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豪門恩怨24
“青黎。”
再見之后, 時微君其實很少叫青黎的名字,好像每次面對她,神經都會不由自主地繃緊, 連那平常的兩個字都需要在心底反復醞釀纏繞,才能自然地脫口而出。
青黎轉過頭看著她。
黑底白色的字幕正在緩慢地往上滾動著, 時微君的頭靠在膝上,問:“你今天能留下來嗎?”
“嗯?”青黎眼中浮現短暫的疑惑, 又很快恢復平常, 笑她:“自己一個人害怕?”
時微君像是想了一會兒,才勉為其難地承認下來, 很輕的嗯了聲。
她這么坦然,青黎反而不好說什么。
不過, 這本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青黎并沒有思索太久, 便應了下來:“好啊,本來時間也有點晚了。”
時微君眼睛閃了下, 然后習慣性地撐著沙發想站起來, 結果剛抬手就悶哼了一聲。
“別亂動。”青黎急忙伸手扶住她, 手指落在她腰上。
時微君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傷,皺著眉把半抬的胳膊重新放下來。
青黎問:“疼了?”
“有點。”時微君站直了身子。
青黎嘆氣, 也站起來, 問她:“你要干什么?”
“也不干什么, ”時微君走過去先把燈開了, 原來昏暗的空間重新被光明所取代,甚至有些晃眼。
時微君緩了緩, 很快就說:“我帶你去看房間。”
她興致高得有些明顯,連帶著青黎也笑了下。
上次過來的時候, 她并沒有細看,如今才發現這公寓的面積挺大,但房間其實并不多,只一間主臥,一間客臥,靠南的那面整個被打通了,做書房、健身房和儲藏室。
裝修風格也全是黑白灰的冷色調,連對方床上的四件套都是淺灰色,唯一透出舒適感的或許只有這些家具本身該有的性能。
書房也是一樣,只不過多了一整面通頂的書架,各種顏色的書塞得很滿。
青黎俯身看了看,她倒沒有太過驚訝,反而被喚醒了一些久遠的記憶。
時微君走過來,半晌后手指扳開一本煙紫色封面的小說:“我最近在看《面紗》,你看過了嗎?”
青黎接過去隨意翻了翻,說:“幾年前看過,但現在忘得差不多了。”
時微君嗯了聲,又湊近她,視線隨著對方纖長的手指撥動而緩緩轉移。
過了一會兒,時微君突然抬頭,“青黎,你能給我讀書嗎?像小時候那樣。”
她聲音很輕,很軟,眸色烏黑,目光專注。
被這樣一雙澄澈的眼睛近乎濡慕地看著,青黎確實在一剎那間生出些不知名的震撼,好像胸口都不由自主地脹了下。
“現在嗎?”青黎輕聲問她。
時微君抿了下唇角:“睡覺前,可以嗎?”
青黎看了她兩秒,“好。”
時微君勾起唇,眉眼彎彎,笑著說:“謝謝。”
青黎也笑了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不客氣。”
從書房出去后,青黎先給時微君放好水,她一只手不能動,所幸在房間里配備的有智能浴缸,功能齊全,并不需要她自己出什么力。
青黎在外面守了她一會兒,確定她不會有什么困難,才回客臥去洗澡。
換好睡衣后,時微君也已經從浴室出來,
或許是因為胳膊不適,她換了一件很輕薄地吊帶睡衣,露出了肩膀、手臂和腿,骨肉勻稱,肌膚柔嫩,帶著一身霧騰騰的水汽。
相比之下,她給青黎準備的睡衣倒是很平常,長袖長褲,顏色是灰白相間的細小格子,款式寬松,面料柔軟。
時微君看起來有些興奮,一見青黎過來便加快了動作,伸手把原本夾在腦后的抓夾取下來丟在梳妝臺上,而后很快就爬上了床,倚在靠背上看著她。
青黎有些好笑,站在床邊,說:“咱們倆這是在追憶童年嗎?”
時微君卻不管,只是催她。
青黎只好走過去,倚上靠背,拿起書——
“稍等一下。”
時微君突然喊了聲。
青黎:“還要做什么?”
“我忘記了,我這個胳膊不能壓,”時微君掀開被子,說:“我要給你換個位置。”
“你直接躺著不就行了。”青黎嘆氣,但還是伸手扶了下她的胳膊。
溫熱的骨節陷進一截皮肉里,像是摸到了嶄新的綢緞,軟,滑,又很涼。
“我要面對著你聽。”時微君有點理所當然地說,一邊從她身上跨過去。
“行吧,殘疾人優先,”青黎只好轉身去了里側,“都聽你的。”
時微君有些開心,一直抿著唇笑,單手拿著枕頭放好,又拍了拍,這才躺上去。
“現在好了嗎?”青黎垂眸看她。
時微君翻過身,向左側躺著,靠近青黎,說:“現在好了。”
青黎的目光從她光裸的脖子和肩膀上流連了下,又很快移開,打開書。
書簽標記的那一頁在四十五章。
“就從這里開始吧,”青黎劃了下紙面,開口道:“不過,讓她最感動的還是那些修女們。圣約瑟修女紅得像蘋果一樣的臉蛋上總是一副愉快的神情……”[1]
清透的聲音如若流水一樣在身邊響起。
像是缺失多年的一塊碎片終于被填滿,心臟都忍不住疼起來。
時微君望著青黎,目光近乎癡迷。
這不是在泰禾臣道八號的那棟小樓里,彼此也不是十幾歲時的樣子,所以她并沒有生出被講睡前故事般該有的困倦。
相反,她甚至興奮得不知道該怎么樣才好了。
時微君蹭了蹭發麻的耳朵,又想要捂住狂跳不止的胸口,冰涼的手指卻在觸摸到對方的衣角時控制不住地攥起來。
越來越緊。
青黎翻開一頁,讀完這一章節的最后一句便停頓了下。
持續將文字讀出來并不是個很輕松的事,特別是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這個習慣了。
兩章結束,青黎去看現場那個唯一的聽眾——對方這會兒正雙眼明亮地盯著她,眼睫眨也不眨一下,一點沒有想要結束的意思。
“還要來嗎?”青黎問她,一邊伸出手,攏了下時微君不小心覆蓋在臉側的發絲。
指尖觸碰時能感覺到一點淡淡的潮意,對方還沒來得及把頭發全部晾干,青黎也沒有在意,手指插/進潮濕的發里,摸著細軟的肌理,沿著耳側慢慢給她梳理干凈。
時微君舒服地瞇起眼睛,享受這短暫的溫情。
好半晌后,她才開口:“要……”
聲線都好像沾染了嬌氣,乖軟得不像話。
青黎不禁笑了下。
時微君睜開眼,眸色水潤,像是露出一些不好意思,小聲請求她:“再讀一章,好嗎?”
青黎歪了下頭,臉上露出一種無可奈何的表情,目光卻已經重新落到書上。
那樣一個類似于寵溺地神色,幾乎讓時微君從心底生出戰栗,她不由得蜷縮起雙腿,身體又往她旁邊湊了湊。
所有的感官里都是青黎。
青黎的聲音,青黎的氣味,青黎的面容,還有那些隱秘的、想要更多的渴望。
比如觸摸,比如口腹。
青黎又念過一章,停下來后,嘴唇已經稍顯干澀。
她合上書,沒給時微君再次撒嬌的機會,兀自宣布:“讀書環節結束,小朋友該睡覺了。”
時微君慢了好幾拍后才唔了一聲,唇舌開合間散出灼熱。
青黎把書放到床頭柜上,側身的時候,明顯感受到睡衣下擺的拉扯。
她回頭一看,時微君像是還沒反應過來,正呆呆地看著她,白皙的手指還在用力勾著那點衣角。
青黎挑眉,伸手去拿她的手腕:“干什么呢?”
時微君眨了下眼睛,終于回過神,忙縮回手指。
青黎笑了笑,隨手捏了捏她手腕側面突出的那顆腕骨,轉身下了床。
時微君一直盯著她動作,嘴唇輕輕動了下,最終卻并沒有發出聲音。
她很想說自己害怕,怕黑怕鬼,想讓青黎陪她一起睡。
但她沒有說,因為那樣就太刻意了,過于得寸進尺,過于親密,越了線,青黎不會喜歡。
要克制啊。
“我回去了,你晚上不要亂動,下心壓著胳膊。”
時微君看著她:“好。”
青黎叮囑完,把原本放在桌面的手機拿起來,又體貼地問:“要幫你關燈嗎?”
