄唇輕啟重復了一遍:“你的手機。”
向源愣了愣,掏出自己的手機給他, 然后才反應過來這狗東西是要借他手機給凌若念發微信。
他正要抓住找個機會調侃一番, 黎嶼成就開口趕人, 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你出去。”
“你——”
算了,他不和失戀的人計較……
向源站起來,憤憤地踢了下茶幾,然后出了包廂。
家。
凌若念正要睡覺,手機突然冒出來一條新微信,點開一看,居然是向源發給她的。
倆人自韶光合作結束后就沒有聯系,偶爾朋友圈點個贊而已。
這個點向源找她能有什么事?
凌若念覺著奇怪,但還是將語音點開來聽了。
那頭很靜,幾乎沒有聲音,正當她以為是誤觸發錯后,一道并不陌生卻不是向源的男聲突然從聽筒里傳出。
低啞的,帶著幾分眷戀。
「若念,我——」
凌若念神情不變,淡淡點了暫停,無視緊跟而來的幾條語音,退出微信。
她將手機放在床頭,然后關燈睡覺。
包廂外,向源雙手插兜在走廊踱步。
要不是怕里面出了什么事,他才不會像個龜孫子一樣在這等著,早就找個地自己逍遙快活去了。
等了一會,包廂門突然從里面被打開。
緊接著手機飛出來,他下意識接過,然后就看見黎嶼成走了出來,周身彌漫著一種冷冽肅殺的氣息。
向源追上去,一邊打開微信想看看倆人發了什么。
結果就看見一片空白的對話框。
狗東西,防備心還挺強的……
*
第二天,桑菊自己開車到漁村接凌若念。
凌父凌母專門跟馬嬸買了許多海鮮,用泡沫箱和冰袋裝著,讓桑菊帶回去吃,感謝她一直以來對凌若念的照顧。
桑菊怪不好意思的,連聲道謝。
凌若念一直和父母揮手道別,讓他們進家門不用送了,但他們還是一直在家門口站著,直到看不見車子的身影。
路上。
桑菊一邊開車一邊說:“念念啊,那個綜藝暫時錄不了了,你這幾天先在家里休息等我通知。”
后座上的凌若念抬眸,語氣平靜地問:“發生什么了?”
“本來說好的一個嘉賓突然去不了,年輕人愛玩愛動,po文海棠廢文每日更新Q裙絲弍珥爾嗚九義亖戚昨天摔骨折了,節目組正找人救急呢。”桑菊解釋,然后又說,“不過也不是什么大事,這綜藝那么火,多的是想來的露個臉的新人,肯定很快就能開始錄制。”
凌若念點了點頭,次日就約了鄭迦見面,打算趁這個空檔和朋友聚一聚,不然平時都沒有時間。
她來到鄭家的別墅,倆人坐在花園的石椅上聊天,圓石桌上是點心和茶。
“你試試看這茶好不好喝,是我爸一個生意伙伴送給他的,你要是喜歡就帶點回去。”鄭迦說。
凌若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很好喝。”
鄭迦想起什么,靠近了點問:“念念你這次回家過生日,叔叔阿姨有沒有問你找男朋友的事?”
“你怎么知道?”凌若念眉眼掠過一絲驚訝。
鄭迦無語道:“害我爸媽也是這樣,看我沒談戀愛一直給我介紹他們什么同學朋友的兒子,你呢,叔叔阿姨是不是也給你介紹了?”
凌若念輕嗯了一聲,一句“這倒沒有”還沒出口,身后就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
啪的一聲,讓她們倆人都轉過頭去,然后就看見男人高大頎長的身影,以及他腳邊的手機。
黎嶼成唇線抿成一條直線,寬闊的肩背緊繃著,眼底似有什么陰沉情緒將要破籠而出。
一霎讓周遭的氣氛冷了三分。
前來送水果的保姆看到這一幕,嚇得失手摔了手里的果盤。
他銳利的視線牢牢鎖在凌若念身上,嗓音沉得發啞:“你要去相親?”
鄭迦立刻站起來擋在凌若念身前,昂著下巴反問:“關你什么事?”
凌若念直接忽視他,握住鄭迦的肩膀說:“我覺得外面的風有些冷了,我們去你房間吧。”
鄭迦轉過身看她:“好啊,那我們現在上去。麗姐你重新送些茶點上來。”
倆人走上回屋必經的石子路上,路過黎嶼成身邊時,凌若念的腕骨被男人的大掌一把抓住。
她停住腳步,抬起眼皮和他對視。
男人的眼神暗得看不見其他顏色,壓抑著戾氣和不悅,等她的答案。
池川和鄭迦也僵在原地,不知接下去會發生什么。
凌若念將被攥住的左手緩緩抬起,到男人胸前的位置停住。
從背后看,她的身影挺拔中帶著一股不屈的氣質,像一把冰做成的劍,透明卻堅韌。
她眉眼不帶一絲情緒地說:“黎總,你把我的手腕抓痛了。”
黎嶼成下意識壓下眼皮看去,然后就看到女人冷白的肌膚上紅色的指痕,刺紅了他的眼。
他立刻松了手:“抱歉……”
他沒想傷她的,但一時沒留意力度。
手上得了自由,凌若念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鄭迦專門回頭朝男人翻了個白眼。
遲遲不見黎嶼成進來,鄭父出來迎接,熱情又帶著恭敬:“黎總到了啊。”即便鄭父比他大一輩,如今也是要喚他一聲黎總。
他一走近,看見男人臉色那么難看,心里奇怪,順著他的眼神看去,看到自己女兒的背影,以為是鄭迦惹到他了,忙不迭道歉:“真是抱歉啊黎總,是不是我家這丫頭沖撞到你了,她平時被她媽寵壞了,說話做事沒個輕重,我替她和你道歉。”
黎嶼成抬手,語氣淡淡:“沒事,我們進去吧。”
房間內。
鄭迦繼續之前的話題:“念念你還沒說呢,叔叔阿姨有沒有給你介紹相親對象?”
凌若念款款坐下:“沒有。”
“沒有啊。”想到男人剛才的反應,鄭迦說,“要不然你真的談個戀愛好了,氣死黎嶼成那個死渣男!”
凌若念輕笑了下:“看緣分吧。”
*
桑菊來到茂鑫天地找凌若念。
“念念,和我一起旅游吧找到新人了,下周五就可以開拍,節目組到時候會先過來拍你收拾行李,我給你定個酒店吧,到時候在那邊拍,直接在這拍我怕有私生飯會挖出你的住址。”
“嗯好。”凌若念對她的安排沒有什么意見,見她情緒不高又問,“你怎么了,節目組不是找到人救場了,你怎么反倒不開心了?”
桑菊撇了撇嘴,說:“你知道新來的人是誰嗎?”
凌若念問:“誰啊?”
桑菊答:“藺雅念!”
“居然是她。”凌若念有幾分詫異。
桑菊越說越來火:“對啊,我也是沒想到張深竟然和導演是大學同學,他那人最會搞拉踩營銷那套了,之前捧紅的兩個藝人都是這個路線,這次肯定也想有樣學樣。”
“你說事都到這了,我們也不能說不錄就不錄了吧。”
這話倒是真的。
凌若念不像之前那個嘉賓一樣有正當的理由退出錄制,她要是不錄的話賠違約金不說,在圈內的名聲肯定一落千丈,說她耍大牌不敬業。
張深就是料定了這一點,才有恃無恐地將人塞進來的。
但她也不能坐以待斃。
這種旅游綜藝,要是和嘉賓個性合得來那就很輕松,但要是有膈應的人,簡直比從從早拍戲拍到晚還累。
*
黎氏集團。
黎嶼成聽說這件事,立刻將張深和余興慶叫到他辦公室來。
他坐在辦公椅上,定定地看著前面站著的倆人:“誰教你們這么做事的?”
