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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 第 31 章

    ◎我和他不一樣,不只是普通朋友?◎

    吃完飯, 鄭迦跟著凌若念來到茂鑫天地,打算今晚在這住下,她們也很久沒有一起睡覺了。

    以前凌若念每次去鄭家找她,都是睡在她的臥室, 有一次被黎嶼成那個狗男人知道了, 他直接黑了臉來到她家將人帶走, 小氣得不得了。自那以后,她就沒有和凌若念一起抱著睡覺的機會了。

    好在現在已經沒有狗男人從中作梗了, 她想怎么抱就抱。

    倆人剛踏進家門不久,就有人按響門鈴。

    “不會是黎嶼成追過來了吧?”鄭迦皺起眉頭, 一副不滿的樣子。

    凌若念從沙發上站起來, 路過她身邊時摸了下她的腦袋, 輕聲說:“我去看看。”

    鄭迦拉上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門打開,來者是住在樓上的編劇魯小勝,還有他的兒子小華。

    凌若念禮貌地笑了下:“魯老師,您怎么過來了,先進來坐吧。”

    “鄭迦也在啊,我就不進去了說完我就走了。”魯小勝陪著笑臉, 和上次鼻孔朝天的態度大相徑庭, “我這次主要是帶小華跟你說聲不好意思的, 他好動天天在家里跑來跑去,肯定是吵到你了, 希望你能多包涵。”

    他用手提醒了下小華,小華立刻低頭道:“對不起姐姐,我以后不會在家里亂跑亂跳了。”

    魯小勝笑得巴結:“這個果籃你收下, 我們就不打擾了。”

    凌若念接過果籃, 語氣平和:“那就謝謝魯老師了, 大家都是鄰居沒有什么不能互相理解的,小華也只是調皮了些,都是小事。”

    魯小勝忙不迭地點頭,然后看向小華:“小華跟兩位姐姐說拜拜。”

    小華抬起頭:“姐姐們拜拜。”

    “嗯,拜拜。”凌若念輕招了招手。

    送走魯小勝父子倆后,鄭迦忍不住爆笑出聲:“我的媽呀你看見剛才他那個樣了嗎,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么忍氣吞聲,平時看誰不是一副瞧不上的樣子啊!”

    “你小聲點。”凌若念提醒道,然后進客廳坐下。

    “不過他怎么會突然跑過來跟你道歉,上次你不是還說找了他溝通一點用都沒有?”鄭迦跟在她后面,一臉疑惑,然后又忽地想到什么,“該不會是黎嶼成搞的鬼吧?”

    要知道魯小勝的背景也不簡單,家里帶點紅色,要他彎腰比要他命還難,這宜岸能有本事讓他來跟凌若念道歉的人也就那么幾個。

    而這其中能和凌若念牽扯上的,也就黎嶼成了。

    “大概吧。”凌若念無所謂地應了聲,然后從果籃里拿起一盒藍莓,“你吃嗎?我去洗。”

    鄭迦笑瞇瞇:“吃!”

    夜里。

    鄭迦進浴室洗澡時,凌若念收到向源發來的微信。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她并沒有點開,隨頭像上那個紅色的1一直掛著,點開和桑菊的對話框。

    「桑菊:春風里你看得怎么樣了?」

    「看了一半了,這兩天沒別的事我爭取把它看完。」凌若念回復。

    春風里是她最新接洽的一部電影,以三戶人家的視角講述改革開放后老百姓的生活變化。她打算試的是其中一戶人家的女兒這個角色,叫范菁菁,雖然戲份算不上多,但也是一個搶手的好餅,是她進入電影圈的第一步。

    「桑菊:好那你盡快,下周就要試鏡了。」

    凌若念剛回復了一個好字,向源的語音通話就打進來。

    她一個誤觸,意外接通了,男人低沉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過來。

    “若念,是我。”

    她當然知道是他,要不然能壓根不點開語音嗎?

    凌若念輕嗯了聲,語氣冷淡:“有事嗎?”

    “什么時候請我吃飯?”

    男人語氣里的理所當然,讓凌若念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蹙起眉反問:“我什么時候說過要請你吃飯?”

    “上次江睿幫了你一個忙,你請他吃飯,這次我也幫了你一個忙,難道你不打算請我吃個飯感謝我?”黎嶼成聲線緩緩,頓了下帶上幾分意味深長,“還是說在你心里,我和他不一樣,不只是普通朋友?”

    在一旁聽見這句話的向源忍不住大翻白眼,怎么會有那么不要臉心機又深的男人?

    凌若念也沒跟他說她和人家江睿是什么關系啊,被他三兩句話就定義成普通朋友,還不請他吃飯就說明沒把他也當普通朋友?

    凌若念也是一樣的想法:“我沒時間。”

    黎嶼成好整以暇地追問:“那你什么時候有時間?”

    “不清楚。”她的語氣十分敷衍。

    “那就在下周找個時間吧。”黎嶼成替她做了決定,不見她那么反應,又問,“怎么不說話,在想什么?”

    那頭卻驀地出現另一道女聲:“在想要不要把你刪掉,向源你這個為虎作倀狼狽為奸的小人!你居然幫黎嶼成那個渣男來騷擾我家念念!”

    向源惶恐擺手:“不是我……那個,我也是沒辦法啊。”

    黎嶼成無視他倆的吵架,臉色微沉:“她今晚要留在你家?”

    凌若念嗓音冷靜:“沒錯。”

    一通語音里,四個人各說各的。

    黎嶼成眼底的寒意愈發滲人:“我不同意,你讓她回自己家去。”

    他從很早以前就懷疑鄭迦對凌若念心思不正,哪個直女會想和自己閨蜜親親抱抱一起睡覺,二十幾歲了還沒和男的交往過?

    鄭迦是不知道他的想法,否則一定要把他噴個狗血淋頭,讓他不懂女人之間友誼就不要瞎幾把指手畫腳。

    凌若念語調透出幾分譏諷:“你不同意,所以呢?”

    話音一落,黎嶼成的胸口猛地一堵,滿腹的理由被這句話堵了個徹底。

    他現在確實沒有什么身份來插手這件事。

    還沒等他想好如何解決這個問題,鄭迦就氣勢洶洶地掛斷語音,將手機扔到一旁,抱著凌若念說:“念念,我們不管那兩個神經病了,看電影吧。”

    凌若念點頭淺笑:“好。”

    次日早上,凌若念被一道手機鈴聲吵醒。

    她半睜開模糊的睡眼,摸到床頭柜上的手機放在耳邊:“喂你好。”

    黎嶼成聽聲音就知道她還沒醒,可現在已經早上十點了,聽筒處又傳來鄭迦的聲音——“念念誰啊?”,凌若念聲線溫柔——“沒什么你繼續睡吧。”

    聽到這段對話,黎嶼成簡直嫉妒到要把手機捏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壓抑住將要爆發的怒火,穩住呼吸說:“下周五一起吃飯,我問過余興慶了,你那天沒有行程。”

    凌若念困到腦子不清醒,壓根就沒聽進一句話,更不知道對面是誰,她和鄭迦昨晚看電影看到三點才睡。

    她隨意地嗯了一聲,然后掛斷電話,倒頭睡去。

    *

    下周二,凌若念去參加春天里的試鏡。

    停車場里,她看見一個不算陌生的身影。見她神色微怔,桑菊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然后問:“念念,你在看什么?”

    “那個男人你認識嗎?”凌若念問。

    桑菊解釋:“他啊,是這部電視劇的投資方之一,詹皓。”

    凌若念微擰了下眉:“姓詹?”

    桑菊點頭:“對,他就是詹俏的大哥。”

    居然是他。

    這也就能解釋上次餐廳的那一眼,詹皓大概是覺得她和藺嘉念長得像吧。

    試戲的大廳正中央,坐了這部劇的導演制片人還有詹皓,以及其他試范菁菁這個角色的女演員。

    抽簽出場,凌若念排到最后,等其他人試完,她才起身站到中間,面對著導演和鏡頭。

    大家試的都是同一個片段,是關于青春期范菁菁和父母吵架,然后雙方以吃飯這件事為借口別扭和好的一段戲。

    先前副導演已經提前發給她們做準備了,所以有幾個演員都自己準備了碗筷,但凌若念沒有。

    她赤著手上去,但開始演時,就像手上真的有副碗筷一樣,一邊吃,一邊隱忍的眼淚掉進碗里。

    戲份演完。

    導演直接當著其他人的面夸道:“演得很好。”

    凌若念起身禮貌道:“謝謝導演。”

    就在其他人以為今天的試戲到此結束時,很少說話的詹皓突然開了口:“凌小姐是否將劇本全部看完了?”

    “是的。”凌若念絲毫不意外他的突然發問,畢竟他是詹俏的大哥,為了親妹妹做點什么也正常,只要她自己準備充足了就沒什么關系。

    詹皓語氣平緩:“那就再加一個片段,試范志國出車禍進醫院,范菁菁在手術室外等待的那場戲。”

    凌若念應了聲好,然后開始演。

    這場戲難度很大,此時的范菁菁已經成年開始工作,但又遠遠不到成家立業的地步。

    一直被父母寵著,突然面對這樣的噩耗,一邊要冷靜下來處理各種事務,一邊還要安慰母親,不讓她覺察出自己心底的慌亂,成為母親的依靠。

    凌若念將重點放在了手上的動作。

    這個場景里,范母也是匆匆趕來,大冬天的外套都沒扣緊,范菁菁鎮定地安慰了下母親后,幫她將外套拉鏈拉上,卻一連失手了兩次,范母反握住她的手,她抿唇,然后終于將拉鏈拉上。

    這個表演,看得周圍的其他演員眼眶都不禁變紅,等到她站起來鞠躬時,才意識到表演已經結束。

    導演露出比先前更為滿意的笑容,拍手:“非常好。”

    一旁的詹皓抬手扶了扶鏡框,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那今天就到這里,辛苦大家了。”

    凌若念隨著人群走出,還以為詹皓會因為詹俏關系將她卡掉,沒想到當晚就收到了試鏡通過的通知。

    桑菊發來語音:「沒想到詹俏渾身都是小心眼,她大哥倒是個正直的。周五晚有一飯局,這部劇的其他投資方也會來,你沒有別的事吧,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

    凌若念利落地回復:「好。」

    *

    周五晚,凌若念和桑菊一起來到了導演定的包廂里。

    這次詹皓沒來,來了兩個陌生的投資方一個叫沈錦兵,一個叫劉志圭,以及其他定下的演員。

    凌若念這才知道,原來全綿綿也在這個組,初次演戲,嘗試一個高中學生的小角色。

    酒過半巡,凌若念來到洗手間,然后才發現包包里的手機在震動。

    剛才包廂里太熱鬧了,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動靜。她打開包包拿出手機,然后就看見令她一頭霧水的幾條短信。

    「今晚想吃什么?」

    「我現在去你家接你?」

    「我到了,你隨時可以下來。」

    「你不在家?」

    「凌若念你什么意思?你現在在哪?」

    「你要是不想和我吃飯,可以,故意耍我,也可以,但你至少回條信息讓我知道你沒事,不知道短信不回電話不接會讓別人為你擔心嗎?」

    要不是短信中出現她的名字,凌若念幾乎要以為這是發錯了。

    她看著這幾條短信,腦海漸漸將幾個碎片組合起來。原來那天早上打電話過來的是黎嶼成,還約了她今晚吃飯。

    上次她當著他的面將手機號碼拉黑,他這么快就又換號重來了。她何德何能,讓黎嶼成一次性給她發這么多條短信,然后將這個號碼也拉進黑名單。

    而另一邊,幻影后座里的男人眉眼陰沉得令人膽寒。

    凌若念說不想被他傳染感冒,他就整整一個星期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結果到了約定的時間,她非但不出現,連電話也不接,讓他在她家門口空等了一個多小時。

    副駕駛上的池川回過頭來:“查到了黎總,凌小姐現在在盛金俱樂部和春風里的劇組和投資方聚餐。”

    似乎想到什么,黎嶼成微瞇起眼:“投資方,有誰?”

    池川看了眼手機上的短信,面色一變:“沈錦兵和劉志圭。”

    黎嶼成周身的寒氣下降兩度,嗓音沉得發啞:“柴叔,開快點。”

    32  ☪ 第 32 章

    ◎“就這么走了,不請我上去喝杯水?”◎

    凌若念洗完手, 關掉水龍頭。

    少了水流的嘩啦聲,一道隱隱約約的抽泣聲從角落傳來。

    她眉眼間掠過一抹疑惑,思索了下,然后慢慢靠近那扇門, 敲了下:“里面有人嗎?需要幫助嗎?”

    過了幾秒, 那扇門慢悠悠地打開, 然后從里面走出來一個女孩。

    “綿綿,你怎么了?”

    凌若念有些驚訝里面的人竟然是她, 看著她紅通的眼眶,不禁放輕了聲線。

    全綿綿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 拉著她的手跪下來, 語氣哽咽:“念念姐, 你幫幫我,求你幫幫我!”

    凌若念面色微怔,扶著她的手肘冷靜道:“你先站起來,有什么事你慢慢說,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我不會袖手旁觀的。”

    聽她這么說,全綿綿呼吸才平穩了些, 然后有些難堪地開口:“那個沈總讓我今晚……去陪他, 我不想, 我真的不想去,所以才躲在這里。”

    凌若念神情一變, 眉間擰了起來,問:“那你經紀人呢,他今晚應該有和你一起來吧?”

    全綿綿的眼睛又涌出一股淚, 抽噎著說:“他, 他說這種事情很正常, 讓我不要鉆牛角尖。”

    凌若念白皙沉靜的臉上罕見地生出一股怒氣。

    她入圈以來從未見過這樣的經紀人,藝人不愿意接受潛規則還硬逼她接受來換取資源,就算是掉進錢眼里的張深,也只是讓藝人接一些婚宴壽宴類的商演。

    她調整下了情緒,然后說:“你現在跟我回包廂,拿上你的東西然后和我一起離開。”

    “可是這樣沈總會同意嗎?”全綿綿擔心道。她不覺得沈錦兵會那么輕易放她走。

    凌若念眼神很冷,語氣更加不屑:“還輪不到他來同不同意。”

    全綿綿就這樣戰戰兢兢地跟著女人回了包廂。

    桑菊因為家里有事已經先走了,包廂里剩的人也不多,凌若念拿起自己的外套和包包,和大家打了個招呼道別,然后朝全綿綿遞了個眼神。

    她立刻站起來,被旁邊的經紀人拉住,小聲呵斥:“你打算去哪?”