其實臥室燈的雙控開關就在頭上,觸手可及,不過時微君還是輕輕嗯了聲。
青黎伸手給她關掉,關門時沒有忘記跟她道晚安。
“晚安,微君。”
時微君看著光線被門一點點縫合,在心里很輕地說:晚安,青黎。
晚安,青黎。
晚安,青黎。
她重復很多遍,直到眼睛被黑暗填滿,生出脹痛。
空間里青黎的氣息很快淡了,她翻過身,受傷的胳膊被她毫不在意地擠壓,疼痛刺激著神經末梢。
時微君沒去管,甚至更加用力地壓著。
疼痛總是讓她的感官更加敏銳。
她將頭埋在青黎剛剛靠過的地方,閉上眼睛去聞,公寓里放的洗發液香精覆蓋了青黎本身的味道,明明自己也在用,但好像又是一種全然不同的香。
她手指很慢地劃過被面,又落在那個宣軟的枕頭上,輕輕地觸摸——青黎的頭發,脖頸,后背……
她曾經那么用盡全力去尋找過,怎么會認不出來呢?
無論再過多少漫長的時光,她都會在第一眼把對方認出來啊。
新西蘭、挪威、比利時、波蘭、海地……就像是被命運捉弄,總是,總是,總是晚一步。世界那么大,她卻好像永遠有新的出發地,像一把抓不住的風。
青黎。
以往很多年,她只要想起這兩個字,都會忍不住生出自厭和絕望的情緒。
但或許,只要看到她就好了。
時微君咬住舌尖,幾乎要拱起身子,才能勉強壓制住身體里騰升的欲望。
“青黎……”
第25章 豪門恩怨25
第二天, 時微君起得很早。
助理被她悄悄放進來,兩手提著早餐。
“昨天晚上大少在您辦公室一直待到十點半,酒吧那邊他也讓人去鬧了, 幼君小姐沒松口,”助理一邊把食物一樣樣拿出來, 一邊輕聲細語地匯報情況,“大少沒見到人, 估計今天還會過去。時總, 您今天去公司嗎?”
早上氣溫偏低,時微君身上披了一件駝色的毛毯, 裹著雙肩,吝嗇得只露出手腕上一截白皙的皮膚。
助理把打包上來的咖啡給她放在手邊, 目光短暫地在她臉上停留。
時微君卻只是隨意地應了一聲,抿了口咖啡, 又看了看表,七點過一刻。
這房子的隔音很好, 青黎如果不被吵醒, 按照生物鐘來看, 會是七點半起?或者八點?
助理察覺到上司明顯的心不在焉,也沒有繼續追問, 手腳麻利地把最后一盅薏米雪梨瘦肉粥放在桌上。
時微君抬起眼, 半晌后伸手掀開蓋子看了看, 熱氣蒸騰, 很是保溫新鮮。
她也沒有嘗的意思,重新蓋好后才說:“我今天不去公司。信科下面所有要過的款項都先停下, 有著急的,讓他們去找董事長特批。”
“好的。”助理應下。
青黎確實是七點半醒的, 她早上不怎么會賴床,所以洗漱過后很快就從臥室里出來。
外面已經沒有助理的痕跡,只有時微君還在餐廳里坐著,為了避免碰到受傷的手臂,身體斜靠在椅背上,微微垂首看一部平板,修長的手指時不時地點著屏幕,慢慢地向上滑著訊息。
“早上好,微君。”青黎出聲,走過去。
時微君聞言抬起頭,眉眼間的鋒利一瞬間消弭,聲音放緩:“早上好。”
青黎看著那一桌堪稱盛宴的早餐,有些驚訝:“這些……”
“我讓同事帶過來的,她剛好給我送資料。”時微君把平板合起來,放在一旁,看著她:“我還沒吃呢,在等你。”
“好豐盛,”青黎有些夸張的哇了聲,在她正對面的位置坐下,又問:“你怎么起這么早?”
時微君輕輕側身示意了一下胳膊,說:“還不習慣,總會碰到。”
青黎微微皺眉:“是疼嗎?要不要吃布洛芬?”
“不是很疼,就是難受,不自在。”
青黎了然,溫聲勸她:“這幾天只能忍一忍,那天醫生說了,兩周后再拆夾板比較好。”
時微君抿唇嗯了聲,又垂下眼睛。
這是個微微有些抗拒的姿態。
青黎看了她一會兒,最終并沒有順著這個話題去問詢那天夜里遇襲的事。
兩人慢慢地吃起早餐,二十分鐘后理所當然沒有吃完,剩下的何止一半。
時微君取了張紙巾細細地擦手指上不小心沾的水漬,有些遲疑的提議:“要不然,留著我們中午吃?”
“中午也吃不完,買太多了。”青黎去廚房找出保鮮膜,熟練地把那幾個沒動的水晶蝦餃、三明治、蒸南瓜、玉米收起來,同時用眼神盯了下時微君,語帶警告:“浪費可恥,下不為例。”
時微君一點沒生氣,反而勾起唇角,舉起完好的那只手做投降狀,一本正經地說:“嗯嗯,下不為例。”
青黎笑了下,倒也沒上綱上線,把這些食物分類放進冰箱。
“你這幾天都住這里嗎?”青黎問。
時微君墜在她身后,“應該是。”
青黎點點頭,而后隨意地給出善意提醒:“既然要常住,還是備一些食物比較好,買些水果、酸奶,或者糖和巧克力,餓的時候能緩一緩。”
時微君哦了聲,目光直直地落在她干凈平和的眉眼上,腦袋有一瞬間像失去了支力,止不住地想往光可鑒人的冰箱門上貼。
過了一會兒,時微君小聲問:“那你能陪我去逛超市嗎?你有空嗎?”
休假人的適配度好像正在被一點點的完美調遣。
青黎默了兩秒,隱約察覺到對方逐漸親密的舉止,但終究還是在那雙水潤的目光中松了口:“行吧。”
“不過我下午約了一場音樂會,中午要回趟酒店。所以需要等會兒就出門,你可以嗎?”青黎提醒道。
“音樂會?”時微君的重點卻在這三個字上,瞪大眼睛:“你和別人一起去看嗎?”
青黎輕飄飄地說:“單人票。”
時微君立馬哦了聲,而后尾音逐漸落下來,問:“那,那我能一起去嗎?”
青黎挑了挑眉。
時微君非常自覺地開始補充:“我在家里也沒什么事,也不想休病假了還要加班……”
她欲言又止地看著青黎。
青黎很快再次妥協:“那你看看還有沒有票。”
時微君已經去翻手機,“哪一場?”
青黎把信息截給她,而后余光一掃,看見對方已經把圖片轉到一個名為“助理小組”的工作群里,然后開始打字。
青黎移開視線,去洗了洗手。
再出門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青黎還是穿得昨天那條牛仔褲,只是上衣換了一件時微君的白色T恤,兩人體型差別不大,就算是衣服互換,也完全看不出異樣。
嘉林苑就在市中心,附近不遠處就有一家很大的超級市場,正是工作日的上午,里面的人并不多。
青黎推了個小車,時微君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后面。
時微君并不怎么逛超市,她獨自在外面住的時間不多,如果是在蓮花山,家里的傭人基本會把所有的東西都置辦得十分齊全。至于其他地方,學校,或者在外地,她也習慣在超市里快速有效地直奔主題,很少會在里面閑逛。
兩人是從水果區的入口進去的,路過試吃點的時候,青黎很自然地從玻璃罩下捏出一個牙簽,底下是一小塊黃金西梅,轉身遞給時微君:“嘗嘗看甜不甜?”
時微君哦了聲,忍了下心底的那點新奇,伸手接過來,咬一小口,“甜。”
青黎問:“喜歡嗎?”
時微君一口吃掉剩下的果肉,點頭:“喜歡。”
青黎便在貨架上拿了一盒包裝好的黃金西梅放在小車里。
再走兩步,遇到一個獼猴桃的試吃點,青黎又給時微君捏了一個。
水果區旁邊是甜點區,有五六款面包和點心都切了邊角料,也在試吃盤里裝著。
甜點區后緊跟著飲料區,好幾個超市服務員端著托盤在推銷。
青黎在時微君一口抿掉小紙杯里的酸奶后伸出手,“來,給我。”
時微君愣了下,反應過來后忙把手里五六根小牙簽和兩個小紙杯遞給她——若是她自己來逛,那些試吃點她是看都不看一眼的,但或許是因為身邊跟著青黎,她反而莫名有了興趣。
“我感覺自己都要吃飽了。”時微君小聲說。
青黎笑道:“這才哪到哪呀。”
時微君說:“真的,我肚子都圓了,我早上就吃得很多。”
青黎給出兩個字:“幻覺。”
時微君:“真的,不信,不信你摸一下。”
青黎腳步微頓,回頭看她一眼。
時微君抿了下唇,勉強讓自己的表情自然而放松。
但事實上,就連小的時候她好像都沒有跟青黎這么撒過嬌,或許是因為逛超市這件事太過生活化,以至于那些自忖的距離和分寸逐漸被她人為蒸發。
好在下一秒,青黎真的伸手去觸碰了一下她的肚子。
時微君穿的是襯衫和長裙,腰腹的地方薄薄一層布料,被青黎用指尖很輕很快地戳了戳,又捏了捏。
時微君下意識地縮了下肚子。
片刻后,青黎收回手,看著神情呆愣的時微君,忍著笑,“手感很棒。”
說完之后,她推著小車繼續往前走。
時微君懵了好幾秒才想起來跟上,耳朵一直竄著紅,還好今天散了頭發,看不真切。
超市的格局分布很常規,飲料區后面是一大片零食區。
“你吃薯片嗎?”
