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時間對于靈獸這種長生種來說, 雖然漫長，卻也覺得過得極快。至少清玉是這么想的，她想起初次遇見燕歸的那天, 想起那個被枯葉堆壓在下面的剛出生沒幾天的幼崽, 忍不住笑了笑。

    一晃就是百年, 和燕歸相處的每一天, 清玉都覺得要比相遇之前的幾千年都要令她愉快。小家伙小時候不懂事, 長大一點了也沒有多讓人省心。尤其是在它學會了法術之后，忍不住想要和長輩還有小伙伴們顯擺。

    長輩們到還好說，驚嘆于它的天賦的同時, 會適當的夸贊, 之后告訴燕歸, 比它要厲害的生靈, 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切不可驕傲自滿。既滿足了燕歸, 又讓它保持清醒。

    起初，燕歸沉迷于和已經學會了法術的小伙伴較量，后來它發現, 同齡的伙伴中，除了那條小黑蛇以外，竟然沒有能與它打完三個回合還不落敗的。

    燕歸覺得無趣，注意力都放在了小黑蛇身上。為了能次次打贏小黑蛇, 它修煉更加刻苦，進步的速度快到讓炎不凡害怕。

    炎不凡告訴燕歸，成長太快不是好事, 不僅不利于往后的修煉, 還容易引起心術不正之人的嫉妒。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燕歸，你可得記住這個道理。適當藏拙，對你和清玉靈主，甚至是整個靈界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燕歸覺得她說得太夸張，有些不高興。

    小鳥一百歲了，雖然還處于幼獸期，但和從前相比，也應該懂事點了。因此，本就不喜歡慣著幼崽的炎不凡板起一張臉，和燕歸說了一些對于幼獸來說，有些難懂的道理。

    “難道你想連累你的姐姐嗎？她是靈主，其他五界，甚至是靈界，都有看她不順眼，想要害她的家伙存在。就算你不能成為她手中的一把劍，一塊盾牌，你也不能成為她的弱點，讓別的家伙從你這里入手，陷害于她吧？別認為我是在危言聳聽，任何靈獸犯了錯，可都是要算在她的頭上的。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你與尋常靈獸的不同之處。還有你那來歷不明的身份，無法查清的種族，都有可能在有心人的運作之下，成為攻擊你的姐姐的一種手段。”

    炎不凡正經起來的時候，看上去是很能唬獸的。她善于抓住小家伙的弱點，不停地提到它的姐姐。果然，在知道自己的存在可能會害到清玉之時，燕歸的那張鳥臉充滿了驚訝，還有恐懼和憤怒。

    炎不凡就喜歡看小東西被她嚇到，這幾十年來，她也沒少嚇燕歸。一是為了考驗燕歸的反應能力，而是為了好玩。有一次把燕歸嚇得哭出來了，就被清玉一狀告到了炎月那里。

    炎不凡被溫柔大方的夫人關在家中，教訓了一天。出來的時候，衣衫不整，捂著屁股。那么大一只成年鳥，眼睛紅紅的，看上去就知道哭了很久。

    之后，清玉問炎不凡，你都經歷了什么？

    炎不凡痛斥清玉，不情不愿的，還是告訴清玉，自己被趴在炎月腿上，露出兩個白饅頭，被不輕不重地打了一天。就算是力道不重，一天下來，也是不易久坐。

    清玉抿唇輕笑，燕歸站在木墩上吃果果，聽見姐姐的笑聲，也跟著笑了幾聲。

    炎不凡哼了一聲，“小東西別得意，早晚有一天，你就會遇到對手，我看你還狂不狂！”

    ……

    某一天，墨瑤帶著小黑蛇來找清玉敘舊，把取名為墨夜的小黑蛇放到地上，讓它和燕歸一起玩。

    小黑蛇一開始并不叫墨夜，而是叫小黑。墨瑤很多方面都堪稱完美，但在起名這件事上，根本沒有天賦。

    清玉一聽小黑這個讓人只能露出禮貌的笑容，并不好說些什么的名字之后，一言難盡地看向墨瑤。

    墨瑤了解自己的好友，怎會不知她心中所想？好在墨瑤謙虛，讓清玉幫她想個好點的名字。

    清玉想了想，起了墨夜這個名字。

    墨夜跟著燕歸又去了樹屋后的那片菜地，已經百來歲的它們，變乖很多，不會像幼時一樣，把好好的菜地弄得亂糟糟。

    過了幾十年，燕歸還是最喜歡吃清玉種的辣椒。它咬一根，慢慢吃著，問墨夜：“我姐姐種的靈果和靈植，是這世界上最好吃的。”

    墨夜吃著果子，認同地點頭。它一直跟著墨瑤，生活在天界。那里其實也挺好，就是好吃的東西不多，尤其是果果和各種蔬菜，根本沒法和靈氣最為充沛的靈界比。還有就是，好東西都會送到天帝和一些地位高的神仙那里，層層篩選下來，送到與世無爭的墨瑤那里的時候，就沒什么好東西了。

    墨夜喜歡自家姐姐的好脾氣，喜歡她的各方各面，除了她因為不喜歡爭搶，被其他神仙有意無意的欺負這點。哦，還有一點，它的姐姐不像清玉對待燕歸那樣，對它投以過多關注，并沒有清玉靈主那么愛自己的小靈獸這點。

    墨夜是條渴望被愛的小蛇，它喜歡墨瑤能多看看它，而不是在自己找上它的時候，才知道它不開心了。它不喜歡墨瑤公事公辦一樣的照顧自己，不喜歡墨瑤按時按量的地給自己投喂，它也想像燕歸那樣，窩在姐姐懷里，看著姐姐的笑臉，吃著姐姐親手喂的果果。

    這些，它從來都沒和別人說過，包括它唯一的玩伴，燕歸。它十分羨慕燕歸，這種羨慕，隱隱有變成嫉妒的跡象。

    燕歸對此全然不知，只在墨夜面前沒完沒了地說著自己的姐姐有多好。末了，一句“我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誰都比不過她。”成功讓墨夜不樂意了。

    “亂說，我姐姐才是世界上最好的！沒有誰能和她比，清玉靈主只能是第二。”

    燕歸一聽，震驚地轉過頭，喙里叼著的半截辣椒掉在地上了，都沒發現。

    喲呵，瞧瞧它都聽見了什么？這小黑蛇竟然在這里胡說八道呢！

    “你才亂說，我姐姐才最好，墨瑤現仙子才是第二！”

    兩個滿心滿眼都是姐姐的小靈獸吵了起來，自家姐姐才是最好的這個觀念在它們幼小的心中生根發芽，任誰來了，都沒法將這根挖起。

    越吵越兇，到了最后，甚至動起手來。

    燕歸挺起長滿蓬松的白色羽毛的小胸膛，和墨夜支起的疑似是胸膛的位置的地方碰撞在一起。兩個小家伙誰也不服誰，即使撞得身子都在抖，時不時往后退一步，都不肯停下來。

    它們一邊激烈碰撞，一邊說著自家姐姐的優點，竟然沒有一句重樣的。

    這動靜實在太大，引起了清玉和墨瑤的注意。

    兩位姐姐看見這一幕，驚訝之余，一個覺得好笑，一個無奈嘆氣。

    就在她們要過去阻止兩個小家伙之前，墨夜想到這幾十年來被燕歸坑到哭的種種往事，一怒之下，一口咬在了燕歸的翅膀上。

    燕歸吃疼，另一邊翅膀將墨夜扇飛出去。

    看著小家伙們打急眼了，兩個姐姐才變了臉色，朝著自家的小靈獸的方向跑去。

    清玉捧起燕歸，看著它被咬禿了一塊的羽毛，還有光禿禿的地方上的兩個壓印，有些心疼后悔。

    本以為只是玩伴之間的小打小鬧，她看著還覺得可愛，也就沒有馬上出手阻止。靈獸和凡人不一樣，適當的打鬧碰撞，對它們來說并不會怎么樣。尤其是近百歲的靈獸，開始變得沒那么容易受傷，也就更不用害怕它們打鬧。

    “疼嗎？”

    清玉有些涼的指腹撫上翅膀上的牙印，冰藍色的靈光包住傷口，移開手指的時候，牙印沒了，傷也全好了。

    這就是法術和修為帶來的好處，無論是傷還是毒，修為越高，習得的治愈法術等級越高，應付起來就越輕松。

    到了清玉這個級別，除了傳說中的那幾種毒，別的都影響不到她。

    燕歸本來也沒覺得多疼，它跟著炎不凡修煉的時候，受過的傷可比這個重。只是這次傷到了翅膀，還是被最喜歡的小伙伴給咬的，心里有些難過委屈。它想哭一哭，好讓清玉抱著自己安慰一會兒。因為它長得大了一些的緣故，姐姐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經常抱它了。它貪戀那份溫暖，還有那份柔軟，時不時就耍賴，想要抱抱。眼下有這等好機會，它怎么會錯過！

    于是，燕歸故技重施，用著早就用爛了的手段，成功獲得了清玉的抱抱。

    另一邊，墨夜的傷也被墨瑤治好了。

    “以后要小心一點，打鬧的時候也不要下重手。我帶你去和燕歸道個歉，你們是幾十年的玩伴，好好說一說，會和好的。”

    墨瑤以為墨夜是因為和小伙伴吵架動手了才低著腦袋，以為墨夜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件事。所以她說出來的話沒有合墨夜的心意，反而傷了墨夜的心。

    這讓墨夜再次意識到，墨瑤的心里沒有它，眼里……或許也沒有吧。

    畢竟它的姐姐說出口的第一句話不是問問它怎么樣了，也沒有安慰它。只是告訴它小心一點，應該去做什么。

    這和清玉對待燕歸的方式完全不一樣，墨夜的心里，產生了極大的落差。

    如果沒有看見燕歸有多幸福，有多么被重視，那它還不會這么難過。它好想擁有一點，屬于自己的愛啊。

    羨慕終于還是變成了嫉妒，渴望卻得不到導致的結果就是，墨夜厭惡起了擁有很多愛的燕歸。因為它沒有辦法討厭墨瑤，它就只好去討厭燕歸，這個讓它知道了什么是嫉妒的小鳥。

    即便如此，它還是最愛它的姐姐，它的姐姐還是世界上最好的那個。

    無法替代，獨一無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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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燕歸躲了起來, 自打那天和墨夜吵架之后，燕歸便將自己縮成一團，躲在各個不容易被發現的角落。

    無論是墨夜還是燕歸, 都沒有得到來自對方的道歉。原本, 燕歸在清玉的勸說下, 還打算去和墨夜道個歉。可是一連數日, 都沒有等到墨夜來靈界, 燕歸越想越委屈，一怒之下，不打算道歉了。

    它想的很簡單, 因為是墨夜要和它吵架的, 還是墨夜先攻擊它的, 它才不要先道歉呢。這個時候的燕歸, 在清玉的提醒下，也想起了自己在無意中坑了墨夜數次之后也沒有道過歉這件事。清玉告訴它, 本來是想讓它們自己解決這個問題，所以沒有插手。可現在想來，這個決定是錯了。在靈界, 幼崽之間打打鬧鬧，吵個架，再正常不過，成年靈獸很少參與調節, 都是等幼崽們自己想明白了，和好道歉。

    清玉看慣了這些吵鬧打架的發生，下意識的, 覺得燕歸和墨夜最終也會和好, 它們之間的感情也會變得更好。

    這下好了, 墨夜有幾個月都沒來靈界，兩只幼崽的矛盾越來越大，誰也不肯低下頭服軟。清玉不想看燕歸難受，想著去找墨瑤商量商量，怎樣才能讓兩個小家伙和好。

    燕歸聽清玉說了很多，還是一聲不吭，小鳥團子藏在果蔬架子和米桶之間，即使被清玉找到了，也不肯出來。它就這么躲著，等清玉再尋它的時候，燕歸換了地方，躲到了菜地里。它還是那么喜歡吃辣椒，無論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吃上一根辣椒，心情都能好上不少。

    “你還要像這樣躲起來到何時？炎不凡可是來找我了，問你什么時候去她那里繼續修煉。”

    燕歸把自己縮成團，轉動日漸圓潤的身體，翅膀擋住大半張鳥臉，只露出一雙金色的鳥眼看著清玉。

    這幅倔強模樣，讓清玉沒轍了。

    “也罷，是我將你撿回來的，自然要負責到底。”

    清玉去了一趟天界，找到了墨瑤。

    她說明來意，墨瑤張口想要回答，被墨夜搶了先。

    “清玉靈主大人，你帶我去靈界吧，我想見見燕歸。”

    墨夜的樣子，看上去和幾個月前沒什么區別。只是整條蛇給人的感覺有些不一樣，清玉看著它，忽然明白了。區別還是有的，只是不在外表，而是內在。

    比如它的眼神，就要比幾個月前冷了不少。曾經那條軟軟的脾氣好的小蛇不在了，現在的它，穩重了，還帶著一點陰狠。

    清玉想起自家的小鳥，不想道歉，頹廢了幾個月，修煉都耽誤了。可墨夜呢，不僅變得更成熟了，修為也有了進步。

    清玉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她過于溺愛燕歸，讓它變得脆弱。她是想讓生來就孤身一鳥的燕歸在充滿愛的環境中長大的，因此當燕歸犯錯時，懲罰并不算重。結果就是，燕歸變得脆弱，經歷些小事，不想著去解決，反而選擇逃避。仗著她的疼愛，虛度光陰不說，在她和它說話的時候，也不回答。

    清玉想起燕歸擋著臉看她的眼神，分明是篤定她一定會幫它解決這件事。

    “好，我帶你去。”

    清玉想明白了，要想讓燕歸真正長大，她必須狠心一點。無論燕歸再怎么撒嬌賣慘，這次，她也不會寵著它。

    到了靈界，清玉直奔自己的住處。

    燕歸仰躺在木墩上，曬太陽。直到它發現清玉回來了，才趕忙從木墩上跳下來，想要躲起來。

    “我看見你了，別躲了。墨也來了，你和它好好說說。”

    墨夜打老遠就看見了懶洋洋的燕歸，本就討厭它的墨夜，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它勤勤懇懇日夜不停地修煉，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把和它不相上下的燕歸按在地上打，打到燕歸求饒。可燕歸不這么想，燕歸根本沒把它放在眼里，浪費時間在這里曬太陽，一副懶骨頭，看上去蠢鈍如豬。

    墨夜覺得自己也挺蠢的，居然會認為燕歸不肯道歉，是因為它也在努力修煉，想要把自己打服。

    距離燕歸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墨夜就從清玉懷里竄了出去，黃金色的蛇眼緊盯燕歸，像是在看獵物一般。往日的情誼都化為了云煙，隨風消散。

    墨夜張開嘴，口中吐出一道水箭，射向燕歸。

    燕歸渾身一激靈，它感覺到了殺氣，來自小伙伴墨夜的。不解和憤怒，帶著委屈席卷了燕歸。它下意識躲避，沒有選擇回擊，微胖的身體砸在地上，草屑紛飛。

    墨夜沒有停下，深藍色靈力涌動，風變得凌厲起來，小型的龍卷襲向還躺在地上的燕歸。

    與龍卷一起到來的，還有墨夜的蛇尾。

    蛇尾如鞭，狠狠地抽向燕歸。

    每一招都不遺余力，每一招都是殺招。

    清玉和墨瑤在后面看著，墨瑤有些難以置信，她完全不了解墨夜，不知道墨夜從何時起，一點一點變成了如今模樣。她想要阻止，被清玉拉住了。

    清玉就這么看著，忍下了想要去幫助燕歸的沖動。墨夜的修為，在它這個年紀來看，令人驚嘆。可以說，上萬年都難有這么一個天才。可在年長者看來，還完全不夠看。只是看上去唬人，實則威力不足，并不能造成致命傷，想要殺個剛出生的靈獸是夠了，想要殺燕歸，完全不可能。所以她沒有阻止，甚至準備看好戲。