    “我要回家了。”全綿綿拽開他的手,然后跑到凌若念身邊。

    倆人剛要轉身往門口走,就被沈總端著酒杯的手擋住。

    橫肉滿面的男人語氣十分油膩:“凌小姐,怎么這么快就要走了,還有下一趴呢。”

    “可能是來的路上吹了點冷風,我現在頭有些暈,綿綿送我回去,沒辦法陪大家繼續實在抱歉。”凌若念客套道,然后轉頭對全綿綿說,“走吧。”

    下一秒,沈錦兵忽地拽住全綿綿的手腕,將她拉扯到自己身邊:“你能走,她可不能走。”

    全綿綿不禁尖叫了下,一臉抗拒,凌若念冷著聲音道:“沈總這是什么意思?”

    “我和綿綿還有話要說。”沈錦兵低頭湊到女孩耳邊,“綿綿你說是吧?”

    “沈總我真的要回去了。”全綿綿身子忍不住發抖,語氣卻還是維持鎮定,想保留住自己的一點體面。

    這時劉志圭突然來到他們中間,端著酒杯當和事佬:“老沈你干什么,別嚇著人家小女孩了。這樣綿綿,你把這杯酒喝了給沈總賠罪,今天的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沈錦兵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全綿綿見有此機會,忙不迭地道謝加道歉,然后拿起酒杯就要往下灌。于她而言,喝杯酒就能解決這件事當然是最好的。

    凌若念卻突然奪下她的酒杯,她不是剛進圈的新人,自然知道這杯酒有問題。

    “凌若念,你別給臉不要臉!”沈錦兵怒斥道。

    他本來還看在她的熱度和黎氏的面子上,給她幾分薄面,沒想到她竟然一次又一次阻礙他的事情。

    他再次出聲威脅:“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讓你圈子里混不下去?”

    全綿綿又慌又急,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連累凌若念得罪沈總。

    她正想著要怎么辦,然后就見女人眼里滿是不加掩飾的厭惡,一把將酒杯里的紅酒全潑向沈錦兵。

    四周響起一陣驚呼。

    所有人都不敢出聲,害怕殃及池魚。

    “我不信。”女人肩頸挺拔,語氣悠悠,因為穿了高跟鞋,氣勢還要壓他一頭。

    沈錦兵用手抹了抹臉上的紅酒,惡狠狠地盯著她:“你找死!”

    他正揚起手要一巴掌打下去,手腕就傳來一道鉆骨的疼痛。

    耳邊傳來劉志圭畢恭畢敬的聲音:“黎總。”

    沈錦兵順著那只手看過去,然后看見男人黑如閻王的臉,周身透著一股肅殺的氣息。

    黎嶼成狹長的眼尾微揚,似笑非笑地問:“沈總這是在教訓誰啊?”

    沈錦兵一下慌了,他壓根就沒想到黎嶼成會出現在這里,還是為凌若念撐腰。

    他小腿發抖地甩鍋:“黎總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想讓這個小藝人陪我喝杯酒,哪知道凌小姐突然就潑了我一臉,我一時激動才……”

    “這樣啊。”黎嶼成看了全綿綿一眼,然后松開他的手,隨意拉開一把椅子坐下,指尖痞里痞氣地敲了敲桌面,“既然她不愿意,那我來陪你喝一杯,你覺得怎么樣?”

    他一坐下,這張桌子上的其他人立刻彈射起來,站到一邊面面相覷。

    黎嶼成拉開他右邊的一張椅子,散漫地拍了拍:“坐。”

    沈錦兵不知他是何意,但也只能坐下來,等著男人接下去的舉動。

    黎嶼成招了招手,侍應生立刻上前。

    他拿過眼前不知道是誰用過的酒杯,語氣漫不經心的:“麻煩幫我把桌上這些酒和飲料都倒到這個酒杯里。”

    侍應生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的意思是將別人喝剩的酒都倒進這個酒杯了?心里疑惑萬分,但還是不敢有一絲懈怠地照做了。

    他將紅的白的各種酒,還有一些果汁飲料全部倒進那個酒杯,杯中的液體已經渾濁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甚至還有些絮狀物。

    然后小心翼翼地將酒杯放在男人面前的桌上:“黎總,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酒和飲料倒進這個酒杯里了。”

    黎嶼成玩世不恭地點了下頭,骨節分明的右手拿起酒杯,然后往沈錦兵面前一擺:“沈總,來一杯。”

    他的語調輕松得像面前是一杯陳年佳釀,沈錦兵卻看一眼都直犯惡心,皺著眉說:“黎總,這……”

    黎嶼成漫不經心挑了下眉,反問道:“怎么,請你喝杯酒那么難?”

    “黎總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強迫這個小藝人陪我喝酒,還冒犯了凌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沈錦兵立刻擺手求饒,然后看向凌若念,“凌小姐我跟你道歉,我真的是一時喝多糊涂了,還請你幫我和黎總解釋一聲。”

    見他還死不悔改,凌若念的目光里帶著明顯的鄙夷,沒說一句話。

    黎嶼成隨意扣了扣桌面,那聲音很輕,卻讓沈錦兵后背一涼,像是什么死亡倒計時一樣。

    他撩起眼皮,眼神深邃而漆黑,帶著一股壓迫感:“沈總這是不給我面子?”

    沈錦兵忙不迭否認:“當然不是。”

    “那就喝吧。”黎嶼成好整以暇地盯著那個酒杯,然后又看向劉志圭,“劉總也別客氣,把醒酒器里的酒喝了吧,別浪費。”

    劉志圭比沈錦兵干脆得多,笑著說了句:“謝黎總。”,然后直接拿起醒酒器對瓶吹。

    他沒那個本事得罪黎嶼成,多喝幾瓶正常的酒至少比那杯“雜酒”來說要好得多。

    事已至此,知道男人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沈錦兵只好拿起那個酒杯,忍住作嘔的沖動,將里面的液體一口悶。

    全綿綿看著都要吐了,一想到那里面有n多人的口水,就惡心得不行。

    沈錦兵剛將最后一滴酒喝完,就再也忍不住地立刻沖去洗手間,吐了個干凈。

    黎嶼成懶散地站起來,語氣透著一股輕松隨性:“大家繼續,我就不打擾了。”

    在場的眾人看到他這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都愣了下,然后注視著他離開的背影。

    凌若念走到全綿綿身邊,低聲安慰了句:“沒事了,我們走吧。”

    全綿綿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然后跟在她后面出了包廂。

    一走到俱樂部大堂,凌若念便看到男人立在那的一道漆黑高大的身影。

    他慢條斯理地走來,下巴輕抬了下:“走吧,我送你。”

    凌若念沒理會他,看向身邊的全綿綿,問道:“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全綿綿立刻擺手:“不用,我打車就可以,念念姐再見,黎總再見。”

    見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凌若念也沒扭捏,上了黎嶼成的車。

    現在再讓司機過來接她也是麻煩,還不如就搭他的順風車,反正也是他求她的。

    黎嶼成倒是有些驚訝地輕挑眉峰,沒想到她會那么輕易就答應。

    溫暖的后座車廂里。

    黎嶼成側過臉,目光落在女人身上,語調戲謔:“好用嗎?”

    “什么?”凌若念佯做不懂。

    黎嶼成好整以暇地勾了勾唇角,反問道:“難道你不是料到我會來才那么做?”

    凌若念確實如此,看到黎嶼成發來的短信后,他就料到了以男人的性格,肯定會查她現在的行蹤然后過來,所以才借他的勢,才潑沈錦兵那個家伙一臉酒,不然她會采取溫和一些的解決方式。

    她從容不迫地直視男人的眼底:“怎么,做都做了,你現在倒是不樂意了?”

    黎嶼成嗓音低淡含笑:“那你可就誤會我了,我只是想說,好用你就多用用。”

    這段對話落在沒進包廂的池川耳里,簡直曖昧得讓人浮想聯翩。

    “不必了。”凌若念語氣冷淡,然后拿出耳機戴上,“我現在要休息,麻煩你到茂鑫天地的時候叫醒我,沒問題吧?”

    見她這副拒絕交流,真把他當順風車的樣子,黎嶼成簡直被氣笑,看著她靠在車窗上靜謐的側臉,卻不自覺地連呼吸都放輕。

    柴叔原本是往富麗私廚的方向開的,聽女人這么說,一時間拿捏不住主意。

    黎嶼成給他遞了個眼神,他才調頭往茂鑫天地的方向開去。

    車子一路平穩地開往茂鑫天地。

    凌若念靠在車窗上,車廂內不知用的是哪款香薰,溫暖又好聞,竟然讓她真的睡了過去。

    一路上,黎嶼成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盯著她的側臉,街道上的燈光落在她光潔的額頭,高挺的鼻梁,再往下是飽滿的嘴唇。

    她很少涂深色的唇膏,都是淡淡地抹上一層,有時候甚至只是透明的潤唇膏,因為她的雙唇飽滿,顏色也好看,所以不需要唇膏來多加修飾。

    想起那觸感,他不禁喉嚨一癢,然后略微低下脖頸,將眼神從那誘人淪陷的地方稍微移開了些。

    快要到小區之前,凌若念醒了過來。

    看見自己上身多出來毯子,她神情淡淡,沒有扯下也沒有出聲,若無其事地看向窗外的風景。

    外面正在下雪,在路燈的交相呼應下,美得很寧靜。

    “柴叔,麻煩你停在小區大門口,別進車庫。”凌若念突然對著前方說道。

    她突然想觸摸這場雪。

    柴叔應了聲好,然后穩穩將車停在小區門口。

    凌若念自行開門下車,剛往前走了兩步,一道陰影突然從頭頂上蓋下,緊接著腕骨被一只溫熱的掌心攥住。

    她抬起眼,然后就看見男人扯了扯嘴角問:“就這么走了,不請我上去喝杯水?”

    凌若念站定,從容不迫地反問道:“黎總送女人回家,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嗎?”

    黎嶼成語調散漫又平穩:“我只送過你一人。”

    33  ☪ 第 33 章

    ◎就…讓他也經歷一遍我所經歷過的吧。◎

    凌若念回到家, 打開燈,剛坐下就接到桑菊的電話。

    她接起:“喂,桑姐。”

    那頭桑菊的聲音有些著急和自責:“你還好吧,我聽說你潑了沈錦兵一臉酒, 是不是他想占你便宜?”

    凌若念聲線緩緩地解釋:“我沒事現在已經到家了, 你不用擔心, 他針對的是全綿綿,后面黎嶼成過來把他處理了。”

    “黎總也去了?”桑菊驚訝道, 她的消息只收到一半。

    凌若念淡淡地嗯了一聲。

    “那就好。”聽女人這么說,桑菊舒了一口氣。

    既然是黎嶼成出面解決這個問題的, 那想必沈錦兵后續也不敢找她們麻煩。

    頓了下, 她交代起工作:“明天我下午我去接你, 去拍手袋廣告。”

    經過一年多的考察,凌若念代言的那個國際奢侈品牌把她的title從美妝代言人升級為中國區品牌代言人。

    這次拍的手袋廣告,也是到時正式全網官宣title的官宣圖,同時推封國內一線雜志,投放各大商場地廣。

    “好。”

    凌若念應道,眼神的神色深了一分。那些還留著深棕發色痕跡的廣告圖, 早就該換掉了。

    交代完行程安排, 桑菊的話題又轉到黎嶼成身上來:“念念, 所以今晚是黎總送你回家的?”

    凌若念的聲音很淡:“嗯,順路方便。”

    桑菊眉頭跳了跳, 無論是海月灣還是黎氏集團,都沒有一點和茂鑫天地順路的地方,要說方便只能是方便凌若念一人了。

    而凌若念愿意上男人的車送自己回家, 何嘗不是一種信號?

    于是她試探性地問:“那你現在對黎總是什么感覺, 打算重新接受他?”

    凌若念低頭輕笑一聲:“什么打算?就…讓他也經歷一遍我所經歷過的吧。”

    桑菊驀地怔了下, 竟然從那抹笑意中聽出無情。她這是想報復他?

    凌若念的腦海里浮現起手機里那一連數條的短信。

    黎嶼成說她一直不回消息讓他擔心,可曾經他也是那么對她的,她發的微信,他十天也不見得回一句。難道人只有自己也體會一遍后,才能明白那些忽略忽視的舉動會給他人帶來多深的痛苦嗎?

    她突然不想那么輕描淡寫地,放下過去他對自己的傷害。

    她要和他算賬算個清楚。

    *

    詹家別墅。

    詹皓一進門就看詹俏在摔東西發脾氣,保姆在一旁是勸也不敢勸。

    他的臉一下子冷了下去,帶著訓斥的口吻:“詹俏,住手。”

    聽見他的聲音,詹俏放下手里的花瓶朝他看去,然后很不滿地哼了一聲坐在沙發上,語氣不善:“你還回來做什么?”

    詹皓看她:“這里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回來了?”

    詹俏:“這里是你家,那你有把我當成你妹妹嗎?”

    詹皓:“我怎么沒有了?”

    詹俏怒目圓瞪:“你有你還幫凌若念搶我的角色?我說了我想要,那是我的!”

    一知道了自己大哥把角色給凌若念,今晚飯局黎嶼成還為凌若念出頭,她就氣得不行。

    詹皓慢條斯理地撿起腳邊的煙灰缸,一邊放在茶幾上一邊坐下,然后目光犀利地盯著她:“你是氣她搶了角色還是搶了黎嶼成?”

    “你……”詹俏豎起眉毛,“我都氣行了吧。”

    詹皓心平氣和地開口:“詹俏,沒有凌若念這個人,難道黎嶼成就會喜歡上你嗎?”

    詹俏胸口堵了一口氣,低下頭沒說話。

    詹皓繼續道:“你自己也清楚,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黎嶼成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哪一次不是和藺嘉念有關他才多看你一眼?”