好半天后,時微君終于勉強恢復正常,站在一個貨架前,將注意力放在那些花花綠綠的包裝袋上。
青黎停在她身后:“偶爾吃。”
時微君便抽出來兩大包抱著,沒忘記詢問她:“買蜂蜜芥末和青瓜口味的,好不好?”
青黎沒什么意見,只是回想起她那么干凈的房子,不禁有些好奇:“你平時會吃這些嗎?”
時微君搖了下頭,“可是,看電影的時候應該要吃爆米花或者薯片,我們昨天看電影都沒吃,這個買了,等下次看的時候吃。”
青黎全然沒想到她竟然是這么理解的,不由得笑起來:“看不出來你還這么有儀式感呢。”
時微君輕易聽出她的調侃,皺了皺鼻子,說:“本來就是。”
青黎也沒反駁,伸手拿過來扔車里。
逛了一大圈,連日用品區都繞了一趟,就是沒去蔬菜區,因為彼此都清楚時微君肯定不會做飯。
近兩個小時唰的一下過去,中途時幼君跟她打電話的時候,時微君看過時間后都愣了下才接通。
時幼君刻意壓低的質問很快傳過來:“七姐!你人呢?”
時微君正在收銀臺前等青黎,剛才臨結賬了,看見別人車里有牛油果,她也莫名有些意動,青黎便讓她等著,自己回去拿牛油果。
時微君單手拿著手機,只對著時幼君嗯了一聲,提示她有事說事。
時幼君嘖了下,“顧家那小子你到底打算怎么辦?人是從我這送進去的,我手機一上午都快被大哥打爆了,你倒是給個提示呀,想怎么搞?”
時微君看著一包薯片上的成分比對,言簡意賅:“坐牢。”
“姐,冷靜啊,顧立軍可就他一個兒子,這真成刑事案件了還不得發瘋啊,他在公司可算得上德高望重,牽一發而動全身……”
“那你就當顧立軍死了。”時微君說。
“什、什么?什么意思?”
時微君沒繼續解釋,只是遠遠看見青黎,她不由得勾起唇角,果斷掛掉手機,朝對方揚了揚手。
第26章 豪門恩怨26
“Your candy?”
“No, ”青黎有一瞬間的無奈,看了眼微微瞪大眼睛的時微君,說:“My sister。”
西爾莎哇哦一聲, 她是交響樂團里的首席,有一雙深邃的湖藍色眼睛, 笑起來的時候透出一種接近于風情的魅力,好像天然就會讓人忽視她之前的冒犯。
她與時微君擁抱, 貼面, 帶足了西方社交禮儀中的熱情。
時微君并不喜歡,但她沒有表現出來。
告別之后, 外面夜色已經降臨,青黎開車送時微君回去。
路上, 時微君坐在副駕駛位上,一直側著身看她。
音樂會結束后后臺很忙, 西爾莎今年才二十六歲,已經是世界有名的小提琴手, 她這次巡演帶了點樂團任務在身, 有媒體在外面等采訪, 所以青黎給這位許久未見的朋友打了招呼、送了花之后并沒有停留太久,只口頭約定了明天的晚餐后便離開了。
交流信息的簡短, 讓青黎很容易便發現時微君一直在糾結那句非常有歧義的稱謂。
港城的晚上, 交通一如既往地擁堵, 車子在宛若洪流般的車隊里紋絲不動。
青黎手指輕搭方向盤, 終于在如有實質的注視中主動開口:“嗯,我曾經做過西爾莎一段時間的鋼伴, 她一直以為我是同性戀,所以才會出現剛才的誤會, 你不要放在心上。”
“同性戀”三個字被她說出來全然沒有一點異樣色彩,平常得就像喝水吃飯一樣自然而然。
幾乎是一瞬間,時微君的腦海里便已經蹦出來一堆問題,以至于最后只問出了三個字:“為什么?”
這問題過于寬泛,青黎疑惑地嗯了聲。
時微君停頓了下,倉促間在眾多問題中隨便選中一條,問:“為什么西爾莎會以為你是同性戀?”
青黎想了想,笑:“可能因為我一直沒交男朋友?”
時微君皺了下眉,再選了一條問題:“那你是同性戀嗎?”
青黎說:“我不清楚。”
時微君微微一愣,“為什么?”
青黎這次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看著她,說:“小朋友,你是十萬個為什么嗎?”
時微君一下子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問了。
車流終于動起來,青黎轉過頭。
時微君抿著唇角,目光直直地盯著前面,好一會兒都沒在說話。
沉默得太過于明顯,過了幾分鐘,青黎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就這么想知道?”
時微君悶悶地嗯了聲。
“其實也沒什么,”青黎打轉方向盤,阻止一個想半路里插過來的黑色別克,一邊說:“只是沒遇到喜歡的,所以不太清楚。”
時微君終于感覺僵硬的脊背松了些,她又轉過頭看向青黎,繼續問:“那你喜歡什么樣的?”
青黎停了兩秒,說:“這個問題,我也不清楚。”
時微君:“為什么?”
青黎又笑了下,像是覺得她一直在問為什么的樣子很好玩。
時微君有點不滿,加重語氣追問:“為什么不清楚?”
青黎說:“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時微君:“青黎。”
她認真的青黎都不由得嘆了口氣,說:“好吧,其實是因為我覺得喜歡,或者說愛情,應該是一件需要熱烈和真誠的事,需要付出執著、不可抑制的渴望。”
青黎聲音微頓,接著說:“但我做不到這些,所以也惘談什么喜歡。”
青黎的聲音很平靜,又很坦然,以至于時微君聽到這個答案后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
良久,她終于開口,聲音很輕:“怎么會呢?你沒有試過,怎么能確認自己做不到?”
青黎聞言笑了笑,點點頭,說:“或許吧,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她這樣說,并不像是回答,反而是對一個話題的終結。
時微君咬了下唇內的軟肉,右手拇指不自覺地掐住食指骨節,有些用力,帶出胳膊都生出痛感。
但她沒有理會,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青黎。
青黎轉過頭,聲音溫和地問:“還有什么問題嗎?”
時微君抿著唇,聲音夾雜了一點不確定,很嚴謹地說:“暫時,暫時沒了。”
青黎輕笑。
車子進了嘉林苑,停在樓下。
時微君習慣性地抬起右手去解安全帶,卻又慢了一步。
青黎已經十分自然地收回手。
時微君看著她動作,一時沒動。
青黎問:“怎么了?”
時微君搖了搖頭。
但直到推開車門前,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明天還能來看我嗎?”
青黎微微挑眉,看向她。
時微君的眼睛生得很漂亮,輪廓細致到優越,即使已經成年,眸色也依然澄澈而干凈,黑白分明。
或許是因為青黎沒有立刻回答,她輕輕抖了下眼睫,神情露出一些無措。
“明天……”青黎想了想,“明天我要去趟醫院,晚上約了西爾莎。”
時微君慢騰騰的哦了聲。
青黎多看了她兩眼,最終還是說:“我這幾天有空會過來的,好嗎?”
時微君又哦了聲,然后一本正經地說:“謝謝。”
青黎失笑,說:“這個不用謝。”
時微君沒再說什么,推開門下了車。
青黎隔著車窗玻璃看著她,許久才轉過視線,靠上椅背,神色莫名。
——
第二天,青黎確實去了醫院,但中午的時候又去見了魏欽一面。
魏欽是匯肯寧在亞太區總部的運營總監,同樣出身于港城的豪門世家,多年入駐,對這個城市里大大小小的財權名流之間的盤根錯節并不陌生。
“時家的內斗在圈子里并不是秘密,”魏欽今天穿了件霧霾藍的長裙,妝容依舊明亮精神,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了十歲。她坐下后沒多久就把一個牛皮袋遞給青黎,一邊道:“時家老爺子年紀大了,二代們又個個退得早,不是移民了就是轉業,人人都知道時界現在是靠老爺子和下面幾個小的在撐。”
“時牧舟是長子長孫,進公司已經快二十年,主要在管房地產。時宴舟進得晚,但是有長輩偏袒,所以現在也算占了半壁江山。時微君年紀最小,崗位也最微妙,實控權也不多,但如今老爺子在,就意味著那兩個人的命門她都能捏。不過大家都說,這小丫頭偏的是時家老五,跟老大不怎么對付。”
魏欽喝了口咖啡,繼續道:“至于顧立軍,他早些年一直擔的是信科的法人,信科在時界主要做地產,自然拜的就是時牧舟的碼頭。”
青黎一邊聽,一邊一目十行地看過那些資料,很快輕輕一頓:“現在信科的法人變了?”
