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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1章 第 71 章

    從府城回去的路上, 沒有來時那么熱鬧歡快。

    俞慎思?因為前?排考生的事,受的教訓比較大,還沒有完全自我消化。高昉這次考得不?算太好, 三十多名,情?緒不?太高。

    同行的還有齊家兄弟,齊小二榜上有名, 齊小三與?宗承兩個落榜生互相看不?上眼, 你一言我一語, 一路吵吵鬧鬧, 倒是添了幾分熱鬧,沒讓回鄉路太沉悶-

    俞家在俞慎微成親后, 搬進了新買的二進小院。俞綸前?段時間忙碌太過,這段時間身體有些不?濟, 沒去裁縫鋪,在家養著,盧氏照顧。

    盧氏見?到幼子回來, 來不?及慶賀幼子奪院案首,便撫著幼子的臉蛋地道:“怎么一個月沒到就?瘦這么一大圈?臉蛋都?沒肉了!

    俞慎思?本來就?偏瘦,盧氏總想讓他多吃長些肉,這會?兒見?到幼子又瘦了許多怎會?不?心疼。

    以前?也不?是沒出過門?,跟著小言、小暉去考試, 回來時也不?見?這樣。盧氏心里?有點不?悅, 看了眼李幀沒說什么。

    終究不?是親兄長,沒那么上心。

    俞綸心疼歸心疼,倒沒有露出不?高興, 說道:“思?兒去考試,不?是去吃喝玩樂, 肯定辛苦,消瘦些難免。也到了要?猛長個頭的年紀,是會?瘦的。”

    話如此?,李幀又豈會?不?知二老心中有責怪。

    躬身回道:“是小婿失責,沒有照顧好思?兒,恭聽爹娘訓責!

    俞慎微正從穿堂過來,聽到幾人的話,先是看了眼幼弟,走到李幀身邊,打量一眼,見?夫君也略顯消瘦,關心地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沒有,一路很順利!

    俞慎思?這次真心知錯,不?想李幀幫他瞞著,慚愧地垂頭,“是思?兒犯了大錯,食不?下?咽、夜不?安寢才會?如此?。姐夫一路上照顧思?兒,辛苦教思?兒,也跟著清減。爹、娘、大姐、姐夫,對不?起。”

    看這樣子不?是小事。俞慎微讓眾人到堂中說話-

    聽俞慎思?把事情?前?后因果說完,盧氏心懸著,一改剛剛態度,重?重?戳了下?幼子的腦袋教訓:“真是罰輕你了,就?該打你一頓才好!

    “孩兒知道錯了,以后絕不?敢了!

    幾人看出思?兒這次受的教訓不?小,也真心悔過,不?忍心再訓斥。

    夫婦二人看向女婿,心中略有愧疚。能如此?用心教思?兒,比他們做爹娘的都?盡責,事情?看得又比他們深遠,以后思?兒交給他管教必是比他們都?強的。

    盧氏道:“這一路辛苦你了。”

    “娘莫說這般見?外的話,小婿有責任照顧弟弟!

    盧氏對眼前?女婿越發?滿意,別人家的親兄弟也不?能做到如此?,回頭叮囑幼子以后要?聽姐夫的話-

    兩日后,俞慎思?與?同窗去拜見?蘇夫子,蘇夫子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臨水縣。

    蘇夫子來臨水縣已?經十五年,收了十余名學生,從最早的俞慎言、鐘熠幾人,到后來的高晗、唐子豐幾人,再到如今他們三個小學生。除了宗家兩兄弟,其他都?取得了功名。如今倒有種功成身退的意味。

    三小子幫忙收拾。

    蘇夫子生活儉樸,最多的就?是書,曬過之后收進箱子里?,竟有十幾箱。

    “夫子離開臨水縣欲往何處?”

    最初說去云游,現在將?所有的家當都?收拾帶著,不?像去云游,是要?搬家。

    拜師多年,他對蘇夫子的了解也僅僅在他學問上,對蘇夫子的來歷一無所知。

    也無人知曉。

    蘇夫子未答他,將?三個學生叫到書房,分別送了他們一個小盒子,每人都?是一套書。宗承玉的是和經商有關,宗承玉今后不?走科舉入仕之路,會?隨父兄經商,這套書也適合。

    高昉的一份是四書注釋,乃排云書院林山長所著,講解更詳細透辟。

    俞慎思?以為自己會?和高昉一樣,打開盒子里?面只有兩冊《老子五千文》,這讓自己清心無為、尊道貴德?

    一時竟不?明白蘇夫子用意。

    蘇夫子也沒解釋,大有讓他自己去領悟的意思?。

    真讓他悟道?

    離開時蘇夫子才回答他之前?的問題,“老夫要?回京!

    回京?竟是盛都?人。

    也不?知道因何,當年從盛都?來到臨水縣,一待十幾年。如今年過半百回去,大概也是想落葉歸根吧。

    蘇夫子從省城乘船北上,俞慎思?和高晗二人要?去省城考書院,時間碰到一起。

    有蘇夫子陪著同往,省城有兄長接應,兩家長輩沒有陪著過去。

    蘇夫子在省城沒多停留,兩日后直接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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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慎思?和高昉都?住在高暉如今的書肆中,二人看了會兒書便開始討論兩日后考書院的事。

    高昉受到院試成績的影響,對考書院不?太自信。又聽兄長說考排云書院比院試難,更加沒信心。

    沒精打采地撥弄桌上筆架。“若是考不?進,我都?不?知道要?去哪兒了。”

    院試后出的紅榜上,高昉分去臨水縣學。

    兄長不是考中排云書院便是去府學,他自不?甘心去縣學。

    若入縣學,往后與?兄弟們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院試只是一時失利,怎可灰心喪氣!庇嵘魉?從自己手腕上取下?一直帶著的通寶遞過去,“會?元的喜錢,沾了文氣的,我院試就?是帶著它才化險為夷考中院案首。送你了,保你考中書院。”

    紅繩沒有換,還是沾染墨汁的那條。

    高昉知曉此?事,也幸虧有這條紅繩。@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將?東西推回去,“這是你的護身符,我豈能要?!