余興慶立刻答道:“抱歉黎總,是我沒有跟張深說清楚,這件事我會盡快處理好的。”
“多快?”黎嶼成眼底勾著笑意,卻讓人不由得脊背發寒。
余興慶擦汗:“明……今天下班前。”
張深一聽就知道是要將藺雅念踢出名單了,十分不理解眼前這位大老板發什么瘋,不是他將藺雅念塞到公司來的嗎,現在又是什么意思?
這次他也是費了不少功夫才把人塞進綜藝里,突然白費了他可不愿意,連忙開口:“藺雅念也是公司的藝人,何況凌若念合約都快到期了,一起出演其實對公司百利而無一……”
黎嶼成凌厲的眼風掃過來,張深立刻住了口。
余興慶快速拉著人出去,直到倆人坐進車里,他才開口道:“你進公司這么多年,怎么這個時候犯了糊涂?”
張深迷糊了下,然后立刻反應過來:“余總你是說,黎總和凌若念……”
余興慶點了下頭,反正從上次推藺雅念上熱搜后他是完全明白了,他在黎嶼成那里就是個工具人,配合著他的意思來做事就是了,不要問為什么,更不要想當然猜測他的心思。
不止是他,藺雅念也是,黎嶼成想讓凌若念吃醋的時候就讓他們捧藺雅念,一見這招沒有用,就換了個做法。
他這個公司最開始能獲得黎氏的投資,不也是為了捧凌若念嗎?
還好他醒悟得早,不然他這個星樂CEO的位置恐怕要坐不穩。
張深越想越覺得離譜,感慨道——男人心海底針。
像黎嶼成這樣殺伐果斷的人,陷進愛情里也憑情緒支配行為。
26 ☪ 第 26 章
◎“那個男的是誰?”◎
星樂傳媒。
凌若念獨自一人在休息室, 聽到敲門聲,以為是小粒,便直接開口道:“進來。”
門推開,進來的人卻令她詫異了下。
藺雅念低眉含胸地走進來, 臉上帶著幾分楚楚可憐, 在她面前兩米的地方站定。
凌若念眉眼一片淡然:“找我什么事?”
藺雅念咬了咬下唇:“若念姐, 你可能是誤會我和黎總的關系了。”
凌若念饒有興味地哦了一聲:“我誤會什么了?”
藺雅念抬起臉,眸底含著一層水汽:“其實黎總只是把我當成妹妹, 你應該知道藺……藺嘉念吧,我是她的堂妹, 所以黎總才會答應讓我進來星樂。”
她頓了下繼續道:“我之前不知道你和黎總是那樣的關系, 但我真的沒有想和你作對的意思, 求求你讓黎總別換掉我。”
“換掉你?”凌若念眉間輕輕蹙起。
藺雅念點頭,激動地說道:“嗯,就是那個綜藝,我真的真的很需要這個機會,求求你了,我保證我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她這話倒不是假。
自從藺父跳海自殺, 藺家徹底倒臺后, 他們這些依附的旁支生活也一落千丈,雖然能供得起她出國留學, 但世家圈子是再也進不去了,買件奢侈品都要求父母很多遍。
這也是她為什么想進娛樂圈的原因。
凌若念眼底神色深了一分,她倒是沒想到她還沒出手, 黎嶼成就解決掉這件事了。
她氣定神閑地笑了笑:“換掉你的人是他, 你來求我做什么?”
藺雅念語氣著急:“可是……可是黎總是怕你會吃醋才換掉我的。若念姐, 你要相信我,黎總只是因為我是藺嘉念的妹妹,所以才把我當成妹妹而已,我和他之間什么都沒有——”
“夠了。”凌若念揚手打斷她的話,聲線十分冷淡:“今天別說你們是兄妹,就算你們是姐妹,我也不在乎。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別來煩我。”
門外,黎嶼成聽見這句話,捏著香煙的指尖一緊。他本來是打算今天和凌若念說這件事的,沒想到藺雅念先來一步。
池川則是聽到姐妹兩字拼命抑制上揚的嘴角,收到男人的警告的眼神后,立刻低下頭去。
藺雅念不情不愿地轉身出來,一開門被眼前的男人嚇了一跳:“黎總。”
凌若念坐的位置正好對著門口,男人幽深的目光透過門縫逼視進來,倆人的視線在空中撞上。
她淡淡地移開眼神,并不在意他是否聽見剛才的通話。
黎嶼成凌厲的下頜不禁抽了抽,隨后低頭睨了藺雅念一眼,厲聲道:“跟我過來。”
池川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找了間空的會議室,然后站在門口等待。
會議室里,藺雅念搶先開口解釋:“黎總對不起,我是擔心若念姐會吃醋,所以才去跟她解釋的。”
男人隨意拉開張椅子坐下,指骨在桌面上點了點,并不急著說話。
過了幾秒,他才緩緩抬起眼皮,眼底帶著警告的寒光:“藺雅念,別在我面前耍小聰明。”
藺雅念被他這一眼盯得發怵,張口結舌:“我……”
她確實還存著踩凌若念上位的心思,畢竟這是最快提高她知名度的機會,只要能和她同框,那話題自然就來了。
黎嶼成長腿交疊身姿散漫,卻散發出一股令人膽寒的壓迫感:“你想進娛樂圈,看在念念面子上我會幫你,但是如果你惹了不該惹的人,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我知道了。”
藺雅念垂下眼簾,聲音悶悶的,看似乖順聽話,可那眸底一片陰暗。
念念,又是念念……
憑什么藺嘉念就能被別人叫做念念,而她就是小雅,明明她們的名字里都有一個念字,可從小到大,所有人都默認念念這個名字是藺嘉念的。
藺嘉念像個公主一樣,得到所有人的關注愛護,而她就只能被人忽略,被當成陪襯。
她以為藺嘉念死了,她就能得到被她搶走的一切,可為什么還是不行?
*
休息室。
桑菊收到消息進來:“念念你知道嗎?黎總把藺雅念換掉了。”
凌若念手上泡茶的動作不停:“嗯,剛才藺雅念來找過我了。”
桑菊皺起眉:“她沒找你麻煩吧?”
凌若念淡淡一笑:“沒有。”
“下次她要是——”桑菊突然嘶了一聲,然后捂著側臉。
凌若念關心道:“怎么了,咬到了?”