“上周剛變的。”魏欽用涂了鮮紅甲油的手指點了下桌子,聲音有點意味深長:“法人雖不是什么好名頭,但顧立軍能擔這么多年,由此可見時家與他的關系必然親密非常。可現在這法人剛一變更完,他那兒子就存不住氣打上來,顯然不是什么正常調崗,背地里內幕不小。”
青黎皺了下眉,半晌后把資料放下,問道:“所以現在時家老大管地產,老五管分銷,物流倉儲這一塊呢?”
“表面是老五在管,但南方幾個大倉庫的地皮實際上應該都還在信科名下。”魏欽想了想,說:“我猜實控權可能是老爺子在壓著,這才沒鬧起來。”
青黎點點頭,然后問:“分公司對這塊有涉及嗎?”
“哪一塊?”
“物流。”
魏欽一愣,換了個姿勢:“你要是單講投資,國內幾個大物流公司倒是有,若是講經營,那是完全不涉及。”
青黎問:“投資的都有哪幾個?”
魏欽隨即報了幾個公司名稱。
“你有想法?”魏欽知道青黎跟時家有淵源,不由得多問了一句。
青黎笑了下,“我又不姓時,能有什么想法?”
“誰知道呢,”魏欽也笑了,勾了勾頭發,有點風情萬種的意味,“說不定你哪天想不開,打算退出江湖,想去做一做豪門夫人呢?”
青黎也沒有在意,很淺的一笑而過。
魏欽看了她一會兒,對方過于平淡的姿態反而勾出點八卦的意思,突然湊近了些,有些神神秘秘地說:“我這兩天查時家,還聽到一個有意思的事兒,你想不想聽?”
青黎挑了下眉,問:“什么?”
“就那個時家老五,時宴舟,我聽說有個一直在等著的白月光……”魏欽說到這時,特意停頓了下去看青黎的表情。
青黎還保持剛才的姿勢,神色絲毫未動。
魏欽沒看出來什么,一時有些失望,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那白月光還給他開過瓢。雖然是陳年舊事,但不少人都曾經親眼目睹,多年談資,瞞也瞞不住,所以根本不是秘密。”
青黎哦了一聲。
魏欽這下是真沒什么熱鬧可看了,不由得嘿了聲,笑道:“白月光你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青黎聲音淡淡的:“你都說是陳年舊事了,還需要什么反應。”
魏欽嘖了下,看她真一點興趣都沒有,也不好再調侃什么了。
對方下午三點還要回公司開個會,青黎沒有留她,謝過之后便自己在咖啡廳坐了一會兒。
中途時微君給她條信息,是一張照片,點開一看,是碗色澤十分鮮明的水果沙拉。
青黎還注意到那些水果都是昨天逛超市買的。
她不由得笑了下,半晌后也對著喝了一半的咖啡拍了張圖片發送過去。
對方很快回過來消息,問她在做什么。
青黎有來有回地跟她聊了會兒天,一邊打開手機搜索國內一些公司的公開資料——不需要多么細致,只要眼熟就可以。
第27章 豪門恩怨27
因為答應時微君會去看她, 所以沒過兩天,兩人便見了面。
順便又一同去了趟寒居寺。
港城遍布小葉榕,寒居寺附近同樣, 因肆意生長多年,個個都已經是獨樹成林的模樣, 枝葉繁茂,華冠綿延。今日天晴, 但寺廟里卻依舊如上次過來時一樣清靜, 空蕩蕩的青石板路,香火稀薄。
青黎手持細線香, 三次禮拜,上前插入香爐。
時微君站在一旁看她, 目光透出奇怪,青黎禮佛時并未叩首, 但面容沉靜平和,在縹緲的細煙中顯得十分認真——讓人說不出來夠不夠誠心。
青黎轉過身, 問她:“既然來了, 你不拜一拜嗎?”
“我不信佛, ”時微君搖了搖頭,又有點遲疑地問, “你信佛?”
出乎意料的, 青黎也搖了下頭。
時微君不由得皺了下眉, 說:“那你……”
青黎看向她, 目光帶了點笑意,說:“入鄉隨俗, 要講禮貌。”
時微君聞言瞪大了些眼睛,幾乎呆滯。
所以她這樣的做派, 僅僅是覺得到了寺廟卻不拜佛,是一件不禮貌的事嗎?
時微君轉頭看了下坐在佛龕中的釋迦牟尼佛,這處廟堂冷清,連帶著這法身之上也有了點點剝落,陽光從窗欞中透射過去,映在上面露出些斑駁,卻依舊慈眉低垂,唇間帶笑,又淡漠又悲憫。
她看了兩秒,最終還是往門口的取香點走過去。
青黎卻伸手拉住她,笑著說:“拜不拜都行,不強求的。”
時微君嗯了聲,說:“不強求。”
青黎看了看她的神色,說好吧,便松開手。
時微君取了香,對燭點燃,像青黎一樣站著禮拜三下,匆匆插上去。
上次青黎過來約見了至明大師,但這次來,卻有點像還愿的意思,兩人上了香,又被門口的小沙彌推薦請了平安符,而后便徑直出了寺廟。
時微君在路邊一個長椅上坐下,外頭太陽白的曝光,但得樹蔭庇護,輕風暖暖的,讓人止不住地想要發懶。
青黎從遠處過來,手里拿著兩瓶水,離近了,把其中一瓶的蓋子打開后遞給她。
時微君左手還捏著那個平安符,便沒去用手接,反而仰起頭,直接把嘴巴湊到瓶口旁。
青黎失笑,一邊順從地傾斜了瓶子喂她,一邊說:“小殘廢。”
時微君這會兒十分乖覺,也沒理會她的調侃,湊著瓶口小口小口地抿著水,只一雙烏黑的眼珠緩緩轉著,慢吞吞地盯著青黎,像幼小的、嬌氣的麋鹿。
“喝好了嗎?”青黎拿開瓶子,目光落在她臉上,放低了聲音問。
時微君點點頭,又舔舔唇,唇瓣上透明的水漬很快被一閃而過的舌尖抿掉。她的唇形很漂亮,唇色泛著自然的紅,因為剛剛用水滋潤過,顯得嬌艷欲滴。
青黎的視線停留上去兩秒,很快便轉開,在時微君身旁坐下,半晌后,抬起手里還沒蓋上的水瓶喝了一口。
又過了幾秒,時微君把背倚在了青黎身上。
青黎抬了抬,提醒道:“小心壓著胳膊。”
時微君聞言便挪了挪,但可能還是不太得勁,便又站起來,走到了青黎的另一側,坐下,再次靠上。
青黎有些無奈,但也沒動,就任她靠著,一邊問:“明天是不是要去醫院做下檢查,看看恢復情況?”
時微君說:“嗯,明天下午去。我覺得沒什么問題了,說不定可以直接卸下來。”
青黎說:“還不到一周呢,你急什么。”
時微君唉了一聲,有些苦惱地說:“不舒服,做什么都不方便。”
青黎說:“所以勸你回蓮花山住,有人照顧,老人家也都在家,足夠安全。”
時微君停頓了下,轉而有點含糊地說:“事情解決得差不多了,沒什么安全不安全的。”
青黎看她一眼。
時微君抿唇,小聲說:“那天是個意外,真的。”
青黎收回視線,點點頭。
時微君垂下眼睛,目光透過道路旁防護的欄桿,眺望著山下有些遙遠的城市,太陽照過去,呈現出一種閃亮亮的奇妙視覺。
過了會兒,她再次開口,卻是另外一個話題:“你請了三個平安符。”
青黎嗯了一聲。
“有我的,”時微君聲音安穩,接著問:“另外兩個是阿姨和章馨的嗎?”
青黎又嗯了一聲。
時微君哦了下,說:“挺好。”
青黎不禁笑了下,動了動被倚住的肩膀,輕晃她:“什么就挺好了?”