    “所以不要把怨氣撒在無辜的人身上,更不要把你的時間和精力,都浪費在一個不愛你的人身上,好嗎?”他說。

    詹俏沉默著,她知道自家大哥說的沒錯。

    從很久以前,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他的眼里就只有藺嘉念,明明他們都是同一天認識的,她有時候甚至在想,如果那天是她的生日宴會,那他喜歡上的會不會就是她?

    她實在是不知道,她究竟差在哪里了……

    她越想越委屈,竟然哭了起來,抽噎著說:“難道我就比不上她嗎?”

    詹皓幫她擦眼淚,低聲安慰道:“你沒有比不上她,本文由企鵝峮幺污兒二漆霧二吧椅整理但你太想讓黎嶼成喜歡上你了,所以一直在模仿受他喜歡的藺嘉念,模仿到甚至失去自我,你還記得你以前跟我說你很喜歡畫畫的嗎?”

    詹俏點頭,那是在她認識黎嶼成以前。

    那時候她經常一個人待著,一畫就是一整天,不愛去和別人社交,更不沒有想過以后要進娛樂圈拍戲。

    是因為藺嘉念人緣好,因為藺嘉念想要當演員,所以她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詹皓聲線和緩:“大哥送你繼續去學畫畫好不好,你以前不是說想去佛羅倫薩的嗎?”

    詹俏靠在他的肩膀上,許久后,點了點頭。

    *

    次日,凌若念吃完午飯不久,桑菊就來接她去拍廣告大片了。

    說是午飯,但為了拍攝效果,她其實只吃了一根黃瓜。

    來到拍攝地點,工作人員都在做準備,她進化妝室,苦丁已經在那等著了。

    拍攝的服裝都由品牌方指定好了,苦丁只需要根據品牌方的要求,給凌若念這張臉上一個風格合適的妝就可以。

    這事也很容易,因為凌若念本身的氣質和品牌冷淡優雅的調性契合度很高,所以她只需要按照平時的妝容稍作調整就可以。

    妝發完成,拍攝也隨之開始。

    黑暗的角落里,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

    黎嶼成的視線朝中心的女人投去。

    她此刻穿了一件黑色抹胸古董高定禮服,雙手帶著黑色帶鉆的長手套,襯得她手臂的皮膚更加雪白,一襲長發少見地盤起,露出優美的肩頸線條。

    美輪美奐。

    唯一令男人皺眉的是,這件抹胸禮服的領口實在是太低了。

    有些美好,還是藏起來讓他一個人欣賞的好。

    如今天氣很冷,室內溫度也很低。

    第一套圖拍攝結束,站在一旁等候的小粒就趕緊拿著羊絨披肩上去。

    卻不料有另一道人影也走向臺上的女人。

    “黎總……”

    小粒驚訝又謹小慎微地喊了一聲。

    黎嶼成淡淡應了一聲,然后雙手撐開早已脫下的西裝外套,往女人白皙的肩頭披去。

    凌若念卻先他一步,拿過小粒手里的披肩披上,沒看男人一眼,然后直接往化妝室走去。

    氣氛瞬間凝滯。

    黎嶼成拿著西裝的手還頓在空中,工作人員的視線還停留在他身上。

    他眼神一掃,然后佯做無事發生地跟上女人的腳步。

    化妝室里。

    凌若念坐在化妝鏡改發型,苦丁假裝咳嗽了下,然后她就在鏡子里瞥見男人筆直修長的雙腿。

    她移開眼神,平靜道:“小粒,幫我泡杯茶。”

    “好的念念姐。”小粒連忙應道,然后去拿包里的茶罐,打開后面露難色,“對不起念念姐,茶罐空了我忘記換新的了。”

    凌若念眉頭一緊,語氣比平時嚴厲了一些:“你現在回公司拿。”

    她喜歡在拍攝間隙喝一口熱茶,如今已經成為她的一個工作習慣。如果缺了這一個動作,她擔心接下來發揮不出最好的狀態。

    小粒手忙腳亂地放下茶罐。

    下一秒,男人的低沉有磁性的嗓音便響起:“不用了,我已經讓人送過來了,白茶,對吧?”

    凌若念的視線與他在鏡子中對上,男人眼底略帶挑釁的神色,像是在展現自己有多了解她的喜好那般。

    她淡淡地收回目光,懶得回應。

    接下來的時間里,男人依舊跟在她身邊,看她拍廣告,等她換造型,像沒事做一樣,和當初動不動就出差動不動就開會的樣子判若兩人。

    換好第二套造型后,凌若念再次進入拍攝狀態。

    她雖然不是專業的模特,但眼神很會抓人,因此出來的效果非常好。

    那種冷淡迷人的氣質比上一套更甚。

    約摸十分鐘,時芳菲就趕到拍攝地點,看到正在拍攝的凌若念激動得不得了,差點要喊出她名字的時候,旁邊遞來一記男人冷冽的眼神,這才讓她及時冷靜下來。

    剛才萬秘書讓她來送東西,她還推脫了下,因為懶得在這大冬天跑來跑去,要不是萬秘書強調是黎總點名讓她過來,她才不會來呢。

    不過現在看來,這一趟簡直是太值了,早知道能看到凌若念,她第一個報名過來。

    待到第二個拍攝換衣的間隙,時芳菲跟在男人和女人后面,擠進了化妝室。

    “念念,茶。”她上前端上泡好的熱茶,目光落在女人吹彈可破的肌膚上,忍不住感嘆了句,“你皮膚好好哦。”

    凌若念頷首道:“謝謝。”

    時芳菲這人天真單純,沒有什么邊界感和眼力見,更不知道倆人分手原因。

    她剛感慨完女人的美貌后,就八卦地問:“念念,你是不是和黎總復合啦?上次看到黎總吃醋你和葛老師關系好后,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和好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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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 第 34 章

    ◎“沒錯,是我在單方面討好凌小姐。”◎

    黎嶼成臉上的神情悠然自得, 靠在沙發里,唇角微微揚起。

    小粒和苦丁面色一言難盡,而后更是被凌若念的話震驚到直接懵了。

    只見女人低頭抿了一小口茶,然后慢條斯理地抬起纖長的眼睫, 眸子清冷而從容地看向男人眼底, 聲線徐徐道:“不是和好, 是討好。”

    時芳菲嘴巴大得可以吞下一顆雞蛋,眼神在倆人中間來回游轉。

    然后就見黎嶼成輕挑眉峰, 點了下頭:“沒錯,是我在單方面討好凌小姐。”

    這時恰好桑菊帶著攝影師和品牌方等一眾人進來。

    一群人站在門口, 下意識停下腳步。

    要知道黎嶼成是多少千金小姐眼巴巴想嫁的男人, 這輩子最不缺的第一是錢, 第二就是女人,要讓他低下高貴的頭顱那可是比登天還難,可如今他竟然自己承認在討好凌若念?

    真讓人不敢置信……

    凌若念對門口的工作人員禮貌一笑,然后目光冷淡地看向對面的男人:“你可以走了,不要打擾我們聊工作。”

    這種當眾趕人的行為,無異于打男人的臉。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生怕這位有著活閻王之稱的男人會當眾發怒, 但他卻什么也沒錯。

    只見男人抄起手機站了起來, 聲線懶散:“行,那我到外面等。”, 然后和門口幾人擦肩而過。

    幾個人面面相覷,又聯想到剛才黎嶼成給凌若念披外套被拒絕那一幕,默默地在心里給她比了個牛。

    能讓黎嶼成變成舔狗的女人, 不簡單。

    下一秒, 凌若念放在桌上的手機忽地亮了下, 她瞥了一眼,短信上只有三個字。

    「滿意了?」

    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丟臉,亦或是低頭。

    凌若念眼底浮起一抹輕嘲。

    哪有那么簡單?這可遠遠比不上她當初當眾被詹俏潑酒。

    接下來這一套造型是重點,高效的溝通后,凌若念再次進入拍攝狀態。

    整個下午,她一共換了五套造型,直到傍晚才結束這次拍攝。

    黎嶼成被她以妨礙拍攝為由,趕到隔壁休息室,一待就是數個小時。

    直到天色暗下,休息室的門才被敲響。

    “進來。”男人語氣淡淡,但仍透出一股上位者的壓迫感。

    來者是品牌大中華區ceo,他聽聞黎嶼成來到拍攝現場,特地趕飛機過來的,畢恭畢敬道:“黎總你好,我是VC大中華區的ceo任暢,久仰大名。”

    “你好,任總。”黎嶼成起身和他握手,禮貌又不失威嚴。

    寒暄了幾句后,任暢說:“不知道今晚有沒有機會請您吃一頓晚飯?我已經讓人在富臨私廚訂好了包廂。”

    “不了,我今晚和凌小姐有約。”黎嶼成慢條斯理道,下一秒聽見任暢的話后卻直接變了臉色。

    任暢臉上流露出一絲疑惑和尷尬:“凌小姐?我剛到的時候正好看見她坐車離開了。”

    “拍攝已經結束了?”男人漆黑的眼底夾著一抹暗色。

    “是的。”任暢回答,然后識眼色地說,“那我就不打擾黎總了,我們改天有空再約。”

    黎嶼成嗯了一聲往外走,然后掏出手機。

    屏幕上是倆人兩小時前發的短信。

    「今晚一起吃飯?」

    「看情況。」

    什么情況能讓她把他扔在這幾個小時不管不問?

    他低著脖頸,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

    保姆車停在一家烤肉店前,凌若念戴上口罩下車,然后進了包廂。

    一小時前,鄭迦約了她一起吃晚飯。

    她一進門,就被躲在門后的鄭迦抱住,驚了下,然后回抱了下她。

    倆人坐下,侍應生立刻上菜。

    鄭迦看著面前一盤盤新鮮的肉流口水:“我的媽呀,感覺好久沒吃過烤肉了!”

    “我也是。”凌若念說。

    倆人是明星,有上鏡的需求需要保持身材,所以平時吃得很克制。

    凌若念這次是因為后面一個月沒有拍攝了,要等到年后才進組,所以才敢放肆地吃一餐。

    吃飽了再減肥。

    “我不管了,這次我要吃到盡興!”

    鄭迦語氣激動地說,凌若念神色舒展地夾起一片五花肉放到烤盤上。

    吃了十分鐘,鄭迦嘆了一口氣說:“這烤肉好吃是真的,累人也是真的,我的手都快酸死了。”

    凌若念接過她手中的夾子,柔聲道:“我來吧。”

    “不行,剛才就是你在烤,你看你都沒吃到幾口。”鄭迦握緊手中的夾子,堅定地拒絕道。

    這時,凌若念擺在右手邊的手機忽地響起,看到上面那一串沒有備注的號碼,她接起來:“喂。”

    “你在哪?”那頭男人磁性的嗓音傳來。

    她眼神落在對面鄭迦身上,淡聲說道:“和鄭迦吃飯。”

    黎嶼成站在室外,右手指尖夾著根香煙,風將他黑色大衣衣擺吹得揚起,視線沒有焦點地落在遠處。

    他吸了口煙說:“我去找你。”

    凌若念眉間動了下,然后說:“行。”

    沒想到她答應得這么干脆,黎嶼成頓了下,然后電話被掛斷。

    他拿下放在耳邊的手機,一個地址發了過來。

    “誰啊?”鄭迦好奇地問道,凌若念能提起她的名字,就說明是她們共同認識的人。

    凌若念嘴角一提,神色含著一層戲弄的笑意:“烤肉的人。”

    十分鐘后,包廂門被打開,一道漆黑高大的身影隨之出現。

    鄭迦挑眉:“這就是你說的烤肉的人?”

    凌若念輕聲道:“嗯。”

    男人毫不見外地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

    他身上帶著外面風雪的冷冽,一下沖散烤肉的油煙味,凌若念挺立的鼻尖幾不可查地動了下,然后自然而然地吩咐道:“你把肉烤了放到這個空盤子里。”

    黎嶼成指尖頓了下,偏過頭看她,似乎是在思考著她剛才的話,然后沉聲道:“我讓服務生進來。”

    他給她烤肉當然沒問題,但他為什么也要幫別的女人做這種事?

    凌若念眸底的神色十分冷淡:“服務生在場我沒法和鄭迦聊天,你要是不愿意現在就可以走。”

    黎嶼成下頜線收緊了幾分,沉默了幾秒后,低低地哼笑出聲,認命地拿起烤肉夾:“行。”

    誰讓他是在討好她呢?

    對面的鄭迦看得一臉震驚。

    黎嶼成居然答應了,他這種人應該這輩子都沒有自己親手烤過肉吧,今天居然還要順帶服務她?既然這樣的話,那她可不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她笑瞇瞇地說:“那我要吃西葫蘆。”

    黎嶼成銳利的視線向她掃去,然后挽起白襯衫的袖口。

    慢條斯理的動作,讓他做出幾分肅殺之氣。

    鄭迦再次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重復:“快點,烤西葫蘆。”

    然后朝凌若念挑了挑眉,氣質清冷的女人微彎了下杏眼,仿佛冬天的冰面化開。

    男人的余光掃到這個細微的表情變化,低頭唇角不禁揚起,然后開始動手烤肉。

    她笑了,那也值了。

    一餐結束,黎嶼成不但沒和凌若念說上幾句話,連肉也沒吃上幾口。

    他拿起大衣,掛在勁瘦有力的小臂上,沖凌若念抬了抬下巴:“我送你回去。”

    鄭迦挑釁似的說:“用不著你,念念有我送。”

    他的臉色立刻沉了一分。

    凌若念將大衣的腰帶系好,冷而雅的氣質很突出,然后看著他說:“你可以走了。”

    黎嶼成眼神驀地一黯,她那語氣,分明就是拿他當工具,用完即扔。

    他努力抑制下心頭的郁氣,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說:“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

    凌若念回到家后,突然接到來自蕓麗阿姨的語音通話。

    她眉間掠過一絲驚訝,然后接起:“蕓麗阿姨,你找我啊?”

    張蕓麗笑著說:“對,你現在忙不忙,方不方便?”