桑菊擺擺手:“不是,我這里面一顆牙齒估計是蛀了,這幾天酸得很。”
凌若念想了下建議道:“那你還是趁著這幾天去看牙醫處理了吧,等到法國那邊再弄牙齒可能不太方便。”
桑菊在她對面坐下,嘆了口氣。
“我預約了,但那個醫生太忙,都排到一個月后了。去別人那里我又怕補得不好,我之前另一個牙齒就是在別人那里補的,結果半個月就掉了一塊,還處理得不干凈。我就想著再忍忍,錄完節目回來再補吧。”
“什么醫生這么厲害,都排到一個月后了?”凌若念語氣帶上一絲好奇。
桑菊拿出手機點開她看:“就是這個江睿江醫生,以后要是你爸媽要看牙也可以去找他,他最厲害的是根管。”
看到上面的照片,她眉眼一動,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機,一邊打開微信一邊說:“我幫你問問他,能不能把你的時間調到這兩天。”
“你認識江醫生?”桑菊一臉驚訝。
凌若念輕輕嗯了聲:“我和他小時候是鄰居,在漁村的時候。”
桑菊坐到她身邊,八卦道:“怎么都沒聽你說過?這江醫生我可親眼見過,長得溫潤如玉的,性格也溫柔耐心,你當初和他難道就沒有一點青澀的小曖昧?”
凌若念抬眼看她,反問道:“你這是看牙還是做紅娘?”
江睿的消息很快進來,凌若念點開一看,然后道:“他說可以,問你明天下午和后天上午什么時候有空?”
桑菊驚喜道:“那可太好了!你跟他說我明天就去,我可得快點把這個牙搞了,不然一天天難受的。”
凌若念白皙的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回復。
桑菊給自己倒了杯水:“念念那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吧,我去你家接你。”
“好。”
凌若念思索了下,點頭。
畢竟這算她欠了江睿一份人情,她不親自過去道謝也不禮貌。
*
第二日下午,凌若念陪桑菊到了牙科私人診所。
治療結束后,江瑞親自送她們到門口。
桑菊笑著道謝:“江醫生,這次真的麻煩你了,要不是你專門安排時間,我這牙還不知道得拖到什么時候呢。”
“不麻煩,我這也是剛好病人有事來不了。”江睿溫聲道,然后看向一旁的氣質清冷的女人。
凌若念淺淺抿了下唇,輕聲告別:“那我們就先走了,下次我和桑姐請你吃飯。”
江睿頷首:“好,那下次見。”
桑菊熱情地擺手:“下次見啊江醫生。”
路邊的一輛勞斯萊斯里,黎嶼成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女人站在路邊,身上的杏色羊毛連衣裙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細腰,透著一股淡然的霜意,只是站在那就顯眼極了。
江睿接下去還有病人,道完別后就匆匆進去了。
凌若念和桑菊往停車的方向走,沒走兩步,就被一道高大漆黑的身影擋住去路。
她抬眸一看,是黎嶼成。
“我在附近辦事,你來看牙?”
黎嶼成一身挺括的定制西裝,眉眼間神色松閑自在,顯然是滿意這次偶遇。
凌若念看向他的神色卻帶著一股漠然,桑菊搶先出聲刺他:“是我來看牙,念念是來看她的醫生竹馬的。”
男人臉上的神情瞬間一凝,腦海里閃過剛才門口倆人交談甚歡的一幕,眸色驟然變暗。
視線緊緊鎖在女人臉上:“她說的是真的?”
“黎總這說的什么話,誰還沒有個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你有你的青梅,我們家念念自然也有他的竹馬。”
桑菊繼續為凌若念打抱不平,她就是看不慣黎嶼成曾經將凌若念當成替身那樣傷害,現在想起她那晚在造型室接到凌若念的那一幕,心里還一陣陣抽痛。
黎嶼成垂在身側的右手攥緊,視線往桑菊的方向一掃,聲線帶著不加掩飾的狠厲,反問道:“我問你了嗎?”
桑菊被他這一聲嚇得身子一抖,不敢再出聲,男人最近對凌若念微微低頭的態度,讓她忘了他本質上是個什么樣的人。
站在她身邊的凌若念自然也察覺到這一幕,冷聲質問:“黎總這是要為難我身邊的人嗎?”
“我……”黎嶼成驀地喉發干,而后低下冷白的脖頸,壓抑著胸口的情緒,“我只是想知道,那個男的是誰?”
凌若念的目光更冷了,好整以暇地盯著他:“你問,我就要答嗎?”
空氣猛地陷入一陣死寂。
黎嶼成心頭震了震,一股劇烈的酸澀從他的心臟涌到喉間。
他不過是想知道她和那個男人是什么關系,她竟然連一句解釋都不肯給他。
“桑姐,我們走。”
凌若念無視他接下去的反應,拉過桑菊往停車的方向走。
黎嶼成轉身看著她們驅車離開的背影,摸出打火機點了根煙,靜默地將一根煙抽完,然后才偏過頭,聲線啞得嚇人:“去查下那個男的。”
“明白。”
池川飛快地應道,心里卻一陣膽戰心驚,別人或許不清楚,但他從小跟在黎嶼成身邊。
青梅竹馬,這可以說是眼前這個男人心里最忌諱的詞之一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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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 第 27 章
◎卻讓他的呼吸錯了一拍。◎
經過兩次換人的突發事件, 和我一起旅游吧團隊終于在11月底正式開始錄制。
藺雅念的位置換成一個新出頭的叫全綿綿的女團小愛豆,還是凌若念的影迷,嘉賓集合時一直看著她臉紅。
一起的嘉賓還有沈蕊,她怕影響錄制, 還提前加了凌若念的微信, 解釋上次時尚盛典撞衫的事, 凌若念知道不是她故意的,事情最后也完美解決, 所以沒有介懷。
一行人落地法國,然后租車前往擔任導游的邱永彬提前定好的房子。
邱永彬是上季老人了, 對節目規則十分熟悉, 因此自告奮勇擔任第一個星期的導游。
到房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分房, 采取的是抽簽,凌若念和嘉賓里輩分較高的黃麗萍分到一屋。
節目和韓國那邊的團隊合作,于是采取了邊拍邊播的模式,錄制了一星期,第一集就開始在網絡上播出了。
當晚上了好幾個熱搜,反響很好。
黎氏集團。
黎嶼成接連點開和凌若念相關的兩個熱搜。
一個是夸她海外知名度的, 一落地就有許多粉絲接機, 另一個則是夸她情緒穩定, 第一天大家都手忙腳亂的,丟行李買菜忘買調料品等等, 都是她在幫忙解決。
熱搜廣場上一片好評:
「好姐我好愛!」
「啊啊啊凌若念當我老婆!」
「出去旅游真的很需要這樣一個情緒穩定的人在身邊,真的會很有安全感。」
「其實能看出凌若念只會簡單的英語,但她還是一直替其他人出面和外國人溝通問題, 好有擔當。」
黎嶼成點了幾個贊, 然后退出微博, 上半身靠在椅背上,眼底逐漸變深。
凌若念的情緒確實挺穩定的,在一起的那四年,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因為什么事情崩潰過。
他記得有一次,他到她拍戲的影視城的鄰市出差,便臨時起意去劇組看她,他站在導演組身后,看她一次又一次地吊威亞,就為拍一個打戲鏡頭。
那是她第一次演戲,沒有什么吊威亞和武術的基礎,導演的要求很嚴苛,于是一遍遍地重復,可即便是這樣,她也沒有抱怨過一句哭過一次。
他不知為何有些看不下去,悄然離開,也沒有告訴過她,他曾經來過這里。
*
和我一起旅游吧一周播三集。
每次節目一上線,萬秘書就將最新一集的凌若念單人cut版發到黎嶼成郵箱,他沒有興趣浪費時間看其他人的鏡頭。
但今天,萬秘書卻沒有在第一時間發來。
黎嶼成撥了內線過去,嗓音帶著些許不耐:“視頻呢,還沒剪好?”