時微君手里捏著那只唯一的平安符,說:“她們畢竟是你的媽媽,你的妹妹,你給她們請平安符是應該的。”
“血緣關系真是奇妙,不是嗎?”時微君的聲音有些低,如同耳語。
“你們有著這世上永遠無法真正割裂的,純天然的親密關系,好像無論之前多么陌生,多久沒有見,都有借口能聯系在一起。”
青黎看著眼前的綠色,靜靜聽著,并沒有說什么。
四周的清風溫和,天際中白云被吹得極淺極淡,暫時被遮蔽的太陽露出來,視野像是驟然被人為調高了幾個亮度,光線在一剎那明媚到刺眼,綠郁加深。
“青黎,”
良久,時微君突然喊她的名字,很輕地問了一句:“你覺得,我們算是有關系的人嗎?”
青黎微微一愣,轉過頭看著靠在身上、近在咫尺的時微君,對方輕輕垂眼,有些看不清楚神色。
“當然。”青黎開口。
時微君卻像是沒有聽到,反而自言自語般又重復了句:“真的有嗎?”
青黎看著時微君,漸漸皺起了眉。
有嗎?
當然有,甚至是比血緣更深切的、更無法言喻的關系。
青黎突然有一瞬間的恍惚,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近十六年的時光在她腦海里又急又快地一晃而過。
其實在最初時就知道的,時微君和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一樣,比林雯、比章馨、比她遇到的每一個人,都要特殊。
她是青黎在這方天地間唯一能預知未來命運的那個人。
她在幼年時,便透過時微君提前看到過這個世界。
青黎輕輕吸了口氣,讓自己的聲線如同往常一樣保持平穩而沉靜。
“微君,我們有關系的。”
時微君慢慢地轉過頭,看著她,那么明媚的日光下,她的眼睛里卻像蘊含了空寂的深淵。
她問青黎:“如果有關系,為什么十年,你都不回來看我。”
原本應該在初見時的質問被驟然提起來。
“……我很抱歉。”
——
深夜。
電子屏幕上色彩鮮明的柱線圖正在一刻不停地來回跳動,特助發過來的郵件內容也被打開,內容已經被拉到最低端,尾部加粗的那幾行結論,正在顯示一年前所做的策略模型在樣本外的預測與如今的市場基本保持一致。
末尾被加上了無數個感嘆號,非常深切地表達出了對方的贊嘆。
但青黎卻并沒有因此生出多少喜悅,甚至可以說情緒平平。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固然有幾分能力,可與這位數學系博士出身的特助真正拉開差距的,是她與對方相差幾十年的信息差。
蝴蝶的翅膀扇起來并沒有產生太過浩大的結果。
她的到來沒有讓這個世界走向毀滅或者更加繁盛,就像是在時微君的命運里看到的那樣,國際格局一如既往,原本的戰爭還是爆發了,天災照舊如期而至,該來的病毒依然會來,金融風暴還在輪回反復……
如果青黎局囿一池,這些信息對她來說或許并不會有什么大的用處。
但她沒有,她去過最高學府,看過世界,自然知道如何去支配這些“不可抗因素”,從而給自己帶來最大的利益。
她也確實在停下來的時候這么做了。
只是,微君……
白天對方一直保持緘默的模樣再次浮現在眼前。
青黎不由得皺起眉。
“叮——”
突如其來的郵件提示音打斷了青黎的出神。
青黎抬眼,視頻會議還在繼續,特助的尾音從筆記本里傳出來。
“……郵件已經發送過去了。”
青黎不動聲色地換了個姿勢,同時道了聲謝,點開郵箱,下載文件——是一套剛剛整理出來的國內物流行業以及由此可以延伸出商業藍圖的分析計劃書。
“因為網絡的局限性,這些只是在市場上目前公開的資料中抓取的數據,只能暫時做參考,如果您想要進一步細化的資料,則需要更充裕的時間。”特助的聲音一頓,然后非常貼心地問:“您需要我回國幫您嗎?”
青黎笑了笑,說:“你如果想家的話,我可以給你批假,不用這么拐彎抹角。”
特助的小心思被拆穿,立馬心虛的咳了一下。
文件下載完畢,青黎翻了幾頁,然后點擊打印,讓為了避開粉末影響安置在幾米外的打印機開始工作,同時開口:“暫時不用,等我需要你的話會召喚你的。”
特助一本正經地敬禮:“Yes, Madam。”
會議一直持續到接近凌晨青黎才宣布下班。
掛了視頻之后,青黎抻了抻略顯僵硬的脊背,也沒管桌子上的凌亂,站起來去了浴室。
洗過澡之后明顯舒服許多,她把剛剛吹好的頭發散了散,一邊在滿是紙片的桌子上找手機——打開后,最先跳出來的竟然是兩條未接來電。
時微君打來的。
青黎很快撥回去,卻沒有人接。
她翻回之前的信息,只有一個小時前對方發過來的一條信息,僅僅兩個字:
青黎
青黎不由得皺了下眉,一時想不到對方要表達的意思,轉身便打算去衣帽間,同時再次打過去電話。
直到第四次才被接起來。
青黎:“微君?”
“……嗯?”
非常明顯的沙啞聲音。
青黎停頓了原本正穿大衣的動作:“你聲音怎么了?”
對面微微沉默,好一會兒才恍恍惚惚的開口:“我……不知道……”
青黎問:“你在家嗎?”
“嗯。”
“別掛電話,我去找你。”
第28章 豪門恩怨28
青黎驅車到達嘉林苑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
按過門鈴毫無反應后, 青黎便自行輸了密碼——早在第二次過來的時候,時微君便告訴了她。
玄關處的聲控燈帶應聲亮起來,客廳卻黑乎乎的, 正對著透風的窗戶沒有關,窗簾被夜風吹的翻飛不止, 顯得有些冷清。
青黎朝前走了兩步,打開燈, 眼睛輕閃兩下后, 她才發現沙發上的異樣。
“微君?”
裹了一條毛毯縮在沙發角落跟抱枕近乎完美合為一體的不明物反應了一會兒,抬起頭, 濃黑的眼睫像是浸了水,面色卻白的像紙。
青黎微微一驚, 走過去,伸手去摸她的臉, 滾燙。
“發燒了?”青黎掌心落在她額頭上,又問:“怎么蹲在這?”
時微君仰著頭看她, 好一會兒才動了動唇, 回答青黎的問題:“你說來找我, 在這等你……”
青黎目光一掃就看見了她腳旁邊躺著還在通話中的手機。
她伸手按掉,又趕緊去關窗戶:“為什么還開窗戶?”
時微君聲音悶悶的, 說:“太熱了。”
青黎皺起眉, 又回身。
“微君, 你發燒了。”青黎半蹲下, 兩手捧了下時微君的臉,問她:“家里有體溫計和藥嗎?”
時微君慢吞吞的眨了下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溫度太高,她目光直愣愣的, 看起來又呆又軟。
青黎感受到她肌膚的熱度,嘆了口氣。
“先去床上躺著,好嗎?”青黎問她。
時微君這會兒倒是挺乖,有點用力的點頭。
青黎松開手,她卻又不動了,腦袋支在膝蓋上看她。
“微君。”青黎只好又彎下腰,語氣加重了點,像叫一個賴皮的小孩。
時微君雖然在發燒,但這一處的神經卻很敏銳,一下子就感覺到了,不由得皺了下鼻子。然后,她抬手,非常自然的將兩只胳膊搭在青黎的脖子上,提要求:“青黎,你抱我。”
青黎倒是沒有去驚訝于她的撒嬌,反而很快就意識到對方將右手胳膊上的夾板拆了,所以才能做出這個動作。
她抬手去摸了一下,果然是空的。
“夾板呢?”
她明明沒怎么用力,時微君的眉心卻立馬蹙起來,張著唇:“疼……”
她一邊喊疼,還一邊小聲吸著氣,像個小可憐。
青黎簡直語塞,一時都對這個家伙兒有點打不得罵不得的無奈。
她停頓了兩秒,還是伸出手去攬時微君的后背和膝蓋,輕輕用力——時微君并不重,青黎甚至有點驚訝于對方的削瘦。
騰空感突如其來,時微君緊緊環住青黎的脖子,頭靠著她的肩膀。
青黎明顯感受到她鼻息間的灼熱感,帶著一點潮濕的水汽,幾乎是瞬間便在她脖子旁邊蔓延。
她踢開臥室虛掩的門,徑直把人放在床上。
時微君卻沒有立馬放手。
青黎皺眉:“微君?”
房間沒有開燈,顯得過于昏暗,但時微君的眼睛還是準確無誤的看著青黎。
過了兩秒,她突然說了句:“青黎,我原諒你。”
青黎微微一怔,又很快反應過來,她回答的是白天的那句道歉。
青黎像是被人攥了一下心臟,她目光閃了閃,片刻后伸出手摸了摸時微君耳側被汗水濡濕的頭發。
“謝謝。”青黎輕聲說。
時微君好像笑了下,小聲說:“不用謝。”
時微君松開她,兩只手臂落在床上。
青黎給她掩了被子,再次問她:“家里有沒有準備體溫計和藥?”