    “我多著呢!撿了大幾十文,你若是覺得一個通寶文氣太弱,我再送你一些,編成一圈帶著!

    高昉朝手腕看了眼,帶一圈通寶在手腕上,不?被認為是哪個窮小子瞎招搖,就?要?被認為是江湖術士,成何體統。

    “一枚就?夠了!苯舆^通寶手鏈,笑?道,“這可不?僅沾了會?元文氣,也沾了你這個院案首的文氣、墨汁,文氣不?會?弱!-

    八月桂花九月菊,排云山下?的郯園中菊花已?經開了。排云書院招考當日,郯園有一場

    馬球賽,北城門?外道路上車馬如流水,有的去賞菊,有的去參加馬球賽,有的則是去參加考試。

    馬車經過郯園附近,兩少?年掀開車簾望去,通往郯園的小道兩側樹木成林,遮擋視線,瞧不?清園子具體模樣。

    郯園是安州城最大的園子,城中有人家舉辦大的娛樂活動往往都?會?來此?。

    園子占地面積大,不?僅有蹴鞠場、騎射場,還有大大小小好幾處清幽小園子,因靠近排云書院,文人雅士常來此?處賞景清談。

    “想去一觀?”高暉問。

    “當然,我還沒見?過馬球賽什么樣呢!”俞慎思?道。

    臨水縣太小了,根本沒有馬球賽這種項目。蹴鞠賽倒是常有,相熟的人聚在一起踢著玩,肯定沒有這種專門?場地打比賽壯觀精彩。

    “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進的地方。沒有收到邀請的帖子,無緣進去瞧。”

    “這種帖子好弄到嗎?”

    高暉笑?道:“這么說吧,明面上他們是打馬球、踢蹴鞠,實際上是達官顯貴聚會?,你覺得好弄嗎?”

    那的確不?容易。

    俞慎思?放棄了,聽俞慎言說排云書院也有蹴鞠社、弓騎社,倒是容易進的。

    馬車很快到排云書院前?,朝書院大門?去的山中小道上不?少?學子。經過當年畫林山長頭像的石塊時,俞慎思?特意看了眼,經過幾年風雨,其上什么都?沒留下?。

    高晰在書院大門?口等他們,帶著他們去領了號牌和考卷,前?往西邊的講堂。

    今日來參加考試的除了他們這樣的秀才,還有已?經考過鄉試的舉子,舉子們的考場安排在東側講堂。

    二人的考試與?舉子們不?同,舉子們是舉行三場,逐次淘汰制。他們秀才的簡單些,只有一場,一場定去留。

    高晰囑咐二人:“莫要?太緊張,來參加的大部分是今年剛過院試的秀才,和你們學問相差不?會?太大。”

    對于俞慎思?,他不?太擔憂,思?兒學問扎實,就?算這次發?揮失常,還有院案首兜底,批閱考卷的講師們會?給個機會?。

    自己親弟卻很危險。

    見?到弟弟手腕上的通寶手鏈,詢問哪里?來的,得知是俞慎思?相贈,笑?道:“好好愛惜。”

    俞慎思?也伸出自己左手腕,重?新系了一個,玩笑?道:“這個瞞靈的,晰哥,下?次我送你一個,保你三年后春闈高中會?元!

    “哥哥提前?謝你!-

    來考書院的秀才比較多,西邊安排了好幾間講堂作為考場。兩少?年的號牌不?在同一間,高晰不?便朝前?送,讓他們自己過去。

    講堂內已?經到了大半考生,俞慎思?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環顧一圈,都?是十幾二十出頭年紀的秀才。

    他剛將?筆墨硯臺擺上,抬頭見?到一個熟悉身影朝前?面的某個位置走去,身姿挺拔,步履緩穩。

    蕭臻放下?東西竟回頭朝他看來,微笑?點頭,應是進門?時瞧見?他,因為有師長在不?便言語招呼。

    時辰到,一聲醒木,講堂內頓時靜如古墓,有學長發?放考題。

    第一題出自《孟子》“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為也!

    看到這考題,俞慎思?相信排云書院比院試難考是真的,難度相比院試直接翻倍。

    這段話意思?是各種工匠,本來就?不?能夠一邊耕田種地一邊又做其他的事情?。

    出自陳相之口,卻恰恰不?是他的主張,而是孟子主張。這也算一個小小的陷阱。

    陳相主張國君圣賢要?和老百姓一樣耕織,而孟子主張君主官僚,尋常百姓,各行其是,也就?是社會?分工。這是符合統治階級思?想,也符合社會?發?展的規律。

    朱熹也批“治天下?者,豈必耕且為哉?”

    文章乃是代圣賢立言,俞慎思?沉思?片刻,心中有了成算,稍作斟酌,便在稿紙上落筆。

    第二題是五經題,出自《尚書》“達于上下?,敬哉有土!敝荚谡摓檎碱}也是深于院試。

    本以為第三題會?和院試第一場一樣是試帖詩,卻未想竟是寫判語。

    大盛的童試是不?考詔誥表判之類,這是鄉試第二場或者第三場的考題類型。

    這題已?經不?是偏不?偏了,完全屬于超綱。

    題目放出來,就?聽到講堂內考生低低唏噓聲,顯然大部分平日內都?沒有去學習,且沒有聽說會?出此?種考題,沒有提前?準備。

    既然是超出童試范圍,這題就?算附加題,答得好加分,答不?出亦不?減分。

    故意出超綱題,俞慎思?有點摸不?清書院的意思?。

    是想考察秀才們為鄉試是否有提前?做了準備?還是想了解考生情?況,家中是否有舉人以上功名或者為官者?抑或其他?