    清玉有種預感，燕歸經歷此事，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它們兩個的友誼，怕是就要走到頭了。

    清玉有些猶豫，又覺得這樣也好。墨夜的種種表現，清玉是看不慣的。如此善變，小小年紀就這般陰狠，對待曾經的好友毫不留情，輕易就將珍貴的情誼拋到身后，這樣的靈獸，不結交也好。

    更何況，墨夜身份成謎，是不是靈獸還難說。

    清玉看著燕歸一邊躲，一邊叫墨夜停下，一點反擊的意思都沒有，覺得自家的小家伙有些過分善良。重情重義是好事，過頭就不好了。她沒急著教育燕歸，而是和墨瑤聊了起來。

    “墨瑤，你是該好好管教墨夜了。我知道你忙，知道你性子冷淡，不喜歡在其他生靈身上浪費時間。但這么下去，墨夜很可能走上不歸路。倘若有一天它成了你眼中十惡不赦的魔頭，你會不會后悔現在沒有好好管過它？”

    墨瑤被清玉說得心中一動，她曾親手斬殺無數作亂的妖魔，天生無情的她，從來沒有憐憫過，也不曾憤怒過。這只是天帝派給她的任務，完成了便好。而現在，當清玉說完這番話的時候，她的腦海里，曾經被她斬殺的妖魔變成了墨夜的樣子。她突然覺得有一絲不忍，她看著出手越來越兇的墨夜，眼中有迷惘閃過。

    “我……試試吧。”

    該說的都說了，至于墨夜今后會變成什么樣，清玉管不了。身處六界之中，就連她的命運，都是由天道一早就寫好的。

    墨夜盡情發泄著，凡是它想到的攻擊手段，都用了一遍。它在天界待著的時間比較長，不像燕歸，是有專門的師父教導過的。所以它修習的法術，要么是從書中看到自己領悟的，要么就是偷跑出去，在別的神仙那里偷師的。一些剛晉升為仙的下級仙不夠機警，很容易就被善于隱藏的墨夜偷學了去。有些發現的，知道它是墨瑤上仙的靈獸，也不敢多說什么。

    就這樣，墨夜學得多，也學得雜。路子野，不容易被找到破解執之法。

    燕歸一味躲避，在墨夜眼里，成了徹徹底底的懦夫。

    “這下你知道了吧，我比你厲害得多。你跟著清玉靈主，還這么弱，真給她丟臉。還是說，我家姐姐更厲害，我跟著她，自然要比你厲害！”

    墨夜知道燕歸聽不得別人說清玉不好，怎么說都不行。它偏要這么說，為的就是激怒燕歸。

    燕歸輕輕松松就上了當，開始攻擊墨夜。

    火球和水柱撞在一起，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音，一時之間，火蒸干不了水，水也滅不了火。

    墨夜喚出數支水箭，與燕歸的火劍碰撞，兩只靈獸誰也不甘示弱，畢生所學都使了出來。

    它們還小，學的比較多的，都是些簡單的攻擊方式。所以無論怎么變換形式，都沒法將對方打倒。

    到了最后，懶惰的燕歸靈力不支，被墨夜抓住機會，一支水箭射穿了燕歸一邊翅膀，將它釘在地上。

    墨夜也沒好到哪里去，它爬到燕歸身邊，支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它。眼中有得意還有厭惡，它用蛇尾拍拍燕歸的鳥臉，“你這家伙，有點本事，就是太懶。如果你能勤奮點，今天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可惜沒有如果，我就是贏了，今天的你，就是失敗者。敗者就要躺在地上，被勝者狠狠欺負。”

    這個時候的墨夜還不太會羞辱別的靈獸，它能想到的就只有欺負。

    墨夜用尾巴弄了點土，丟到燕歸身上，告訴它：“你以前把我摔在泥地里，這是我還給你的。”

    墨夜走了，跳到墨瑤懷里的時候，它又變成了那條溫順無害的小蛇。好像方才陰狠耍橫的蛇不是它一樣，好像它從未改變過。其實墨夜是有些害怕和后悔的，尤其是在看到清玉看它時的復雜眼神，還有墨瑤一聲不吭，只是深深地看了它一眼，仿佛在探究它是什么生物一樣。

    怎么辦，它是不是被討厭了？

    那點因為打敗燕歸的喜悅，蕩然無存。

    而燕歸，在得到清玉的救治之后，完全改變了。

    第83章

    清玉對待燕歸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 只是在燕歸犯錯的時候，變得更加嚴厲。

    起初，燕歸還想撒個嬌, 想讓清玉放過自己。可這個辦法突然就變得不好使了, 若是小錯到還好說, 清玉的懲罰并不重。可一旦它犯了大錯, 還不知悔改, 只想著怎么躲過懲罰的時候，清玉就會對它動真格。

    懲罰的方式有很多種，清玉最不喜歡的就是體罰。直到燕歸和燕豆切磋之時, 一百多歲的小鳥下手不知輕重, 傷到了燕豆, 清玉才徹底變了臉。

    她先是讓燕歸給燕豆道歉, 之后帶著燕歸回了樹屋，禁足一日, 只給一點靈果和水。小鳥餓不著，一點也不害怕，吃完喝完就躺在床上, 呼呼大睡。反正它的姐姐只是嚇唬嚇唬它，不會真的把它怎么樣。

    燕歸醒了就發現了門外放著的晚飯，享用之后，發現已經有大半日都沒見過清玉了。它覺得清玉小題大做, 它都已經道過歉了，怎么還要罰它？別家的幼崽也沒少犯錯，不如說這個年紀的靈獸不犯錯才不正常。基本都是口頭上教育幾句, 這事也就過去了。

    “姐姐也真是的, 不就是不小心傷到豆姨了嘛, 真要關我一天啊？”

    燕歸覺得無聊，它除了吃吃玩玩就是修煉和睡覺，房間里沒有多余的可以消磨時間的玩意兒。現在閑下來，便覺無聊。

    絲毫沒有悔過之心的小鳥在房間里修煉起來，完全沒有察覺到，清玉透過門縫，看了它許久。

    燕歸一直記著墨夜對自己下手有多狠，它也是只記仇的小鳥，這個仇，它是一定要報的。

    “哼，臭蛇，竟敢傷我翅膀，看我不把你燒成烤蛇！”

    燕歸說著從話本里看過的內容，換了幾個字，全當是對墨夜的不滿宣泄。它一邊嘰嘰喳喳個不停，一邊朝著吃剩的果核噴火。這果核被它當成是墨夜，下嘴不留情，一把火過去，果核連灰都不剩。

    “可憐的小蛇，被燒成灰燼了吧，讓你得意！”

    越聽越不像話，清玉推開門，走了進去。

    燕歸聽到動靜，猛地轉過身去，看到清玉的那一刻，它張大的鳥嘴中，還冒出一小撮火苗。

    “你要燒誰？這些話又是跟誰學的？”

    清玉前所未有的嚴肅，整個人冒著一股寒氣兒，她站在那里，整個房間都開始結上了一層冰霜。

    燕歸的羽毛還算厚實，可還是凍得打了個寒顫。

    “我……沒要燒誰，姐姐你聽錯了。”

    它一邊說著，一邊往后退，鳥爪上在薄冰上留下不甚清晰的腳印。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回答我。”

    燕歸有點怕了，清玉從未這般對待過它，如此大的反差，讓它頗不適應。除了害怕，還有些生氣。

    姐姐為什么要這么對它，為什么要為了別的靈獸，升生它的氣！

    撒嬌不好用，小鳥就想耍橫。它并不認為自己有錯，就算有錯，道過歉了也就算完了。清玉這樣不依不饒，讓它很不高興。

    “姐姐你監視我，不然你怎么會知道我說了什么？”

    燕歸想反客為主，清玉卻不給它這個機會，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我本來是想看看你反省的怎么樣了，如果你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就決定減輕懲罰的力度。誰知道，你不僅沒有悔過之心，還在這里對著假想敵耍橫，想要把別的靈獸燒成灰。燕歸，我不記得自己有教過你這些。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小時候的你很善良，喜歡打抱不平，惹點小事犯點小錯我都可以接受，也愿意幫你處理麻煩。結果就是，我的所作所為變成了縱容，讓你變成了如今模樣。是我的疏忽，沒有早早發現你已經長歪了。”

    清玉看上去有些悲傷，燕歸不喜歡看她這樣，更不喜歡她說的那些話。

    “我才沒有長歪，是姐姐你不懂！我不小心傷到了豆姨，是我的錯，可我已經道歉了，為什么你還要罰我？還有，墨夜就因為一點口舌之爭，就把我傷成那樣，你不來救我也就算了，為何還不許我反擊？它分明就是想置我于死地，一點舊情不念，那個時候，你為什么不罰它？我只是嘴上說說，又不是真的想要燒死它，姐姐你都不問清楚就來質問我，我還不高興了呢！”

    小鳥越說越激動，飛起來就想沖出房間，離這個不分青紅皂白的壞姐姐遠一點。

    “是，你說的不錯，我是沒有做好。可你認為自己就沒錯嗎？燕歸，你一日不認錯，就一日別想從房間里出來。”

    清玉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只是音色冷了許多。她離開了房間，燕歸則被布置在門口的結界擋了回去。屋子里的薄冰還沒有融化，燕歸摔在上面，打了個滑，屁股在冰面上轉了好幾個圈，尾羽都被沾濕了才停下。

    門關上了，門外的清玉，再次意識到自己是個失敗的養育者。燕歸的話一遍遍在她腦海中回放，小家伙說的也不完全錯，從它的角度出發，確實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最喜歡的姐姐沒有出手幫助它，只是在一旁看著墨夜傷害它。事后，對墨夜連句說教都沒有，只知道罰它。換了誰，都會不服，也會傷心。

    她只看到了燕歸越發不服管教，卻沒有深究原因。只知道燕歸再這么無法無天下去，終會闖下大禍。今日它只是嘴上說說，難保以后不會真的做出那種事。現在是因為打架就有了要把別的靈獸燒成灰的想法，以后會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對別的生靈打打殺殺？

    清玉不想看到燕歸變成那樣，被她或者其他人以斬妖除魔的名義斬殺。所以她只能嚴厲一點，狠心一點，讓燕歸吃點苦頭，冷靜一下。

    “唉，教養幼崽，可真難啊。”

    出了樹屋，清玉抬頭看著月亮，萬般憂愁。

    燕歸被關了三日，期間不斷在屋子里橫沖直撞，想要沖出去。可每次都被結界擋了回去，摔在地上，這讓它漸漸認清事實，它還很弱小，姐姐要比它厲害很多。

    在寒冷的屋中，燕歸的腦袋也清醒了不少，冷靜下來一想，這事姐姐有錯，它也有錯。

    光是被關在這里，哪里都去不了，即便有吃有喝，它都受不了了。屋子里的寒冰讓它感到不舒服，這還只是最低程度的不適。那被它傷到翅膀的豆姨，肯定更難受了。它只是敷衍地道歉，甚至沒有等豆姨原諒它，就轉身要走。

    “豆姨該有多傷心啊，它對我那么好，我還如此沒心沒肺，真是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為了懲罰自己，燕歸一屁股坐在冰面上，凍得它直哆嗦。

    “姐姐說的對，我怎么變成這樣了呢？”

    燕歸想著想著，就想明白了。因為它身邊的長輩們對它都很好，不舍得打罵，犯了錯都是裝裝樣子的小小懲罰，不痛不癢。尤其是它的姐姐，只要撒個嬌裝可憐，很多時候，懲罰都能免了。

    久而久之，它就變得肆無忌憚，因為它知道，犯錯也不會被清玉她們怎么樣，大不了受點小罰，完全不當回事。

    小鳥望著窗外的夜色，咬一口沒吃完的靈果。它低頭看著籃子，發現里面竟然還藏著一根辣椒。

    金色的鳥眼瞬間就睜大了，它將辣椒叼出來，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

    果然，它的姐姐是最好的，她還是心軟了。

    一根辣椒，讓燕歸感動之余，不停反思自己。

    它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包括那日對著假想敵說出的那些話，它也認為自己的確是不應該那么說。因為墨夜沒有真的下殺手，不然就以它們當時的距離，墨夜是可以對著它的要害出手的。或許是因為姐姐在一旁，它忌憚清玉姐姐，才沒有真的殺掉自己。也可能是認為，就算下手了，也會被清玉姐姐及時阻止。

    而它的姐姐，也是明白這點，才選擇在一旁看著，沒有插手兩只幼崽的打架。

    “看來我還是只蠢鳥呢，怎么會認為，姐姐會不顧我的安危，袖手旁觀呢？”

    燕歸哭完了，辣椒也吃完了。它要去和姐姐認錯，要和姐姐和好。

    走到門口，燕歸用翅膀撫著胸口。

    還好，還好它沒有一時沖動，說它討厭姐姐。

    小鳥興沖沖地往前一跳，忘了還有結界，被彈了回來。

    在快要把屁股摔成八瓣之前，一股柔和的靈力托起了它，把它帶到了清玉面前。

    燕歸看見清玉，忍不住哭了，它撲在清玉懷里，說了一大堆。認錯之后，才敢說它有多想姐姐，說這屋子有多冷。

    清玉的心不似堅冰，更不像她弄出來的這些冰那樣，不會融化。她早就心軟了，燕歸能在這個時候被她救下，也是因為她決定來看看燕歸，就算還要罰小家伙，也得先把冰弄走。

    巧的是，燕歸知道錯了，在她徹底心軟，決定要停止懲罰之前。

    “知錯便好，燕歸，姐姐還是喜歡你的，看你受罰，也會心痛。可是若我不罰，你意識不到錯誤，萬一哪天犯了大錯，錯到我都保不了你，那個時候，你要我怎么辦？姐姐不想你死，只想你能一直陪著我。”

    清玉不想和幼崽說太多關于死亡的話題，尤其是她知道燕歸和她不同，壽元不可能無窮無盡。所以她騙了小鳥，沒有告訴它，它不可能一直陪著她。

    燕歸抬起頭，淚珠還掛在眼角。

    “我最喜歡姐姐了，姐姐也最喜歡我嗎？”

    清玉摸著燕歸的頭，“姐姐也最喜歡燕歸了。”

    這天以后，燕歸勤勤懇懇努力修煉之余，學習了各種技能。比如做飯，比如種菜。它有了很多樂趣，其中最喜歡的，還是看書。

    燕歸要比同齡的靈獸聰明太多，不僅學會了六界文字和六界通用語，還學會了靈界古字符。認字多的好處顯而易見，清玉在得知它喜歡上讀書之后，把它帶到了一個地方。

    “這里是靈界的藏書樓，里面有自靈界的文化形成以來，所有的書籍。”

    燕歸看看四周，這里處了一座三層高的小樓之外，就只剩下高聳入云的巨樹。周圍沒有靈獸棲息，只有風吹樹葉的聲音，十分安靜。

    燕歸知道清玉從不說謊，更沒必要對著一只小鳥說謊。燕歸還是有些疑惑，抬頭看清玉：“姐姐，靈界的書這么少嗎？一座三層小樓就夠裝了？”

    清玉拿出一把鑰匙，插進鎖眼，咔嚓一聲，鎖開了。

    “三層小樓，當然不夠裝。”

    話音剛落，三層小樓發生變化，變成了一座九層樓，要比原本的三層小樓大上許多。

    這片天地的樹有一小半都消失了，空出來的地方，一座座九層高樓拔地而起，好像從一開始，它們就在那里，只是看不到，不代表它們不存在。

    “這才是靈界的藏書樓，進去之后，要比外面看上去還要大。這就涉及到一個知識了，也是法術的一種。”