時微君望著她,想了想,說:“有。”
青黎耐心的問:“在哪?”
時微君又想了想,“好像在餐廳那邊的柜子里,但我不記得是哪一個了。”
青黎嗯了聲,然后說:“我去找。”
青黎去餐廳翻了一會兒,一無所獲,她又打開客廳的柜子,十來分鐘后才拎出來一個小藥箱,打開一眼,明顯是某個助理準備的,整整齊齊的日常醫藥塞的滿滿當當。
青黎拆了個新的體溫計,拿去給時微君。
“張嘴。”青黎坐在床邊。
時微君的臉蛋已經由蒼白變為潮紅一片,她看起來有點蒙,慢了好幾拍才張嘴。
青黎把體溫計放進她嘴巴里,還沒忘記提醒:“不可以咬。”
時微君眨眨眼,可能是對這個提醒有些不滿,想說話,但又被封印。
青黎看她那小模樣特別沒有良心的笑了下,笑過之后又覺得不妥,便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輕聲安撫:“很快,一會兒就好了。”
青黎剛剛洗過手,手指透冷,明顯低于時微君現在的體溫,惹的她不由自主的抬起下巴去追。
她也沒松開,輕輕揉了揉時微君的下頜。
三分鐘后,青黎把體溫計抽出來看了看,沒有太意外:“三十八度七,屬于高燒了。”
時微君聞言也沒什么反應,就窩在那里直直的看著她。
青黎從藥箱里給她拿了片布洛芬。
“白天還好好的,”青黎一邊喂她水,一邊問:“你晚上干什么了?怎么就發燒了?”
時微君動了動唇,杯子里的溫水立馬順著她唇角往下淌,直往脖子里鉆。
青黎哎了一聲,忙把杯子拿回來,轉身去抽紙巾。
時微君也沒別的動作,仰著脖子讓她擦。
青黎嘆氣,認命的給她擦脖子。
時微君里面只穿了一件吊帶的睡裙,整個肩膀都露出來,微涼的指腹掠過細嫩的皮肉,全是觸感明顯的灼熱,像要把人從里到外都給燙化了。
半晌后,青黎抬眼,對上時微君烏黑的眼睛,很輕地說了句:“微君,不要看我了。”
時微君像是沒明白,目光還是落在她臉上。
青黎盯了她一會兒,良久才把手從她脖子上收回來。
她收手的動作像是驚醒了怔愣的時微君,突然去抓青黎的衣角,問:“你會走嗎?”
青黎搖了搖頭,說:“我今晚會留在這里。”
時微君還是沒松手,又問:“青黎,那你今天陪我睡,好嗎?”
青黎幾近恍惚。
她記得,幼時的時微君也曾經這樣,小心的渴求過她的陪伴。
但她那時總是很少滿足。
真奇怪。
“青黎。”時微君還在叫她。
青黎看著她,半晌后點了下頭,“好。”
時微君抿唇笑了下,一雙眼睛如若含星。
青黎說:“我去換件衣服。”
時微君已經要坐起來,一邊說:“我去幫你……”
青黎按住她,“不用,你告訴我,我自己去拿。”
時微君哦了聲,又乖乖躺了回去。
青黎去換了睡衣,卻沒有直接去臥室,而是先在外面倒了杯清水。
過了一會兒,臥室門卻被打開了,時微君走出來。
青黎嚇了一跳,問:“怎么了?”
時微君搖了搖頭,半晌后說:“我以為你走了。”
“沒,”青黎抬了下杯子,又問:“你還要喝水嗎?”
“我剛才把你倒的那些都喝了,喝不下了,”時微君靠著門框,說:“我嘴巴苦苦的,想吃顆糖,可以嗎?”
“當然可以。”青黎放下杯子,去餐廳的桌邊柜上去翻。
青黎剝了一顆水果糖,走過去喂她。
時微君咬下,含著。
青黎問:“還要什么?”
時微君有點含糊的說:“沒了。”
青黎嗯了一聲,伸手揉了下她的頭發。
來回折騰了好大一會兒,關燈的時候已經要三點。
為了防止等會起夜,青黎留了靠近門口的一條線燈后才上了床,雖然床很大,但時微君體溫高的烘人,整個被窩都熱騰騰的。
青黎一點睡意都沒有,周身都有點發燙,口干舌燥的。
過一會兒,時微君問:“你睡不著嗎?”
青黎說:“你不說話的話,我馬上就睡著了。”
時微君也不生氣,反而像是笑了下,側過身面向青黎,說:“我燒的難受,睡不著。”
青黎說:“藥效還要半小時才會有作用,等一會兒就好了。”
時微君嗯了一聲,又湊近了些,小聲說:“青黎,你熱不熱?要開空調嗎?”
青黎閉了閉眼,這樣的距離,她已經能聽見對方說話時牙齒和糖果相嗑的聲音,還有很清晰的甜香。
青黎嘆了聲,說:“小朋友,吃糖的時候不要說話。”
旁邊安靜了兩秒,半晌后響起來嘎嘣嘎嘣的聲音——時微君在把糖咬碎。
青黎有些無奈,又有些想笑。
她轉過頭,看向時微君。
時微君離她很近,她應該是在出汗,額角耳側的頭發都帶著微濕,光線微弱,朦朦朧朧的把她罩著。
青黎問:“咬完了么?”
時微君小聲嗯了聲,又舔了舔嘴唇。
青黎轉回頭,闔上眼睛。
空間一時安靜下來,好像真的開始陷入沉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時微君突然支了點身子,湊過去,碰了碰青黎的唇角。
幾乎是相觸的剎那,青黎睜開了眼睛。
時微君或許看到了,或許沒有,她依然輕輕的覆在上面,又伸出舌尖舔了下。
青黎動了下唇:“微君……”
時微君像是沒聽到,反而用牙齒去啃噬,舌尖鉆進去——笨拙的,帶著點孤注一擲的意味。
青黎不由得伸手落在她的背上,睡裙露出了大片的肌膚,觸感光滑,帶著濕漉漉的潮和灼熱,燙的人心尖發顫。
時微君幾乎要哭了,她斷斷續續的喊青黎的名字,身體貼著她來回摩挲,女孩柔和的起伏緊緊交貼在一起。
青黎并沒有過于震驚,卻難得有些混沌,她輕輕攏著時微君的身子,甚至還記得她右胳膊的傷而去護著——卻忘記了是什么時候開始回應的。
剛開始可能只是有些遲鈍,但慢慢的又好像嘗到了甜,應該還是太熱了,身體發燙,彼此都有些焦躁,指尖落過的地方全部是軟的、汗津津的。
或許還是因為甜,隱秘的、水果糖的味道。
第29章 豪門恩怨29
灼熱的糾纏隱隱有些上癮。
像吃一顆糖, 反復輾轉吮/吸,含化了,再去汲取更深處的甜。
時微君的舌尖都是燙的。
青黎掌心無意識的用力, 按著對方的背靠近自己,另一只手落在她脖子上, 滑到肩膀,勾住一截細細的帶子。
感官被刺激的有些紊亂, 熱的, 軟的,手指陷進去, 又松開——
青黎忍不住翻了個身,兩人短暫的分離了下。
時微君輕張著唇, 發出低軟的喘/息,夾雜著一點潮濕的熱氣。
“微君……”青黎的聲音停在她唇邊, 微微沙啞。
時微君神色還有些迷蒙,眸色像沾了水。
青黎看著她, 半晌后又輕聲叫了她的名字:“微君。”
背上的被角慢慢滑落了些, 青黎用膝蓋頂住了時微君亂動的小腹, 輕輕用力壓制,手指插/進她的發里, 抓住一點發根。
她出了很多汗, 指尖碰到的全是濕潮。
時微君身上沒有一點力氣, 只能被她壓著, 眼圈逐漸透出紅,要哭不哭的盯著青黎, 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脆弱到一碰就會碎的瓷器。
青黎的語氣輕的如同哄誘:“不鬧了。”
時微君像是突然間蒙了一下,她張嘴, 卻沒說出一個字。
青黎慢慢收回手,下一秒卻又被時微君拽住。
“我沒鬧,”時微君的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青黎,我喜歡你,我愛你,我……”
她瞪大眼睛,固執的與青黎對視,漆黑的眼珠兒浸在兩汪水里,溺水一般隱隱透出絕望。
青黎看著她,像是過了許久,她嗯了一聲,似是回應,而后落下去親了親時微君的眼睛。
時微君猛地顫了下,淚水瞬間如同決堤一樣不停地往下落,她想去摟青黎的后背,身體卻軟的像棉花,只能攥住一點衣角。
青黎舔掉她的眼淚,好一會兒才抬起頭,說:“你生病了,先睡一覺,好嗎?”