    他也沒有心思?去琢磨這個,先答題。

    此?處,俞慎思?不?得不?感謝李幀,去年北上入京,李幀讓他看了不?少?刑律之書,也給他布置相應的功課,這對他來說已?經不?陌生。

    雖然是超綱題,題目尚算簡單。大致是,一人醉酒后被朋友欺騙說麻袋里?是瘋狗,令其亂棍打死游戲,實則是啞巴頑童。

    此?類型的題目他在一些案集中看過,依據大盛律故意殺人者死罪,然此?人醉酒后被欺哄且未聞孩童呼救聲,以為是瘋狗而杖斃,不?算故意殺人。然亦算無意殺人,亦有罪,處杖刑。

    朋友慫恿他人殺人,按照故意殺人罪論。

    他依判語格式,按照大盛律寫下?判語。

    三題在稿紙上答完,他又通讀斟酌兩遍,才將?答案仔細謄抄考卷上。

    將?考卷和號牌交到監考的講師手中。

    講師檢查考卷時,目光在姓名處略作停留,然后目光直接移到最后一題,粗略看了一眼,微微頷首將?考卷放下?。

    “可。”講師道了句。

    考卷沒有問題的意思?。俞慎思?施一禮,提著書箱離開講堂。

    在講堂前?大樹下?的石凳上坐下?來,感覺有些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為長身體緣故,總是容易餓。他從書箱里?取出一包果干,一邊吃一邊等高昉。

    須臾蕭臻也交卷出來,朝樹下?走來,笑?容燦爛,看來考得不?錯。

    “俞公子是等朋友?”

    “同窗!彼麑?手中果干布包朝前?遞了遞,“蕭公子若不?嫌棄,可以嘗一嘗,味道不?錯!

    “多謝!笔捳槟罅艘活w梅子,輕輕嚼了幾下?,很認真地品味,“味道的確不?錯,酸而不?澀,甘而不?膩!

    “既合口便多吃些!

    這時又見?一位少?年書生朝這邊過來,喊了聲蕭臻,詢問考得如何。

    少?年與?蕭臻相仿年紀,亦是白白凈凈,一身錦衣,腰間系著一塊玉佩。只是其眉眼不?及蕭臻溫柔,眼神如這深秋的風,雖不?凜冽卻帶著幾分寒氣。

    “尚可!笔捳榻榻B,此?人是其姑祖母家的表弟徐鼐,平州人。

    南原才子半平炎,平州乃才子之鄉。

    俞慎思?客氣地招呼,徐鼐笑?道:“我聽表兄提到你,夸你才學,未想竟是個豆腐般的小少?年!

    這話讓人聽著很不?舒服,哪有用豆腐來形容人的,還是形容一個兒郎。

    他面上沒有顯露。

    蕭臻也知表弟的話不?妥,道了句:“俞公子見?諒,在下?表弟頑皮些,并無他意!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俞慎思?笑?著點頭未言,恰時見?到高昉出來,他對二人道:“在下?同窗過來,失陪了。”提著書箱走過去。

    蕭臻望去,在院試后的宴席上見?過的,他記得叫高昉。

    徐鼐手肘輕輕搗了下?他,“表兄,這就?是你們寧州府的院案首,我怎么瞧著傻兮兮的。莫不?是書呆子?”

    蕭臻瞥他一眼責怪道:“休要?胡言!

    “真的,我是無法想象就?這么個人竟然搶了你的院案首,莫不?是用了別的手段!

    “越說越離譜,何謂搶?又何謂我的?人不?可貌相,以后莫胡言!

    徐鼐挑下?眉頭,“咱們平州府的院案首和前?面好幾名考生這次都?考書院,聽聞炎州府、安州府的院

    案首這次也都?在,拭目以待吧!”

    第072章 第 72 章

    林山長翻閱講師們送來的一份份考卷, 看得眼睛發酸,閉著眼捏捏眉心。一旁學子起身沏杯茶奉到跟前,“老師先休息片刻吧!

    這一批全是秀才的考卷, 已經是講師們從所有的考卷中先篩選過,卻也?有二百余份。

    林山長畢竟年歲大了,體力不及往年, 批閱不足半日已經疲倦。

    飲了幾口茶, 稍作歇息, 便又拿起考卷繼續看。

    片刻, 看到一份考卷,講師的評語很高?。只目前看到的考卷中這份評價最高?。細看文章的確名副其實, 第三題也?答得不錯。

    再看考生信息,竟是熟悉的名字。略思忖后提筆在考卷后寫下評語。

    接過考卷的學生, 看到評語也?忍不住將考卷看了一遍,最后才去看姓名。笑著問:“寧州人,莫不是俞慎言的弟弟?”

    “想?來是的。”

    學生喜道:“俞慎言剛進書院的時候, 勉強算得上中等,短短幾年,春秋兩考就能躍居一等前排,書院中也?是少見的,今年殿試又取中二甲第六。如今其弟青出于藍, 小小年歲文章便有此氣魄, 將來必然是大才!

    林山長沉吟一聲,道:“言之尚早!

    學生略作沉思,點頭?認可老師所言。年紀尚小, 一切也?才剛剛開始,前路未定。世上路千萬條, 最后是長大成材,還是籍籍無名,抑或是某個岔路口走錯方向,踏上歧路,都?難說?-

    俞慎思正在妙悟書肆后院,看著高?暉在實驗他的印刷術,折騰一早上,還是失敗。

    如今已找到了厚度和韌性各方面都?滿足的紙張,也?尋到了技藝高?超的老刻工,唯一不足的就是墨不行。

    來省城的兩個月他又嘗試了無數種,效果?都?不理?想?。

    兄弟二人坐在房中對著桌上的各種墨發愣。

    半晌后,俞慎思起身走到桌邊,用筆一樣?一樣?試著幾十種調好的油墨。

    “這種寒煙堂的墨是效果?最好的,我用多種油調過,還是有點不太行。不是暈染模糊,就是印出來會涂抹。我在尋找合適的油類,或者加入什么東西,抑或再多加一道程序,能夠解決這個問題!备?暉歪著身子靠在椅子里,精神疲憊。

    研究幾年,每一次都?差一步。

    俞慎思看著每一樣?油墨的配方,油墨的確有這個弊端。他琢磨了一陣后道:“試試松香、桐油、桃脂、牛膠或者蛋清這類的呢?”