    清玉走進去，燕歸跟著。正如它的姐姐所說的那樣，里面別有洞天。數不清的書放置在環形書架上，抬頭一看，竟然望不到頭。

    燕歸有些難以置信，忙退出去，抬頭，是九層樓沒錯。再進去一看，根本數不清有多少層。

    燕歸吃驚的嘴巴都沒閉上，眼睛閃閃發光。這幅樣子，讓清玉感到很滿意。除了吃的，她的小鳥竟然也會對別的東西如此感興趣。喜歡讀書是好事，它想看多久都沒問題。

    “每一層樓都有十個房間，里面同樣擺滿了書。所有書都已經分門別類擺放好了，所以你每讀完一本之后，都要放回原位。”

    “我知道了。姐姐，你剛才說的法術是什么啊？這里為什么看上去要比外面大那么多？”

    清玉笑著給燕歸解釋，說這里面用的是一種叫做芥子空間的法術。她拿出一枚戒指，一個口袋，放到地上。

    “簡單來說，這藏書樓是由特殊材料制成，雖不是法器，卻能在里面施加法術。這種法術，作用就是容納各種各樣的多到你數不清的物品。將這種法術修煉到最高境界，甚至可以容納活物。和它有些相似但又不一樣的一種法術更加厲害，施術者可以撕開虛空，到任何地方。”

    燕歸聽得入迷，問道：“那姐姐會嗎？”

    清玉點頭，“我會，但是不能用。但凡成了六界之主的，除了人皇，就沒有不會這個法術的。只是第一任天帝曾立下規矩，不可隨意使用這個法術。除非情況特殊，或是得到其他界主的允許，才能使用。若是大家都隨意使用，那六界還不亂了套？她提了出來，其余五位界主都認可，這個規矩延續至今，未曾被打破過。”

    “第一任天帝做得好啊，聽上去是位厲害人物。”

    清玉的眼中有懷念之色，笑容也愈發溫柔。

    “是啊，她是位很厲害的人物，至少我活了幾千年，還沒見過比她要厲害的存在。就算是現任天帝，也不及她萬一。”

    燕歸有些崇拜那位素未謀面的天帝，又問清玉：“姐姐，現在還能見到第一任天帝嗎？”

    燕歸實在是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才能讓它的姐姐夸出花來。

    清玉聽燕歸這么說，眼里的光黯淡下去。

    她苦澀地笑了笑，“見不到了，因為第一任天帝，在我還是朵小花的時候就化為天地萬物的一部分，尋覓不到了。”

    清玉的悲傷，傳遞給了燕歸。它突然不崇拜那個讓它的姐姐傷心的第一任天帝了，隱約的，還有點嫉妒和討厭。

    好奇還是有的，它對這位天帝好奇的不得了。究竟有多厲害，才能讓姐姐念念不忘。哪怕過去幾千年，燕歸也能感受到，清玉是思念著那位天帝的。

    “那這兩個是什么？”

    燕歸不想看到清玉露出傷心的表情，想要轉移清玉的注意力。

    清玉收起悲傷，給燕歸講解。

    “這兩個都是法器，用處和藏書樓一樣，都是用來裝物品的。你最近表現不錯，加上你都一百多歲了，也是時候送你一樣法器了。自己選一個吧？”

    清玉拿起兩樣法器，放在手心，遞到燕歸面前。

    燕歸沒有猶豫，選了那個銀白色的，中間有一圈黑色的鑲嵌著藍色寶石的戒指。

    那藍色和清玉的瞳色差不多，燕歸喜歡這個顏色。

    “我知道這個叫戒指的東西其實是一種飾品，姐姐快幫我戴上。”

    燕歸小小年紀，就有些臭美。它覺得自己聰明可愛，長得不賴。等成年之后化成人形，也肯定是萬中無一的絕世美人。就像它姐姐那樣，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迷倒萬千靈獸。

    清玉兩指捏起戒指，有些為難地看著燕歸，比劃了幾下，最后把戒指放到它的喙上。

    “只能放在這里了，你小心一點，別丟了。”

    燕歸看了看自己的翅膀，有些喪氣。

    沒辦法，誰讓它是只鳥呢，只有翅膀，沒有手指。

    收好戒指，燕歸問清玉，去哪里可以看到有關第一任天帝的書。

    清玉指了個方向，那是第一層樓的位于正中的房間。

    “那里放著的是有關天界的書，數量不多，只有幾百本。你慢慢翻閱，總會找到你想看的內容的。”

    清玉并不打算直接將燕歸想看的書找出來，她推薦燕歸按順序閱讀。

    “多學習一些其他五界的知識，對你而言，也有幫助。用飯時間我會過來，你慢慢看。”

    燕歸目送清玉離開，藏書樓的門合上之后，它飛到中間的房間門前，輕輕推開。

    她知道了，第一位天帝，是條白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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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燕歸的生活很簡單, 起床之后用過早飯，就去炎不凡那里學習新的法術。它學得快，更多時候, 炎不凡都會要求它鞏固修為, 不要急著突破。

    炎不凡告訴它, 要學會藏拙。所以每當燕歸有所突破, 炎不凡都讓它裝成沒有突破的樣子。還和清玉一起, 在它身上加了數道枷鎖，鎖住了它的真實修為。除非比清玉和炎不凡加起來的修為還要高出不少的存在以外，其余的, 都看不出燕歸的真實修為。

    就這樣, 曾經的天才小鳥, 漸漸變得平平無奇, 只比別的幼崽厲害一點。天才的名號，已經不能放在它身上了。和它玩得好的小伙伴對此感到惋惜, 一些看不慣燕歸的幼崽倒是松了一口氣，它們感到很開心。燕歸沒那么厲害了，它們才不會天天被雙親拿去和燕歸做比較。

    燕歸畢業比較早, 不在學院里的它，只能從龜小弟的口中得知，曾經的同窗有多么嫉妒它。

    “老大，它們說, 你現在比它們厲害，都是因為有靈主大人的幫助。靈主大人天天給你喂靈果靈植，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修煉速度快也不奇怪。要是它們也能有這樣的待遇, 肯定比你還要厲害。”

    龜小弟吃著燕歸帶來的小零嘴, 把從學院里聽來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它看著燕歸的表情，想著待會兒要不要阻止老大，別去惹是生非。

    “它們愛怎么說就怎么說，我很忙，沒空理它們。你也別理，好好學習，讓它們酸去吧。”

    燕歸讀書成癡，坐在木墩上，用翅膀翻著書頁。

    藏書樓里的書不能隨便拿出來看，它現在看的，是燕豆去了一趟人界，從那里帶回來的書籍。大多都是些講情情愛愛的話本，沒什么營養，用來消遣還算不錯，就是不能把里面的內容當真。

    燕歸明白這個道理，卻忍不住向往。

    它雖然只是幼崽，心智卻要比別的幼崽成熟。在別的幼崽還喜歡玩泥巴的時候，燕歸已經開始幻想自己未來的伴侶長什么樣了。

    “老大，你看的什么啊？好看嗎？”

    龜小弟放下小零嘴，挪了過去。

    燕歸一伸腿，爪子抵住龜小弟的頭，眼睛還盯著話本子。

    “看史書，你看不懂，好看。等你長大之后再看，吃你的去吧。”

    燕歸信口胡謅，把單純的龜小弟騙得團團轉。它崇拜地看著燕歸，坐回去吃完了小零嘴，和燕歸道別。回去之后，發憤圖強，成了這代幼崽里的理論派優秀畢業學子。

    燕歸結束一天的修煉之后，就去藏書樓，在里面泡到晚上再回去吃晚飯。清玉不忙的時候，每天都會在這個時候陪著它，和它說說六界的奇聞異事，一些引人發笑的故事。等燕歸再大一點之后，清玉講述的內容就成了六界里的一些小人物和大人物都做過什么，誰做的是好事，誰又做了壞人。

    三百歲的燕歸，雖沒有離開過靈界，卻知道了人生百態，仿佛它一直在天上看著六界的生靈，知道了這些生靈的一生中經歷過的所有大事小事。

    等燕歸五百歲的時候，天帝在一次界主大會結束之后，留下清玉，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聽說清玉靈主收養了一只靈鳥？”

    清玉心想，終于是瞞不住這個笑面狐貍了嗎？面上依舊保持著得體笑容，點了一下頭，算作回應。

    “天帝對我養的靈鳥感興趣？”

    天帝擺擺手，“只是好奇罷了，算不上感興趣。清玉靈主，你養的這只是什么品種？我對靈鳥的種類知之甚少，想要養一只乖巧可愛的都不知道該選哪種好。靈主對此是有經驗的，還望不吝賜教。”

    清玉這幾百年來，一直在想辦法查清燕歸的種族，可惜一無所獲。為了應付別人問起時的麻煩，清玉仗著自己的靈主身份，在靈界的史書上，加了一筆。

    “是點金燕的變異種，展金燕。”

    加上這一筆，靈界物種史上，就多了這么一個種族。除非問起的人有辦法繞過她去藏書樓找到物種史書，通過特殊的手段閱讀百年前的史書，否則根本發現不了物種史書已經被她悄悄改過這件事。

    天帝果然沒聽說過展金燕這個種族，他若有所思，說道：“我還真不知道靈界有這么個變異種。”

    他盯著清玉的眼睛，想要從里面發現些什么，好證實他的猜測。

    清玉平靜地回視天帝，笑著說：“方才天帝也說過了，自己知之甚少，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天帝被她懟得啞口無言，只好露出尷尬的笑容，轉移了話題。

    “都過去幾百年了，妖界還是沒有選出新妖王，沒有新妖王的管理，妖物和魔物勾結起來，時不時就跑到人界去作亂，搞得人界怨聲載道。就連一向沉得住氣的人皇都希望我盡快想個辦法，解決妖魔作亂之事。清玉靈主，你是六界之中的中立派，你做事最公平，此事以你之見，要如何解決？”

    溯昊，也就是天帝充滿期待地看著她，好像真的希望她能想出個萬全之策。

    清玉深知天帝野心，也不想完全順了他的意，想了想，說道：“新妖王是一定要選出來的，只是此事不是我等能決定的。妖王是妖界之主，選誰，怎么選，還得看眾妖的想法。天帝，你也是大家眼中最無私最公正的界主，想必不會過多插手此事。”

    溯昊皮笑肉不笑，“那是自然。”

    ……

    魔界，魔尊算了算時間，問手底下的得力干將：“五百年了吧，小家伙還待在天界？”

    身著黑衣的魔回道：“小殿下還在天界，由墨瑤上仙撫養。”

    魔尊玉臨抿唇一笑，眼神有些輕蔑地看著紅色天空，說道：“差不多了，等墨瑤再被派到人界斬妖除魔的時候，就把小家伙接回來吧。妖界需要新王，就算它還不能完全勝任，也得接下重擔。子夜，我聽說咱們這邊有魔和妖勾結，時不時就去人界作亂，你管著點。必要時候，把它們逐出魔界，殺了也行，別讓天帝那混小子抓到把柄。”

    魔界和妖界是最亂的兩界，不服管教者眾多，有些妖魔根本不怕死，連它們的界主都不放在眼里，更別說服從管教。

    子夜領命退下，帶上一批精銳，四處搜尋這次作亂的魔。

    又是過去了三百年，妖界的王還沒有選出來。鬼藤王曾被選出來擔此重任，可妖界的王石沒有亮起，這也就說明，鬼藤王并不是新王人選。

    天帝一邊管理著天界，一邊處理著人界和妖魔的矛盾，還要暗地里派心腹去查那顆蛋的下落。一天找不到那個野種，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他是怎么當上這個天帝的，他身上藏著的怎樣的不能被發現的秘密，他比誰都清楚。

    就在溯昊忙于公事之時，一上神前來稟告，說是作亂的妖魔再次跑到人界，這次妖魔數眾多，已經成了一支規模不小的隊伍。

    “尊上，它們這次是有備而來，規模不小，已經不能再隨便派幾個小仙去解決了。”

    天帝也是這么想的，他放下筆，手指敲在臉上，面色凝重，眼神帶著怒氣。

    “此事由你全權處理，叫上墨瑤等一眾有經驗的上仙，再帶上兩個武神，合力圍剿妖魔。見到就殺，不用留活口。不論是不是這支隊伍里的專門禍害凡人的妖魔，只要是妖魔，就別留著。”

    “尊上，當真一個不留？或許這支隊伍的領頭魔可以當成人證，幫您將魔尊一軍呢？”

    溯昊冷笑，拿起剛收到不久的玉簡，讓上神自己看。

    “玉臨這忘恩負義的叛徒，早就算好了，先本尊一步，將那些魔逐出魔界，甚至連魔籍都消了！”

    溯昊的一雙墨瞳里充滿怨毒，玉簡被他拍在桌上，上面出現了一絲裂紋。

    上神也是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匆匆告退，去集結斬妖除魔的隊伍。

    這次的領頭魔是個有著萬年以上修為的大魔，放眼整個魔界，都沒幾個對手。他對玉臨這個半路殺出的新魔尊頗為不滿，卻又打不過人家，只好帶著愿意跟自己離開的魔，想去人界搶奪地盤。最好是能斬殺人皇，把人界變成新魔界。

    領頭的如此強大，愿意跟著他的妖魔越來越多，粗略一數，竟有千余。

    上神找上墨瑤的時候，她正在教墨夜一種仙法，可以保證它在危難之時通過快速移動的保命之法。

    “墨上仙，別來無恙。”

    上神簡單寒暄之后，和墨瑤說明來意。

    墨瑤早就知道妖魔要為禍人間之事，也早就想到天帝肯定會派人來找她去斬妖除魔。

    她已經習慣了，也不覺得這次有什么特別。

    “上神先去找別的神仙吧，集合時間到了之前，我會過去的。”

    上神見墨瑤爽快，夸了墨瑤幾句，急匆匆走了。

    墨夜跳上桌子，尾巴纏上墨瑤手臂，說道：“姐姐，帶我一起去。”

    墨夜已經長成了一條巨蟒，黑色的鱗片上隱隱有彩光流過。它能自如變換大小，在墨瑤面前，它還保持著小時候的樣子，為的就是博得墨瑤的同情。它希望墨瑤多看看它，也覺得長大之后的自己有些丑，不太愿意展露真實的樣子。

    墨瑤不同意，她告訴墨夜，此行有多危險。

    “萬年大魔，憑我一仙之力無法將其斬殺，需得三五個上神一起才行。更何況除了他，還有好幾個幾千年修為的妖魔，其余小妖小魔數量也不少，我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照顧你。墨夜，你聽話，就在這里等我回來。”

    墨夜一聽，更加堅持。

    “我不愿意，這么危險，我更不能讓你一個人過去，我要保護你，我已經長大了！”

    墨夜說著，變成了黑色巨蟒，它將墨瑤圍在蛇身形成的圈里，蛇頭貼著墨瑤臉側，伸出信子，在墨瑤臉上碰了幾下。

    “姐姐，你看，我已經變得這么大了，修為也比一般的神仙要高。我有能力保護自己，你不必為我擔心。”

    墨夜是有些開心的，它的姐姐終于開始擔心它了。可是，她還是沒拿正眼瞧它，哪怕它一下又一下地舔她蹭她，她也不為所動。

    八百歲的墨夜，已經懂了什么是愛。它見過墨瑤拒絕別的神仙求愛的樣子，那時的它感到竊喜，過后又開始為自己擔心。

    墨瑤拒絕了那么多比它還要厲害的神仙，它除了可以厚著臉皮粘著墨瑤，與墨瑤朝夕相處之外，別的是一點優勢都不占的。

    “你愿意跟著就跟著吧，你從小就不喜歡聽人勸，我說再多你也不會聽。如果我不帶著你，你怕是也會想辦法跟著。先說好，戰成一團的時候，我沒法護你。頂不住就自先離去，教你的保命法術，都學會了嗎？”