萬秘書面色為難,聲音帶著幾分吞吞吐吐:“不是黎總……我現在立刻發給您。”
話音一落,黎嶼成掛斷電話,點開郵箱查收。
進度條播放到一半,男人的目光驀地冷到極點,周身散發出陰沉的駭人寒意。
視頻里,凌若念和一眾嘉賓坐在客廳夜聊。
沈蕊眼眶微紅,聊起她前男友出軌的事情:“就是那段時間里,我會一直覺得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夠好,不夠美不夠善解人意,所以才導致事情變成這樣。”
坐在她身邊的全綿綿抱住她,義憤填膺地安慰:“不是的,這完全就是那個人的錯。”
“我身邊的朋友也都這么跟我說,但我還忍不住會懷疑自己。”沈蕊笑了下,“不過現在都好了,我走出來了。”
黃麗萍見凌若念一直默不作聲,以為她是有相同的感觸,于是便將話題引到她身上:“若念呢,你之前一段戀愛是因為什么分開的?”
鏡頭移到沙發的女人身上。
她穿著一件修身的羊毛連衣裙,長發柔順地垂在身前,整個人透著一股靜謐的美好。
聽見問題,她睫毛微動了下,然后抿唇輕聲道:“我沒有談過戀愛。”
鏡頭外,黎嶼成的眼神幽暗得嚇人,渾身散發著低氣壓。
她竟然說她沒有談過戀愛,那他算是什么?炮友嗎?
微博里,#凌若念母單#的話題被送上熱搜前排。
她公開抹去了——他曾存在于她身邊的一切痕跡。
黎嶼成再次撥通內線,聲線彌漫著一股肅殺的氣息:“訂一張去巴黎機票,越快越好!”
萬秘書動作很快,可當他們到達巴黎時,才發現凌若念已經不在那,這一周去了比亞里茨錄節目。
……
補妝間隙。
凌若念不自覺地擰著眉頭,視線左右掃了一圈。
見她如此模樣,桑菊也跟著看過去,狐疑地問:“怎么了嗎?”
凌若念唇線抿緊了下,然后說:“我這幾天總覺得有些奇怪,像是有什么人在盯著我似的。”
“不會是私生吧?”桑菊神色一下子緊張起來,更警惕地看向四周。粉絲一多起來,難免有不理智的,凌若念的私生飯在圈內僅次于某個熱度很高的養成男團。
凌若念搖頭:“不清楚,之前在其他地方還沒有的。”
桑菊叮囑道:“不管怎么樣還是要小心一點,晚上回去你先把臥室特別是浴室檢查一遍,雖然房子里一直節目組的人守著,但也別掉以輕心。”
“好。”凌若念應道,視線卻忽地停在路邊的一輛車上,若有所思。
邁巴赫里。
池川回頭問:“黎總,要不要我現在下去和導演打個招呼?”
他實在不明白,黎嶼成放下公司事務來到這里,這三天卻只是讓司機每天開車跟在節目組旁邊。
如果是不想被別人看見,那也可以私下約凌若念出來,她們也不是真的每時每刻都在錄節目。
“不用。”
黎嶼成輕擺了下手,視線依舊不動,一直透過車窗落在女人身上。
一個月沒見,她似乎更美了。
*
節目錄制正式結束的時候剛好在12月31日的下午。
凌若念沒有像其他嘉賓一樣立刻收拾行李回國,而是根據手機上的地址,來到夏愛玲的家。
去年她說要來法國養老,正好就搬到了比亞里茨。
桑菊送凌若念到夏愛玲家后,就自己回酒店休息。
凌若念站在一個獨棟院子門口,按了門鈴。
夏愛玲就像一年前那樣,一邊喊來了一邊走過來開門,看到她時激動得不得了:“念念快進來快進來!”
凌若念眉眼彎了彎,然后挽著她的手一起進屋里。
倆人在客廳坐下。
凌若念見屋子里寂靜,便問:“萬老師不在家嗎?”
“他出去了,晚飯的時候再回來。”夏愛玲回答,然后又盯著她的臉感慨道,“算起來我們也快一年沒見了。”
“嗯,上一次還是過年以前。”
凌若念點頭,年前她去拜訪過夏愛玲一次,然后便去拍戲,夏愛玲正好是在這段時間里搬來法國的,于是她回宜岸后也沒見上面。
倆人聊了一個多小時,見時間差不多,夏愛玲便說:“念念你先在這坐,我去備今晚的菜。”
“我幫您。”凌若念也打算起身。
夏愛玲按住她的肩膀:“不用,廚房有保姆幫手,人多了反而擠。”
雖然如此,但凌若念還是不好意思光讓長輩一人干活,想了下說:“那我幫您擇菜吧,我在家也經常幫我爸媽擇菜。”
夏愛玲見她堅持,也只能答應:“行,那你就在餐廳這,廚房油煙大你別進來。”
“好。”凌若念輕聲應道,然后在餐桌邊坐下。
夏愛玲給她拿來一個菜籃和一盆四季豆,笑著說:“這都是我和你萬老師自己種的,知道你要來,專門給你留的,今晚給你燉排骨。”
凌若念心里一暖:“謝謝夏老師,看起來就很好吃。”
夏愛玲轉身進了廚房,凌若念卷起連衣裙的袖口,開始擇豆角。
過了一會,院子里傳來鐵門被推開的聲音,夏愛玲走出來說:“應該是你萬老師回來了。”
凌若念偏過頭一看,就看見萬洪善走進來,以及他身后的那個人。
她并不驚訝,其實從夏愛玲剛才一直沒提黎嶼成的名字時,她就已經猜到了八分。
黎嶼成腳步微不可查地頓了下,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他并不是詫異會在這里見到凌若念,而是眼前的這一幕,竟然和五年前他正式認識凌若念的那一幕重疊。
那天,她也是穿著修身的白色針織連衣裙,坐在餐桌邊擇菜,聽見聲音便抬頭看過來。
不同的是,那次確是意料之外,而這次是他的刻意而為之。
更不同的是,那次她的眸光很亮,而這次平靜得甚至有些漠然。
擔心氣氛尷尬,夏愛玲便道:“嶼成也來啦。”
“師母好。”男人微微低頭,語氣禮貌。
凌若念也站起來,和萬洪善打了個招呼:“萬老師。”
但對他身后的另一個人視若無睹。
“念念啊好久不見。”萬洪善面色慈祥地走過去。
他們這次就是為了撮合這倆人的。
當初得知倆人分手后,他們曾問過黎嶼成原因,但他只推說性格不合適,因此他們也不知倆人分手的真正原因。
而在他們看來,黎嶼成和凌若念明明就般配得很,覺得只是兩個年輕人性格倔,誰都不肯低頭才一直僵持不下,所以才制造這個機會勸合。
黎嶼成走到凌若念身邊,拿起盆里的四季豆,低聲道:“我幫你。”
凌若念語氣平淡:“謝謝。”
她抬頭,柔軟的發絲掃過他的小臂,她沒有留意,卻讓他的呼吸錯了一拍。
28 ☪ 第 28 章
◎“你說,她是不是不可能原諒我了?”◎
餐廳里, 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
萬洪善舉起酒杯:“過了今晚又是新的一年了,萬全那個小兔崽子今天都沒時間回家,還好有你們來陪我們兩個老頭老太太說說話,來, 我們一起干一杯。”
“新年快樂。”
黎嶼成端起酒杯, 夏愛玲以茶代酒, 見凌若念也端起酒杯,他正要勸, 還未開口她就已經喝下。
修長的天鵝頸微仰,線條極其流暢漂亮。
一杯白酒下肚, 凌若念喉嚨火辣辣的, 白皙的臉頰也多了兩分血色。
夏愛玲想著她今晚要在這住下, 覺得喝點酒也無妨,便沒有勸她少喝,而是溫柔地說:“念念啊,你的房間我已經給你收拾好了,待會吃完飯我帶你上去,缺什么你就跟我說。”
凌若念淺笑著:“謝謝夏老師。”
擔心她空腹喝酒難受, 夏愛玲便想要給她夾菜, 筷子還沒拿起, 女人碗里已經多出一塊排骨和一截豆角。
順著筷子往上看去,便是年輕男人骨節分明的手背, 俊朗的眉目。
夏愛玲露出欣慰的笑容,對凌若念說:“快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凌若念抬眸,和男人漆黑又帶著一絲熾熱的視線碰了下, 和他說聲謝謝, 然后看向夏愛玲, 咬下一塊豆角:“老師的廚藝還是那么好。”