    高?暉嘆息一聲,撐著椅子站起身,“只能一試了,不過如此本錢便大了。”

    “相比如今的印刷呢?”

    “還是節省的。今天先不琢磨它了,晰哥估計要?過來了!

    兄弟二人剛走出房間?,高?晰便過來。今日排云書院放榜,看高?晰面色是帶來了好消息。

    “你們二人全都?錄取了。”高?晰對俞慎思和弟弟道,“思兒在一等第三,昉兒你在四等第十一。”

    錄取分為五等,每個等第人數不固定。這和書院春秋兩考的排名方法?相同。

    高?昉大喜,一把抱住身邊的俞慎思,叫道:“思弟,多謝你的通寶手鏈,真靈。”

    “是昉哥自己?腹中有學問。”手鏈只是起到自我安慰的作用-

    兩個小少年歡歡喜喜去書院報名當?日,特意去榜廊下找自己?名字。見到第一名是炎州府程宣,第二名是陰州府夏寸守。俞慎思朝后尋了尋,蕭臻在一等第九。

    “真沒想?到平州府那么多考生,竟被陰州府和寧州府的人給壓下去了!

    旁邊有考生嘖嘖稱奇。

    自古南原省平炎兩州的學子都?是霸榜的存在,前十里面偶有一二人是別?的州府,今年前十人中有一半是其他州府,且前三還被擠掉兩個,的確不同尋常。

    “此二人的文章的確可圈可點,第二第三當?之無愧。”另一人道。

    俞慎思聞言走向另一側榜墻,這里會把第一等考生的考卷貼出來。他細細品讀程宣和夏寸守二人文章,的確有許多自己?學習的地方。特別?是程宣的文章,大開大合,馳騁若定,讀來蕩氣回腸,從文章便看得出是個胸懷乾坤之人,遠在自己?之上。

    一等其他人的文章他全都?看一遍,各有千秋,皆有學習之處-

    “你瞧此考卷,字跡方正秀美,賞心悅目!迸c高?暉年紀相若的少年贊道,指的正是俞慎思的考卷。

    同伴也?贊道:“人如其字,想?來這位俞兄也是個如此靈秀的人兒!

    少年道:“你怎知?不是個比你我年少的小同學?”

    “能文壓平州府眾考生,且能寫出這一手好字的秀才,豈會比你我年少?”

    “咱們打個賭,賭你一頓酒如何?”

    “有何不可?”

    俞慎思:“……”-

    秀才們的學舍四人一間?,俞慎思和高?昉過去時,一側的兩個位置已經鋪好床鋪,書案擺上書卷筆墨。待他們收拾妥當?,兩位舍友回來,正是剛剛在榜廊下點評他考卷的二人。

    點評字的少年打量二人一眼,笑問:“二位同學,我們是不是剛剛見過?”

    俞慎思和高?昉相視一笑,高?昉道:“二位學兄,有禮了。在下高?昉,這位是……二位學兄拿來賭酒的俞慎思!

    二人面露尷尬,忙致歉。

    評字的少年自我介紹:“在下羋儲,平州人,這位是王韌。剛剛實在抱歉,冒犯俞公子了,在下給俞公子賠禮!弊饕臼┝艘欢Y。

    “羋公子言重了,不過玩笑話罷了!

    少年卻認真道:“俞公子不計較,在下不能沒誠意。不如旬休日在下請客,給俞公子賠罪,也?當?慶我們有緣于書院相識。今后便是同窗,相互請教學習的地方頗多,俞公子莫推辭!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今后要?相處幾年,一個學舍內,自然要?處好關系。對方主動賠罪又示好,他自不能推拒。

    “羋公子想?得周到,先謝過!-

    書院前三日無正式大課,全天的課程都?是關于排云書院的歷史、名人、院規之類。主講是監院、副監院和監齋。

    這三天的課是絕不允許告假,三日后會有日考,不合格要?繼續學習。

    第一堂課,俞慎思和蕭臻表兄弟二人在講堂內碰上,蕭臻想?要?與俞慎思鄰桌而坐,被徐鼐借口旁邊窗口有風醒神,將人拉走。

    蕭臻在窗前坐下后,微微蹙眉問:“你這是做什么?”

    徐鼐目光朝旁邊示意,蕭臻不認識鄰桌之人,徐鼐附在他耳邊小聲道:“他就是程宣,炎州府小三元,河東河西兩省總督的大公子。”

    蕭臻這才打量對方,比自己?略長一兩歲,一身普通長衫,穿著像個小戶人家子弟,側顏輪廓線條極好,神色沉靜,提筆正在書寫。手掌不似他這般日日讀書的學子,細皮嫩肉,其手略顯粗糙,指腕筋骨有力。

    “程公子。”徐鼐笑著打招呼問好。

    程宣朝他們看去,笑著點頭?回應,繼續蘸墨書寫。徐鼐見對方心思回到面前的筆墨上,也?識趣沒再打攪-

    蕭臻剛走,另一書生在俞慎思鄰桌位子坐下。書生十五六歲年紀,一身青衫布衣。扭頭?見到身邊俞慎思目光在自己?身上,先是愣了下神,繼而淺淺一笑拱手道:“有禮了。”

    俞慎思為剛剛自己?盯著對方感到失禮,忙回禮道歉。

    “無妨,同學是俞慎思公子吧?”

    竟有人認得他?出乎他意料。

    自己?來書院報名遲,昨日剛過來,并沒有與其他人認識。

    少年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聽聞此次書院錄取的學子中,有一位十一二歲的小同窗,還是考了一等第三的俞慎思公子!