    凌若念扯了張毛毯蓋在腿上:“方便,您有事直說。”

    張蕓麗笑得更開心了,說:“我這次打電話來就是想跟你說,你送我的那條圍巾我這幾天都有用著,戴上氣派摸著又軟和,你真是有心了,阿姨多謝你。”

    “您不用客氣,是江睿幫了我朋友一個大忙才對。”凌若念道。

    張蕓麗切入正題:“不知道你這幾天有沒有時間,阿姨想請你吃個飯,我呀有個小侄女特別喜歡你演的電視劇,知道我這條圍巾是你送的之后,就一直鬧著要見你。”

    原來是這樣。

    她以前也不是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有的人因為和她曾經有私交,所以聯系上她想讓她和別人一起吃頓飯,她都拒絕了。

    凌若念正想找借口拒絕,便聽見她說——“自從你工作后,我們也好些年沒見了,想當初在漁村的時候,你還經常來吃阿姨做的飯呢。”

    她上高中后,因為打算考電影學院,所以花銷比以前要大了些。

    梁春英在市里找了份家政的活,從早上到傍晚,有時候趕不上回家做晚飯,就將她托付給張蕓麗。

    因為這份幫助,凌若念眼底的神色一動,然后溫聲開口:“好,那就明晚吧,可以嗎?”

    “當然好了,那就這么說定了,明天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張蕓麗激動道,然后說,“那阿姨就不打擾你了,你忙,我們明晚見。”

    凌若念聲線和緩:“好,明晚見。”

    她掛斷電話后,一條短信進來。

    「到家了嗎?」

    女人臉上的神情沒什么波動,放下手機,然后拿了睡衣進浴室洗澡。

    晚上吃了烤肉一身味,她不習慣。

    樓下,雪花飄下。

    一襲挺括黑大衣的男人立在那,仰著脖頸往上望,視線落在某一扇亮著的窗戶上。

    她沒回,但他也知道她到家了。

    35  ☪ 第 35 章

    ◎“沒準那個男的也在她家。”◎

    第二天傍晚, 凌若念來到富麗私廚。

    餐廳是張蕓麗訂的,但她還是覺得讓長輩請吃飯不合適,于是一進門就跟服務員說了記在她賬上。

    進入包廂,張蕓麗江海夫妻倆已經在里面了, 還有一個媽媽輩的阿姨和一個二十左右的女孩, 應該就是張蕓麗昨天在電話里說的喜歡她的侄女和她媽媽。

    張蕓麗熱情地拉開椅子走過來:“念念啊你終于到了, 我們剛剛還在說你什么時候到呢?”

    “蕓麗阿姨,江叔。”凌若念禮貌問好, 然后看向包廂內的另外倆人,“這位小妹妹就是您昨天和我提到的侄女吧?”

    張蕓麗笑著給她做介紹:“對對對, 這是我侄女萌萌, 這是萌萌的媽媽。”

    凌若念微笑著:“你們好。”

    萌萌拿出一本她的周邊相冊, 欣喜又小心翼翼地遞到她面前:“念念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她拿起筆:“好,簽在這里嗎?”

    “嗯,謝謝。”萌萌激動地看著她,然后忍不住說,“你真人比視頻里更好看。”

    張蕓麗拉著她坐下贊同道:“我們念念那是從小就美,不是那些整容整出來的女明星比得上的。”

    凌若念淡然一笑, 看了一圈后問:“阿姨你們點菜了嗎?”

    張蕓麗說:“還沒有。”

    “那我們現在點吧。”凌若念道。

    她正想要讓服務員進來, 張蕓麗就攔住她:“再等等, 江睿就快到了。”

    她眼底微怔了下,張蕓麗沒跟她說過江睿也會來, 但還是點了下頭:“好。”

    過了兩分鐘,江睿推門進來,他一進門看到凌若念, 也愣了一秒。

    “若念, 你怎么在這?”

    凌若念輕聲答:“阿姨說萌萌喜歡我, 我想著也很久沒和叔叔阿姨見面了,正好一起吃頓飯。”

    聽她這么一說,江睿也明白過來自家母親想做什么,倏地皺起眉頭。

    張蕓麗拉著他坐在凌若念的左手邊:“你這小子,怎么還生疏起來了?以前天天和念念一起上下學,叫她念念,現在反到害羞起來了?”

    ……

    吃到一半,萌萌害羞地站起來說她去洗手間,然后走出去。

    走廊迎面而來兩個氣質長相都十分出眾的人,其中那個穿黑西裝的更是比娛樂圈男明星還要帥。

    她一個顏控一下子看傻眼,站在包廂門口愣了下,門也沒關。

    向源已經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了,朝她看去笑了笑,卻沒想到從門縫里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他用手肘頂了旁邊的男人一下,說:“凌若念在里面誒。”

    聽到女人的名字,黎嶼成散漫的眼神一緊,然后朝里面看去。

    這一看,俊朗的眉眼驟然陰沉得不像話。

    凌若念居然在和那個醫生吃飯,在場的還有他的父母親戚?

    聽見他們倆人的對話,萌萌問:“你們是凌若念的?”

    黎嶼成黑著一張臉,聲線冷硬:“我是她老板。”

    萌萌被男人身上透出的無形壓迫感震懾到,下意識地移開腳步,留出了門口的位置。

    黎嶼成邁開一雙長腿,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地板上,骨節分明的指骨敲了下門板,口吻十分嚴肅:“凌若念,你出來一下,關于你昨天拍的廣告,我有些問題需要跟你溝通。”

    張蕓麗被男人的氣場嚇了一跳,轉過來臉問:“念念,那是你老板?”

    凌若念神色平靜:“對。”

    張蕓麗連忙道:“那你趕緊去吧,工作重要。”

    “好,那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凌若念緩緩起身,然后朝門口走去。

    她在男人面前站定,從容地勾了勾唇角,“走吧,黎總。”

    黎嶼成不知為何從中看到一點挑釁的意味,微瞇起眼,然后單手插兜走向他在這長期包下的包廂。

    向源有眼力見地沒跟過去。

    一進包廂,黎嶼成就再也抑制不住胸腔里沸騰的情緒,一把攥住女人的手腕將她壓在門后。

    那副類似于見家長的場面,正在不斷地刺激他即將崩斷的神經。

    他捏住女人的下巴,直接堵住她鮮艷的紅唇。

    凌若念完全沒料到他會這么做,驀地一怔,鼻息口腔間都是屬于男人的清冽的氣味,正強勢地侵占她的領地,白皙的天鵝頸艱難地仰著,然后涌上一層激烈的紅。

    她嘗試扭動手腕反抗,雙手卻被男人箍得更緊,她轉而用力踩住男人的腳背,高跟鞋鞋尖陷進锃亮的皮鞋里,但黎嶼成跟感受不到似的,吻得更加起勁,凌若念氣得眼睛泛紅,然后狠狠地往他舌尖上咬下去。

    黎嶼成吃痛地皺起眉頭,這才松開了她的嘴唇。

    凌若念抬起臉喘著氣,一雙清冷的眸子嫌惡瞪著他,然后抬手重重甩了他一巴掌。

    黎嶼成被他打得偏了臉,舌尖頂了頂腮幫子,嘗到一絲鐵銹味。他知道他這么做只會引起凌若念的反感,但他實在控制不住了。一想到她見別的男人的父母,或許還在談婚事,他殺人的心都有了。

    “起開。”凌若念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情緒。

    黎嶼成喉間猛地一堵,看著她嫌惡地擦嘴唇的動作,手上一頓,然后松開了她的身子。

    一得了自由,凌若念立刻按下門把手,神情冰冷如霜。

    在她即將踏出包廂的下一秒,身后傳來一道低沉透著幾分危險的男聲。

    “凌若念,你應該還記得我說過話吧,要是讓我知道那個不長眼的敢打你的主意,我一定不會讓他好過。”

    下一秒。

    門,嘭的一關!

    黎嶼成盯著面前緊閉的門鎖,眉眼愈來愈陰沉。

    凌若念剛回來坐下,就聽見張蕓麗感慨道:“念念啊,你那個老板沒為難你吧?長得一表人才的,就是這個脾氣怪嚇人的,還是我們家江睿這種暖男好,你說是吧?”

    萌萌附和地點頭。

    凌若念淡淡一笑。

    張蕓麗眼神精明地試探道:“你在娛樂圈這么幾年,有沒有碰到合適的對象?”

    江睿立刻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媽不要亂問。

    凌若念放下筷子,淡聲道:“沒有。”

    張蕓麗一聽激動了不少,確認道:“那就是說你現在沒有男朋友了?”

    “嗯。”凌若念應道。

    張蕓麗笑起來:“我看我們家——”

    “媽!”

    她話剛出口就被江睿打斷,江睿站起來,“媽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話想和你說。”

    “你有什么話回家再說。”張蕓麗不接他的話,但江睿卻已經邁開腿走了出去。

    無奈之下,她只能起身:“那念念你先吃,我很快就回來。”

    凌若念溫和一笑:“好,你去吧阿姨。”

    母子倆來到走廊。

    江睿壓抑著不滿:“媽,我已經和你說過了我和念念沒可能,你為什么還要這么做?”

    今天這餐飯,張蕓麗只跟她說是和萌萌她們吃飯,并沒有告訴他凌若念也在場。

    張蕓麗反駁道:“怎么就沒有可能?你們倆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多般配啊,現在她沒男朋友,你沒女朋友,這不是剛剛好嗎?”

    江睿說:“不是一起長大就般配的,她現在是大明星,以我現在的條件壓根就配不上她,你別亂來了行嗎?”

    話音一落,張蕓麗梗著脖子道:“你哪里配不上她了?她現在是女明星沒錯,但你名校畢業,現在還開了家牙科診所,前途光明,除了掙得沒有她多,哪點比不上她了?”

    江睿無奈地強調:“媽,我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那家診所是我和幾個師兄一起開的,不是我一個人的。你別老跟別人這么說。”

    他深呼吸了一次:“你問我和她差在哪里?就差在今天這餐飯上,你身上的這條圍巾上,我們可以偶爾來這家餐廳吃一頓飯,我可以在你生日送你這樣一條羊絨圍巾,但她是每天都可以來這樣的餐廳吃飯,戴這樣的圍巾。”

    張蕓麗臉色微變,說:“我知道她掙得多,那是她們當明星的來錢容易,雖然你掙得沒有她多,但你是牙醫,社會地位高受人尊重。她高中的時候成績比你差多了,現在只是運氣好罷了,我還沒嫌棄她學歷低。”

    “總之,我和她之間不可能,你不要再打任何主意。”

    江睿語氣嚴肅認真,然后打開包廂門走進去。

    接下來的飯桌上,張蕓麗沒再打聽凌若念的感情狀況,讓她吃得輕松了不少。

    吃完飯,張蕓麗說:“念念,就讓江睿送你回去吧,我們其他人坐你江叔的車回去。”

    見他媽還不死心,江睿吸了口氣道:“我打車來的,車子送去保養了,不好意思啊若念。”

    凌若念抿了下唇:“沒關系,我經紀人已經到了。”

    張蕓麗蹙眉,睨了一眼自己不爭氣的兒子。

    *

    凌若念回到家立刻進浴室泡澡,洗完澡護完膚后正好接到鄭迦打來的視頻,她干脆躺在被窩舉著手機和鄭迦聊天。

    聽她說了今晚吃飯的事,鄭迦恍然大悟道:“原來她是想撮合你和江睿啊,什么侄女想見偶像都是借口。”

    凌若念輕輕嗯了一聲:“不過江睿也沒那個意思,所以還好。”

    鄭迦:“不過我還是覺得你以后就少和他媽媽接觸了,她那么想讓你做她兒媳婦,萬一被狗仔拍到可不好解釋。”

    凌若念點了下頭:“不說我了,你呢,今天去哪了?”

    聽她這么一問,鄭迦忽地激動得坐起來:“我和你說我今天去參加了一個拍賣會,看到一只很漂亮的玻璃種手鐲,我本來想拍來送給你的,結果遇到一個掃興的一直跟我搶,最后價格實在被抬得太高,超過我預算太多了,所以我就只能放棄了……”

    她的嘴角垂了下去,凌若念笑了下安慰道:“沒關系,你的心意我已經收到了。”

    樓下。

    黎嶼成來到茂鑫天地,剛才他們吃完飯,凌若念那桌已經離開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和江睿一起走的,他專門開車來了這里,從樓下望著那一扇窗。

    見那扇窗亮著,他一顆懸掛著的心才放下。

    還好,還知道回家,知道大晚上的不要和男人到處亂跑。

    他收回視線,單手插在大衣兜里,往小區門口的方向走。

    “就這么走了,不用上去確認一下?”跟著他過來的向源又跟上去。

    黎嶼成語調透著幾分無語:“燈亮著,她在家。”

    向源提了下嘴角,欠欠地說:“沒準那個男的也在她家。”

    男人腳步猛地一頓,漆黑高大的背影散發著陰沉的寒氣,目光狠厲。

    向源立刻擺手:“我開玩笑的。”

    黎嶼成銳利的視線再次往上投去,薄唇抿得更緊。

    那扇亮著的窗戶,是她的臥室。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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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 第 36 章

    ◎“可我覺得送禮物的人才重要。”◎

    過了兩天, 凌若念來到星樂傳媒。

    已經快到年底了,這次算是總結團隊今年一年的工作,再然后就是看他們各自的想法,愿不愿意和她離開。

    過完年, 她和星樂的合約也正式結束。

    會議結束, 凌若念內心還是比較滿意平靜的, 團隊里的大多數人都愿意跟著她另起爐灶。

    宣傳糖糖離門口最近,第一個打開了大門, 看到門口立著的男人身影后驚了下。

    “黎…黎總。”

    聽見她這一聲稱呼,會議室里眾人都抬眼望去, 除了坐在中心的女人。

    她今天戴了一副白金鉆石耳環, 配上那一襲黑長直, 襯得她整個人更加出塵奪目,一雙清凌凌的杏眼全在手機上,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站在她旁邊的小粒低聲提醒道:“念念姐,念念姐。”

    凌若念優雅地抬起眼來看她,然后跟著她的視線看向門口,這才發現男人的存在。

    目光淡淡的。

    她想到手機上的信息, 便自然而然地吩咐道:“你到前臺幫我拿個快遞。”

    黎嶼成抬了下一側眉頭, 語氣帶著幾分不可置信:“我?”