夏愛玲開心道:“你喜歡就好,多吃一點。”
見凌若念沒什么排斥地吃下他夾的那口菜,黎嶼成心里卻沒有想象中那么舒暢。
比起先前的譏諷和無視,她現在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反而讓他感到更加疏遠,明明這個人近在眼前,卻無論如何都觸碰不到的感覺。
他的胸腔猛地積起一股郁結,然后抑制不住低低咳嗽起來。
萬洪善和夏愛玲立刻看了過來,語氣焦急又擔憂:“嶼成你怎么了,快喝口水。”
黎嶼成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水,眼神下意識地朝對面的女人投去。她停下了筷子看著他,但眸底卻沒有半分緊張或關心,停下吃飯只是因為禮貌。
一口冰涼的礦泉水下肚,他的喉嚨好受很多,可心臟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用力抓著,指甲刺進肉里鮮血淋漓。
凌若念以前不是這樣的,曾經他蹙一下眉頭,她都會關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這才過了一年一個月半,她竟然就已經全然不在乎他了嗎?
萬洪善再次關心道:“沒事吧嶼成?”
黎嶼成深呼吸,將那股情緒重新壓進眼底深處,嗓音低沉又沙啞:“沒事,就是喝酒不小心嗆到了。”
夏愛玲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氣:“那就好,你慢點喝。”
萬洪善想了下又說:“我看要不你今晚也在這住下吧,反正空房間有的是,你喝了酒就別來回折騰了。”
黎嶼成抬起薄薄的眼皮,看向對面一臉沉靜的女人,頓了下說:“好,叨擾兩位老師了。”
萬洪善慈愛地笑道:“這有什么好客氣的,我正好也很久沒和你好好聊聊了。”
吃完晚飯后,四人到客廳喝茶聊天。
凌若念晚飯喝了不少酒,覺得腦袋有些暈,便打了招呼上樓,準備回房洗澡睡覺。
她走到客房前,按下門把,小腿卻忽地一軟,全身的重量都要握著門把的手上,被門帶著往前一倒。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摔倒時,一只勁瘦有力的手臂一把攬住了她的腰,緊接著一股清冽的氣息強勢驅散了她鼻尖的酒氣。
她猛地清醒過來。
“你沒事吧?”
“放開我。”
一男一女兩道聲線同時響起。
凌若念抬手,摸到開關一按,明亮的燈光瞬間打在倆人緊貼著身體上。
男人的胳膊因為用力青筋暴起,扣在女人盈盈一握的細腰上,形成極具沖擊力的一個畫面。
黎嶼成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喉嚨一陣發癢,黑眸愈來愈幽深。
她今天穿的白色小山羊絨連衣裙很修身,外面套上同色系的外套,因為剛才的動作,連衣裙細細的吊帶和左肩白皙的肌膚露了出來,正刺激著他的神經。
這是他除了自己以外,最為熟悉的一副身體。
曾經擁吻過無數次的柔軟身體,輕而易舉地勾起的情.欲。
感受到下半身傳來的反應,凌若念倏地冷了臉,一巴掌打過去。
毫不留情的,將他的右臉打偏兩分。
“我讓你放開聽不見嗎?”
黎嶼成低著脖頸,舌尖抵了抵右臉頰,嘗到幾絲鐵銹般的味道。
他薄唇緊抿,像是在抑制著什么,然后松了手,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你就那么不想見到我?”
不想見到,寧愿用喝酒來轉移視線。
“沒錯。”凌若念沒有一分遲疑地回答。
黎嶼成緊緊盯著她的眸底,接受不了這個答案似的沉聲問:“為什么?”
凌若念偏了過頭,視線落在衣帽架上的那條白色圍巾上,那是梁春英親手給她織的。
她眼神很深地沉默了一會,然后才緩緩開口:“黎嶼成,你知道我為什么那么喜歡白色嗎?”
第一次聽見她這么連名帶姓喊他,黎嶼成心底驀地產生一股心慌的情緒,下意識覺得她接下去的話非同尋常。
她以前喊他嶼成,九月底再次遇見時喊她黎總,可現在她喊他黎嶼成。
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聲音干澀地問:“為什么?”
凌若念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那條圍巾上,語氣很輕:“其實我們那個地方的小孩,大多數穿的都是黑色棕色這種深色的衣服,因為家長擔心淺色的弄臟了不好洗,深色的臟了也看不太出來,所以給小孩買衣服的原則就是耐臟。”
“但我媽媽沒有。”
她頓了下,唇角輕輕揚起,眼眶卻有些濕潤,“她覺得我一個女孩子愛漂亮,肯定不想每天穿得灰撲撲的像個老人,所以并不會按照顏色給我買衣服,只要我喜歡的就可以,讓我不用擔心,衣服臟了她會幫我重新洗得干干凈凈。”
“每次我穿淺色的衣服和同學鄰居出去玩的時候,他們都很羨慕我,羨慕我可以穿自己喜歡的衣服,羨慕我有這么好的媽媽。在這種氛圍下,我越來越喜歡淺色,到后來就是一塵不染的白色。”
“我不是天生就喜歡白色的,這些白色的衣服,是我媽媽愛著我的一份證明。她每天需要干的活也很多,可從來沒有為了讓自己省點力氣,而委屈了我。”
凌若念回過頭來,直視進男人漆黑的眼底。
“我的媽媽是如此的珍惜我,可我卻沒有能好好珍惜自己,任由自己被你忽略,被你輕視,被你當成一個替身。你把我當成藺嘉念的替身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也是別人的女兒,她的父母將她當成公主捧在手心,我的父母也從來沒有覺得我不重要過。”
她的語氣一直很輕,但卻像一座山一樣壓著他,紅潤的眼眶,更是讓他的心臟鉆心的痛。
黎嶼成努力地深呼吸了幾遍,好不容易使自己開口,嗓音卻低啞到有些無力:“對不起。”
他想抱住她,卻被她躲開,手臂不合時宜地停在半空中,過了幾秒才放下。
他低頭看著女人,用連他自己都沒聽過的最真摯的語氣做出保證:“我以后絕對不會那樣對你了。”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聽你跟我保證什么以后,而是慶幸我沒有讓我的父母和你認識,否則他們知道后該有多難受。”凌若念眼底神色平靜無波,聲音決絕,“我們之間,不可能有以后了。”
“我——”
黎嶼成感到一陣又一陣從心臟蔓延至全身的刺痛,腦子里一片混亂,正想要開口挽救些什么,身后的走廊便傳來啪的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
他順著聲源看去,是夏愛玲。
“師母。”
“別這么叫我,我不認識你這個混賬東西!”夏愛玲怒火沖沖地走來。
她原本是看凌若念喝了酒難受,上來給她送解酒湯的,沒想到卻聽見倆人分手的內情。
她不知道藺嘉念是誰,但替身這個詞她還是清楚是什么意思,一想到自己的愛徒竟然讓人這么對待,她就心疼自責得不得了。
想當初倆人還是因為她才認識的。
夏愛玲站在他面前,板著臉說:“是不是還要我請你出去?”