    原來如此,俞慎思倒不知?自己?會是年紀最小的那個。不過這講堂中好似真沒有與他年歲相仿的。

    “不知?兄臺怎么稱呼?”

    “在下陰州夏寸守!

    昨日拜讀對方文章,字里行間?能看出對方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且是很有韌性的一個人。今日一見給人的感覺溫和,似個平易近人的性子-

    第一堂大課結束已經到午時,學子們陸陸續續散去。俞慎思養成了課后整理?筆記的習慣,高?昉也?沒有離開,陪他一起。

    院試和考書院讓他意識到臨水縣小小的差距,放到寧州府,放到南原省是多么大。他應該沉下心去學去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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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友和蕭

    臻向他打完招呼先離開。

    兄弟二人一邊討論一邊整理?。

    鄰桌的夏寸守也?沒離開,與他們一般在整理?所學,整理?完問:“俞公子,可否交換學習?”

    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俞慎思當?即將筆記遞過去。

    夏寸守的筆記工整有條理?,一句一論清清楚楚,不僅有課上監院講解的內容,也?加了自己?的理?解。如今日講到書院開創人論學的觀點,論述十分詳細。

    由此可見對方是多么認真勤奮的人。

    相互談論幾句,將不足補齊-

    三人從講堂離開是小半個時辰后的事,飯堂已經沒什么飯,三人準備干飯泡湯湊合一頓。羋儲從旁邊走來,手中提著食盒,笑著道:“我猜你們過來時沒什么好飯菜,替你們打了飯菜,現在還溫著。”

    打開食盒一一擺放在餐桌上,歉意道:“我不知?還有同學,就準備了兩份,你們要?湊合下了。”

    “多謝羋兄,羋兄周到。第一日就得羋兄這么照顧,實在慚愧!

    “同窗幫忙,順手的事!

    羋儲坐下來,俞慎思給他介紹夏寸守。

    得知?二人認識緣故,他笑著打趣:“再湊個程宣公子,你們三個就齊了。不過聽聞這程宣公子性子有些冷傲孤僻,不太好相處!

    說?完見面前三人沉默未言,似有介意,忙干笑一聲,緩解尷尬道:“君子不道人短長,我失言!

    三人笑了下,俞慎思岔開話題提到書院的散課,詢問他們可有想?要?去的。

    所謂的散課就是仕途科舉之外的課程,比如醫學、算學;也?有培養興趣愛好的,比如琴棋書畫;也?有強身健體的,比如弓馬騎射刀槍劍戟類。

    這些科全憑自愿,不參與月評和春秋兩考。

    羋儲道沒有想?好,高?晗和夏寸守想?學弓馬騎射,畢竟科舉不僅僅靠筆桿子,還要?有身板。身體不行,其他都?是妄談。

    俞慎思認為這個時代,騎馬是必須會的,有必要?學騎射。俞慎言也?給他推薦騎射。

    其次他還要?學畫,自己?的畫技以前哄一哄念念還是夠的,以后就哄不了了。明年她真來安州,自己?都?不知?道拿什么哄她了。

    學得有點多,不知?道時間?安不安排過來-

    下午課結束,俞慎思依舊先整理?筆記,隨后去飯堂,羋儲又為他們提前準備好飯菜。

    大家都?是來書院讀書的,不能耽擱別?人時間?。對方一直這么幫忙,他不好意思,讓羋儲不必如此麻煩。羋儲只道順手的事情,讓他不要?覺得多大的事。

    次日中午又是如此。

    俞慎思怕羋儲再幫忙,下午課結束他沒有再留堂整理?筆記,同羋儲一起去飯堂。

    吃完飯才和高?昉整理?當?日所學,次日與夏寸守交換筆記交流學習。

    三日后日考結束,便是正課。俞慎思前兩日還是散課就去飯堂,這日因講書的內容比較深又是他理?解薄弱之處,不敢耽擱時間?,怕飯后有遺漏,便先整理?筆記。又回顧梳理?一番,用了不少時間?。與高?昉和夏寸守去飯堂時,見到羋儲在等他們,已經為他們留好了飯菜。

    三人均不知?說?什么感謝的話好了。

    “羋兄,你再這般,我書都?讀不安心了。”俞慎思玩笑道。

    羋儲笑道:“我這般是想?你們安心讀書,你這么說?,真是我的罪過了。我好心辦了壞事!

    俞慎思再次囑咐道:“羋兄以后莫這般用心。”

    羋儲吐了口氣,用兄長的口吻說?道:“讀書要?緊,吃飯也?要?緊。飯吃不好,哪里有精神讀書?還有睡覺也?十分重要?,睡足了才能心眼清明,過目不忘,文思泉涌。不僅吃睡,還要?會游玩,一張一弛文武之道!

    幾人都?道有點道理?。

    “所以,明日旬休,進城去,上次說?請你們宴飲的,可不能讓我成為失信之人!

    夏寸守推辭道:“我明日還有他事,不便相陪!

    “下次有機會再一起。”羋儲不強人所難-

    羋儲尋了一家還算不錯的酒樓,位置距離妙悟書肆隔著一條街,不算遠。

    四人在二樓臨窗桌子坐下,前后有屏風相隔。

    伙計端來酒菜,羋儲給俞慎思和高?暉斟酒,俞慎思忙抬手攔道:“羋兄,我與昉哥年少,不能飲酒,羋兄和王兄飲吧!”

    “是我思慮不周!绷d儲歉意道,“看來俞弟和高?弟家教比較嚴,你們莫不會從沒飲過酒?”