    “有問題嗎?”她好整以暇地反問道。

    其他人更是震驚。

    凌若念居然讓黎嶼成——他們老板的老板去拿快遞, 他怕是這輩子都沒有自己親手拿過一次快遞吧?

    小粒連忙道:“念念姐我去吧。”

    凌若念抬手示意她別動,眼神悠悠地盯著門口的男人, 姿態十分從容不迫,篤定了他會去一樣。

    果不其然下一秒,男人便扯了扯嘴角, 低頭無奈道:“行, 我去。”

    他一離開, 凌若念便說:“都散了吧,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我們來年再見。”

    “好,新年快樂。”眾人應道。

    前臺。

    猛地看見男人停在面前的身影,臉色還略帶陰沉,小實習生嚇得聲音發抖:“黎黎總,請問您有什么吩咐?”

    黎嶼成沖那堆快遞抬了抬下巴,語氣有些不耐:“把凌若念的快遞拿出來給我。”

    “好的,您稍等一下。”小實習生立刻點頭應道,然后拿起在最底層兩個超大的泡沫箱,堆疊放在桌上,“黎總,念念姐的快遞就是這個。”

    快遞不輕,被放在桌上時濺起了一陣風,帶著食物的咸香味,撲向男人高挺的鼻尖。

    黎嶼成不禁蹙了下眉頭。

    凌若念這是在網上買鹵味了?如果是她父母做的,應該像以前一樣直接當面送過來給她,用不著寄快遞這么麻煩。

    他沒什么遲疑地抱起面前的兩個泡沫箱,胳膊一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矜貴中又透著一股蓬勃野性的力量感。

    然后一路往剛才的會議室里走去,無視周圍驚奇的視線。

    掛著工牌的員工震驚得無以復加,有的膽大的甚至偷偷拍照發到群里。

    「有生之年我居然能看到黎總親自搬快遞!」

    「什么快遞這么重要,還需要大老板親自拿?」

    「是念念姐的快遞,聽說是她讓黎總來拿的。」

    「所以傳聞不是假的,黎總真的在追念念姐,追到拿快遞也太沒面子了吧,這照片傳出去得嚇掉別人眼球!」

    「我可警告你們別亂來啊,老板的面子他覺得沒掉就是沒掉。」

    「謝謝張哥提醒。」

    黎嶼成來到剛才的會議室,一進去,卻發現里面已經空了,不爽地咬了下牙關,然后繼續抱著兩個顯眼的泡沫箱,往凌若念的個人休息室走去。

    凌若念正悠閑地給自己泡了杯茶,看見從門口進來的黎嶼成,掩在茶杯下的嘴角勾了勾。小粒下意識想去幫忙,被她用眼神攔住。

    男人穿著一身高定挺括的黑西裝,氣質矜貴非凡,手上卻抱著兩個廉價白色泡沫箱,上面甚至還有運輸時留下來的臟痕,看著十分滑稽。

    “放那吧。”她隨手給他指了個位置。

    黎嶼成任勞任怨地按照她的指示將快遞放下,聞到自己西裝下擺沾上的鹵肉味后,隨口問了一句:“你買的鹵味?”

    凌若念語調緩緩:“別人送的。”

    一聽她這話,男人漆黑的瞳孔瞬間一緊,警惕心十足地問:“誰送的?”

    “很重要嗎?”

    凌若念故意不正面回答,吊著他,就像他曾經也不會跟她交代,他和誰出去了一樣。

    黎嶼成薄唇抿成直線,盯著她的眼睛沉默了幾秒。

    然后無所謂地扯了扯嘴唇,拿出手機往快遞單上一拍,語氣游刃有余的:“沒事,你不說我也可以查出來。”

    凌若念不怕他查出來后會做什么,因為寄快遞給她的人是全綿綿,為了感謝她上次出手相救。

    她一開始是拒絕的,但全綿綿說這是她媽媽親手做的她們那的特產,鹵豬蹄和熏雞什么的,所以她才接受。

    其實她們的老家是一個地方,雖然她是小升初才來的宜岸,但幾乎沒有關于在那邊生活的記憶了,父母至今也沒有帶她回去過。

    她喝著茶不言語,余光瞥見男人手上不知從哪變出來一個錦盒,然后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送你的。”黎嶼成挑了下眉。

    凌若念手上喝茶動作不變,輕聲道:“小粒,打開。”

    小粒應聲連忙打開,手指有些發抖。

    盒子一打開,一只玻璃種的翡翠鐲子露了出來,玲瓏剔透的美得讓人呼吸一滯。

    凌若念眼神微動了下,然后就想到昨晚鄭迦吐槽的那個掃興的人。

    看來那個人大概率就是他了。

    這時,正好糖糖有事找她,見門沒關,就直接進來了。

    “怎么了?”凌若念抬起頭問。

    糖糖微弓著腰:“我剛才忘了提醒你,今晚那個洗發水的代言官宣,你記得在微博上轉發一下。”

    她點頭:“行,我知道了。”

    糖糖正要離開,目光掃見桌上那只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翡翠手鐲,忍不住贊嘆道:“念念姐,你這只手鐲可真美。”

    “美嗎?”凌若念淡聲問道,像是一點都不覺得好看一樣。

    糖糖語氣加重:“美啊,當然美了。”

    下一秒,凌若念云淡風輕地開口:“那就送你了。”

    糖糖還在懵圈中,就接到來自身旁男人帶著戾氣的目光,反應過來后立刻擺手轉身:“念念姐你說笑了,我媽打電話催我回家吃飯,我就先走了,拜拜!”

    嚇死,黎總送的禮物,誰敢隨便拿啊?

    聽見她說回家吃飯,凌若念也拿起包包起身,對小粒說:“小粒我們走,桑姐還在等我們呢。”

    她剛走半步,腕骨就被一只勁瘦有力的手死死攥住,耳邊傳來男人質問的嗓音:“你什么意思?”

    凌若念輕盈地側過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明知故問:“什么什么意思?”

    “把我送你的禮物推給別人,是什么意思?”黎嶼成幾乎是咬著牙問出這句話。

    她要是不喜歡,不收甚至直接扔進垃圾桶,他都能接受,但推給別人是什么意思?

    凌若念氣定神閑地反問:“送我的禮物不就任我處理了嗎?難道我怎么處理還要過問你這個前主人的意思?”

    黎嶼成臉色一變,被她這句話堵得啞口無言,深呼吸了幾下后才說:“沒關系,你不喜歡我重新挑,一定可以挑到你喜歡的。”

    “是嗎?”凌若念輕笑了下,說,“可我覺得送禮物的人才重要。”

    黎嶼成胸腔又是一堵,漆黑的視線死死地盯著女人的嘴唇,恨不得直接給她堵住,這樣就聽不見她那些氣死人的話。

    凌若念甩開他的束縛,然后說:“小粒,我們走。”

    小粒指著那兩個泡沫箱說:“念念姐,那這兩箱快遞怎么辦?”

    凌若念神情頓了下,她剛才只顧著叫黎嶼成把快遞拿進來,都忘了她從明天起開始休假,放在這也沒人吃,應該帶回家然后再給鄭迦桑菊她們分一分的。

    她重新看向黎嶼成,語氣理所應當的:“那就麻煩你再幫我搬下去了。”

    黎嶼成心口還沒散開的郁氣再次堵起來,短短一會,都快給他堵出心臟病了。

    然后認命地彎腰抱起那兩個箱子,跟在女人身后走了出去。

    又是一陣注目禮……

    三人坐電梯下車庫。

    黎嶼成和凌若念并排站著,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她姣好的側顏上。

    眷戀的,帶著努力抑制的欲望。

    凌若念壓根沒有留意到他的眼神,一直在做補品的功課,打算這次過年回去再給父母帶點。

    一直到黎嶼成將快遞放進后備箱,她都沒有看過他一眼。

    小粒看著已經上車的女人,彎腰對面前臉色沉沉的男人說:“謝謝黎總,那我們就先走了。”

    黎嶼成凌厲的視線透過車玻璃,看著里面那道清冷的輪廓。

    然后低頭自嘲地哼笑了下,淡淡應道:“嗯。”

    37  ☪ 第 37 章

    ◎“你就是這么看我的?”◎

    凌若念和小粒來到吃完飯的地方。

    桑菊已經提前到了, 因為她牙疼所以凌若念給她放了假,沒有參加下午的會議。

    凌若念坐下后關心道:“你牙怎么樣了,還能吃飯嗎?”

    “吃點軟的吧。”桑菊嘆了口氣,無奈地笑笑, “天生牙齒不好就是麻煩。”

    “那我給你點個粥吧?”

    “好。”

    點完菜, 服務員出去后, 桑菊接著說起她今天拔牙的事:“我跟你們說,剛才我看完牙差點都走不了了。”

    “為什么啊?”小粒好奇道。

    凌若念也輕輕地掀起眼皮。

    桑菊說:“就是門口有人鬧事, 一直堵在那,說什么把她的牙治壞了要討個公道, 然后那個江醫生就一直在那安慰她, 我看他估計也沒什么這方面的經驗, 一直挺手足無措的。”

    凌若念不知為何眉間一擰,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桑菊打開手機:“我還拍了視頻呢,你們看。”

    她把手機屏幕朝她們這邊,凌若念的視線落在那個鬧事的女人身上,眼底的瞬間一緊。

    這個人居然是萬秘書。

    想到男人說過的話,她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她并不想因為自己, 而牽連了無辜。

    見她神色不對, 桑菊問道:“念念, 怎么了嗎?”

    凌若念倏地站起身,拿起手機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我先出去一下。”

    “誒!”桑菊和小粒站起來, 卻只看到她關門的背影,看起來情緒十分不對勁。

    見凌若念這么快下來,司機開車門驚訝道:“凌小姐, 您怎么下來了?”

    凌若念坐上車, 然后說:“我有點事, 你守在旁邊,不要讓人靠近。”

    司機連忙點頭:“誒,好嘞。”

    坐上車,凌若念深吸一口氣,然后找出那個唯一沒有備注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

    那邊,正在趕往飯局路上的黎嶼成,看見這個備注為“若念”的來電,眼底明顯閃過一絲驚訝,然后立刻接起了電話。

    這還是時隔一年多以來,她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

    他勾著嘴角接起,一句找我什么事還沒說出口,那頭一句劈頭蓋臉的質問便打下來。

    他的表情隨之一僵。

    前面的柴叔和池川看見男人接起電話后,眉眼就一霎陰沉得像暴雨天,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只能戰戰兢兢地交換眼神。

    “黎嶼成你什么意思?”女人冰冷的聲線帶著怒火。

    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下,語氣幾分吊兒郎當:“我怎么了?”

    凌若念不想和他浪費時間,直入正題:“你找人去江睿的診所鬧事,手段是不是太下作了?”

    “我?”黎嶼成蹙起眉頭,一頭霧水。

    見他敢做不敢認,凌若念火氣更大了:“是不是非要我把視頻擺到你面前,你才肯承認?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個人就是萬秘書,不是你指使的,她平時一個溫溫柔柔的人能做那種事?”

    黎嶼成這會大概從她的控訴中理清事件始末。

    萬秘書去江睿的診所鬧事,然后她就認定他是幕后黑手,急沖沖地看時間怕是連飯都沒吃,就跑來打電話給他那個竹馬討個公道,都用不著確定事情是否真的和他有關,就給他定了罪。

    她哪怕問一句江睿的事是不是他搞的鬼呢?

    他冷笑一聲,胸口像堵了塊巨大的石頭,連最基本的呼吸都作痛,嗓音低沉得發啞:“你就是這么看我的?”

    “你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凌若念不帶任何停頓的一句話反問,讓他的心頭猛地一震,一下麻得沒了知覺。

    過了不知多久,他嗤笑了一聲說:“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那你打電話過來是想說什么,你應該知道我這樣的人可不會輕易收手?”

    凌若念眸底更加冷淡,說:“黎嶼成,我和你之間的事不要牽扯到其他人。”

    “可以啊,只要他不再找你的話,我保證不動他一根手指頭。”黎嶼成語氣輕飄飄地提出條件,然后就聽見電話毫不留情被掛斷的聲音。

    他的臉色猛地更難看了。

    他沒想到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凌若念還是不愿意斷了和那個叫江睿的聯系。

    他對她來說,就真的那么重要嗎?

    *

    凌若念回到包廂,桑菊立刻關心道:“念念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沒事,桑姐你把剛才那個視頻發給我吧?”

    桑菊疑惑道:“視頻?你要那個視頻做什么?”

    “證據。”凌若念呼吸平穩,眼神平靜,“里面那個女人是黎嶼成的秘書。”

    小粒詫異地啊了一聲,問:“所以這是黎總找人做的?”