黎嶼成面色為難,看了眼凌若念后,還是往外退了一步:“那我先下樓。”
夏愛玲進屋,然后嘭的一聲將門關上,差點夾到黎嶼成搭在門框上的手也不管。
她摟著凌若念坐在床邊:“念念,是老師對不起你,不知道他竟然那樣對你,還想撮合你們,今晚讓你難受了吧。”
凌若念搖了搖頭:“我沒事的老師,這件事和您無關。”
夏愛玲撫摸著她的側臉:“你今晚安心在這住下,我跟你保證明天絕對不會再見到那個混小子,就只有我們,我帶你去附近海邊街道逛逛。”
“好。”凌若念輕聲應道。
夏愛玲看出她眼底的疲憊,于是說:“你累了吧,那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們明天見。”
夏愛玲離開后,凌若念躺在床上,沒有力氣去起身洗澡,就那樣盯著天花板,不知何時便睡著了……
同一時間。
黎嶼成被夏愛玲趕走后,來到了原來的酒店。
他穿著單薄的襯衫站在陽臺,寒風吹動他的領口,他卻像是感受不到冷似的。
池川拿了件男人的外套走過去,想勸他穿上,卻忽地聽見他說——“你說,她是不是不可能原諒我了?”
聲音飄散在風里,他聽得不真切,問了一句:“您說什么?”
“沒什么。”男人又說。
29 ☪ 第 29 章
◎她究竟在和誰聊天,竟然從半個小時前到現在還不停?◎
第二天早上, 桑菊出房門準備下樓吃早餐。
她剛關上房門,一轉身就看遠處的走廊上一道男人頎長挺拔的背影,壓根用不著看到正臉,她就能認出那個背影的擁有者。
畢竟一八五的身高, 再加上那得天獨厚的寬肩窄腰, 這種中了彩票的基因不是誰都能擁有的。
可是黎嶼成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以及隔那么老遠, 她都能感到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陰沉氣息,誰惹他了?
帶著這幾分疑惑, 桑菊坐電梯下樓,然后一邊吃早餐一邊給凌若念發微信。
「念念, 你猜我剛剛在酒店看見誰了?」
收到桑菊微信時, 凌若念正在客廳等夏愛玲換衣服出門, 她點開微信,然后回復。
「黎嶼成?」
「桑菊:你怎么知道?」
「念念:如果是別人,你大概也不會專門發微信來和我說吧。」
「桑菊:那倒也是,我猜他可能會去找你,你做好心里準備。」
「念念:不用。」
「桑菊:為什么?」
「念念:因為已經見過了。」
看到這句話,桑菊恍然大悟, 打字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難怪我看到他一大早就黑著臉, 跟別人欠了他五百萬一樣……」
「你對他做什么了?」
「大概就是……打了他一巴掌?」
凌若念一臉平靜淡然地回, 耳邊傳來夏愛玲的聲音:“念念我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好。”她抬眸應了聲, 然后簡單回了句就起身朝夏愛玲走去。
「先不聊了,我要和夏老師出門。」
桑菊還在處在凌若念打了黎嶼成一巴掌的震驚中,然后就看見她發的這句話。
愣了幾秒后, 發了個點贊的表情過去。
*
凌若念在比亞里茨陪夏愛玲待了兩天后回了宜岸, 然后約了江睿吃飯。
餐廳里, 江睿坐在凌若念和桑菊的對面。
桑菊笑了笑說:“真不好意思啊江醫生,之前說請你吃飯,結果正巧撞上念念到國外拍綜藝,遲了一個月才請你吃上這餐飯。”
江睿溫聲道:“哪里,給病人看牙本身就是我工作,哪能還讓你專門請我吃飯,這餐還是我來付吧。”
“這哪合適啊?”桑菊立刻擺手。
凌若念看著江睿,語氣平靜地開口:“你別客氣了,今天就當做我們許久未見聚的餐,誰付錢都不重要。我這次去法國給我媽買了條羊絨圍巾,也給蕓麗阿姨帶了一條,你幫我帶回去給阿姨代我跟她問好。”
她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個精致的袋子放在桌上,里面是一條媽媽輩的女人喜歡的橘紅色圍巾。
她早就料到江睿不好意思讓她請吃飯,所以找了另一個方式表示感謝。
“好,那我就先替我媽謝謝你了。”江睿看著購物袋上的logo,微笑著道謝。
他其實是對凌若念有好感的,但也知道以自己的條件配不上她,所以并沒有心存什么幻想,沒有以為靠一起讀書長大的那幾年少年情誼就能怎么樣。
不遠處,有一個人借著綠植做掩護,將這一幕拍了下來。
黎氏集團。
幾個高層剛開完會,正準備收拾文件離開會議室,然后就看見中心位那個男人臉上的神情驀地一沉。
嚇得面面相覷。
黎嶼成將向源發來的照片放大,然后就被女人眉眼間的柔和刺激得胸口一痛。
「向源:我靠!凌若念和男人吃飯,還送禮物給他!」
「向源:你認識這個人嗎?」
他認識嗎?
他當然認識。
那天他在牙科診所前看到的男人,桑菊口中凌若念的竹馬。
從池川查到的資料顯示,這個叫江睿的牙科醫生,是凌若念曾經的鄰居。
她從老家來到宜岸上學,從初中到高中整整六年,都和這個男的在同一個班。后來上大學,倆人的學校也離得很近,他記得好幾次,凌若念收到父母送來的鹵味,都會拿一份到隔壁大學。
現在想想,就是給這個江睿。
他都沒吃過的東西,這個叫江睿居然吃了那么多……
時芳菲的爸爸時令看見男人盯著手機屏幕一言不發,眼神幽暗得嚇人,于是小聲問旁邊的池川:“池特助,黎總這是?”
池川認出照片上的江睿,便暗示幾個高層先走。
一直不見黎嶼成回消息,向源又發了一條微信嘲笑。
「你怎么不出聲?」
「不會是被氣暈過去了吧?」
餐廳這邊。
飯吃到一半,江睿便借口說有事提前買單離開了,凌若念沒有強留,和他道別后起身去了洗手間。
這件餐廳她不是第一次來了,所以直接往通向洗手間的方向走。
詹皓正好也來這里吃飯,視線在她身上頓了下,眉頭幾不可查地一皺,然后和她擦肩而過。
凌若念是演員,對這樣的表情變化很敏感,即便只有短短一秒。
可她分明不認識這個男人,男人的長相并不普通,如果她見過,她應該會有印象才對。
見凌若念從洗手間回來后神色就不太對勁,桑菊關心地問:“念念,怎么了嗎?”