    “果?酒喝過幾盅。”

    羋儲放下酒壺,叫來伙計,拿果?酒。

    “既然是宴飲,總不能喝茶,那豈不是無趣了。既然能飲果?酒,便飲幾杯,想?來今后令尊知?曉也?不會怪罪。”

    俞慎思沒有再攔。

    羋儲和王韌也?陪著二人飲果?酒,一邊飲酒一邊說?起來書院這些天的感觸,皆覺得課業比之前繁重。羋儲和王韌都?道還沒有適應,俞慎思和高?昉覺得尚可。

    “我見你與蕭臻有意交往,倒是他表弟徐鼐似乎……”羋儲忽然提到此事,卻沒有說?下去,飲了一小口酒。

    似乎瞧不上他們這種小門小戶的子弟。

    這些天他看得出,徐鼐拉著蕭臻主動結交的都?是官宦子弟,更是有心與程宣結交。程宣的性子約莫有點孤僻,平日獨來獨往,不主動與人相交,但?待人很禮貌。

    前兩日徐鼐邀請他參加游園詩會,他委婉回絕。

    人各有志,不能強求。

    “與人相交,講究緣分,也?許無緣,也?許緣分未至!彼馈

    “俞弟所言甚是!绷d儲斟滿酒道,“我們榜廊相遇,同居一舍,難得此緣分,敬兩位賢弟!

    俞慎思忙回道:“要?敬也?該是我們二人敬羋兄才是,多謝你這些天照顧。”

    “同窗之間?,又說?見外的話。你與舍弟年歲相仿,我照顧你也?是應當?!

    話雖如此,畢竟只是同窗,并無此責任和義?務。

    四人宴飲許久,羋儲提議既然進城來,便去百戲園游觀賞一番,然后再回程。

    天色不算早,若是真要?去游玩一圈,回書院是要?晚了。

    前幾日監齋剛教書院中的規矩,若是誤了時辰回去是要?記過的。

    “改日吧!”俞慎思謹慎道。

    “聽聞今日有京城來的班子,逛一圈回去也?來得及!绷d儲再次相請。

    俞慎思對百戲園的確有向往,幾次來省城都?沒有機會去好好看看,但?如今的確不是該去的時候。

    他再次婉拒:“進書院后便沒與兄長聯系,兄長必定擔心,我要?過去報個平安,今日實在不便。羋兄和王兄過去,改日旬休再同往。”

    話說?到此,羋儲感嘆他錯失良機,也?不再強求阻人兄弟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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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飲后分別?,羋儲和王韌上馬車離開,俞慎思與高?昉朝妙悟書肆去。僅隔一條街,走過去也?不遠,順便也?當?逛逛安州城散散心。

    高?昉邊走邊閑聊道:“這個羋兄有些怪!

    俞慎思回頭?朝羋儲離開的方向看了眼,笑道:“昉哥也?察覺了!

    “是,但?我又說?不上來!

    俞慎思答道:“他對我們,在粗心和細心間?橫跳,督促與貪玩間?穿梭,這不合常理?。”

    “對對,是這般!

    “看來我們以后得稍稍提防些了。”

    第073章 第 73 章

    許是安州府學和排云書院都旬休, 妙悟書肆進出的客人比平日多些。

    俞慎思來到高暉的“實驗室”,入目兩個黑鬼,躺在地上成?扭打姿勢, 你頂著?我脖子,我踹著?你下巴。

    俞慎思:“……”

    兩人抬頭見?到門檻處站著?一個小少年,齊齊停手, 從地上爬起來。

    “你怎么過來了?”高暉抬袖擦臉

    , 將臉上的油墨抹得更開, 像個花臉貓。

    俞慎思回頭朝院子里看, 有伙計經過,朝這邊看一眼, 又忙當作什么都沒看見?一般去忙自己的事。

    “二位哥哥,你們這研究的叫人體印刷術嗎?”他笑著?打趣。

    兩個人臉上、身?上全是油墨, 地上也被二人翻滾染黑一片。

    陸青石蔑了高暉一眼,罵道?:“你二哥就是個瘋子!被顒幼约旱南掳,揉了揉自己的臉, 也將油墨涂了滿臉。

    “死?瘸子,浪費我一罐油墨,我從你工錢里扣!备邥熑嘀?自己鎖骨,齜牙咧嘴地走到旁邊椅子上坐下。

    陸青石不甘示弱,“死?瘋子, 這么算, 上個月我幫你從吳老?板那里談下來的紙價,你是不是要補我?”

    高暉活動活動酸疼的肩頭,呵呵笑道?:“那算了, 不扣你工錢了!

    陸青石白他一眼-

    俞慎思無心?聽二人拌嘴,詢問印刷術研究進度。

    提到正事, 高暉也收起玩世不恭的態度,認真起來。

    “我將桐油和松香與墨混合,效果的確不錯,但是還有瑕疵。我如今正在研究是調和比例的問題,還是松香和桐油質地問題,或許可以加入別的東西,應該很快就能夠有成?果了!

    真是不易。

    “提前恭喜二哥。待二哥把此印刷術研究出來,小弟送你一份大禮!

    “什么大禮?”高暉又揉自己腳腕,看得出二人剛剛互不相讓,下手不重卻也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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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慎思賣關子,“到時二哥就知道?了,保證你喜歡!

    “送我金子?”高暉嘿嘿笑問。

    “俗!”

    “我也想?高雅,但我現在欠一屁股債。”

    俞慎思忙問:“你去錢莊借了?”

    “那倒沒有,現在錢莊九出十三歸,利息那么高,我賺的都不夠還的。既然高大人讓我回鄉經商,我怎么也得從高家撈。”

    一旁陸青石冷呵一聲,告狀道?:“若不是我攔著?,你二哥這瘋子打算利用錢莊高利息,將高大人和整個高家都拖進去!庇只顒邮滞罄^續罵道?,“若真如此,你死?期也到了,高大人絕對把你活活打死?,真坐實‘死?’瘋子!”

    上次俞慎微遇刺的事已經和他說過,以后不許拿性命去報復,還是改不了。

    若是需要拿自己性命去報復高明進,俞慎微姐弟不會隱忍這么多年,他們也不會受制高明進。

    相比報復高明進,身?邊親人的性命更重要。

    “二哥,你若是再如此,我真要告訴大姐和大哥了!