    凌若念淡淡地嗯了一聲,看起來情緒不高。

    既然沒辦法從黎嶼成那邊入手,那她也得找其他辦法幫江睿澄清這件事情。

    這件事因她而起,那她也應該負責到底。

    桑菊卻說:“這不一定就和黎總有關吧,我看黎總也不像是這種人。”

    凌若念不解地看著她。

    她繼續道:“上次劇宣葛老師不是一開始也對你有點意思嘛,黎總橫插一腳后他就熄火了,但其實據我所知黎總也沒做什么,就是口頭上讓他和你保持距離罷了,后面還送了葛老師兩個資源。”

    “或許是有什么誤會,黎總真的不像是一吃醋就會做這種事情的……”小人。

    桑菊再次強調道。

    凌若念眸底的神色一凝,然后拿起筷子淡淡道:“吃飯吧。”

    回家后,凌若念本想給江睿打一個電話問情況的,卻先看到了他的朋友圈,意思是事情已經解決了。

    她思索了下,然后發了條微信過去。

    「江睿,今天吃飯的時候桑菊跟我說有人到你診所鬧事,剛才我刷到你朋友圈,是已經解決了嗎?」

    江睿很快回過來:

    「對,就是一點小事已經沒事了,謝謝你的關心。」

    「念念:如果那個人再去診所的話,你記得和我說。」

    「江睿:和你說?」

    「念念:嗯,因為我和她認識,要是有什么摩擦我說不定能幫上忙。」

    「江睿:好,那就先謝謝你了。」

    「念念:不用。」

    見事情應該不會再鬧大了,凌若念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氣,然后拿了睡衣去洗澡。

    洗完澡后,她開始收拾行李,打算明天和鄭迦見一面后,就回家和爸媽一起過年了。

    *

    除夕夜。

    凌若念一邊看著窗外的雪景,一邊和父母一起包餃子。

    她已經回來住了幾天了,和父母住在一起,每天心情都很平和安寧。

    除了父母聊天散步以外,她就是在研讀春風里的劇本,年后她就要進組了。

    同一時間,黎嶼成也回了老宅,除夕夜一家團圓的日子,黎家雖然人到齊了,但飯桌上的氣氛卻十分微妙。

    一張長長的飯桌上,只有四人,他,他爸黎繼明,他媽方儀,和他只有一半血緣關系的大哥黎卓成。

    黎卓成的母親在十年前去世,他媽才坐上了這黎太太的位置。

    旁人都說是他媽氣死了黎繼明的原配,在他看來,也差不了多少。方儀確實處心積慮想要上位,所以才會在明知黎繼明是有婦之夫的情況下還和他勾搭上,并且故意懷孕查到是男胎后,就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偷偷生下他,然后再抱著他去找黎繼明。

    可惜的是,黎繼明并不打算為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得罪門當戶對的妻子。

    方儀的如意算盤落了空,怨氣就變本加厲撒在他身上。

    等他長大了點會說話了,就拿他來吸引黎繼明的關注,讓他生病,讓他事事爭第一,只要黎卓成會的,他必須也要會還要做得比他更好。

    可在別人面前,卻是貶低他來襯托黎卓成的優秀,以他當談資融入那群官太太富太太。

    一家人吃飯吃得比陌生人還要客氣,黎嶼成覺得無趣,吃完后就獨自來到花園。

    在外面吹冷風,也比在里面表演虛情假意,聽明嘲暗諷的好。

    看著天空不斷飄下來的雪,他腦海不禁想到一人。

    大衣口袋里的手機應景響起。

    他摸出來一看,是向源發給他的凌若念朋友圈截圖。

    「給你看看以解相思之苦。」

    他點開大圖,照片是凌若念拍的餃子,配字是包了一下午餃子,除夕快樂。

    溫馨的氛圍和他這邊截然相反。

    向源的語音又發來——「兄弟我夠意思吧,她一發朋友圈我就給你截過來了。」

    他聽完眼神黯了下,回:「你一直在看她的朋友圈?」

    向源看到這句話簡直無語,這人能不能不要什么醋都吃。「我碰巧刷到的,謝謝。」

    他收起手機,然后就聽見身后傳來方儀的聲音。

    “不是你大哥都湊你爸跟前了,你怎么還一個人待在這一點也不著急啊?”

    黎嶼成忍住心底的不耐煩,反問:“我要著急什么?”

    “相親啊,你也不小了該找個對象結婚了,這樣你爸才能放心把公司家族交給你,萬一要是被你哥搶先一步,你這位置還坐不坐得穩就不一定了。”方儀語氣激動,生怕他被別人比過。

    “我跟你說啊,我最近給你物色了幾個相親對象,其中有一個是你爸老朋友的女兒,年齡和你一樣大,我探過你爸的口風,他很看好,你要是能——”

    “行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黎嶼成實在是無法再忍受方儀這副做派了,從小到大每次都是這樣,將他當做討好黎繼明的工具。

    黎繼明覺得好,那他就必須要做,黎繼明覺得不好,那他就碰也不能碰。

    她如今都是這座宅子里的女主人了,竟然還覺得不夠,還想要獻祭他獲取更多,還以為他是當初那個任她控制的小孩。

    真是可笑……

    他頭也不回地往車庫走,方儀在后面喊了多少句都沒用。

    38  ☪ 第 38 章

    ◎我現在已經玩膩了,所以游戲——結束。◎

    離開了黎家, 黎嶼成開著跑車漫無目的地在宜岸的街上,不知道怎么的,就開到了水清漁村。

    他看著那幾個經過風吹日曬涂料都有些剝落的大字,然后打開車門下了車, 往東南角的方向緩步走去。

    走到巷口, 他便看到了巷尾那抹女人纖細窈窕的身影。

    他腳步一頓, 一身從頭到腳一身黑,正好隱匿在墻角的陰影里。

    凌若念的身材很纖瘦, 即便現在這樣的雪天,穿著大衣裹著圍巾, 依舊是薄薄的一片。他不由得想起他抱著她的感覺, 很細也很軟, 肉都長在了

    此刻雪已經停了,她走到在家門口堆雪人當石墩,她爸怕她凍著手便只讓她站著指揮,自己按照她的要求細致的堆球,她媽拿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食物,親自用筷子喂給她吃。

    就像她說過的一樣, 她的父母確實很珍惜她, 所以她才能在這樣早已遠離童稚的年紀還對堆雪人感興趣。

    梁春英讓凌若念把手藏在口袋里別拿出來, 她從小就不喜歡戴手套,一雙手凍得通紅都不愿意戴。

    “再要一塊豬蹄, 謝謝媽。”凌若念眉眼彎彎地說道。她現在吃的是全綿綿寄來的特產,梁春英專門把骨頭都剔出來了,然后拿去加熱。

    梁春英笑著說好, 然后夾了一塊豬蹄送到她嘴邊。

    天邊突然升起一束煙花, 啪的一聲, 將母女倆都驚得一顫。

    那塊豬蹄沒被咬住,掉到了雪地里,也在凌若念純白色的羊絨圍巾上留下一道褐色的痕跡。

    “哎呀,圍巾臟了。”梁春英緊張道,想要去擦卻發現自己沒有多余的手。

    凌若念拿起圍巾一角摘下,語調輕松地說:“沒事,我上去換一條。”

    梁春英看著她的背影叮囑道:“你進屋了再摘。”

    “好。”

    凌若念一邊走一邊應,然后進了自己的臥室,重新拿了一條圍巾戴上,順便從廚房拿了一根辣椒兩顆黑豆,當雪人的嘴巴和眼睛。

    黎嶼成的視線自始至終從沒有離開她身上,看著那扇窗戶的燈亮起來,又熄滅。

    她又走到了門口,這次圍了一條燕麥色的,襯得她溫柔了一分。

    她爸把雪人堆好了,就差五官,她將手里的辣椒黑豆按下去,辣椒做的嘴巴還不錯,但黑豆眼睛就實在是太小了,按進雪里小得根本看不見,三個人圍著雪人笑了個開懷。

    他在一百多米遠的巷口,也不禁勾了勾嘴角。

    笑夠了,梁春英說:“好了外面太冷了,我們趕緊進屋吧,明天雪人也不會化。”

    凌若念輕輕地嗯了一聲,轉身時余光瞥見黑暗里的一抹猩紅,她微頓了下。

    凌紀華見她停下,問道:“怎么了嗎,念念?”

    她搖了搖頭,提起嘴角:“沒事,我們進去看春晚吧。”

    將身子掩在墻后的黎嶼成走了出來,看著那個已經沒人的門口,咬著煙,薄唇吐出一口白霧。

    他也不知道他剛才為什么要躲,也許是下意識覺得他的出現,會破壞了這溫馨的一幕吧。

    第二天早上。

    凌若念起床來到院子里,一陣風吹來,門口的雪人身上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飄揚。

    她疑惑地蹙起眉,走近一看就發現那個雪人的脖子上,圍著一條雪一樣白的羊絨圍巾。

    和她昨晚那條一模一樣,只不過這條沒有沾上豬蹄的鹵汁。

    看來昨晚,不是她晃了眼。

    梁春英走過來,看著雪人上的圍巾說:“念念,你昨晚那條圍巾弄干凈了,我還擔心弄不干凈呢。不過這么好的圍巾你圍在這個雪人身上做什么,待會雪化就弄臟了,我幫你收起來吧?”

    凌若念拉過母親的手,輕聲說:“沒事,就這樣吧。”

    這時一個電話打進來,她掏出口袋里的手機,看到上面的陌生號碼后眼神一緊,然后直接掛斷。

    梁春英奇怪道:“怎么不接?”

    凌若念挽著她的胳膊:“沒備注,應該是推銷電話。”

    梁春英贊同道:“那還是別接了,萬一是騙子就不好了。”

    騙子嗎?

    也算吧……

    *

    自從上次為了江睿的事爭吵后,黎嶼成的手機號就被凌若念拉黑。

    而他今天用了幾個新號碼給她打電話,她也像是早有預料那般,全部沒接。

    聽著手機那頭的嘟聲,男人漆黑的眼底浮起一抹自嘲。

    他已經多久沒有這么狼狽過了,都是別人聯系他,求著想跟他見上一面。

    可如今,他卻只能聽著電話里的忙音。

    另一頭,梁春英看凌若念放在客廳桌上的手機又響了,向廚房里喊道:“念念,有你的電話。”

    凌若念正在做晚飯,想讓父母嘗嘗她的手藝,聽見這一聲后應了好,然后洗了洗手,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她拿起手機,見又是一串沒見過的號碼,于是果斷地掛斷。

    梁春英見她又掛斷,忍不住關心道:“怎么今天一直有人給你打電話,是不是網上他們說的什么私……私生飯?”

    凌紀華聽到后也焦心地問:“那要不要換個電話號碼,要不我現在陪你重新去買張新的電話卡?”

    梁春英覺得有道理,連忙說道:“是啊是啊,讓你爸陪你去,用你爸的身份證開,這樣他們就找不到你了。”

    “不用,這個號碼是公司給我開的,私生找不到。”不想讓父母擔心,凌若念編了個借口,“是我一個不太熟的朋友想找我借錢,我不想借才不接電話的。”

    梁春英聽完放心了些:“這樣啊,那你還是再跟那個朋友說一聲吧,要不然就稍微拿一點心意給她,跟她說不用還了,這樣她也不會一直打電話來找你。”

    凌若念點頭,聲線輕緩:“好,我現在就跟他說。”

    凌若念重新進了廚房,一確定父母看不見,臉色立刻一變,然后打了一條短信給那個號碼。

    「有事發短信就好,我看到后想回自然會回。」

    「一直換號打電話過來很打擾別人的,你不知道嗎?」

    黎嶼成剛驚喜收到她的短信,點開一看映入眼簾的便是這樣直沖質問的口吻。

    神情瞬間一冷。

    他今天給她打電話,是為了解釋萬秘書去江睿診所鬧事那件事。

    現在看來,還不如不解釋,他真是做什么都是個錯字……

    短信發出的兩分鐘后,凌若念收到黎嶼成的回復。

    她沒有理,手上繼續切菜,直到一餐飯做完端上桌,吃完晚飯后,她才打開手機看了一眼。

    上面是:「我向萬秘書了解過了,她那天確實是故意去牙科診所鬧事,但不是針對江睿,而是他的一個師兄,也是診所的合伙人,那男的是她男朋友,前幾天被她發現出軌,她氣不過才想用這種方法報復,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她不會再去鬧事你也可以放心了。」

    凌若念看完這條短信,沉默了一會。

    覺得萬秘書可真傻,居然用這種辦法報復渣男,可想想,她不也一樣嗎?

    其實也沒什么意思,或許她該及時止損了。

    *

    初五這天,凌若念老家的姨媽突然過來走親戚。

    沒有提前打招呼,突然得連她父母都嚇了一跳。

    梁春英站在院門口,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你要來怎么也不跟我說一聲?”

    梁曉蘭笑著說:“你是我親姐,我想來當然就來了,樂樂快叫人,這是你大姨還有大舅,還有你若念姐姐。”

    那個叫樂樂的女孩怯生生地打招呼:“大姨,大舅,若念姐姐,你們好。”

    對于梁曉蘭的臉,凌若念竟然在腦海里搜尋不到半點印象,她的思緒稍微飄遠了些,然后才輕聲頷首:“小姨,樂樂。”

    梁曉蘭一見她熱情得不得了,立刻松開樂樂的手,然后雙手搭上凌若念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語調夸張道:“哎呀我們家念念長得可真是太美了,那句話怎么說來著,那叫一個傾國傾城,就是西施也不上。”

    然后又看向梁春英:“大姐你也真是的,不帶念念回來老家看我們就算了,怎么也不告訴我,我們家念念現在是個大明星?我這一路過來,全都是念念的廣告牌!”

    梁春英不想她在門口大喊大叫招來鄰居,于是說:“趕緊進來吧,別在門口站著了。”

    梁曉蘭立刻笑瞇瞇地拉著樂樂進門,然后將手里的袋子塞到凌紀華手里:“姐夫,里面是我專門帶來的老家特產,我尋思著你們這么多年沒回去了,肯定也想這一口,就一路拿著給你們送過來了。”

    “誒好,謝謝你了。”凌紀華不擅長人情世故,尷尬地笑了笑,想要幫她們拎行李卻沒見到,“你們的行李呢?”

    “我們沒——”樂樂正要回答,就被梁曉蘭打斷。

    她嘆了口氣說:“坐火車來的時候被偷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天殺的連我們娘倆幾件衣服都要偷。”

    她看向凌若念:“念念啊,我看樂樂和你身材差不多,你找幾件你不要的衣服給她穿穿就好了。”

    樂樂也上初中了,有個一米六左右,穿凌若念的衣服也不是不行,就是拿她不要的衣服給別人,她做不到。

    她淺笑了下說:“沒事,我房間里還有幾件沒穿過的新衣服,給樂樂穿正好。”

    “那就太好了。”梁曉蘭一臉占了便宜的表情,用胳膊肘杵了杵樂樂,“樂樂,快跟你若念姐姐說謝謝。”

    “那我——”

    她還想從凌若念那要幾身給自己穿,梁春英馬上說,“我待會帶你去集市上買。”

    見狀她也只能說:“好吧。”

    梁春英無奈地撇了撇嘴,她算是看破了,她這個妹妹就是故意不帶衣服想來占便宜的,凌若念的衣服都不便宜,買給她的她也經常舍不得穿,梁曉蘭就是看中這一點。

    進屋后,梁曉蘭這看看那翻翻,一個下午,整個家除了臥室全被她翻了個遍,而她也裝了一袋子的東西,打算到時候帶回老家。

    梁春英無奈,深夜趁著大家都睡了,和凌紀華在臥室里商量辦法。

    被拿走些東西還是次要的,她擔心的是其他。

    之后的幾天,她都沒有讓凌若念和梁曉蘭單獨相處,就怕梁曉蘭說出些不該說的話。

    *

    很快到了情人節這天。

    凌若念一出門,就看見每家門口的信箱里都插了一束黃玫瑰,在這個冬天里很是亮眼。

    加上今天陽光好,頗有些春天到來的氣息。

    她覺得稀奇,變問了梁春英:“媽,怎么每家門口都有束黃玫瑰?”