    墨瑤少見的露出了溫柔神色，墨夜看呆了眼。

    巨大的黑色蛇頭蹭著墨瑤的頭發，將她的發絲蹭亂之后才肯罷休。

    幾個時辰后，一眾神仙到了人界，于荒郊野外，將一個百魔隊伍攔下。

    幾位上神和墨瑤等仙組成一隊，目的就是攔住大魔帶的這支隊伍。

    大魔看著渾身上下散發著神光的神仙，廢話都沒多說，一個眨眼的時間，將帶隊的那位上神打飛出去。他看穿了這些神仙的修為，深知自己不能被這些神仙圍住慢慢消耗，索性先挑一個殺了，削弱對方戰力。

    墨瑤看穿他的意圖，吩咐修為低些的神仙斬殺其余妖魔，和幾位上神一起，與大魔戰斗。

    墨夜也被墨瑤扔了出去，讓它殺幾個小妖魔。

    墨夜變回原型，巨大的蛇尾掃過，將只有千年修為的妖魔一一掃飛，一尾巴砸下去，將它們砸得吐血。

    大魔見勢不好，想要速戰速決，雙臂一伸，天地變色。暗紅色的天空閃著紫色雷電，周圍的樹木頃刻之間化為灰燼。飛沙走石遮擋住神仙們的視線，渾身赤紅的大魔體型變大數十倍，一雙赤紅長臂伸展開，抓住了兩個上神。

    墨瑤瞇著眼睛，以靈力護體，一劍斬開礙事的風沙。劍氣沒有阻擋，朝著大魔的手臂襲去。

    大魔絲毫沒有畏懼，手上用力，想要捏死渺小如蟲的道貌岸然的神仙。

    被他捏在手里的上神們拼死抵抗，拖延著時間的同時，嘴里念著鎖魔咒。

    兩條由靈力化作的金色鎖鏈纏繞上大魔的手臂，魔瑤和其他神仙抓住機會，飛身上前，合力揮出數劍。

    劍斬在大魔手臂，留下數道血口。

    大魔嘶吼著，加重力道，渾身上下魔氣暴漲。

    手臂上的鎖鏈斷裂，被大魔捏著的上神口吐獻血，眼看著就要支撐不住。

    “快，伏魔陣！”

    領頭的上神率先飛到大魔身后，其余神仙快速飛到自己的位置，把大魔正面的位置留給了墨瑤。

    這是最危險的位置，一旦伏魔陣失敗，大魔反擊，第一個死的就是墨瑤。

    就算伏魔陣成功，大魔在臨死前也肯定會選擇自爆。而伏魔陣的正前位，就是陣眼。魔氣會率先從這個位置溢出，攻擊在這里的墨瑤。

    除非神仙們可以在大魔自爆成功之前，就將其斬殺。否則，在場無論神仙妖魔，非死即傷。

    墨瑤怎會不明白其他神仙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讓她承擔危險，保住他們的性命，讓她來做這個英雄。

    墨瑤不怕死，也不覺得為了斬妖除魔而赴死有什么錯。只是……或多或少，有些不舍。

    飛到大魔面前，墨瑤念著天界古文字，金色的古字符一個個冒出，與其他古字符飛到大魔身邊，將其層層圍住。

    古字符像是一座塔，要鎮住此間妖魔。

    伏魔陣成的前十幾秒，兩位上神被捏死。

    大魔露出獠牙，將化為血水的上神吞吃。

    “我逃不掉，你們也別想活！”

    大魔血紅的雙眼盯著正前方的墨瑤，自爆之前，下了個詛咒。

    他咒墨瑤，雖重傷不死，卻要受萬蟲噬心之苦。

    “呵，沒有感情的小姑娘，等你明白什么是情什么是愛之后，再受受愛而不得之苦吧。”

    伏魔陣滅了大魔，大魔自爆溢出的魔力被墨瑤等神仙合力擋下。

    就在眾神仙要松一口氣的時候，墨瑤發現不對，喊道：“散開！”

    眾神仙下意識飛到高空，幾道黑雷劈在他們剛才待著的地方。

    “墨瑤上仙，小心！”

    帶頭的上神伸出手，想要擋下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攻擊，還是慢了一步。

    由至純魔氣凝聚的利箭在碰到墨瑤之前，被一早就察覺到墨瑤有危險的墨夜擋了下來。

    墨瑤只看到了墨夜被魔箭射穿，想要抓住它的時候，數道黑雷落下，劈開大地，閃光強迫墨瑤等神仙齊齊閉眼。

    墨瑤睜開眼，看見了墨夜墜落，被無盡黑暗吞噬。

    而先一秒睜眼的墨夜，瀕死之際想到的是，它的姐姐在它最后的時刻，也沒有正眼瞧它一次。

    墨夜閉上了眼睛，錯過了墨瑤眼中閃過的慌張。

    斬妖除魔的任務完成了，墨瑤也永遠失去了墨夜。

    那個會想出各種辦法，拼盡全力只為討她歡心，只想吸引她注意力的小黑蛇，再也不會出現在天界，不會再出現在她的住所。更不會，出現在她眼前，留在她身邊，期待地看著她，然后喊一聲姐姐。

    回到天界，向天帝復命之后，墨瑤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一個月都沒有出去。

    她沒有哭，只是覺得熱鬧了幾百年的住所，再次變得冷清。只是少了一條小蛇，就會讓她感到不適應。讓她覺得，這里不該這么冷清，她已經不習慣了。

    墨瑤與墨夜同住，甚至是睡在一張床上。墨夜無論變得多大，都會以小蛇的姿態出現在墨瑤面前，然后在她的枕邊蜷縮起來，與墨瑤一同入夢。

    生活的地方，到處都能看到墨夜存在過的痕跡，有的時候，墨瑤會眼花，以為墨夜還在這里。

    墨瑤去了一趟靈界，將神仙妖魔大戰時發生的事說給清玉聽。燕歸就在旁邊，當它聽到墨夜被魔箭射穿，掉到裂縫里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

    “怎么會？墨瑤姐姐，你有去找過它嗎？”

    燕歸不相信那個厲害又囂張，隔三差五就來找它比試，來嘲諷它給它使絆子的小黑蛇就這么死了。理性告訴燕歸，墨夜十死無生。情感上，燕歸認為，墨夜應該還有一線生機。

    墨瑤愣了一下，她搖搖頭，神色不太自然，似乎是在愧疚。

    “沒有，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哪里都沒去過。”

    燕歸有些生氣，雖然它已經不喜歡墨夜了，但還是替墨夜感到不值，感到傷心。因為它和墨夜都很喜歡自己的姐姐，有這個共同點在，燕歸對墨夜，還是有些惺惺相惜的。

    “那你應該去找它，墨夜救了你，你不應該放棄它。”

    燕歸很沒禮貌地跳到桌子上，鳥眼里帶著怒意，看著墨瑤，十分嚴肅。

    “我相信，如果這次失蹤的是你，墨夜一定會沒日沒夜地尋找。無論是生是死，它都會找到你。”

    一語驚醒夢中人，墨瑤捂著胸口，那里面的一顆心，正在承受著萬蟲噬心之痛。而現在，似乎有另一種感覺涌了上來。沒那么強烈，卻也被她察覺。

    大魔的詛咒生效了，墨瑤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她真的能擁有尋常生靈自出生起就擁有的情感嗎？七情六欲，她會慢慢感受到嗎？

    得不到答案，那就去尋找。

    就像墨夜生死不明，需要去尋找那樣。

    “清玉，你教養的這只小鳥很好。”

    墨瑤和清玉道別，踏上了尋找答案之路。

    清玉看著墨瑤離去的方向，把已經學會了變大變小法術的只有小奶狗那么大的燕歸抱在懷里，親昵地給燕歸順毛。

    “我家的小鳥，的確很好。”

    燕歸被清玉順毛順得沒了脾氣，享受著清玉用手指給自己撓癢癢帶來的舒適感，閉上眼睛，差點睡著。

    “姐姐……貼貼。”

    半睡半醒之間，燕歸迷迷糊糊地說著，動了動小腦袋。

    清玉托著燕歸，額頭貼在燕歸前額。

    燕歸睜開眼睛，看著盡在咫尺的清玉的臉，鳥臉有些燙。好在有羽毛的遮掩，清玉看不到小鳥的臉已經紅了。

    清玉和燕歸就這么貼了一會兒，清玉才帶著燕歸，回了樹屋。

    燕歸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翻看著燕豆新買的話本。

    和別的話本不同，這本是講女子與女子之間的愛情故事。

    這是第一卷，后面還有十幾卷。燕豆告訴燕歸，去人界一趟，它算是開了眼界。人界的發展要比靈界快得多，尤其是在話本這方面。燕豆幾十年才去一次，話本店的老板都不知道換了多少個，更別說話本的題材了。

    每次去，流行的題材都會發生變化。燕豆先是按照老規矩，搜刮一堆喜歡的老題材話本，再去時下流行區挑選新話本。

    說來也巧，這回去的話本店的老板雖然換了人，可上一任老板還健在。他認出了燕豆這張臉，頗為激動地走了過來，問燕豆認不認識燕巧。

    燕巧是燕豆在人界的化名，用了幾百年都沒換。

    燕豆說，我認識啊。老店主讓孫子去拿一本封面上畫著兩個面容昳麗的女子的話本。

    “你應該是燕巧的后人吧？她幾十年前問我，有沒有寫兩個女子談情說愛的話本，那時候自然是沒有的。可你看，現在不就有了嗎？這一部出了十幾本，現在每隔一段時間還會出新卷，是時下最火的兩個女子談情說愛的話本。你拿去給燕巧，她一定喜歡。”

    燕豆沒想到這個老店主還記得自己當年說過的話，有些感動。隨便翻閱幾下之后，雙眼一亮。

    “我都買下了，你這店里還有沒有其他同類型的話本？”

    老店主叫孫子都拿出來，燕豆十分大方，打包全收不說，還多給了老店主一個銀錠。

    燕歸手里的話本就是這么來的，燕豆看完一本就借它一本，如今放在燕歸房間里的，有十來本。

    “果然啊，好看的女子會喜歡上好看的女子這件事，一點都不奇怪。”

    那它喜歡姐姐，也不奇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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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還是小鳥的時候, 燕歸就沒少跟著燕豆混，從它豆姨那里得到新奇玩意不少，大多都是從人界的商販那里買來的。

    其中, 除了吃的, 燕歸最喜歡的就是各種話本。

    小時候看個樂, 看到感人的地方還會哭一哭。長大一點之后, 開始幻想自己未來的伴侶長什么樣。再大一點, 覺得男男女女的話本有點無聊了。它看了太多，最開始還會因為男主虐女主的故事內容而感到氣憤，和燕豆一起噴了這種類型的男主三天三夜。到現在, 已經見慣不怪, 發現故事不合口味, 直接下一本。

    還好燕豆找來了不一樣的話本, 讓它開心之余，也發現了自己喜歡清玉這件事。

    再有一百多年, 它就要成年了，這個年紀的靈獸們，會有喜歡的對象一點都不稀奇。就說它收的小妹和小弟們, 有的都已經找到伴侶了。

    燕歸暗下決心，等它成年了，能夠幻化人身之后，就要去和清玉姐姐說清楚, 它不準備當她的小鳥了，它要當她的伴侶。

    若說燕歸為什么有了這個念頭，這事還得從幾年前說起。

    當燕歸還一心一意做著清玉的小鳥的時候, 有一位從天界來的上仙找到清玉, 說是應天帝的命令, 從今日起，要來靈界選一批能力優異的血統高貴的靈獸去天界當各位上神和上仙的靈寵。

    那位上仙說著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清玉，燕歸發現之后，有些不高興。換做是從前，它還能仗著年紀小不懂事，小小地收拾一下這位上仙。可是現在的它已經長大了，不能給它的姐姐添麻煩。于是只好盯著這位面容俊秀的男仙，用眼神給這個不懂禮貌的家伙施加壓力。

    男仙也發現了清玉靈主懷里的小鳥在瞪著自己，想起臨走之前，天帝囑咐的話，說完正事之后，注意力放到了燕歸身上。

    他和別的神仙有點不同，雖然修為極高，在天界地位也不低，卻不是個高傲的性子。速素來喜歡可愛的小靈獸的他，自己養著幾只靈獸，也頗受靈獸的喜愛。

    “清玉靈主，你養得小家伙很可愛，它叫什么名字？我可以摸摸它嗎？”

    男仙露出充滿親和力的笑容，站在離清玉有三步遠的地方，微微彎下身子，與眼神兇狠的燕歸對視。

    燕歸討厭這個男仙，聽他說想摸摸自己，微微一愣，回過神來之后，眼神更加兇狠。小翅膀抱住清玉手臂，探出半個身子，啄了兩下空氣。它在警告對方，別太過分，你看見我這鋒利的喙了吧？等下啄哭你。

    清玉給燕歸順著毛，把快要掉下去的小鳥給順了回來。

    “子君上仙，你能不能摸燕歸，要看它的意思。”

    子君“啊”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清玉和燕歸。

    “是這個道理，靈獸雖為我等的靈寵，卻也并非低我們一等。不愧是清玉靈主，深知眾生平等的道理。是我唐突了，應該問問燕歸小家伙的意思。”

    子君十分客氣地詢問燕歸，他認為，以自己對靈獸的吸引力，應該是可以摸到燕歸的。

    天帝之所以派他來靈界，是因為他有一個特殊的能力。因自小喜歡靈獸，他在修煉之時，只要條件允許，就喜歡去靈獸棲息的地方。外出游歷的時候也是，喜歡去尋找各種靈獸的蹤跡。久而久之，他身上沾染了許多靈獸的氣味，很多靈獸會覺得他身上的氣味熟悉，也就喜歡親近他。凡是愿意親近他的靈獸，他都會摸一摸，是培養感情，也是加深對靈獸的了解。

    活了幾千年的他，已經鍛煉出了一種只要親自摸一摸靈獸，就能判斷出它們的種族的能力。前提是，他曾摸過那種靈獸。

    這個特殊的能力沒多少人知道，除了與他交好的友人以外，就只有天帝知道。

    子君不知道天帝為什么要讓他來查清燕歸的種族，也不想知道。他只要瞞過清玉靈主，完成天帝交代的任務就好。

    清玉似是一無所覺，并沒有察覺到子君上仙的真實意圖。

    子君很有耐心，在燕歸思考的時候，還有心思想別的。

    視線有一瞬間落在了正微微低著頭，淡笑著撫摸燕歸羽毛的清玉身上。子君想，清玉靈主還真是溺愛靈獸。就算是他，也從未這般寵愛過任何靈獸。

    清玉靈主，果真是有些特別。

    燕歸可沒看漏他視線移開的瞬間，越看越覺得這個叫子君的上仙不是好東西。它往后一仰，靠在清玉懷里，哼了一聲，翹起小爪子，沒拿正眼瞧子君。

    “只有姐姐能摸我。”

    意思就是，你是什么東西，也配摸我？

    當然，一般人可解讀不出來它的真實想法。所以這話聽上去，就只是嬌縱的小鳥不愿意被別人摸而已。

    子君自然不懂燕歸的全部意思，也就沒生氣，只是覺得這叫燕歸的小鳥，恃寵而驕罷了。比不得他養的靈寵聽話懂事，長得嘛……也就那樣。灰色的羽毛帶著點黑，除了眼睛，別的地方可不算好看。

    子君有些好奇，這么只看上去就不好看也不厲害，似乎沒有一點可取之處的小鳥，是怎么得到清玉靈主的喜愛的？想必是有他未能發現的過人之處，或者說，在這只小鳥的身上，有什么秘密。

    不能摸到燕歸，他一身本身都無法施展，只能說幾句好話，哄著燕歸。

    燕歸并不領情，全程沒把子君當回事。子君維持著親和的笑容，對燕歸不喜起來。同時，又認為清玉靈主實在是不會養靈獸，怎么能把靈獸慣成這樣？

    “你看，這是什么？”

    子君拿出他做的靈獸小零食，是用多種食材配上中等品階的靈藥混合而成的小餅。無論是味道還是鞏固修為的效果，都很不錯。

    燕歸的鼻子可靈，它常年在清玉種的菜地里和藥田里出沒，什么好東西沒見過？只是隔著距離聞一聞，就知道這上仙拿出的東西也就那樣。騙騙別的沒見識的靈獸倒是管用，騙它，門都沒有。