凌若念搖了搖頭:“沒什么,就是剛才有一個人看我眼神有些奇怪,但我不記得我見過他。”
“或許是看過你的劇,覺得眼熟就多看了幾眼吧。”桑菊說,然后拿起外套,“好了你別多想了,我們回去吧。”
凌若念提了提嘴角,起身:“好。”
*
凌若念到家后不久,就接到梁春英的電話。
她站在櫥柜前,一邊倒熱水一邊接起來:“媽。”
“你現在不忙吧?”梁春英問道。
她輕笑著答:“不忙我在家呢。”
聽到她說不忙,梁春英才緩緩道來:“你蕓麗阿姨剛才打電話來了,跟我說你今晚和江睿一起吃飯,還帶了條圍巾送給她,專門打電話來謝謝你呢。”
凌若念也預料到這件事,便說:“對,之前我經紀人牙疼,是在江睿那看的,麻煩他把日子往前挪了,所以說請他吃飯。本來打算這餐我來請的,但我想他應該不好意思接受,就買了條圍巾送給蕓麗阿姨。”
那頭梁春英切入正題:“我看江睿這小子很不錯啊,長得高五官端正,人也懂事禮貌,和你又是一起長大的,你對他是什么意思?”
凌若念喝了口水,看著窗外的夜景,聲線平緩地說:“我對他沒什么意思,就是朋友。你別操心了,我有男朋友會第一時間很你們說的。”
“行吧。”梁春英也沒有強求,聊起其他話題,“最近天氣又冷了,你記得多穿一點,別感冒了。”
杯壁的熱度源源不斷地傳到掌心,凌若念柔聲道:“好,你也
䧇璍
要注意身體,我買給你衣服別舍不得穿,舊了壞了我再買就是。”
母女倆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半個多小時。
而同一時間,黎嶼成聽著手機那頭一直未接通的聲音,眉眼陰沉得幾乎要滴出墨。
這個手機號是他新開的,不存在被她拉黑的情況。
她究竟在和誰聊天,竟然從半個小時前到現在還不停?
是江睿嗎,還是其他男人?
作者有話說:
立個flag,從明天開始日六。
30 ☪ 第 30 章
◎凌小姐心里頭是沒有半分少爺的位置了……◎
海月灣。
在一次又一次的電話未接通下, 黎嶼成的耐心已經消耗殆盡。
雙姨煮了驅寒的湯水給他,還沒將湯盅放穩,就見他忽地起身,被他周身的寒栗之氣嚇了一跳, 小心翼翼地問:“少爺, 你這是要出去嗎?”
男人腳上動作未停, 低沉地嗯了一聲,然后快速往門口走去。
他發現他完全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思緒, 完全沒辦法不去猜測凌若念現在究竟在和誰聊天,是不是和對方聊得很開心?
只要一想到對方可能是個男人, 他身體里的血液就要沖破血管的束縛。
*
這邊, 凌若念掛斷和梁春英的電話, 屏幕上那個打了幾十遍的陌生未接來電讓她心生疑竇。
她這個號碼不是用自己的身份開的,所以應該不會是私生打來的騷擾電話。
沒有備注,又連續打了這么多次,會是誰?
她正考慮著要不要回撥,入戶門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門鈴聲。
凌若念走過去,點開可視面板, 然后就看見上面那道男人熟悉的眉眼。
此刻在鏡頭下更顯幽暗, 但也不損一絲一毫的俊朗。
她按下把手, 倆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有事?”凌若念淡淡開口。
黎嶼成漆黑銳利的視線下移,落在她右手的手機上, 帶著幾分灼燒的溫度,像是要將手機屏幕盯出一個洞才罷休。
他渾身散發著一股可怖的寒意:“你剛才在和誰打電話?”
凌若念在心底冷笑一聲,瞬間明白了那個陌生號碼的擁有者。
“原來這個手機號是你的。”
她按下指紋解鎖, 然后當著男人的面, 將這個號碼拉黑。
“你——”
黎嶼成怒火直沖上頭, 往前一步將她壓在門板上逼問,“那個人究竟是誰?”
究竟是誰能讓她興趣高到聊這么久的天?
想當初他們在一起時,她打來的電話,最長也不超過十分鐘。
面對突如其來的零距離接觸,凌若念條件反射地皺了皺眉頭。
然后從容不迫地抬起眼睫,聲線緩緩:“黎嶼成,你現在有什么身份來問我這句話?”
黎嶼成驀地怔了下,手臂下意識地收緊,眼底陰沉得要滴出墨。
凌若念只覺得自己的腰快要被她箍斷,冷著聲音說:“放開我。”
黎嶼成回過神來,手上松了兩分但沒放開,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廢文,吃肉停不下來肆爾咡弍五久乙絲奇盯著女人漂亮的瞳孔陰惻惻地勾起唇角:“凌若念,要是讓我知道那個不長眼的狗東西敢打你的主意,我一定讓他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凌若念被他語氣里的狠戾詫異到,她以前從未見過男人這樣的神色,掌心抵住他的胸膛用力一推:“神經病!”
黎嶼成沒什么防備,被她這么一推踉蹌了下,后背脊骨往門框上一磕,一陣尖銳的麻意從脊柱爬向四肢。
讓他的身子驟然僵在原地。
凌若念沒有注意到他這份異常,眸底的神情一片漠然:“出去,我沒有心情陪你浪費時間。”
女人聲線里的冷淡,比脊背的撞擊還要刺痛他的心臟。
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許他暴露一分一毫的脆弱,他極力掩飾身體的不適,往外退了一步。
這時,樓上突然傳來小孩子蹦蹦跳跳的吵鬧聲。
凌若念漂亮的眉間一蹙,流露出幾分不耐的神情。
這小區在宜岸也算是不錯的豪宅了,但隔音效果依舊不怎么樣。樓上那戶人家有一個小男孩,精力使不完,一到晚上就開始在家里跑酷。
她委婉提醒過一次,但礙于對方是圈內記仇出了名的編劇,她不好得罪,只能兩權相害取其輕了。
門嘭的一聲關上,走廊的光源也一霎變暗。
黎嶼成看著緊閉的裝甲門,幾秒后低笑了下,眼底是自嘲的幽深。
凌若念曾經有多關注他,現在就有多不在乎他。
說來都是他自找的。
見男人面色如灰的下來,不似平時單純的心情不好,池川連忙迎上前去,然后才發現男人額頭的冷汗。
他驚訝地開口:“黎總您這是怎么了,要不我再送您去趟醫院吧?”
“不用。”
黎嶼成擺手,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低聲道,“你去查下住在她樓上的是誰?讓他家小孩晚上安靜點。”
池川應道:“好的,我明白了。”
雙姨看著男人匆匆出門,又匆匆回來,心里萬分困惑,然后將驅寒的湯藥加熱后重新送進書房。
一進門,卻給她嚇了一跳。
陽臺上立著一道男人消瘦的背影,指尖夾著一根香煙,被寒風吹得明明滅滅。
她連忙將手里的湯盅放下,然后拿了件大衣過去,語氣十分著急:“哎喲少爺,這外面冰天雪地的,您感冒還沒好怎么就穿這么點,這萬一明天更嚴重了怎么辦?”