    梁春英探出頭來答:“村委會說今年情人節把咱們漁村收拾得好看一點,一大早就過來送花了,晚上在沙灘上還放電影,你要不要去看?”

    樂樂突然冒出來:“我想去。”

    梁曉蘭也附和道:“是啊,咱們今晚就去湊個熱鬧。”

    凌若念沒什么顧慮,點了下頭:“好。”

    *

    海月灣。

    陽臺上,一道寬肩窄腰的男人身影立在那,指間夾著一根燃著的香煙。

    煙頭落了一地。

    手機提示音響起,黎嶼成拿起手機,點開一看,是一張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氣質清冷舒展,臉上沒有什么遮擋,坐在人群里和大家一起看老電影。

    他又謹慎地掃了她周圍一圈,發現沒有什么年輕男人后,心里的悶痛稍微好受一分。

    去年今日。

    他們是在一起的。

    凌若念那段時間都在劇組,但還是專門請了假飛回宜岸陪他一晚,第二天為了不耽誤進度又立刻趕回去。

    她曾經哪怕是沒有機會都要創造機會來見他,現在卻是連他一個電話都懶得接,一條消息都懶得回了。

    雙姨看著陽臺上的男人,心里重重嘆了一口氣。

    自回家后,他就一直待在那,晚飯沒吃,煙倒是不知道抽了幾根。

    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

    幾日后的私人會所。

    向源看著一臉陰郁只顧喝酒的男人,忍不住調侃道:“怎么,凌若念還沒回來?”

    黎嶼成悶下一口酒,緩緩撩起眼皮,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回了。”

    她是昨天才回的,這次過年在家陪了父母很久。

    “回了你干嘛還是一副便秘的樣子?”向源不怕死地吐槽。

    男人側過臉,淡漠地睨了他一眼,渾身散發著不好惹的氣息。

    向源揶揄地勾起嘴角:“讓我來猜一下,是不是被人甩臉色,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誒人家還不稀罕!”

    他這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強調簡直讓人氣得牙癢癢,更別提戳中痛點了。

    黎嶼成抬腳提了他椅子一下,目光陰沉中透著股危險。

    他昨天去凌若念她家找了她。

    十幾天沒見,他確實被撓得心癢難耐,所以得到消息就立刻過去找她。

    聽見門鈴聲,凌若念走到門口,確認了來人是黎嶼成后,反而沒有開門,而是走回臥室繼續收拾行李。

    直到一個多小時后,她收拾完行李,聽見門鈴聲依舊不斷地響起,才走過去開門。

    門一開,就見男人漆黑的眉眼間壓著濃重的戾氣。

    黎嶼成冷笑一聲,語氣中透著一股危險:“凌若念,你故意晾著我是吧?”

    “沒有啊,我只是覺得收拾行李比見你重要,如果要是因為見你浪費了太多時間,我今晚說不定就來不及收拾完行李了。”她淡然一笑,神情十分真誠。

    見她完全不像是前段時間刻意刁難他的模樣,黎嶼成驀地一怔,然后心底快速蔓延開一陣慌亂,任憑他如何抑制調整都不起作用。

    凌若念現在的表現,就像是將他放在所有人和事的最末尾,要是遇到比較需要選擇,他就是第一個被拋棄的那個。

    連遲疑或不忍都不需要。

    他胸腔一震,呼吸像刀一般刮著他的五臟六腑,然后努力掩下這份難受,提起手中的購物袋,裝作若無其事地開口:“里面是你喜歡的那個品牌的黑巧。”

    凌若念淡淡地掃了一眼,情緒沒有半點浮動:“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買。”

    黎嶼成故作輕松地扯了扯嘴角,問道:“怎么,我買的和你買的,難道味道還能不一樣?”

    “味道是一樣,但我不想要。”

    凌若念臉上的神色十分沉靜,然后說,“黎嶼成,加入本群幺污兒二七五二吧椅看文看漫看視頻滿足你的吃肉要求實話跟你說了吧,我其實根本就沒有打算過和你復合,之前那么說,不過是想報復你讓經歷一遍我曾經受過的痛苦,但我現在已經玩膩了,所以游戲——結束。”

    話音一落,黎嶼成再也抑制不住積攢了十幾天、滿腔沸騰的情緒,將女人一把壓在了墻上。

    大掌將她的雙手扣住,銳利的視線緊盯著她的瞳孔,兩具曾經有著最親密接觸的身體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似乎都能透過肌膚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另一只手強硬地掰過她的下巴,語氣狠厲且強勢:“你有種再說一遍?”

    看姿勢凌若念似乎處于劣勢,但她的眼神卻絲毫不怵,冷靜地重復:“我說,游戲結束。”

    黎嶼成被她氣得手上都有幾分發顫使不上勁,薄唇死死抿成一條直線,情緒臨近崩壞。

    她居然說那只是一場游戲,枉費他以為她愿意給他機會,費盡心機地討好她,現在才知道,原來無論他做什么,都是白費。

    他牙關緊咬,死死地盯著身下的女人,費盡全身力氣才壓下想要掐死她的沖動。

    下一秒,他大衣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沒理會,電話鈴聲斷了卻又再次響起,一連打了四五次。

    凌若念眼神冷淡如雪地看著他,揚了揚眉梢:“接啊。”

    黎嶼成松開她的下巴,她皮膚薄,白皙的下巴上立刻出現幾處惹眼的紅痕,給她添了幾分倔強的冷感。

    他盯得喉嚨一癢,幾秒后才移開眼神,掏出手機。

    ——是他媽打來的電話。

    他的眼底帶著不耐地接起:“喂。”

    那頭方儀的聲音響起:“怎么我給你打電話你一直不接啊,你現在在哪?”

    “有事嗎?”黎嶼成沒有回答,直接反問。

    方儀的語氣帶上質問:“我不是跟你說了我今晚約了靜靜和她媽在富麗吃飯嗎?你怎么還不過來,她們都在這等著呢,你這樣遲到多不禮貌,能人家留下好印象嗎?”

    黎嶼成聽完臉色一變,話都沒說就直接掛斷。

    他壓根就不知道方儀擅自給他安排了相親,這個距離凌若念肯定是聽到了,正想要開口解釋,就聽見女人帶著揶揄的聲音。

    “快去啊,讓人家女士久等了可不好。”

    “我——”黎嶼成語氣一塞,話到嘴邊轉了個彎,“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嗎?”

    凌若念淡然地看著他:“相親嗎不是?”

    見她清楚他媽要他去相親,黎嶼成眼神一黯:“那你還讓我去?”

    凌若念唇角綻開一個笑容,無所謂道:“你去相親,關我什么事?”

    黎嶼成被她眸底的滿不在乎刺激得心臟一麻,青筋暴起的右手幾乎要將手機捏碎。

    她竟然真的一點也不在乎。

    把他的禮物推給別人就算了,現在竟然要把他也推給別的女人……

    39  ☪ 第 39 章

    ◎“謝謝黎總的關心,我沒事。”◎

    思緒回神, 黎嶼成將杯中的酒一口悶,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扣。

    再抬眼時,已經恢復了平日里那副散漫倨傲的模樣。

    他沖向源抬了抬下巴:“過幾天你生日?”

    向源饒有興致地一笑:“怎么,黎少有好東西送我?”

    男人黑眸透著幾分無語, 而后淡淡開口:“給凌若念發張邀請函。”

    “原來是自己約不到人, 想讓我幫你制造見面機會啊……”向源嘲弄道。

    黎嶼成往他椅腳踹了一腳, 神色透著幾分霸道不羈:“少廢話,干不干?”

    “干!為了兄弟能抱得美人歸我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他貧道, 然后又說,“不過我可不確定她會不會來。”

    “她會來的。”男人的聲線輕而篤定。

    向源挑眉不解道:“為什么?”

    因為資源。

    凌若念和星樂的合約如今已經正式結束, 少了公司的支持, 她必須多結交些自己的人脈, 向源的事業重心在影視投資,這次生日宴必定有很多圈內人士出席,所以凌若念一定會來參加。

    很快,向源便將生日帖遞到了桑菊手上。

    桑菊來到茂鑫天地,將燙金的邀請函放在茶幾上:“猜猜這是什么?”

    見她這副神神秘秘的模樣,凌若念心頭起了一絲好奇, 打開一看后說:“向源邀請我去參加他的生日?”

    桑菊高興道:“對, 這可是個好機會, 很多導演制片都會去,到時候說不定能拿到個什么大餅。”

    “確實。”凌若念輕輕頷首, “我之前本來還打算蹭鄭迦的邀請函進去,現在倒是不用煩惱了。”

    桑菊語氣鄭重地說:“現在你離開星樂,自由度大了, 但要走的路也更難了。”

    凌若念點頭, 眼神平靜:“我明白, 你不用擔心。”

    倆人聊了下接下去的工作規劃,過了會,門鈴聲突然響起。

    “誰啊?”桑菊疑惑道。

    凌若念冷淡的眉頭蹙了下,大概猜到幾分,起身走過去。

    門一開,面前是VC的柜姐,她推著一個衣帽架,上面掛了五套禮服。

    她微笑著說明來意:“凌小姐你好,這里是黎先生為您訂購的禮服……”

    其實無需她多解釋,凌若念看到時就已經反應過來,這是黎嶼成的手筆。

    讓向源給她寄邀請函,知道她即將升級為VC的品牌代言人不好穿競品的衣服,所以選的都是VC的禮服。

    桑菊見她遲遲不進來,走到玄關處,一看便被眼前的裙子驚到。

    五套禮服,有高定有秀款,都是淺色系的,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她掩著嘴湊到女人耳邊:“怎么回事啊?”

    凌若念面容沉靜地遞給她一個眼神,她立刻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那位柜姐頷首問道:“禮服您要現在試嗎?尺寸如果不合適我會帶回店里給師傅改,明天重新送來您府上。”

    “不需要。”凌若念眉眼淡然又疏離,“衣服不是我訂的,請你拿給訂它的客人。”

    柜姐面色為難:“凌小姐……這……”

    凌若念從容回問:“有什么問題嗎?”

    柜姐情急之下只能扯謊:“這個黎先生留下的是您的地址,我們這邊并沒有他的地址。”

    凌若念游刃有余地勾起唇角,側過身子拿起一邊的便簽本,流利地在上面落下一道字跡,然后撕下,往她面前一遞:“送去這。”

    柜姐見狀也只能尷尬地接過:“好的,打擾您了凌小姐。”

    門關上。

    桑菊拉著她的手問:“那么漂亮的裙子,你怎么不收啊?”

    “我不想和他扯上關系。”凌若念答。

    萬秘書的事給了她一個提醒,報復黎嶼成確實能解一時心頭之恨,可浪費他時間的同時,也在浪費自己的時間。

    她耍過他幾次,覺得夠了,也就沒必要三番五次地使用同樣的招數。

    桑菊看著女人臉上的神情,竟然連一絲恨一絲怨都沒有了。

    *

    兩日后的向源生日宴。

    凌若念和桑菊來到舉辦宴會的酒店,她今天選擇的是VC的一身灰色職業裝,優雅又保暖,并沒有像參加時尚盛典一樣,穿著凍死人的展露身材的裙子。

    因為今天的她并不是來和其他女明星爭奇斗艷的,而是代表自己來洽談合作意向。

    見到唐玖,她上前打招呼:“唐導,好久不見。”

    “念念,確實好久沒見了。”唐玖和她碰了下杯,然后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好朋友,編劇許佩瑾,這位是我的女主角,凌若念。”

    許佩瑾客氣道:“凌小姐,你好。”

    凌若念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許編劇叫我若念就好。”

    她在此前就聽過許佩瑾的名字,雖然內地知名度不高,但在港城是成績亮眼的新銳編劇,很擅長職場劇。

    她此次來參加向源的生日宴,看來是有進軍內地的打算。

    ……

    宴會進度過半,兵分兩路的倆人再次相遇,桑菊走到凌若念身邊,說她今晚的收獲。

    正經事說完,她看著不遠處的一道身影,壓低聲音說:“我聽說詹俏打算退圈了。”

    “退圈?”凌若念眸底浮現一絲詫異。

    桑菊點頭:“對,她之前接的劇沒開機的都推了,說是要去留學。”

    凌若念輕笑一聲:“那也挺好的。”

    話音一落,詹俏就像是聽到議論似的轉過頭來,看了她們一眼,什么話也沒說,就又轉了回去。

    詹皓的視線也順著落下一秒。

    另一個方向,也有一道視線正在盯著她。

    藺雅念打開微信,找到那個名字為L的對話框,然后點進去:「黎總我到了,我現在把念念姐做的杯子拿給你嗎?」

    那邊回:「嗯。」

    凌若念先前跟人寒暄,飲了不少酒,這會有兩分醉,于是對桑菊說:“我去趟洗手間。”

    “用不用我陪你?”桑菊關心道。

    她擺擺手:“不用,我自己可以。”

    說完,她放下手中的酒杯,往洗手間的方向走。

    沒走幾步,迎面走來一個熟悉的面孔。

    藺雅念的手指在手機屏幕打了打,然后微笑著朝她走來,手上還提著一個袋子。

    “若念姐,你也來參加向源哥的生日啊。”她停下打招呼。

    凌若念神色淡淡:“嗯你好,我先去趟洗手間。”

    凌若念說完,正打算抬腳往前走,不料右腿抬到一半,藺雅念忽地像站不穩似的朝她倒來。

    她感到自己的衣擺被一股力量扯上,然后兩個人齊齊摔倒在地。

    同一時間,耳邊響起一陣類似玻璃碎裂的聲音。

    凌若念杵到了手肘,還沒從痛感中回過神來,就聽見藺雅念悲愁垂涕地控訴:“若念姐,你為什么要這樣?”