    無論子君怎么哄，拿出什么樣的吃的玩的，燕歸都沒上當。

    就這么耗了一刻鐘，清玉給燕歸喂了一顆高品階的靈植。

    這下，子君明白了，小鳥這是瞧不上他做的小零食。不僅是小鳥，就連清玉靈主，都開始不耐煩，當著他的面給燕歸喂食，不就是覺得他太煩，想讓他識趣一點嗎？

    子君也覺得自己有些心急，也不知道他方才的表現，有沒有被清玉靈主發現真實意圖。

    “我家的這只小鳥，被我慣壞了，遇到不喜歡的，無論是誰，都不肯妥協。子君上仙，天色還早，我先帶你去尋白月，它會從旁協助，幫天界選出一批適合的靈獸。”

    話說到這份上，子君怎敢再留？只能說好，跟著清玉，先把明面上的正事辦了。

    當天夜里，燕歸就說了好多子君上仙的壞話。清玉出奇的沒有批評它，甚至還笑著告訴燕歸，這話和她說說可以，可別當著子君的面說。

    “姐姐，你沒發現他別有用心嗎？”

    清玉當然發現了，她凝視燕歸，問道：“沒想到我們小燕歸也發現了，看來，他的演技實在是糟糕。”

    燕歸撲向清玉，眼里滿是崇拜。

    “我就知道姐姐能看出他心懷鬼胎！”

    姐姐果然厲害，不用它明說，就發現那個子君上仙的覬覦之心。

    清玉點了一下燕歸的喙，“心懷鬼胎，這個詞用的好。”

    可不是心懷鬼胎嗎？當然到底是誰心懷鬼胎，她也自有計較。只是這事還不適合現在就告訴燕歸，一是因為她也沒有弄清楚天帝要查明燕歸種族的原因，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搞清楚燕歸的來歷。二是因為，除非逼不得已，她還不打算和天帝翻臉。

    但有些事，不能不早做打算。

    誤會了彼此意思的清玉和燕歸，相視一笑。

    打那以后，燕歸時時刻刻提防著時不時就過來的子君。清玉在提防他的同時，也在提防天帝。她不能和其他界主結盟，她和他們的關系一般，加上一直處于中立，但去天界次數最多。其他界主也防著她與天界站在統一戰線，好來對付他們。

    清玉只能加快速度解開燕歸身上的謎團，還得培養靈獸們，好讓靈界在即使沒有靈主在場的情況下，也能不被其他界主趁虛而入。

    燕歸看著小小的一團，有點圓，卻在子君一次又一次地試探著伸手去摸的時候，都能靈活躲過。

    直到子君辦完正事離開之后，都沒能碰到燕歸一根羽毛。

    燕歸特別討厭他，尤其是在他不請自來的時候。

    已經沒有任務在身的子君在不忙的時候也會到靈界，說是想向清玉討教種植方面的事，還有就是想選一只羽毛鮮艷的羽族來養。

    燕歸覺得子君沒話找話，沒事找事，目的就是為了在它姐姐眼前晃悠。燕歸的敵意也很明顯，只是子君無視了它，覺得小家伙只是太愛主人了。

    因為天帝的催促，加上他自己的私心，對清玉表明了心意。

    清玉自然是拒絕了他，可子君并沒有因此退縮。

    在燕歸看來，子君就和話本里的男主一樣，明明被拒絕了還死纏爛打，聽不懂人話。

    子君問清玉，喜歡什么樣的仙。清玉告訴子君，她并不想找誰當伴侶。說出這話的時候，清玉神色淡然，一副對情愛之事絲毫不感興趣的樣子。

    這模樣，成功地讓子君收了心思，也讓燕歸感到失落。

    小鳥把自己關起來，借著修煉的名義，實際上是在思考自己為什么會失落。直到燕豆拿來了話本，直到它發現燕豆和鹿先生親親的那一刻，八百多歲的燕歸才明白，自己對清玉的感情似乎發生了變化。它不滿足于只做清玉的小鳥，更不喜歡在被清玉介紹給別人的時候，對方把它當成清玉的靈寵。

    從前，它是喜歡做清玉獨一無二的小鳥的。現在，獨一無二可以，但要換種身份。

    燕歸看話本看到了深夜，迷迷糊糊睡過去的時候，話本成了被子，蓋在它身上。

    清玉輕輕推開門，看見燕歸果然沒有蓋好被子，甚至連話本都沒有放好。向來寵燕歸寵到有些過度的清玉給燕歸收拾了一下屋子，拿起了蓋在燕歸小肚子上的話本。

    清玉本來沒想仔細去瞧燕歸看的話本，她尊重燕歸的喜好和隱私，只是眼睛無意間瞄到了封面上的畫，神色一滯。

    清玉看了看熟睡的燕歸，想了想，走到疊放好的一堆話本前，找出了第一卷。

    清玉在燕歸的房間里，讀完了這一系列話本。她閱讀速度很快，卻也仔細。在知道這是個什么故事之后，清玉有點震驚，卻又覺得沒什么好奇怪的。

    算算，燕歸也快成年了，加上靈獸之間的同性伴侶不算少數，她身邊就有幾對，見慣不怪。就連她自己，非要有一個伴侶，也希望對方和她一樣都是女子。

    清玉把話本弄亂，按照記憶中那樣放好，最后把手上的那本翻到燕歸看到的地方，小心地蓋在燕歸身上。

    關上房門，清玉喃喃自語：“現在的孩子，越來越早熟了。”

    早熟的燕歸做了一個夢，它夢到自己成年了，變成了一個梳著高馬尾，英氣俊美的女子。她穿著紅色的衣衫，走向自己的伴侶。正如她期望的那樣，她抱得美人歸，和清玉姐姐做了一對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

    夢里，她和清玉做了很多事，一同管理著靈界，幾千年后，身邊還多了只和它有幾分相似的紅色小鳥。

    小鳥張開喙，喊著：“娘親。”

    燕歸被嚇醒了，身上蓋著的話本掉在地上，都忘記查看有沒有損壞。

    它摸著自己的頭頂的那根翹起的羽毛，覺得夢果然是離譜的。

    它怎么可能允許一只像它的小鳥待在清玉姐姐的身邊呢？更何況，那只小紅鳥還胡亂叫娘！

    它和姐姐都是女子，怎么可能有小鳥。

    燕歸看著窗外的天色，把話本收好，下地洗漱。

    剛出門，就碰到了從外面回來的清玉。

    清玉手上提著一個布包，看上去里面裝了不少方方正正的東西。燕歸有些好奇，飛到清玉肩膀上，問道：“姐姐，這是什么？”

    清玉把布包放到一邊，神色有些躲閃，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燕歸的問題。

    “這是一些從人界買來的書，我最近不忙，閑暇時間便想看看書，解解悶。”

    清玉并沒有撒謊，她的確是去了一趟人界，從人界買了不少書。只是這書都是話本，還是關于女子之間談情說愛的話本。

    孩子快成年了，清玉覺得，自己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下她的小鳥喜歡的東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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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最近, 燕歸覺得清玉有點奇怪。

    首先是她時不時就會去一趟人界，回來的時候，手上會多一個布包。每每問起, 清玉都會告訴它, 是一些書, 卻從來不告訴它, 都是些什么書。

    燕歸從小到大都是只好奇心旺盛的小鳥, 清玉越是不告訴它，它越是好奇，想盡辦法想要知道。

    就這樣纏著清玉問了幾年, 清玉終于告訴它, 她買來的都是話本, 還是講女子之間的故事的話本。

    燕歸先是感到驚喜, 然后開心地蹦跶了幾下。它的姐姐既然對這些話本感興趣，對女子之間的故事看的津津有味, 那是不是說明，她能接受這種感情？畢竟靈獸們挑選伴侶，大多都不介意對方的性別。除了那些血脈高貴的靈獸, 為了繁衍血脈純正的子嗣，才會介意對方的出身和性別。

    燕歸已經變得沉穩不少，可在清玉面前，還是很容易暴露內心的想法。就比如現在, 清玉將它的反應看在眼里，想到的不是自家的小鳥暗戀自己，而是自家的小鳥應該是喜歡女子的。知道自己能接受, 不會反對它找同性別的靈獸結為伴侶, 為此感到開心。

    清玉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她告訴燕歸，只要它喜歡的是一只善良的好靈獸，她就絕不會反對它們在一起。

    小鳥肉眼可見地低落下去，沒說什么，留給清玉一個略顯孤獨的背影，飛走了。

    清玉有些疑惑，她覺得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懂燕歸了。她把這歸結為，孩子長大了，有心事了。身為養育者，也不可能完全讀懂孩子的想法。清玉覺得這很正常，只是難免會感到寂寞。

    燕歸出了一趟門，去找自己的小弟小妹們取經。它們這個年紀，半數以上的小伙伴都已經有了伴侶。雖然只是簡單地結伴，沒有做別的事，也已經讓燕歸足夠羨慕。

    一只同為羽族的小雌鳥攬著另一只小雌鳥，講述了它追求它的愛情故事。

    “不是我吹，我主打的就是一個堅持不懈。無論是清晨還是夜晚，我都會去摘一朵花，送給我最愛的它。”

    白羽的小雌鳥說著，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來一朵花，送給了它的另一半。收到花的小雌鳥一臉甜蜜，雖然從它的鳥臉上看不太出來，但是燕歸覺得，它肯定是很幸福的，感到甜蜜的。因為從它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來，那雙褐色的鳥眼里，是滿到溢出的愛意。

    別的小伙伴七嘴八舌，有調侃的，有夸獎的，還有分享自己的經驗的。燕歸聽了一下午，挑了點認為有用的追求辦法，開始實踐。

    它認為，自己追求的最難的一點就是身份轉換的問題。它是被清玉從小養到大的，通俗來講，清玉是它的養母。不過清玉不太喜歡這個稱呼，所以對內對外都說自己是燕歸的姐姐。

    燕歸認為姐姐妹妹的總比養母和養女要好一點。追求的難度，因為一個稱呼，變得輕松了不少。講述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妹妹的愛情話本很多，燕歸非常喜歡這類故事，它自己攢了一點錢，拿去給燕豆，托燕豆幫自己選購這類話本。

    燕豆沒往別處想，只說燕歸口味有點特別。鹿白月也知道這事，某次，燕歸去燕豆那里拿話本的時候，鹿白月看著它的眼神，耐人尋味。

    燕歸有些心虛，故作鎮定，鹿白月沒有挑明，它也就當沒發現。

    回樹屋的路上，燕歸在路邊摘了一朵花，它挑選了半天，選出一朵最好看的，叼著飛回樹屋。

    清玉正在處理公務，翻看著手底下的各族族長上報的大事。看著看著，皺起眉頭。

    燕歸回來的時候，清玉抽空看了它一眼，發現小家伙喙里叼著的一朵白里偷著淡淡冰藍色的小花，煩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這是送給我的嗎？”

    清玉接過小花，放到鼻下聞了聞，花香很清新。

    燕歸飛到桌上，問道：“姐姐，你喜歡嗎？”

    清玉點頭，露出笑容。

    “我很喜歡，謝謝你。”

    干燥的手掌撫摸著燕歸的羽毛，燕歸得到鼓舞，感覺自己飛上了云端，整只鳥都有些飄飄然。

    燕歸蹭著清玉的掌心，發現她在忙，懂事地的沒有繼續打擾，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拿出紙筆，寫了好幾張紙。這是它總結出來的追求計劃，在送花這條的后面，畫了一朵小花。這表明，這個辦法有用。

    燕歸照著計劃，一條條試。白天去炎不凡那里修煉，結束課程之后，去尋找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討清玉歡心。

    清玉這段時間格外地忙，但她也沒有忽視燕歸的變化。她沒有搞清楚燕歸為什么要討好自己，只當是長大的孩子懂得回報，為此感到欣慰。

    “姐姐，你累嗎？要不要休息一下？”

    這天，燕歸跳到清玉肩膀，用小爪子給清玉捏肩。清玉已經忙了幾個月，燕歸看著她從早到晚都在忙，根本沒時間休息，有些擔心。但是它又不能勸說清玉多休息一會兒，不能說出事情是忙不完的這種話。因為它看到了，清玉都在處理的是什么事。

    自打魔界有大魔去往人界想要興風作浪之后，魔界變得更加動蕩，一些對玉臨這個外來者成為魔尊這事本就不滿的魔族開始反抗，死傷無數也沒能阻止它們作亂。有的覺得打不過玉臨的魔族趁亂逃到妖界、人界和靈界，在當地引起許多麻煩。

    清玉享受著燕歸的按摩，放下了手中的筆。

    “不累，只是覺得，沒有紛爭的日子果然短暫。”

    “是有壞家伙來靈界了嗎？”

    燕歸只在書中學到了關于其他種族的知識，對于妖魔的印象，并不深刻，統一把它們叫做壞家伙。

    “嗯，所以你要小心一點，偷偷來到靈界的魔族可不少。”

    清玉眼神微冷，她是沒想到，魔族竟然會趁著她去天界的時候，趁虛而入。她開始反思，是不是平日里太過和藹，給異族一種她很好欺負很好對付的錯覺？

    “姐姐，我們是不是得把它們趕出去？”

    燕歸很討厭這群壞家伙，因為它們，清玉變得忙碌，靈界變得不再安全。

    清玉感受到燕歸的憤怒，把小鳥捧到手心，耐心安撫，她告訴燕歸，她是準備將魔族趕出去。不僅如此，還得去尋魔尊，要個說法。

    清玉看著燕歸，想起了另一件事。

    關于燕歸的身世，查了幾百年，總算是有了點眉目。清玉翻遍記載著羽族種族分類的書籍，將其特點記下，一一比對，再派出心腹去調查。雖然還不能完全確定燕歸是什么鳥，也能大致確定了。

    尤其是在看到燕歸的尾羽，尖尖的部分，已經變成了橙紅色的時候。

    次日，清玉去了一趟魔界，在那里，與魔尊玉臨商討一番之后，被魔尊送出了萬魔城。

    “清玉靈主，在下多嘴一句，你最好是防著點那位。”

    玉臨指了指天上，他一臉無所謂地笑著，眼中閃過憤恨。

    清玉不懂那恨意從何而來，沒放在心上，點了點頭。

    “多謝魔尊提醒。”

    清玉轉身之際，在玉臨的袖口里，看見了一個黑色的小腦袋。她覺得有些熟悉，想要再細看一眼的時候，玉臨抬手擋住，笑著說了道：“慢走不送。”

    清玉識趣地離開，玉臨看著暗紅色的天空，回到了居所。

    袖中的小家伙鉆了出來，黑色的小腦袋上，有一對小角。

    “父親，我什么時候可以去妖界？”

    玉臨看著它，眼里多了幾分慈祥。

    “不急，你才剛化龍不久，修為不穩固，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再等等，等妖界再亂一點，需要一位正統大妖出面解決問題的時候，再去不遲。這位子總歸是你的，你急什么？枕風，你得再沉穩一點。”

    玉枕風看著父親的眼神，敗下陣來，把自己縮成一團，有些不服氣。

    玉臨笑了笑，留下幾本書，走了。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玉枕風一條小黑龍，它才探出頭，飛到床上，翻看起書來。

    每一本，都能讓它快速提升修為。

    想起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金黃色的龍眼里帶著憂傷。它想回到她的身邊，去問問她，有沒有感動過，有沒有為它擔憂過，有沒有因為它，傷心難過。

    靈界，清玉帶著善于戰斗的靈獸，去往了靈界與魔界交界之地。

    兩界交界之處，被一條巖漿形成的紅河分割。

    燕歸跟在清玉身后，看著對面來勢洶洶的數不清的魔族，有些緊張，還有點害怕。

    魔族長得很丑，它們不屑于維持凡人的外形，一個個的都長著獠牙，膚色各異，有的長著角，有的背生雙翼。無一例外，都身形高大，比起大體型靈獸，都沒差多少。

    “燕歸，我們就是要和它們戰斗。害怕的話，你可以先回去。”