黎嶼成沒有披上那件外套,而是沉聲道:“把衣服拿進去吧,別弄臟了。”
雙姨不解:“衣服哪有人重要?”
他無聲地笑了下,沒有解釋:“拿進去掛好吧。”
雙姨無法,只好重新將這件灰色大衣掛上,然后才后知后覺地想起,這件衣服貌似是凌小姐買的。
男人本身很少穿灰色的衣服。
*
星樂傳媒。
“那代言的事情就這樣決定了。”桑菊蓋起筆帽,站起來舒了一口氣,“我現在送你回去?”
凌若念拎起包包:“好。”
她們下午開了個會,整理了目前凌若念手上還未到期的代言,以及因為她最近影視綜藝雙開花新找上門的幾個代言,看看哪個適合簽約。
倆人剛到地上的停車場,就見保姆車旁邊停了一輛顯眼的勞斯萊斯。
池川撐開傘從副駕上下來,走到凌若念面前,恭敬道:“凌小姐,黎總有事找您,是有關您代言的事情。”
凌若念眉眼間的神色沒什么變化,桑菊下意識擋在她面前:“代言的事和我聊吧,我是念念的經紀人,和我聊再合適不過了。”
池川手里的傘面大部分都在女人頭頂,自己的肩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他語氣禮貌卻不讓步:“黎總說這件事情他只提醒凌小姐一人。”
見他用上了提醒這樣的詞匯,凌若念眼底神色微動,然后看向桑菊:“桑姐你先走吧。”
桑菊怕她吃虧:“可是……”
“沒事。”凌若念嗓音十分平靜,然后對著池川說,“走吧。”
池川撐著傘送她上車,沒讓她身上沾上一點雪意。
后座的車門打開,男人漆黑的視線也隨之而來。
凌若念和他微笑對視一眼,男人臉色異常的泛紅。
她優雅地撩著裙擺坐下,眉眼一片淡然,在車門關上的下一秒,抬手將車窗降下。
一降到底。
車子發動,冰冷的北風毫不留情地刮進車里。
后座上的男人抑制不住地低咳兩聲。
池川忍不住轉過頭求情:“凌小姐,黎總昨夜不慎感染風寒,現在還發著高燒。”
其實真要算起來還不只是這兩天的事,自從那晚在比亞里茨黎嶼成突然從萬教授家回到酒店開始,他就一直身體不適,吃了藥也不見好轉,算算將近一星期了。
昨晚那一記是直接加重了病癥。
他替黎嶼成憂心,男人倒是不在乎,剛才還非要穿這件灰色大衣過來。
昨天穿這件還合適,但今天的溫度比昨天下降了至少五度。
凌若念聞言看向身邊的男人,語氣緩緩:“不巧我今日穿得多,覺得熱,這樣的話不如下次有機會再聊?”
黎嶼成的視線從剛才到現在就一直沒從她身上離開,她今天穿著一身駝色連衣裙,外面是一件銀灰色的皮草羊絨斗篷。
皮草將天鵝頸圍得嚴嚴實實,叫人窺探不到里面的一絲春色,看起來確實夠暖和。
他用了點手段讓她上車,那她也不會讓他太過順心。
黎嶼成低笑了聲,和她對視著,將這一側的車窗也降下。
他并非不知道她的刻意刁難,只是想由著她,刁難也不理會來得好。
他捏了捏眉間,一開口嗓音極其沙啞:“我這次找你是有正事。你最近應該有好幾個代言找上門吧?”
凌若念淡淡地嗯了一聲,等著他接下去的話。
她清楚黎嶼成的個性,既然他那么說了,就絕對不會只是誆騙她上車,必然是有重要的事。
所以她剛才才會讓桑菊先走,自己上了他的車。
“找你的代言中應該有一個叫澳奶的牛奶牌子,給你開的價格應該也很高。”黎嶼成似乎是因為生病,說話的語氣比平時慢了不少。
凌若念輕點了下頭:“沒錯。”
他接著說:“那是個假洋牌子,剛成立沒幾年,一直打著澳洲進口的名頭找了很多明星網紅推廣,實際上連牧場在哪里都含糊其辭,今年315應該會有動作,你別接了。”
凌若念眼底的神色沉了幾分,然后立刻編輯了條微信發給桑菊,讓她推了這個代言。
她們接代言也無法調查得多深,無非就是看看有沒有沖突的競品代言,再來看代言費給多少。
在她們下午的討論中,這個代言本來是要接的,想著一個牛奶牌子能有多大問題,給的代言費合適就接了,沒想到背后埋了這么大的雷。
“行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凌若念語調緩緩,看見左右兩邊的街道,蹙起眉頭發問,“不過這好像不是去我家的路吧?”
黎嶼成扯了扯嘴角,氣定神閑地說:“我專門過來提醒你,一起吃個晚飯不過分吧?”
凌若念看著他淺笑了下:“不過分,但是……”
“你還有別的事?”男人問,那神情分明是不相信她接下來的任何一套說辭。
但凌若念卻出乎意料地搖了搖頭:“不是,我晚上沒有別的安排。”
“那你是什么意思?”黎嶼成微瞇起眼,然后就聽見她說——“我怕和你待在一個空間太久,會被傳染感冒。”
他胸口猛地一堵,然后又被刺激得咳嗽起來,完全沒想過會從女人口中聽到這個理由。
她居然在嫌棄他?
凌若念收回視線看向駕駛座,沒有什么猶豫地說:“柴叔麻煩你靠邊,我要下車。”
柴叔面色為難,不敢自己做決定。
黎嶼成喘著粗氣,聲線含著幾分無奈:“靠邊吧。”
柴叔聽到他發話,這才將車子靠邊,然后下車給女人開車門。
他目送著女人走遠的背影,又看向車里一臉病色的男人,然后在心里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哪一個愛你的女人看到你感冒,擔心的是自己會不會被傳染,而不是你難不難受?
凌小姐心里頭是沒有半分少爺的位置了……
*
“我的天!黎嶼成聽到你那么說有沒有被你氣吐血?”
鄭迦一邊開車一邊震驚地大笑。
凌若念神色自若:“哪有那么夸張?”
她下車后原本是想打電話讓桑菊來接她的,沒想到碰巧遇見鄭迦,然后就上了她的車。
現在正準備一起去吃飯。
“我一想到他吃癟的樣子就開心得不行,誰讓他以前那么欺負你,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鄭迦吐槽道,過了會又正色起來,“不過念念。”
“怎么了?”凌若念接話。
鄭迦語氣認真:“你可別因為他現在這樣就心軟原諒他。我聽別人說他對那個白月光的感情可不一般,當年一直不相信她溺水死了,找了可多年呢。縱使他現在以后說得再好聽,在他心里一定有一個地方一直是屬于那個人的,我不想你受這份委屈。”
凌若念無所謂地輕笑了下:“我知道,我沒想過要和他復合。”
那個女孩在他心里的地位,從他現在還在幫襯藺雅念就可見一斑了。
她不想以后的日子里,都在和另一個人比重要性,即便那個人已經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了。
她想要的是一顆愛人完整的心臟,百分之九十九也不行。
黎嶼成他給不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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