時微君猛地搖頭,手指用力到弓出青白,“青黎……”
“我知道了,微君,”青黎如同安撫般又親了親她的唇角,聲音有些用力:“微君,先睡覺,明天再說。”
時微君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她,臉蛋紅通通的,眼睛、鼻尖、嘴唇,既清透又水潤。
“你會走嗎?”時微君問她。
青黎說:“不會。”
時微君抿了下唇,卻還是一動不動的睜著眼睛看她。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青黎伸出胳膊把她抱住。
時微君一開始還有些掙扎不愿意睡去,但落在她懷里久了,抵不住退燒藥的藥效,慢慢的像被抽走了力氣,意識越來越輕。
青黎卻一夜未眠。
如果說在今晚之前,青黎完全不知道時微君的心思那肯定是假的。她是成年人,這些年游走在外,向她表達愛意的人很多,她不可能真的對那樣深沉的目光一無所覺。
可某一刻,她隱約間又覺得,幼年時候的時微君也一直是這么看她的。
青黎腦海里閃過那雙漂亮的眼睛,染了薄紅,水珠掛著,搖搖欲墜的看著她。
還是不一樣的,時微君畢竟不是小孩子了,她生長的如此美麗而柔軟。
青黎閉了閉眼,忍不住生出嘆息。
她并不是禁欲主義者,但……她害怕自己會再次傷害到對方。
早上,時微君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天光已經大亮,窗簾被關的有些敷衍,透了兩束光,打在床尾。
青黎正安靜地躺在旁邊。
時微君有些愣神。
青黎卻像是有所察覺,很快便睜開眼睛,目光清明。
“醒了?”青黎開口,一邊伸出手去碰時微君的額頭,觸感溫熱。
時微君一動也不動,任她動作。
青黎半直起身,去拿另一側床頭柜上放的體溫計:“再量一下溫……”
時微君突然伸出手臂抱住了她的腰。
青黎動作緩了一些,把體溫計拿在手里,而后將背靠著床頭,垂眸,笑著問:“你這會兒胳膊又不疼了?”
時微君不說話,等了好一會兒,也只是搖了搖頭。
青黎輕嘆了一聲,手掌落在她后脖子上,輕輕用力捏了捏:“別亂動了,先量一下/體溫。”
時微君像一只被鉗制的貓兒,縮了下脖子,而后沒怎么停頓便抬起頭,乖乖的張開嘴巴。
夜里出多了汗,這會兒她的嘴唇有些干,青黎把體溫計放進她嘴巴里,水銀端劃過一截嫩紅的舌尖。
體溫測量需要三到五分鐘,時微君一直沒有松開她,下巴墊著青黎的小腹,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臉上——并不柔軟,但沉靜,專注,眷戀。
這樣真切的注視,怎么可能會察覺不到呢?
青黎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皮,薄薄的,眼睫像一排小刷子。
良久,青黎說:“微君,我愿意試試。”
時微君的眼睛微微瞪大,剛想開口,青黎卻突然用兩根手指掐住了她的臉蛋,說:“不能咬。”
時微君嚇了一跳,而后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嘴巴里的體溫計。
青黎提醒過后,又皺了下眉,感覺時間也差不多了,便直接把體溫計抽出來。
36.8度,已經逐漸恢復平常。
青黎把體溫計重新放回桌子上的杯子里,再回身,時微君已經換了個動作,跪坐著面對她。
時微君問:“青黎,你愿意試著跟我談戀愛,是嗎?”
她問的認真極了,手指垂在床上,無意識的擰著被角。
“是。”青黎回以直視,片刻后卻又移開,聲音放輕了些,“但是,微君,我并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好……”
時微君卻像是沒有聽見后面的話,原本挺直的脊背已經在那一聲肯定的答復中慢慢軟了些,她雙手撐著床面,湊過來,嘗試去碰青黎的唇角,眼珠兒卻看著青黎的反應。
青黎不再說話,托起她的下頜,加深了這個吻。
結束之后,時微君輕輕地抿著唇笑了下,說:“我好開心。”
青黎揉了揉她的頭發。
從床上起來已經半中午了,青黎便去廚房煮了兩杯牛奶。
時微君像個跟屁蟲一樣墜在她身后,原本是靠在冰箱上看青黎動作,后來又逐漸走近。
“我想抱抱你,可以嗎?”時微君問。
青黎還在攪拌,側頭看她一眼,笑著說:“當然可以,不過只能單手。”
因為時微君原本就約了今天要去醫院復查胳膊,所以青黎也沒堅持在這一會兒給她把夾板再綁上,只在起床時口頭說了她一頓。
時微君哦了聲,便走到她身后伸出左手摟上青黎的腰,頭埋在她背上蹭了蹭,也不說話。
過了會兒,青黎低頭看了看抓著她前襟衣角的那只手,嘆了句:“小殘廢。”
時微君動動手指,小聲在背后說:“我不是……”
青黎說:“你遲早是。”
時微君不吭聲了,片刻后,隔著睡衣對著她的肩膀咬了一口。
也不用力,跟小貓磨牙一樣。
公寓里除了買的水果、奶、零食之外,沒什么能當早餐的食物,兩人便每人喝了一杯牛奶。
夜間兩人都出了許多汗,喝過牛奶之后便又各自回房去洗澡。
青黎給她把頭發吹干,問:“餓不餓?”
時微君乖乖的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子里的青黎,點點頭。
青黎看了看表,已經十一點半了,她問:“你想出去吃還是外賣?”
時微君想了一會兒,反而說:“聽你的。”
青黎失笑:“這會兒聽我的了?”
時微君抿唇嗯了聲,又抬頭看她,神情中隱隱露出些羞澀,目光卻又十分直白,說:“我什么都愿意聽你的。”
青黎被她突如其來的情話弄得微微一愣,她垂眸看了時微君兩秒,勾起唇角笑了笑。
最終決定還是出去吃,這樣午餐之后便可以直接去醫院。
時微君預約要去復查的醫院不是上次夜里臨時去的那個,而是林雯現在住院的這所。
重新拍了片子,等結果的時候,時微君跟著青黎一起去看林雯。
經過跟醫生的再三確認,林雯已經決定這周五便可以出院回運城,或許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最近這幾天,青黎每次過來,她都表現的有些熱情。
但在面對時微君的時候,這位母親明顯局促了許多。就像是被觸發了某種開關,時家的人總是會隱隱提醒她當年拋棄青黎的事——盡管對此青黎并不在意,而她也主動勸過青黎與時家親近。
可有些心結存在了,本就永遠無法打開。
兩人來的有些倉促,上來看望林雯也是臨時起意,所以時微君只在樓下買了束鮮花。
不過即使如此,林雯還是有點惶恐的表達了感謝。
章馨小姑娘也正在病房里。
雖然只有一面,但章馨明顯對時微君的印象頗深,這會兒一看見她,也不知怎的就趕快往青黎的身后躲,雙手還緊緊摟著青黎的腿。
時微君不由得微微皺眉,看了她好幾眼,她長得漂亮,但對外時,通身氣派往往比容顏更盛,只把小女孩看的止不住的往后藏。
青黎不明所以,忍了一會兒后,把章馨從背后薅出來,說:“不可以沒有禮貌。”
章馨癟癟嘴,又趕緊去找她媽媽。
林雯面色訕訕:“小孩子認生,臉皮薄……”
青黎倒也沒想過越俎代庖教育她,很快就把此事放過去了。
幾人說了會兒話,臨走時,林雯又問她有沒有買好機票,打算什么時候回去。
青黎說:“9號晚上的機票。”
林雯算了下時間,便說早買點好,省的到時候倉促。
青黎點點頭,應了幾聲。
之后直到離開,時微君都沒再說一句話。
第30章 豪門恩怨30
機票是前幾天就訂好的。
青黎在匯肯寧任職剛剛兩年, 她行事不算高調,但因為自就職起便陸續完成了好幾項和華爾街上幾個大投行的對賭合約,所以如今在集團內部的職位并不低, 工作也并不清閑。
早在幾天前,她就已經開始陸陸續續恢復工作, 團隊里也一直在等她的假期結束。
至于時微君……
青黎自然也知道異地戀是一件非常消耗情感的事,但她不是孤注一擲的小孩子, 所以不可能僅僅為了戀愛就會匆匆放下手中的一切。
“沒關系, 時界在紐約有分公司,我可以申請過去。”時微君開口時聲音很平靜。
青黎正在脫風衣的動作一頓, 回過頭去看她。
就她所知道的,時界集團在國外的產業除了東南亞一帶外其他地方并不多, 時微君所說的那個紐約駐點,說是分公司, 其實不過是個小小的代辦處。