    “你別聽他胡說!”

    高暉什么性子,陸青石是不是胡說,他還能不知。

    他朝陸青石拱手道?:“多謝青石哥勸住二哥,以后二哥沖動,還望青石哥能及時攔著?!

    “你放心?,我就是來克你二哥的。你好好讀書就行,旁的事莫操心?!

    “多謝青石哥!-

    看著?滿地狼藉,俞慎思叫伙計進來打掃清洗,兩個黑鬼也去清洗。

    回到前面鋪面,高昉正坐在凳子上認真看書。他也去書架上找有沒有新的書,見?到最上面有一套《老?子五千文?注釋》。蘇夫子送他的是原版,他雖然看得懂,總覺得看得不深透,還是要看一些大家對此注釋,也如同與大家進行一場交流。

    科舉考儒家典籍,其他家的書籍言論不被重視,不是放在角落里,就是放在書架最上或最下層不起眼位置。

    他踮著?腳,身?高還是差那么點。

    正準備叫伙計幫忙,旁邊一人伸手將一套書取下來遞給他。

    竟是程宣。

    “多謝程公子。”

    程宣笑道?:“未想?到俞公子對道?家言論感興趣。”

    “學習百家之長!鼻埔?對方手中拿的是一套兵武相關的書,他亦玩笑道?,“看來程公子對兵家很感興趣!

    程宣笑著?重復他的話,“學習百家之長!鞭D身?準備走時,又回頭道?,“不早了,莫誤了回書院時辰!

    “多謝提醒!

    程宣離開后,俞慎思也沒有多留,在兩個黑鬼清洗完,他也和高昉回書院-

    羋儲和王韌早他們回去,兩個人正在討論書院中蹴鞠社的事。原來是今天蹴鞠社的社員踢了一場,引不少人去圍觀,如今傳遍書院。

    羋儲問他們是否有興趣加入蹴鞠社。

    俞慎思如今選了騎射課和畫課,平日課業多沒時間?,這兩課都要挪到旬休多研習,著?實沒有時間?,至少目前沒有余力。

    他對蹴鞠興趣也濃,但事情總要有輕重,不能剛進書院就松懈,現在反而是最不能放松的時候。

    想?到羋儲這些天行為不合理,他沒有回答,反問:“羋兄要加入蹴鞠社?”

    羋儲沉默幾息,回道?:“我是有興趣的,但是社內的人我都不熟,若是你們愿意參加,我就和你們一起。”

    話說得挺圓,還將自己的事情推給別人決定。

    俞慎思在書案邊坐下研墨,自我調侃道?:“我這個頭進去,恐怕要給旁人拖后腿,也無人樂意與我一隊,我還是等兩年吧!”

    這點倒是事實。

    羋儲笑著?道?:“也罷,等二年熟悉了再進也好。”

    俞慎思又詢問他們功課之事,二人道?已經完成?,今日到百戲園才知道?進城的班子是下個月才來,他們就直接回來了。

    “不擾你們讀書,我去給你們打飯回來!

    “多謝羋兄。”

    二人出門后,俞慎思和高昉目光相接,冷笑無言-

    書院的學習,對于一心?向?學的學子來說,每日都是忙忙碌碌的,對于另有打算的學子來說則是清閑許多。

    最初講堂座無虛席,不過一個月便已經有了空座,有些學子過來簽到后人就走了。

    書院除了每年春秋兩考外,每個月有月評,很快新進書院的學子們就迎來了第一次月評。

    書院的月評主要是考試形式。月評是所有秀才一起評比,不僅有他們今年剛進書院的新學子,還有往年學子,以及去年鄉試落榜的考生。很多人在書院沉淀數年,不容小覷。

    月底月評,次月出考評成?績張貼在榜廊下。

    俞慎思知曉自己擠不過其他人,準備等午后人少的時候去看,卻未想?羋儲幫他看了。

    “俞弟,一等第十九!绷d儲顯得比他還高興,“月評那么多年長又苦讀多年的同學們,你能考一等可真了不得。夏寸守都落到二等去了!

    夏寸守應該上個月家中有什么事,月評前幾日心?不在焉。

    他問:“第一是何人?”

    “程宣。”羋儲嘖嘖兩聲,坐在桌案邊沿道?,“月評可是許多考中秀才后苦讀數年的學子,他竟然還能奪第一,這炎州府小三元真是名?不虛傳。”

    俞慎思覺得這無什么奇怪,就似復讀多年的學生,照樣考不過新生學霸一樣。

    他能考一等十九,還是有點意外的,本以為也要落入二等。

    羋儲又嘖了一聲道?:“不過,俞弟,你還年少,讀書年月短,你若是如今十七八歲年紀,早就沒程宣什么事了。你是輸在了年紀上,不是文?章上。”

    “千萬別這么說!庇嵘魉济χ浦。這種?得罪人的話,他可不認。自己已經吃過這樣的虧了。

    羋儲卻很認真地道?:“這是實話,你若是再讀五六年書,寫出來的文?章還能不比程宣現在的好?你就是晚出生幾年罷了。論聰慧才智,絲毫不輸程宣,也不輸這書院其他學子。你這個年紀考中院案首,又考中排云書院,已可稱為神?童了。”

    俞慎思心?里狠狠嘆了口氣。

    連自己家人都沒這么夸過他,外人倒是將他捧得挺高。若不是身?邊太多優秀的兄長,讓他看到自己多么渺小,他真要被夸暈乎了。

    盛名?之下其實難

    副,便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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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捧一踩眾,眾禍臨門。

    “羋兄,你若再說這般不靠譜的話,我要惱了!