    清玉冷冷地看著對面的大魔，根據她昨日得到的情報來看，這大魔藏得很深，到了這個時候，才露面。清玉慶幸，還好她來了，不然只憑那大魔一個，身后的靈獸就得死傷無數。

    燕歸搖頭，飛到清玉肩膀，變回原樣，身體變大數十倍。

    它張開一邊翅膀，將清玉護在懷中，銳利的鳥眼盯著不懷好意的大魔，警告意味十足。

    大魔冷笑，“一只低賤的小鳥，也敢這么看著我。別說你了，就你們的靈主，也未必是我的對手。”

    清玉太過低調，幾千年來也沒有展現出真正的實力，比她活得還久的大魔，自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清玉一聽這話，就知道沒辦法談和。在大魔動手的那一刻，把燕歸留在原地，飛身與大魔斗在一起。

    靈獸與其余魔族纏斗，燕歸也沒閑著，解決了想要靠近清玉的魔族。

    一些活了幾千年的魔族一開始并沒有把燕歸這個一看就沒成年的小鳥放在眼里，直到其中一個魔被燕歸的翅膀削去了半只手臂，才發覺自己輕敵。

    燕歸乘勝追擊，口吐火球，砸向那個受了傷的魔。

    此魔善用水系法術，雖失去半只手臂，也全然不懼這個只有水盆那么大的火球。不過先前是他大意才受了傷，這次沒敢輕敵，用了七成魔力，喚出巨型水盾。他不僅要將火球吞噬，還要直接用水盾砸死這只小鳥。

    其他魔與靈獸纏斗之際，也敢分出幾分注意力，想要看看這小鳥是怎么被弄死的。只可惜，水盾并沒有讓火球熄滅，反而被火球燒穿一個洞。

    讓魔難以置信，巨大的水盾竟然被火焰吞掉了，只在幾個呼吸之間，整個蒸發。

    而那因為過于震驚，一時之間沒有回過神來的魔，被一道裹挾著火焰的風刃，砍掉了腦袋。

    燕歸是用了全力的，加上對方還是輕視它，才能將活了幾千年的魔斬殺。

    想要看熱鬧的魔紛紛回神，彼此之間眼神示意，其中幾個踹開糾纏的靈獸，朝燕歸襲去。

    靈獸們發現群魔的意圖，想要去救燕歸，卻被幾個魔攔下。兩邊數量不對等，但魔的修為比它們高，一時半會兒，還真不能去救燕歸。

    清玉與大魔打的有來有回，清玉手臂受了輕傷，不影響發揮。大魔渾身上下有數道傷口，但他越戰越勇，沒有眼白的純黑的眼睛里，充滿暴戾瘋狂。尚未凝固的血液匯聚在一起，大魔露出參差不齊的獠牙，白色的尖牙上也帶著血色。

    此前從未與大魔這種級別的魔族交戰過，清玉也搞不清他準備施展的是什么招數。直接告訴她，絕不能讓大魔使出這個法術。

    清玉抬手，念著靈界的古文字，冰藍色的古字符在上空匯聚，形成了一條巨龍虛影。

    天降飄雪，溫度驟降，在場的所有靈獸和魔族，都感覺到寒冷。

    片片玉色花瓣乘著風雪，想要將那污穢的魔物包裹，還天地一片澄凈。

    大魔面無懼色，反而開始瘋狂大笑。他看都沒看將自己圍住的花瓣，還有那條白色的正怒視他的巨龍。他只是指了指被數只魔圍住的燕歸，說道：“你的小鳥就要被我的手下逼進巖漿里去了，你不去救它嗎？”

    清玉聞言，心瞬間慌了一下，下意識朝著大魔指著的方向看去。

    她看見了羽毛都被血打濕的小鳥，無助地往后退去。

    大魔繼續道：“救你的小鳥，它可能會活下來，但是其他靈獸必死無疑。不救你的小鳥，看起來更劃算。”

    清玉咬著牙，憤怒襲卷而來，她有幾千年沒這么生過氣了。

    “閉嘴。”

    燕歸的確被逼上絕路，幾只魔不急著殺它，只是將它的退路都封住了。它們十分有序地攻擊著燕歸，不致命，也不在乎是否被燕歸擋下。它們是玩弄獵物的狩獵者，更在乎獵物在知道自己逃不掉的時候，會有什么樣的反應。

    燕歸是害怕的，但并不打算表現出來。

    它抬頭看了一眼正望著自己的姐姐，看出了她的猶豫。

    雖然它不是那種話本里的大英雄，雖然它害怕再也見不到最喜歡的姐姐，雖然它其實是只沒那么乖，甚至還有點小壞的小鳥，但它也知道是到了自己幫姐姐做出決定的時候了。

    它的姐姐一定能消滅壞家伙，幫它報仇。

    所以，它應該會被姐姐一直記在心里，說不定還能被記錄在靈界的史書中。

    赴死之前，燕歸朝著清玉喊道：“姐姐，燕歸喜歡你！”

    燕歸沒有猶豫，向后一倒，掉進滿是巖漿的紅河里。

    清玉目眥欲裂，貝齒咬破了嘴唇，都沒發現。

    她的小鳥，在還沒成年的時候，就離開她了。

    白龍將大魔咬個粉碎，片片冰蓮將大魔凍結。他一塊一塊掉在地上，碎成了渣。

    而燕歸，成了靈界的大英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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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沐云然是在一張略顯老舊的鋪著白色床單的木床上醒來的, 她揉著太陽穴，感覺自己睡了很久。

    她是怎么來到這里的？這里就是門的另一邊的世界嗎？這里又是哪里？

    最重要的是，和她一起進來的那個人在哪里？她的路清染姐姐呢？

    沐云然想要下床去尋找路清染, 剛挪動了一下身體, 就發現自己的右手正抓著什么東西。

    她低頭一看, 發現是件紅色的外衫。這衣服手感很好, 顏色也很正, 是沐云然很喜歡的那種紅色。比血色淺，比火焰的顏色深。

    沐云然確定自己從沒穿過這樣的衣服，卻莫名覺得熟悉。除了這件外衫, 這里的一切都讓她覺得熟悉。

    沐云然覺得好笑, 躺在床上, 身上蓋著的不是被子, 而是一件衣服？

    放下紅衫，沐云然從床上下來, 環顧四周，想要找點線索，看看能不能知道自己所處何地。

    房間內的布置很簡單, 一張靠墻的床，床的上方連個床簾都沒有。床對面是一張還算寬的桌子，桌上有鏡子，還有一本藍色封皮的書。桌前, 還有一把椅子。除此之外，角落里還堆放著或大或小的厚厚一摞書。

    也不知道書的主人是愛惜它們還是不夠愛惜，書下是一大塊藍布, 將書冊和地面隔絕。保護書冊的, 就只有這塊布。沐云然把書的事放到一邊, 一只手撐著桌子，另一只手去推窗。

    窗戶禁閉，無論用多大的力，都推不開。沐云然調動靈力，還是沒能將窗戶推開哪怕露出一道縫隙。

    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屋門，沐云然豎起兩根手指，指尖紅光匯聚，一柄火焰小劍朝著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門刺去，在與門相觸碰的瞬間，四分五裂，化作點點紅光，被木門吸收。

    沐云然神色一凜，冷笑一聲。

    她是不明白，秘境為什么要困住她，又不對她做些什么。鳳凰秘境內的一切都不簡單，哪怕這里看上去和人界的屋子和擺設沒什么不同。

    沐云然又是一番試探，用了七成功力，都沒能破門破窗。

    “算了，既然你不想放我出去，那我就省點力氣，先看看書解解悶。”

    沐云然坐在椅子上，先沒去看桌上的那本，而是從地上拿起一本來看。

    只翻了幾頁，沐云然神色鎮定地合上。

    原來是一本小說，也就是這個世界常說的話本。還是那種不能通過某些網站審核的內容，毫無疑問，這是一本帶有顏色的書。

    沐云然放下它，又看了好幾本。很快，她就發現了，左邊的是帶有顏色的，大約占總數的三成。右邊就比較清水了，是沐云然還是個現代人的時候，經常看的那種。無一例外，全部都是講述兩個女子的故事的話本。

    “這房間的主人，還真是博覽群書。”

    沐云然調侃了一下之后，把注意力放到桌上的這本。

    “這本總不會還是話本吧？那這屋子里還有什么線索？”

    沐云然有些疑惑地翻開書冊，上面的文字和話本的不同。

    “這文字，和四方陣上的有點像？”

    沐云然試著閱讀，不自覺地念出了聲音。

    “這是我在靈界生活的第一千零一年，我也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回到姐姐的身邊。”

    “姐姐看到我之后，竟然愣住了，是不是沒想到我不僅大難不死，還成功化為人形？”

    “我對姐姐的那點心思，也不知道她發現沒有？”

    “從傳承中得到的記憶，讓我不得不去天界，去天帝的身邊轉悠。”

    “我其實是鳳凰這件事，姐姐應該早就猜到了。那個讓我感到厭惡的神，也知道了。”

    “我一邊防備著，一邊想要得到答案。關于我的雙親，關于那個惡神，關于我為什么在還是幼崽的時候，被送到了姐姐的身邊。”

    “我很開心，姐姐她答應和我在一起了。哦，現在不能這么稱呼她了，那要換一個什么樣的稱呼？還是直接叫她的名字，清玉？”

    “平時我喚她清玉，特殊的時候，我還是喚她姐姐。就像話本里寫的那樣，她很喜歡我這樣喚她。”

    “還是沒能防住所有暗箭，我還是被那個惡神算計了。讓我無法忍受的是，把姐姐牽連進來。”

    “我獲得了全部傳承，包括記憶。我知曉一切，卻無力挽回，我失去了她。”

    “沒能誅殺惡神，他雖受重創，卻仍然能為禍六界。他想要斬草除根，可沒那么簡單，我會回來的，直到把他從神位上拉下來，直到將所有怨仇，悉數奉還。”

    “他很著急，哪怕自己都需要數千年才能恢復元氣，還是不停派著神仙來追殺我們。竟然還冤枉我，說我殺了姐姐。惡神先告狀，給我等著，等我回去，一定把你燒成一條蟲。”

    “呵，我找到了傳說中的那位神，它答應我了。這次，我應該能如愿以償了。”

    沐云然越看越心驚，她迫不及待地翻到最后一頁，上面寫的內容讓她瞪大眼睛，心底一涼。

    “預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想知道我的故事的你，不妨親眼見證？”

    “別怕，我知道你是誰，不會害你的。”

    書冊無風自動，瘋狂翻動，最終停在第一頁。

    沐云然想要跑，卻還是慢了一步。

    沐云然眼前，浮現出一幅清晰的畫面。

    就和電視會播放電視劇一樣，這本書冊，也在將書中內容一一播放。

    畫面里的女子身穿紅衣，長著和她一樣的臉。

    ……

    一只火紅小鳥上了岸，它抖抖身體，將換掉的灰黑色羽毛抖落。只有幾根尚未被紅河中的巖漿吞噬的羽毛掉在地上，告訴它，它以前是什么模樣。

    燕歸不知道自己在紅河里待了多久，在掉下去的那一刻，它覺得它死定了。直到它被充斥著火元素的紅河包圍，直到它發現自己可以將里面的靈氣煉化，它才發覺自己與眾不同，因此感到欣喜。

    它不用死了，它可以回到姐姐身邊了。

    泡在紅河里的這段時間，燕歸處于昏睡狀態，它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中，它發現自己的羽毛有了變化，發現自己長大不知道多少倍，直到變得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之后，這種變化才停了下來。就好像它本應該在成年之后是這副模樣，這是它這類羽族的必經之路。至少，在得到傳承之前，燕歸是這么想的。

    紅色的小鳥望著天際，金色的鳥眼里，帶著疑惑和一絲恨意。

    雖然它不知道自己的雙親是怎么死的，但是可以確定，和天界的神脫不了關系。

    燕歸一屁股坐在地上，思考著怎么回到清玉身邊。它順著紅河一路漂流，現如今，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身處何方。更不知它的姐姐是不是以為它死了，她找了它多久，又難過了多久？

    燕歸一邊梳理羽毛，一邊消化著傳承帶來的力量和記憶。直到空中掛上了太陽，它才找準方向，化作一個紅色光點，轉眼之間，消失在遠方。

    燕歸離開后，地上的羽毛也消失了。又過了一陣，一個戴著半塊黑龍面具的男人來到燕歸待過的地方，發現了什么，他用腳在上面碾了幾下，順便消除了燕歸在此地留下的所有痕跡。做完這些，他滿意地笑了笑，面具之下的那雙眼，溫和中帶著欣慰。

    他總算是盼到這天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復仇成功。

    “父親，你為什么要幫它？”

    在他的袖子里，鉆出一條黑色的小蛇。它飛了出來，變成了一名身著黑衣的高挑女子。

    女子的頭頂，長著一對龍角，身后，黑色的龍尾左右搖擺，似乎是不受控制，更像是宣泄不滿。

    “它身份特殊，與我有些淵源。我知道你不喜歡它，但是你要記住，玩鬧可以，切不可真的傷它，更不能叫天上的惡神仙傷它。還有，你這龍角和龍尾快些收回去，連這都做不到，還想上天去找女人？”

    女子哼了一聲，反駁道：“我可以做到，就是還不太熟練。老頭，別這么稱呼她，她才不是你認為的那種女人。而我，要去找她也沒有亂七八糟的心思，只是想問問她有沒有為我傷過心罷了。她也和其他神仙不一樣，我不喜歡你對她抱有的這種偏見。你要是再這么說她，我可就去欺負那只小鳥了。”

    女子變成一條小黑龍，趴在男人頭上，小尾巴不客氣地拍著男人的頭。

    男人笑道：“不孝女，你先有我這老頭的本事，再口出狂言吧。”

    男人帶著小黑龍離開后的第二天，這里迎來了第三位客人。

    他什么都沒找到，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他懷疑是不是那位搞錯了，才會讓他來這里找什么鳳凰。

    別說是鳳凰了，連根鳥毛都沒有。

    神將嘀咕著，他不知道那位在想些什么，既然想要找鳳凰，那為什么不去鳳凰一族的棲息地呢？那里，少說也有百來只鳳凰。

    燕歸不知道成年后的第一次危機已經消弭于無形，它開開心心地回到了靈界，沒叫任何靈獸發現。

    如今的她，修為已經遠高于其他靈獸。除了清玉，還真沒靈獸是她的對手。

    燕歸覺得，這可能就是種族優勢。畢竟生活在中心區域的靈獸，都是愛好和平的又戰力較弱的那類種族。像是她這個級別的靈獸，自有獨屬于族群的棲息之地。在那里，靈主的身份都不一定很管用。

    燕歸想好了，等到她再厲害一點，和清玉姐姐商量一番之后，就去尋找鳳凰一族。

    小紅鳥熟門熟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番翻找，找到了清玉一早就給她準備好的幾套衣衫。

    在恢復鳳凰真身之前，燕歸就最喜歡紅色，所以這里面的衣服，半數以上都是紅的。

    燕歸想了一會兒，決定還是順其自然，它變成人的時候該是什么樣，就是什么樣。一是因為它并不清楚清玉的喜好，二是因為，它想讓清玉看到它原本的樣子，接受最為真實的它。無論是已經有所變化的真身，還是幻化的人身。

    燕歸站在地上，轉了幾個圈，跳著燕豆教過的舞蹈，搖身一變。

    這是屬于小鳥的儀式感，第一次變人，總得特別一點。

    黑發金眼的女子赤腳站在地上，膚色白皙。她找到了鏡子，從頭到腳照了一遍，對自己的這副模樣還算滿意。

    “長發及腰，發質還不錯，束發披發應當都是好看的。嗯，高馬尾應該很適合我，英姿颯爽的女子，不知道姐姐喜不喜歡？膚色嘛，挺白的，就是沒有姐姐白，這是不是和種族有關？”