像是看出了青黎一剎那的驚訝,時微君很快轉移視線, 一邊朝客廳走過去, 一邊補充:“或者過去繼續上學也行, 我以前就考慮過哥大的數學金融,只是一直沒有時間, 現在有機會, 也挺好的。”
青黎眉心幾不可聞的皺了下, 但她一時沒說什么, 只是慢慢地點了下頭,隨后習慣性地走向料理臺處洗手。
時微君看到她這個動作, 很快也跟過來。
她胳膊受傷后一直沒怎么養護,但意外的竟恢復得還不錯, 不過醫生看過片子還是重新給她上了夾板,讓她無論如何再戴一周。
這會兒,時微君特別自覺是“殘障”人士,停在水池邊后就只站在一旁不動。
青黎失笑,轉而抓起她的手放在潺潺的水流下。
時微君的手很軟,肌理細膩,又白,手背上細小的青色血管都看得清楚。相對而言,青黎的手有點過于骨感,甚至因為做過一些攀巖的運動,還在掌心骨節處留下了些不太明顯的繭。
時微君抿住唇,看著青黎修長的手指在她指縫間穿梭,水流溫柔濕潤,夾雜著一點指腹摩挲過的癢,像是蹭到了敏感處,讓人莫名生出一點難耐。
她有點用力的咬住唇內的一點軟肉,換了個動作,直接靠著臺子。
片刻后,青黎卻轉過頭:“微君,”
“去紐約工作或者上學,如果是你真心想去做的事,我很支持。”
她的神色十分柔和,但話音一落,時微君便反應過來對方言語間的未盡之意,不由得垂下了眼睛。
青黎從臺面上抽出兩張紙巾,細細地給她擦干手指間的水漬。
她繼續開口的聲音放得很慢,像是在心里不斷地去修改措辭:“但是,如果你僅僅是為了我,就放棄現在的一切,選擇去另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我很感動,可也會難過。”
時微君沒吭聲,只是下頜處逐漸開始繃出清晰的線條。
青黎的視線落在她神色莫名的臉上,像是看到了曾經那個沉默自閉的小女孩。
她知道對方并不是一個能輕松接受改變的人,普通人所能接受的生活、環境、社交的更新迭代,對時微君來說卻是挑戰,她可以克服,但極其厭惡。
青黎往前半傾了下身子,目光注視著她:“微君,其實匯肯寧于我僅僅只是一份謀生的工作,我原本也沒有打算一直留在那里,后續我可以把重心漸漸移到國內……”
時微君的眼睛微微瞪大。
青黎伸出手摩挲了下她細嫩的臉側,繼續道:“調崗或者換工作都可以,只是會需要一些時間,你可以等我嗎?”
時微君幾乎沒做反應,立刻有點用力地嗯了聲,臉上驟然迸發出孩子氣般的喜悅。
毫不掩飾。
青黎像是被她的情緒感染,不由得也笑了下,兩人靠得很近,她甚至能從對方澄澈干凈的眼珠兒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半晌后,時微君又抬手攥住了她一點衣角,小聲問:“那你需要多久?”
青黎想了想,說:“兩個月左右吧,最晚不到三個月。”
時微君眼睫閃了閃,又追問:“那你一定會回來的,是嗎?”
青黎“嗯”了一聲,說:“是,會回來。”
時微君抿住唇,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眼睛里。
青黎被她那樣直白地看著,心臟好像都輕顫了下,落在她臉側的手指向下滑了滑,碰到她的唇角,指腹微蹭,兩秒鐘后,又落下去親吻。
時微君的嘴唇濕潤而柔軟。
青黎沒什么經驗,在之前也對這樣的親密并無期待,但或許是昨晚才剛剛嘗過,味道奇妙而迷人,反而有些新奇,甚至貪戀。
她慢慢含著濕滑處吮/吸,又忍不住去咬,一時想順從本心,但又會在某一刻閃過曾經看過某些旖旎的影視片段。
時微君全身幾不可聞的發著抖,她張著唇,近乎被動地去承受青黎逐漸深入的探索,手卻摟住對方的腰,身體親密無間地緊緊貼過去。
成年人的欲望來得及而猛。
“微君……”
青黎輕輕拉扯她柔軟的下唇,又在唇邊叫著她的名字,聲音隱隱透出些癡纏。
時微君目眩神迷,眸色含著水光,口腹欲的滿足讓她戰栗不止,還有青黎不自覺地撫摸,剛剛洗過的手,透冷,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用力地揉捏著背,又順著脊骨滑下來,從衣擺處往里摸,纏著腰身……
不知道親了多久,時微君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化了,腦子里一片混亂,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竟然已經被對方抱到了料理臺上。
青黎正在接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說的是另一種語言,聲音急而短促。
時微君完全沒有精力去思考辨別,只能把頭埋在她肩膀上壓抑著喘息,呼吸像不是自己的。
可能很快,也可能有點久,青黎終于放下手機。
兩人面對面摟了一會兒,青黎側過身在旁邊接了杯水,喝了兩口,又問時微君:“要喝嗎?”
時微君還坐在料理臺上,聞言便撐著手臂湊過唇。
青黎托著杯子喂她。
時微君抿了幾下,是凈水器里的常溫清水,并不冷,但是在此刻微微發燙的身體感官中卻清涼得格外明顯,冰的她不由得瞇起眼。
青黎一直看著她喝水,目光不斷在她濕潤的眼睛和唇上流連。
時微君喝了將近一半才抬起下巴,嗓音中還帶著沙啞,小聲說:“好了……”
青黎嗯了一聲,把杯子放下來,轉而卻又低頭去親她。
時微君沒閉眼睛,目光在青黎的靠近時軟成一攤春水,細白的肌膚上透出桃花色的薄紅,兩只耳朵都快要燒出火花了。
不過青黎這次沒鬧得太久,只輾轉幾下后就慢慢停下來。
兩人對視,不免都笑了下。
青黎伸手攬住她細細的腰,把人從料理臺上抱下來,輕聲說:“微君,我要回一趟酒店。”
時微君落地時還有些腿軟,后腰靠著臺子撐著,迷茫地看她:“嗯?”
青黎說:“我要回去回復個文件。”
她頓了下,垂眸看向時微君水蒙蒙的眼睛,低聲解釋道:“文件時效性有點強,而且是之前已經說好要今天給的,結果一直沒時間回去弄。”
時微君哦了一聲,慢半拍地想起來對方自從昨天夜里過來后,就再沒回過酒店。
青黎還在直直地看她,好像在詢問她的意見。
時微君便又哦了一聲。
青黎失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隨后便往客廳走。
時微君跟在她后面,看著她走到玄關,彎腰換鞋子,摘下風衣。
“我跟你一起去,好嗎?”時微君突然出聲問道。
青黎沒怎么停頓,回過身看她,笑著說:“當然好。”
時微君眼睛亮了亮,立刻小跑過去。
等兩人一起回到酒店已經十點多了,從酒店大堂坐電梯上去時,剛好碰到一對情侶入住,三個大行李箱占了半個電梯,擠得時微君直往青黎身邊靠。
青黎拽住了她,又很順手地把她的手揣進自己風衣的兜里,直到那倆人出去都沒有松開。
青黎住的房間在高層三十二樓,時微君還是第一次過來青黎這里,不禁有些好奇。
青黎便讓她自己隨便逛,自己去窗臺下開筆記本。
酒店的套房大同小異,而且青黎這次回來帶的東西不多,生活痕跡也被清潔工打掃得很干凈,所以時微君只看了幾分鐘,便從臥室里走出來,坐在青黎身旁。
青黎也沒有避著她,一邊連線電話會議,一邊拉著郵件查看內容。
時微君等了一會兒,最后安靜地趴到桌面上,歪著腦袋去看她。
青黎在說話的間隙時,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柔軟光滑的觸感。
時微君抿著唇朝她笑了下。
又過了一會兒,青黎像是突然想起來,從旁邊的文件里找出一份資料,放在她面前,說:“你先看看。”
時微君一愣,忙直起身子。
之后青黎卡著十一點半掛了電話,時微君已經把厚厚的一沓資料看得差不多了。
“這是針對金德物倉的?”時微君問。
金德物倉正是時界集團旗下專門做物流倉儲業務的公司。
青黎也沒有遮掩,很快點點頭:“匯肯寧之前投過幾家國內的物流公司,金德物倉若是肯接受外資,我可以說服公司跟進。如果沒有接外資的打算……”
青黎聲音微頓,手指輕輕點了下桌面,輕聲說:“匯肯寧有意愿去擴展幾家電商、機械、智能化企業的融資業務,如果你想的話,我們可以一起進駐。”
時微君看著她,好一會兒才眨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