    桑菊看見出狀況,立刻跑過來扶起她:“念念,發生什么了?”

    手臂的麻勁過了幾分,凌若念撐著地板站起來。

    黎嶼成和向源幾人正好往這個方向走來,他一眼就看到被桑菊扶著站起的纖瘦女人,下頜線瞬間一緊。

    “若念,你有沒有受傷?”他快步走過去,只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然后便握著她的手仔細查看掌心有沒有傷口。

    這一塊沒有什么人,但凌若念也不愿意和他有糾纏,冷淡地掙脫開撇清關系:“謝謝黎總的關心,我沒事。”

    黎嶼成被她這個下意識的反應刺激得心臟一

    依譁

    緊,針扎一樣的痛,然后緩了緩呼吸。

    藺雅念從余光瞥見那一道步伐匆匆的黑色身影時,便撿著陶瓷碎片,一邊撿一邊說:“若念姐,這是當年我姐姐親手做的杯子,你怎么,怎么能這樣……”

    姐姐?

    凌若念因為痛感擰起的眉間擰得更深了,然后很快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藺嘉念。

    藺雅念藏在凌亂頭發下的側臉勾起一個陰森的笑容。

    她不可能讓凌若念和黎嶼成在一起的,曾經被藺嘉念搶走的東西,現在她都要一件件地搶回來。而這件藺嘉念的遺物,便是她最好的武器。

    她抬起頭,眼睛紅透地道歉:“對不起黎總,我本來是想把杯子拿去給你的,但是若念姐問我手里是什么,我說了是姐姐以前親手做的杯子后,她就一把搶過我手里的袋子往地上扔,然后還把我推倒,我沒有保護好杯子是我的錯,真的對不起。”

    話音一落,桑菊忍不住替凌若念出聲:“藺雅念,你別胡說八道!”

    同一時間,凌若念在心底冷笑一聲。

    對藺雅念,更對黎嶼成……

    面對這樣小兒科的污蔑,她有的是辦法替自己解釋,她眼神平靜地盯著趴在地下不肯起來的藺雅念。

    正要開口之際,被一道低沉的極具壓迫感的男聲搶了先。

    “她推的你,怎么你不是向后倒而是向前摔?”黎嶼成目光輕蔑地睨著藺雅念。

    “我——”

    藺雅念一點都沒想到男人會站在凌若念那邊,他看到藺嘉念親手做的杯子碎成一地,不應該惱怒得什么都顧不上嗎?

    耳邊傳來向源的懷疑聲,她狡辯道:“我剛才是往后跌倒的,只是為了撿杯子才換了姿勢。”

    黎嶼成似笑非笑地哦了一聲,微瞇的眼睛顯示他此刻的不爽:“那這么說來,你往后摔,倒是把膝蓋摔青了?”

    藺雅念看著自己膝蓋上的烏青,無法再辯駁只能一味地說:“不是這樣的……”

    而凌若念見自己身上的臟水已經洗清,沒心情再這繼續耗,遞給桑菊一個眼神后轉身就走。

    “若念。”黎嶼成追上去,走了兩步又停下,看著地上的碎片喉嚨一堵,然后嗓音低啞地吩咐道,“池川,把地上的碎片都收起來,然后通知星樂和她解約。”

    聽見這句話,藺雅念立刻著急地站起來攔住男人,聲淚俱下:“我不要和星樂解約,求求你,解約了我以后在娛樂圈怎么辦……”

    她完全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明明應該是黎嶼成對凌若念大發脾氣的,怎么會變成這樣呢,她的腦子一團亂麻。

    “藺雅念,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在我面前耍小動作。”男人目光凌厲,不悅的氣息十分明顯。

    藺雅念擺手發誓,聲線顫抖:“我下次不會了,我下次真的不會了。”她實在是害怕沒有錢的日子。

    黎嶼成冷嗤一聲:“下次?下次你還準備摔壞她什么東西?我真的不明白,念念以前對你那么好,你要什么東西她都給你,可是你現在竟然為了陷害別人,就將她留下來的遺物毀掉。”

    聽見他這句話,一直卑微道歉的藺雅念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點,大聲譏笑道:“藺嘉念對我好?她對我好就是把她不要的東西送給我,讓我穿著她不要的衣服,用她淘汰掉的鋼琴,送我一個誰都不要的破手工?”

    黎嶼成眼底閃過一絲愕然,他完全沒想到藺雅念心底是這么想藺嘉念的,藺嘉念是獨生女,所以一直將這個年齡相近的堂妹當做親妹妹,可藺雅念卻不這么想。

    他眼底的神色愈發深沉,然后忍不住替藺嘉念開口解釋:“她從來都沒有拿自己不要的東西敷衍你,衣服是專門給你挑的品牌最新款,和她自己平時的風格完全不一樣,鋼琴是從她彈下第一個音符就陪伴著她長大的,你媽說要她就送給你了,這個你看不上的手工杯子,難道不是你說一直漂亮,她才送給你的嗎?”

    藺雅念不愿意相信,瞪著眼睛道:“你胡說,如果真是這樣,那她為什么讓別人叫她念念,而我就是只能小雅呢?明明我的名字里也有念字,是她強占了我的人生!”

    黎嶼成語調譏諷:“藺雅念,這么簡單的道理你怎么到現在還不懂?當初大家叫她念念,是因為她爸是藺文禮,不叫你念念,是因為你爸不是藺文禮。”

    當初藺文禮是宜岸上流圈子的中心,而他唯一女兒,自然也就是眾人捧著的明珠,不是藺嘉念不讓別人用念字,而是那些想和藺家沾上邊的人,眼里看不上別的人。

    就連藺雅念這個名字,也是她爸藺興良為了攀親故意照著起的,不然她爸得叫藺興禮才對。

    “如果她的小名叫嘉嘉,那你爸也只會給你起名叫藺嘉雅,你要怪就只能怪你爸,沒有能力給你你想要的身份和地位。”黎嶼成補充道。

    藺雅念抱著頭,如同精神失常一般,一直說:“不是的,你騙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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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  ☪ 第 40 章

    ◎“可我,又為什么要配合你的自私?”◎

    海月灣。

    雙姨見黎嶼成一回來就直接進了書房, 臉色十分不好,半天也不出來一趟,心里是困惑又擔心。

    時不時地往書房的方向望。

    書房內,周身籠罩著陰郁氣息的男人坐在辦公桌前, 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杯子碎瓷片, 仔細地復原它的原樣。

    這個杯子是當初他們在學校上陶藝課時, 藺嘉念做的第一個成品。

    她問他上什么顏色好看,他隨手點了一個藍, 后面因為顏料不夠,她又拿了個紫色做了漸變, 燒出來像夜空又像深海。

    不帶濾鏡地看, 這個杯子雖然挺好看, 但技術含量也就一般,遠不及當初班上其他同學捏的作品難度高或是有新意。

    可是老師偏偏就只夸了她,拿著她捏的杯子上臺展示,夸她審美好,給她打了高分。

    如今想想,藺嘉念是很招人喜歡的, 同時也招人妒忌。

    因為他在喜歡的那一列里, 所以從未發現過藺雅念在這樣的環境產生的扭曲心理, 讓這個僅存不多可讓他留念的杯子都沒個完整。

    一片一片重新拼起來的時候,那些腦海深處的回憶, 依舊鮮活如昨日。

    *

    早上,凌若念睡到11點才醒。

    恢復單身后,她已經很久沒有這么晚才起床了。昨晚那場鬧劇后, 她并沒直接離開向源的生日宴, 而是和他人聊天待到下半場結束才回到家。

    因此今天才起晚了。

    看到手機上的時間后, 她沒有再多賴床,因為下午兩點鐘,她有私教上門練習瑜伽。

    快速洗漱后,她進了廚房做午餐。

    她沒有請保姆,飯菜都是自己做,簡單地煮了蝦仁,切個牛油果,再來一杯黑咖啡,這就是她全部的午飯。

    味道一般般,但因為她吃習慣了,所以也還好。

    一點半時,門鈴響起。

    凌若念看了眼時間,心里涌起一絲疑惑。瑜伽教練今天來這么早的嗎?以前大約是55分才到。

    她走過去開門,結果門口卻空無一人。

    她眉間一蹙,重新關上門時,余光卻瞥見門口鞋柜上多出了兩串車鑰匙。

    修長白皙的指尖挑起,看了看,然后拿出手機將那個沒有備注的號碼撥通。

    車庫里,黎嶼成接到她打來的電話,神色悠閑:“若念。”

    凌若念的聲線帶著質問:“你什么意思?”

    他低笑一聲:“沒什么,車給你開。”

    兩串車鑰匙,一輛保姆車,一輛房車。

    都是以前她在星樂時公司給她配的,年前就已經還給公司,她過幾天就要進組,這些都是必備的。

    但重新買的話,她的工作室剛剛成立,想必沒有那么多的預算可以用來買車,租的話,她這個人也有些輕微的潔癖。

    他沒有別的意思,所以才放下車鑰匙就走人。

    但凌若念卻不想平白無故接受他的幫助。

    “條件。”她冷淡又冷靜地開口。

    見她每分每秒都要和他劃清界限的模樣,黎嶼成沉默了幾秒,然后扯著嘴角吊兒郎當地說:“陪我吃頓飯。”

    “不可能。”凌若念語氣果斷。

    非要讓他提條件,他提了又說不行。

    黎嶼成半靠在沒有一絲灰塵的車身上,然后無奈地搖了搖頭。

    其實他一開始就是無條件,不是嗎?

    “那要不你給我加點印象分,讓我可以早點追到你?”

    他嗓音散漫又好聽,卻聽得凌若念譏嘲一聲:“黎嶼成,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行為很可笑嗎?”

    柴叔能明顯的看到,男人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凌厲的下頜讓他整個人更顯冷硬。

    凌若念靠在門框上,纖長的指尖勾著那兩串車鑰匙,眼神平靜中帶著輕蔑:“昨晚你還對前女友親手做的杯子念念不忘,今天就拿車鑰匙來追我,你在感情上這么進退自如還真是讓人佩服。”

    “我……我上去當面和你解釋。”黎嶼成喉嚨發澀,然后行色匆匆地往電梯的方向去。

    凌若念姿勢不變,倚在門框的身材窈窕曼妙,同時又透著霜一樣的疏離冷淡。

    她在想,前幾天她的拒絕在黎嶼成那根本聽不進去,他們之間的關系,永遠不是兩個人的事,那個第三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想要徹底切斷這段糾纏,或許應該將那個人拉出來,將那些最不堪的東西說個清楚明白,叫誰都沒別再裝聾作啞。

    電梯穩穩當當地停在這一層,電梯門打開,黎嶼成從里面走了出來。

    一路上,他構思了無數開場白,和她坦白他和藺嘉念的一切,他從未和她說起過藺嘉念,或許現在就是那個時機。

    可就在他開口的前一秒,凌若念漠然又銳利的目光朝他投來,沉靜開口:“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放下藺嘉念了嗎?”

    黎嶼成心口一窒,平時思維敏捷的他竟然慌到大腦空白幾秒,然后才艱澀地發出聲音:

    “我沒有辦法騙你,在我心里,確實有一個位置是永遠屬于她的,我承認我以前把你當成她的替身,但我跟你保證,現在的你在我眼里就只是凌若念。我想和你在一起,只是因為你是凌若念。”

    凌若念提了提嘴角,有些佩服他在這種情況下,都沒有選擇更為輕松的說謊,同時也明白,這是因為她在他心里不夠重要。

    他沒有騙她,是因為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想否認他對藺嘉念的感情,而不是不想騙她。

    他的在一起,也不過是幾年前一樣,多了一層戀愛關系的在一起,那種輕巧的不用負什么責任的在一起。

    她眼底卻靜如深潭:“那假如我說一年前醫院那次我是真的懷孕了,還把他生下來了呢?”

    黎嶼成驀地神情一頓,漆黑深邃的眉眼閃過幾分錯愕。

    她說她懷孕了,他們之間有一個孩子,雖然他沒有見過,但她偷偷把孩子藏起來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他應該怎么辦……

    他盯著她臉上的表情,努力地分析這件事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可無論如何,他都沒有辦法冷靜下來,腦子一片混亂,平時讓他引以為傲的洞察分析能力,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男人的沉默,讓凌若念忍不住輕笑出聲,她不過隨口假設了下,他就害怕了。

    她的語調帶著嘲諷:“看吧,在你眼里我依舊是藺嘉念的替身,你根本沒做好和我長久在一起的打算,不過是一時寂寞,藺嘉念去世了,任憑你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了,所以你只能在我這個替身身上尋求慰藉。”

    “可我,又為什么要配合你的自私?”

    ……

    門外,男人高大的背影散發著極深的落寞與孤寂,視線緊緊盯著那扇緊閉的冰冷的裝甲門,眼底浮現卻的是女人最后的表情。

    她是那么的冷漠與決絕,同他劃清界限。

    門內,凌若念勾著兩串車鑰匙,回桑菊微信。

    「念念,保姆車和房車要租到全新的真的幾乎不可能,我先租下來兩輛看起來比較新的,然后送去把內飾精洗了,你看怎么樣?」

    語音里,桑菊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頭大,凌若念也知道自己提的要求有些為難了,然后回:「不用了,我打算跟星樂把我原來用的那兩輛車租下來。」

    反正都是要花錢租的,跟誰租不是租?

    「那當然好啊,不過余總能同意嗎?」桑菊問。

    *

    傍晚,黎氏集團。

    池川敲門進入總裁辦公室,在辦公桌前停下,然后恭敬地詢問道:“黎總,剛才余總那邊來電話了,說是凌小姐想向星樂租她原來用的保姆車和房車,問您的意見。”

    黎嶼成筆尖一頓,他倒是沒有想到凌若念會想出這一個辦法。

    他蓋上筆帽,緩緩開口:“嗯,按她說的辦。”

    本來就是給她的,有什么不能答應?

    “好的,那我現在去回復余總。”

    池川看了眼男人的神色,然后退出了辦公室。

    從下午起,黎嶼成的臉色就異常的沉,眉眼間像積蓄了一堆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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