    燕歸一邊念叨著，拿起一件紅色外衫就往身上穿，穿到一半的時候，房門被人推開。

    清玉愣在原地，看到了屋內的陌生女子，還有她雪白的后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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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燕歸發現有人進來了, 那人身上的氣味是她最熟悉的，都不用轉身去看，就知道那人是誰。

    燕歸毫無防備之心, 也沒有意識到自己還沒穿好衣服, 坦蕩蕩地轉過身去, 她露出欣喜的表情, 一聲“姐姐”都到嘴邊了, 還不等她喊出來，就被清玉打斷。

    “你……先穿好衣服！”

    清玉還沒有看清這個陌生女子是誰，只覺得有點熟悉, 來不及細想, 紅著臉背過身去。

    她什么都看到了, 紅色包裹下的, 那不可忽視的片片雪白。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么突然的事，她猝不及防, 她毫無防備，她……沒想看的。

    清玉活了幾千年，也不是沒見識的人。不說別的, 她剛能幻化為人身的時候，就和幾個關系還不錯的靈獸去了一趟靈界有名的溫泉之地。在那里，大家坦誠相見，普普通通地泡著澡。

    可這次和泡澡不一樣, 她也是第一次感到羞澀。

    清玉內心有些復雜，她本來是想到燕歸的房間休息一下的，想要在這里尋找一絲屬于燕歸的氣息。燕歸失蹤太久了, 久到其他靈獸都覺得小家伙肯定是活不成了, 久到就連最寵燕歸的燕豆都想要放棄了。可是清玉不想放棄, 直覺告訴她，燕歸一定還活著。哪怕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哪怕其他靈獸都在勸她節哀順變，勸她好好休息，不要再把休息時間全都耗費在尋找燕歸這件事上。

    清玉只是隨便聽聽，沒有把這些勸告當回事，更沒有放在心上。她的直覺向來都是準的，哪怕這次不準了，她也不會放棄。找了這么久，從一開始的不愿相信，變成了執念。

    她的心情，從燕歸掉進紅河的那一刻，再沒有好過。時間久了，清玉連強顏歡笑這種事都懶得再做。處理公事的時候，強勢了不少。她去過魔界，警告過魔尊好好約束魔族，也不再聽對方的開脫之詞，只說這是界主分內之事，管不好不如換個魔來管。

    魔尊聽了也沒生氣，笑著送走了清玉。

    之后，清玉又去了天界，和天帝商議再三，決定組建一支由神仙為主力，靈獸為輔助的，專門斬妖除魔的隊伍。

    總之，燕歸不在的這段時間，清玉一刻都沒有休息過，直到現在，她覺得自己有些撐不住了，她得來看看和燕歸有關的東西才行。唯有如此，才能得到一點慰藉，才能繼續努力下去。

    清玉等了一會兒，覺得那女子應該是穿好衣服了，想要轉身問問她是誰。沒想到的是，那女子非常大膽，朝著她撲了過來，從背后將她緊緊抱住。

    “姐姐，我回來了，你不高興嗎？”

    清玉想要掙脫，都已經準備動手教訓這個登徒子了，手抬到一半，又停住。

    直到此時，清玉才察覺到，身后女子的氣息，是她熟悉的。但是氣味有點不一樣，比記憶中的那個小家伙，多了花的香氣。

    毫無疑問，這是她的小鳥。

    她的小鳥回來了，還是以女子之姿。就是……還是那么大大咧咧，不太懂規矩。

    清玉鼻子一酸，緩緩吐出一口氣，借此來平復自己，眼淚終是沒有落下。

    沒有得到回應，燕歸難以置信地后退一步，癟癟嘴，認為姐姐沒有認出自己。她都離開這么久了，姐姐不認得她了，也不是那么讓鳥難以接受的事。

    好吧，確實讓鳥難以接受。

    燕歸變回小鳥，身上的紅衣瞬間掉在地上，燕歸從衣服底下鉆出來，衣領掛在身上，小翅膀勾著衣服，急沖沖地往前走了好幾步。走到清玉面前的時候，燕歸揮揮翅膀，叫道：“姐姐，我是燕歸啊，我是你的小鳥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剛成年不久的小鳥，還是那么愛哭。淚珠已經一顆顆滑落，沾濕了羽毛。

    清玉有些驚慌，她急忙蹲下，連鳥帶衣服一起摟進懷里。

    “怎么會呢？我當然記得你，你是我最愛的小鳥啊。失而復得，我只是太開心了，所以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才好。想說的太多，想告訴你的太多，已經不知從何說起了。”

    清玉閉上眼睛，淚水還是順著她無暇的臉上劃過。她一下下摸著燕歸，整顆心都被喜悅充斥。

    從燕歸失蹤至今，無數個日夜，她沒敢來到燕歸的房間。今日之前，最近的一次，也只是走到房門前就停下。抬起的手沒敢推開門，她怕自己觸景生情，會被更大的悲傷淹沒。若不是今日撐不下去，也不會過來。不過來，就不會在第一時間發現她的小鳥已經回來了。

    這是個驚喜，于清玉而言，也是最珍貴的禮物。說點俗套的，拿什么都不換。

    抱了好一會兒，燕歸才從清玉懷里退出來，把衣服丟到一邊，在清玉面前轉了好幾個圈，甚至還高興地跳了個舞。它盡力賣弄著，將完全不一樣了的自己展示給清玉看。

    燕歸變成小鳥的時候，整體看上去圓圓的，頭頂有一根沖天紅羽，隨著它的動作，左右晃動。金色的鳥眼比起從前，大了不少，無論怎么看，都只能用可愛來形容。

    清玉是擅長調節自己的，燕歸已經回來了，她的悲傷散了八分。還有兩分，摻雜著后怕和后悔還有力所不能及導致的自責。

    “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清玉猜到了答案，只是需要證實。于是她問了出來，想聽聽燕歸是怎么回答的。

    沒有得到夸獎，燕歸有點不高興，它跳進清玉懷里，清玉抱著它，坐到床邊，聽它將自己的經歷一一道來。

    燕歸毫無保留地講述，說完之后，它驕傲地挺起厚實的胸脯，問清玉：“姐姐，我好看嗎？”

    小鳥總是更在意自己的本體是不是符合姐姐的喜好的，當然，她變成人類女子模樣的時候，在清玉眼里是不是美的，有多美，它也在意。

    清玉本在思索，聽到這話，抽空摸了摸燕歸的羽毛，笑著說道：“好看。”

    燕歸覺得清玉在敷衍自己，又覺得是不是它沒有魅力，才會得到這樣普普通通的回答。燕歸覺得不行，它回來的目的之一就是清玉，它想和清玉在一起，想成為她的伴侶。既然如此，就得早日擺脫小鳥的身份。它雖然還想做姐姐的小鳥，可卻不滿足于此。小鳥只能負責可愛，然后被摸一摸，得到幾句夸獎。伴侶可以得到更多，它是貪婪的鳥，想要清玉的一切。

    那就從現在開始吧，燕歸想，它要展現出與平時不同的一面，讓清玉姐姐重新認識自己，直到將可愛的小鳥這種印象完全替換。直到有一天，清玉姐姐會因為她，意亂情迷。

    小色鳥想到了什么，臉一紅，不敢去看清玉，翅膀捂著喙，在偷笑。現如今，更沒人能發現它是不是在臉紅了。

    燕歸想了給絕妙的主意，動了動翅膀，地上的那件紅衣在碰到它之前，就變得干干凈凈。等燕歸變成人身，那衣服服服帖帖地穿在她身上。這次，她將衣服穿得很好，只能看到露出的鎖骨，引人遐想的地方是完全看不見的。

    燕歸知道，清玉活了很久都沒有伴侶，所以她想，不能一上來就給清玉帶來太大的刺激。要慢慢來，一點一點改變，她享受著改變清玉帶來的樂趣。

    沒了羽毛的遮擋，燕歸臉上的表情就好懂多了。只不過清玉沒往那方面想，只當燕歸又在想什么壞主意。

    “突然變成這樣，是要做什么？”

    清玉還是不太適應燕歸的新形象，往后退了退，后背抵在墻上的時候，退無可退才停了下來。

    燕歸用手往前挪動著，察覺到清玉對這樣的自己不太適應之后，也停了下來。一只手放在清玉腿邊，一只正好放在兩條修長之間。

    閱書無數的燕歸自然不是什么純潔無瑕的小白花，不過剛變成人，對距離感的掌握并不好，包括一些常識，她也沒能完全融會貫通。因此，這樣的舉動，還是讓清玉感到了不悅，甚至是有一絲冒犯。

    但眼前的女子是燕歸，是她百般縱容的小鳥，清玉也就默許了對方的一些行為，只當是孩子還小，不懂事，也不會像她這樣想太多。

    清玉心想，孩子應該是沒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只是習慣性地親近自己罷了。她還是小鳥的時候，不就經常這樣嗎？親親蹭蹭抱抱，總是找她討要。而她，也總是在它不犯錯的時候，盡可能地照做。

    “你現在是人身，有些事就不能做了。你要搞清人身和原身時的區別，把握好距離和接觸的程度。”

    清玉一如既往地教導著燕歸，把她當做懵懂的孩子，眼神慈愛，格外寬容。可這些，卻不是燕歸想要的。

    還不如罵我一頓呢，燕歸如是想著。

    身份的轉變很難，思想的轉變也是。

    燕歸見好就收，她不想引起清玉的反感，想著之后再試試別的辦法。

    燕歸坐在清玉身邊，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清玉。

    “姐姐，你肯定也有很多疑問吧？比如，是誰把我送到了這里？還有我是鳳凰這件事，是在誰的幫助下，才能隱瞞這么久。其實我也不知道，傳承帶來的記憶并不完整，我只知道得去尋找鳳凰一族，得去天帝身邊，才能找到答案。姐姐，你可以幫我嗎？”

    在知道燕歸是鳳凰之后，清玉就聯想到了很多。上任靈主就是鳳凰，包括靈主夫人也是，一對凰鳥十分恩愛，生出小鳳凰……或許也不是不可能。但也不能完全確定，所以清玉沒有告訴燕歸。倘若燕歸真的是她們的孩子，那記憶告訴她的線索，也就說得通了。

    只要是活了幾千年的都知道，現任天帝在成為天帝之前，是上任靈主和靈主夫人的養子。這不是秘密，卻在靈主和靈主夫人失蹤之后，成了六界不能放到明面上來說的秘密。

    天帝溯昊，和靈主以及其夫人的失蹤脫不了干系。現在，清玉從燕歸口中得知，二位已然身死。

    那么，溯昊就是那個最值得懷疑的家伙。

    “天帝確實可疑，不過以你現在的修為，還不能和他硬碰硬。就算想要混到他身邊，取得信任，也絕非易事。首先，你得有自保能力，在你能與我打個不相上下之前，這事還是別想了。一界之主要比你想象中的，厲害的多。更何況，你并沒有直接的證據能表明，天帝就是兇手。就連他與你雙親之死有關這事，也是鳳凰傳承中的記憶告訴你的。你拿不出任何證據，你送上門去，無異于送死。”

    清玉板著臉，嚴肅的嚇人。

    因為她想到了，天帝一直在尋找什么的原因。

    他在找小鳳凰，一只和兩位養母有關的小鳳凰。

    想到此處，清玉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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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清玉看著才剛成年的燕歸, 覺得她太過稚嫩。天帝的修為有多高，就連她都摸不清楚。界主無疑是該界最強的存在，就連人皇, 都受紫氣庇護, 常人傷不得半分。除非帝星將隕, 紫氣稀薄, 才會出現人皇被害之事。

    “去那邊坐好, 我來看看你如今有幾斤幾兩。”

    清玉指著床的另一邊，輕輕推開快要貼自己身上的燕歸，正襟危坐。

    燕歸有些不甘不愿, 但看著隱隱有生氣跡象的清玉, 無奈只好照辦。

    燕歸盤膝而坐, 閉上眼睛, 身后是一本正經的清玉。感受到背后有指尖在順著經脈游走，燕歸呼吸一滯, 分了心。

    獨屬于清玉的靈力帶著股涼意，在燕歸的體內小心地探查著。

    “專心。”

    燕歸不敢再胡思亂想，她感受著不屬于自己的那股靈力, 驚訝地發現，清玉在幫她拓寬靈脈。

    “你我的靈力屬于完全相反的兩種力量，我能幫你的不多，只能助你在日后修煉之時, 輕松一點。燕歸，有些時候，比起努力, 先天條件更為重要。你是鳳凰, 一出生就站在了火屬靈獸的巔峰, 無論是修煉速度還是本身帶有的力量，都要遠超其他靈獸。這一點，你在還小的時候，就已經體會到了。但你還太年輕，與你有同樣條件的但比你年長的生靈，可以輕松治你于死地。更不要說，先天條件比你還要優秀的存在。我是天地間僅此一株的冰玉蓮花，天賦不在你之下，又與你相克。你覺得，什么時候能勝過我？”

    清玉絮絮叨叨說了一堆，無非就是看透了燕歸急于找到真相為雙親報仇的想法。她的小鳥慣用的伎倆就是，嘴上滿口答應，卻從不照做。

    摸清燕歸的實力之后，清玉幫燕歸制定好修煉計劃，叫她好好休息，離開了房間。

    燕歸望著關上的房門，苦笑。

    “果然還是瞞不過姐姐。”

    清玉找到鹿白月，她正在照顧因為過度思念燕歸而病倒了的燕豆。

    “燕歸回來了，現在在樹屋。”

    清玉坐下之后，品了一口鹿白月泡的花茶，不緊不慢說道。

    鹿白月端著茶點的手一抖，本能地往身后看去。

    原本病得連哼唧的力氣都沒有了的燕豆閃現到鹿白月面前，龍精虎猛，看上去半絲病氣也無。

    “靈主大人，你說的可是真的？”

    燕豆顧不得坐下，著急忙慌地問著，人已經跑到了門口。只要清玉點頭，那她立刻就會飛到燕歸身邊。

    鹿白月放下茶點，跑到門口就要去撈燕豆。清玉的回答來的更快，鹿白月只感到一陣風刮在臉上，燕豆已變作一只黑鳥，飛出去老遠。一根黑色的羽毛落在鹿白月頭上，她沉默著拿下來，轉身往屋里走去。

    清玉放下茶盞，好奇地跟著走了進去。她看到鹿白月端起燕豆沒喝完的湯藥，澆進了一旁養著的花上。

    “她看上去挺精神的，想必說不用吃藥了。靈主大人，讓您見笑了。”

    鹿白月放下碗，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屋子，清玉在此處布下結界，將燕歸的身世和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白月，倘若靈界真有大亂的一天，靈主又莫名失蹤，怎么都找不到，你該當如何？”

    鹿白月少見地慌張起來，她忙站了起來，對著清玉行了禮，低著頭，說道：“靈主大人，您這是？”

    清玉拍了拍她的肩膀，“白月，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早做準備。思來想去，你最值得信任，也最穩重。”

    鹿白月委婉拒絕著，她當然知道清玉是為了什么才會將靈界托付給自己。但她覺得，清玉所想未必會成為現實，而她修為不高，當不了下一任靈主。

    “靈主大人，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再聰明再穩重也是沒用的。覬覦靈界的，又何止天帝一個？”

    清玉臉上的笑意漸淡，她抬手點了點鹿白月額頭上的那個月牙，“白月，你的修為，可不低吧？”

    語氣還是那樣淡淡的，卻透著一股涼意，鹿白月聽了，打了一個激靈。她忍住退開的沖動，眼底閃過猶豫之色。

    “靈主大人，您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鹿白月直起身，她還帶著三分恭敬，給人的感覺卻不像從前那樣。

    清玉笑了，她說，從一開始就知道。之所以不提，是覺得沒必要。

    “每個生靈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站得高的，還有生來就與眾不同的。白月，你被賜下這個名字，就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月鹿一族，幾千年才得一位能夠繼承先祖鹿月神之能的后代。能夠繼承并且長至成年還活得好好的，萬年才有其一。而你，鹿白月，就是這萬年才有的神選之子。”

    說到這里，清玉忍不住笑出來。

    “抱歉，我這用詞是不是有點那個？是我話本看多了，不知不覺就被影響了。”

    鹿白月可笑不出來，她生來就知道自己背負著什么，卻不想做那個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存在。她喜歡普通的日常生活，只要能做點喜歡的事，與愛人一起，平平淡淡的再好不過。可她想要的平淡生活，恐怕要在今天結束了。

    “白月，你符合所有要求，我希望你能在靈界大亂之時，站出來。別讓靈界成為其他界主碗里的那塊肉，更不能讓靈界就此消失。”

    清玉很堅決，而鹿白月還在猶豫。

    “這不是在和你商量，鹿白月，這是靈主給你的命令。”

    清玉留下這句話，撤了結界，回了樹屋。

    只留鹿白月一個，面露難色。一聲嘆息，鹿白月搖頭苦笑，她別無選擇。

    燕歸回來了的消息很快在靈界傳開，認識燕歸的，不認識燕歸的靈獸都趕了過來，想要見一見這個一戰成名的大英雄。

    原本還因為燕歸的離去而感到悲傷的一眾靈獸變得歡欣雀躍起來，不謀而合地提出要給燕歸辦個慶祝會。

    燕歸被許多靈獸包圍，它們不約而同地變成原本的樣子，好奇地討論著。

    燕豆站在燕歸肩頭，它讓吵鬧的靈獸們安靜一下，可是靈獸們根本不聽它的。燕歸看著燕豆吃癟，沒良心地笑了笑，不厭其煩地回答著靈獸們的各種問題。

    直到一個關于燕歸可有婚配的問題被拋出來之后，靈獸們安靜了一下，之后更是熱火朝天地討論。

    燕歸老老實實地說了沒有，就見同為羽族的幾只顏色各異的鳥飛了起來，打量著燕歸，時不時碰碰燕歸的臉。不會飛的靈獸也沒閑著，它們有的碰碰燕歸的腿，有的點了點燕歸的腰，最后得出一個結論。

    “這孩子可真不賴啊，不僅長得好，身板也結實，適合我家那弱不禁風的小女兒。”

    “胡說，明明適合我家健壯英武的大兒子。”

    “放屁，就你家那個丑八怪，也能配得上小燕歸？還是我家兒子好，那個詞怎么說來著，哦對，面若冠玉！”

    “喲喲喲，睜眼說瞎話呢？小燕歸啊，還是大娘家的女兒最好，和你同為羽族，她的羽毛色彩鮮艷，人身也不差！保準你喜歡！”

    事情朝著不對勁的方向發展著，燕歸有點混亂，她搞不清楚，這不是她的慶祝會嗎？怎么變成相親大會了？

    燕豆越聽越火大，把趁亂要摸燕歸屁股的一只小雌鳥一翅膀打到一邊，怒道：“沒完沒了了是吧？我家小燕歸剛成年，你們可別惦記她了！”

    眾靈獸這時候才想起這個看上去比很多同齡靈獸更高更強壯的小家伙剛成年，但這并不妨礙它們繼續惦記著燕歸。尤其是那些家里還有單著的適齡靈獸的家長們，它們看燕歸，就是在看女媳和兒媳。

    不說別的，就是單看燕歸這張臉，靈獸們就喜歡得不得了。靈獸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很俗的獸，就喜歡長得好看的，無論是本體還是人身，越好看越喜歡。想到此處，有個膽子大的燕歸奶奶輩的靈獸問道：“小家伙，你的本體長什么樣了？變一下給奶奶看看？”

    燕歸朝著聲音來源處望去，發現是個不認識的鳥奶奶，她很有禮貌地應下，沒管燕豆在旁邊說個不停，變成了一只紅色的小肥啾。

    變回真身上不可能的，她是鳳凰這件事，能瞞多久就多久吧。至少在普通靈獸群眾面前，不能太炫耀。

    低調的小紅鳥頭頂沖天羽，抬頭挺胸，大步流星地走了一段路。圍觀的靈獸很上道地給它讓路，燕歸逼著眼睛走著，看上去有點小得意。

    它真身有多美麗自不必說，就連這故意變出來的幼鳥體型都十分可愛，至少可以說是憨態可掬。它這么可愛的小鳥，沒有人會不喜歡。

    燕歸得意忘形，燕歸沒注意到周圍的聲音消失了。燕歸剛覺得有些奇怪，就聞到了熟悉的冷香。燕歸睜開眼，發現清玉站在不遠處，身邊還有個看上去面目可憎的男神。

    燕豆屏住呼吸，翅膀塞進喙里，想著要不要去護住燕歸，至少得去堵上燕歸的嘴才行，畢竟小家伙從小就是個愛憎分明又語出驚人的鳥。

    燕歸在努力回想著，這個它主觀覺得非常丑的男神是誰。它覺得他礙眼極了，簡直不配站在清玉身邊。美女和丑男，站一起真是瞎了它的鳥眼。

    清玉身邊的那位男神并不知道自己被一只小胖鳥丑化了，他好奇地看著它，覺得這小家伙很可愛又很好玩。

    他問道：“這是清玉靈主您的新寵嗎？它是什么品種？紅色的小雞，難道是最近人氣很高的火焰雞精？”

    燕歸怒視著男神，它想起來了，這不是那個臭不要臉、死皮賴臉纏著它的姐姐的子君上神嗎？咦，是上神還是上仙來著？管他呢，是什么都討鳥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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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燕歸覺得自己變得成熟了許多, 比起從前，更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它已經是只成年鳥了，它會調節自己, 不會輕易罵人。除非, 有個瞎了眼的神仙當著它的面侮辱它。

    燕歸張開喙, 鳥眼里滿是憤怒, 眼瞅著就要怒噴子君上神幾個回合, 讓這個錯把它認成是雞精的傻瓜付出點代價。一旁的清玉最是了解燕歸，她不可能讓燕歸在這里把子君上神怒罵一頓，更不可能讓這個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小肥啾暴露身份。清玉一伸手, 燕歸就被一陣風帶到了她的懷里。她的手指緩慢撫摸著燕歸的小腦袋, 是在給氣到發燙的燕歸順毛。末了, 還摸了摸那根沖天羽。

    燕歸背摸舒服了, 氣消得差不多，它愜意地往后靠了靠, 半瞇著眼睛，不咸不淡地說道：“你們那兒的火焰雞精，有我這么可愛嗎？你仔細瞧瞧, 我可是雞精？”

    子君感到怪怪的，他怎么覺得這小紅鳥，是在鄙視他？他仔細看著燕歸，在與燕歸眼神交匯的剎那, 他明白了，那并不是錯覺，這只不知道什么品種的小鳥, 真的在鄙視自己。

    子君好歹是個上神, 平日里也是備受尊敬的存在。現在被一只下等靈獸鄙視, 心情不算愉快。他瞧了一眼還在給小鳥順毛按摩的清玉，對清玉的評價低了三分。

    如此溺愛靈寵，就這么任憑它得罪上神，清玉靈主，也是個拎不清的。

    子君揣測著清玉的想法，他知道清玉是準備護著靈寵，考慮到天帝交給自己的任務，便不打算為難燕歸。

    “倒是本尊眼拙了，本尊常年待在天界，識得的靈獸不多，故而認為你應該是天界最近頗受歡迎的一種靈寵。它就是方才提過的火焰雞精，天界的神仙們特別喜歡它們，一有空閑，便放在手里把玩。”

    子君沒給燕歸道歉，反而說起了火焰雞精。話里話外都是在貶低靈獸，也把被清玉抱在懷里的燕歸與那只能被神仙把玩的火焰雞精相比，態度之傲慢，在場的靈獸都看出來了。

    清玉按住想要回嘴的燕歸，把它放在肩上，沖著子君淡笑，說道：“子君上神真是謙虛，千百年來，都是你負責把靈界的一些靈獸帶往天界，叫它們在那里繁衍，好讓天界多些新生的原住民。這樣的你，認識的靈獸種類，可不能說少。就連它們，都沒幾個能比得過你的。”

    子君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跟著清玉到了一處清幽之地，這才談起正事。至于燕歸，它被留在原地，和靈獸們開歡迎會。

    子君不在，靈獸們七嘴八舌地談論著，它們一致對外，得出一個結論。

    “天界的神仙就是傲慢，長得丑還敢出來丟人現眼。壞東西，呸！”

    燕豆先開罵，其余靈獸控制著音量，變著法的罵天界的神仙。

    另一邊，子君打了個噴嚏。

    清玉動了動手指，一陣風擋在自己面前，將她與子君隔開。

    子君尷尬之余，還有點羞惱。可表面上卻是不敢顯露的，他道了歉，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說道：“清玉靈主，我此次前來，其實是受天帝之托。千年一度的承澤會就快要召開了，您知道的，每到這個時候，都需要請鳳凰一族前來。可自從那件事之后，鳳凰一族都只會派一只鳳凰過來走個過場，并不承擔百鳥祈福之責。天帝的意思是，希望您能出面，請鳳凰一族派百來只鳳凰參加承澤會，為六界祈福。”

    清玉面露為難，沒有第一時間答應。子君看她有些猶豫，擔心自己完不成任務，于是問道：“靈主可是有什么為難之處？不妨說來聽聽，或許我能幫忙解決。”

    “子君上神方才也說了，鳳凰一族是從何時起開始敷衍參加承澤會的，那么就一定也知道，就算是靈主，也很難說的動它們。鳳凰可不是普通靈獸，它們是古神獸之一，族中佼佼者，實力比之上神也是不差的。幾千年前的那對鳳凰，無論實力還是地位，都在如今的六位界主之上。她們神秘失蹤，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冥界找不到她們的靈魂，六界之中也找不到她們的身體。這么多年過去了，鳳凰一族也沒有放棄尋找。它們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它們想要知道真相，它們想要查清楚，那對鳳凰是被誰所害。一天不能得到答案，它們就一天不會善罷甘休。這樣的它們，哪里有閑心去參加什么承澤會？有些事，不是界主說一聲，就能解決的。”

    子君更加為難，嘆了口氣，“可是，天帝叫我無論如何都要完成這個任務，本屆承澤會，一定要有一百只鳳凰出席。如果找不來這么多鳳凰，他老人家可是要拿我問罪的。唉，這可怎么辦才好？”

    子君求助地看著清玉，他這副模樣，讓清玉忍不住發笑。清玉一如既往地笑著，她問：“非要一百只嗎？就不能降低一下要求？據我所知，往屆承澤會，也有過不能找來一百只鳳凰的時候。那時，是由血統最純正的九只鳳凰帶頭，各自領著八只修為已達半神境的鳳凰，參加了承澤會。它們順利地完成了開會儀式，據記載，那日的天空，降下斑斕神光。次年，真的有祥瑞降世。我想，是不是可以降低對數量的要求，改為追求血統和實力？”

    子君若有所思，琢磨了一會兒，他站了起來，朝著清玉行了半禮，回道：“此事我做不了主，得回去找天帝商量。靈主大人提出的辦法很好，我想，天帝多半是會同意的。若是不同意，那還得勞煩您去棲凰之地走一趟，幫忙說服它們。”

    清玉答應了，目送子君離開，回了樹屋。

    天帝比她想的還要心急，他斷定靈主妻妻誕下的那只小鳳凰一定還活著，也斷定小鳳凰一定會接受傳承，會變得比它的雙親還要強大。他害怕小鳳凰知道真相，害怕小鳳凰來尋仇。所以他急了，他想盡辦法，多次試探，瘋了一樣地尋找，不惜暴露自己，只為盡快找到小鳳凰，斬草除根。

    清玉一聲冷笑，她現在可以斷定了，天帝就是兇手。只是目前搜集到的證據，還不足以將他從那個位置拉下來。她不止一次這么想，究竟要搜集多少證據，才能讓天帝得到懲罰？恐怕，得要人贓并獲才行。比如，找到失蹤的鳳凰們的身體和靈魂。最好還是在天帝的居所，但那個家伙，應該不會這么蠢。

    她望著天空，心想，心術不正的神明啊，再害怕一點吧。不妨多思考一下，這個世界，憎恨你的家伙有多少。

    “想讓你跌落神壇的，又何止一個小鳳凰？”

    樹屋前，歡迎會還在繼續，清玉調整好情緒，融入其中。

    燕歸早已變回人身，她穿著紅衣，頭上系著紅繩，長發扎了個高馬尾，此刻正閉著眼睛，任憑燕豆給她修剪額發。

    “豆姨，還沒好嗎？不會剪壞了吧？我可是要剛過眉的長度，然后朝著右邊傾斜的。”

    燕豆手上動作不停，嘴上也沒閑著，“你豆姨自己剪了多少年額發？不就是個斜劉海嗎？別說就你這么點要求的，就是更難的，照剪不誤。別啰嗦了，就快剪好了。”

    燕豆落下最后一剪，幫燕歸梳理一下，眼角余光看到清玉，得意地問道：“靈主大人，您瞧，我這剪的怎么樣？”

    燕歸一聽，猛然睜眼，視線落在清玉臉上，有些緊張。

    “嗯，挺好的，很適合燕歸。手藝不錯哦，燕豆。”

    清玉的夸獎讓燕豆有些飄飄然，變回鳥身，一頭扎進谷物做的吃食里，一邊吃一邊自夸。

    燕歸站了起來，走到清玉身邊，抬起一只手擋在唇邊，斜靠著清玉，湊近對方的耳朵，“我這樣，是好看還是不好看啊？”

    很顯然，燕歸并不滿足于“適合”這樣的評價。

    清玉發現，自從燕歸成年了，成功化形之后，變得更喜歡粘著她了。曾經只能做鳥的燕歸無論怎么親近她，她都接受的挺自然的。因為那時候的燕歸只是可愛的小鳥，被小動物親近，她已然十分習慣。可現如今，燕歸是以人的姿態親近她，人和小鳥，總歸是不一樣的。倒不是說感到排斥，只是有點不習慣，特別是由燕歸主動靠近的時候。因為從沒有過任何人形生物，能靠她這么近。但換做是她來主動，倒是和從前一樣，自然又順手。

    重逢的喜悅漸漸淡去之后，清玉才慢慢感受到，有什么和從前不一樣了。她得去習慣，去接受燕歸的改變。或許，她應該快點改變對燕歸的看法。她不再只是自己的靈寵，她不再只是一只小鳥，她已經能變成人了，未來還會變得和自己一樣強大。

    清玉的心情有些復雜，這就是看著孩子長大了，但大人還覺得對方是小孩子，一時之間轉不過來彎的感受嗎？

    清玉將燕歸的身子扶正，摸了摸燕歸的頭，手指順著額發的弧度向下，最后落在燕歸的眼尾。

    “自然是好看的，你長得好，就算是不太適合你的發型，都不會難看。更不用說，這個發型非常適合你。你這副模樣，就和話本里寫的那樣，是個英姿颯爽的少年郎。”

    燕歸聽得開心，除了最后一句。她撇撇嘴，看上去有點委屈。

    “可我是女子，才不是什么少年郎。”

    清玉抿唇一笑，手指在燕歸的臉上點了點。

    “我還沒說完呢，我說的少年郎，是女郎。多讀點書，少年郎也可以是女郎哦。不過呢，你成年了，這么說就不太準確了。可只是看你如今的樣子，確實很適合這三個字。”

    燕歸有多受歡迎，她是知道的。不說別的，單看這張臉，就很難不讓年紀小的靈獸們心動吧。

    她的小鳥，終歸是長大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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