    羋儲瞧他面露不悅,真的介意此話,忙轉變態度,賠禮道?歉,“我失言,只是見?你小小年紀便能如此出類拔萃替你高興,一時高興過了頭,說話就失了分寸。俞弟,你千萬見?諒。”

    若真替他高興,應該不會說如此沒有輕重的話。

    對方平素行事可不像沒有輕重的人-

    次日午后騎射課,俞慎思換上短衫,與高昉、羋儲過去,夏寸守比他們早到一步。

    選擇騎射的人不多。富貴子弟除非不感興趣,若是感興趣,從小家中就會請師傅教?授。如李幀那般,從小便文?武兼修,不會到如今年歲來書院學。

    他們幾人過來得比較早,并無其他同學。

    俞慎思前面上過一堂課,也算是理論結合實踐操作一回,但是還很生疏。

    教?騎射的梁師傅是個三十多歲中年人,一身?腱子肉,留著?胡茬,是個豪爽性子。俞慎思個頭還沒長起來,書院配的又是高頭大馬,上馬有點困難,被他一手拎上去。

    坐穩抓住韁繩,見?到場地外的亭子中站著?一人。程宣一身?黑色短打,雙手抱臂靠在亭柱上朝他打量。

    “走!”梁師傅忽然拍了下馬屁股,馬兒快步小跑起來,猝不及防,俞慎思嚇得差點叫出聲,在馬背上前后左右顛了好幾下才穩住。

    程宣看到他狼狽模樣,鼓勵地笑了下,示意他注意腳下馬鐙。

    一圈跑下來,梁師傅已走到亭子中,雙手叉腰站著?,兩個人不知說什么,看樣子很熟。

    他勒住韁繩,回頭看,高昉幾人還在后方,場外有別的同學過來,竟是徐鼐和另外兩名?同窗,亦是一身?短打,未見?蕭臻同行。

    徐鼐從架子上取一把弓走過來,“俞公子,剛學騎馬呢?”

    “幾位也是來學騎射?”俞慎思這么問,心?里卻明白徐鼐十之八-九沖著?前面亭子里的人來的。

    “正是,不能只知悶頭讀書,弓馬騎射還是要懂些的!

    高昉幾人也打馬到了跟前,相互打了招呼后,徐鼐道?:“不打擾你們騎馬了!笔种泄撑牧讼埋R屁股,馬兒又跑起來。

    俞慎思回頭見?徐鼐三人向?亭子去。

    不一會兒又來了兩撥學子,皆是來學騎射,騎射場內也熱鬧起來。

    有的騎術和箭術都已經不錯,開始練習馬背騎射。

    俞慎思這個初學者不禁投去羨慕的目光。

    馬兒跑了幾圈,俞慎思準備下馬歇息,馬兒忽然一聲嘶鳴,毫無征兆地狂奔起來,好似受了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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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剛學會騎馬,根本沒有什么御馬經驗,梁師傅教?他的理論這會兒一點作用不起,馬繞著?騎射場狂奔。他整個人在馬背上顛簸,幾乎被甩下來,嚇得驚呼。

    其他騎射的人也全都望過來,有的馬也被帶著?狂奔。

    遠處的高昉見?此被嚇到。

    “思弟——”高昉想?去幫忙,自己也不知怎么阻止狂馬,急忙喊梁師傅。

    程宣先?梁師傅一步,躍上旁邊的馬追趕上去,兩馬并行之時躍到對方的馬背,很快將發狂的馬制住。

    俞慎思驚魂未定,下了馬直接跌坐在地,有點反胃。

    “有沒有受傷?”程宣忙問。

    俞慎思緩了幾息才回過神?,“沒有。”說完見?到自己雙手掌心?有血,是被韁繩勒出來,這會兒才感覺到疼。

    附近學騎射的同學以及高昉幾人紛紛圍過來。

    見?到俞慎思手上的血,高昉急忙抽出帕子給他包扎,詢問還有沒有其他傷。俞慎思現在只覺全身?如散了架,說不出哪兒疼哪兒不疼。

    “馬怎么會忽然發狂?”高昉回頭瞥了眼那匹馬。

    書院里學騎射的都是書生,所以馬匹也都是性子溫和的,不會無故發狂。

    梁師傅此時走向?狂馬,拍拍馬,馬打著?噴嚏,有再發狂之相。他囑咐道?:“今日先?到這兒,去醫室請大夫看一看有無暗傷。”-

    大夫仔細檢查一遍,所幸只是手掌擦傷,并無大礙。

    回到學舍,俞慎思的心?才徹底冷靜下來。

    高昉倒了杯茶遞給他,懸著?的心?也落下來!靶姨澇坦蛹皶r制止,否則你真的要摔下馬了,后果不堪設想?!

    當時騎射場內有不少馬匹,就算從疾馳的馬背上摔下來不斷胳膊斷腿,也難保躲閃不及被后面的馬踩踏。

    的確不堪設想?。

    羋儲疑惑問:“馬怎么會忽然發狂?前面幾圈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都不敢去學了!毕拇缡厮坪醣粐樀貌惠p,臉色到這會兒還有點發白。

    俞慎思回憶當時的情景。馬發狂的時候,羋儲在他前面小半圈的位置,高暉已經下馬準備出場,夏寸守在他后面小半圈位置,其他都是不認識的同學。梁師傅、程宣和徐鼐等人在一旁弓射場。

    “我也不知。”但直覺告訴他那匹馬發狂是人為-

    傍晚,高晰聽到消息過來他學舍,詢問事情經過,便去找梁師傅了解狂馬情況。

    馬如今已安靜下來,目前在馬身?上還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次日俞慎思謝過程宣后,再次去騎射場,了解昨日哪些學子過來學騎射。簽到簿上大部分是陌生名?字,還有的是舉子,大概十來人。

    回到學舍,他將這些人的名?字寫下來,包括羋儲、夏寸守、徐鼐三人,最后猶豫了下,將梁師傅的名?字也寫下來。

    他不方便自己去查,以免打草驚蛇。旬休他進城將名?單交給高暉,請他幫忙查這些人背景,為免高暉偏激起來動手傷人,沒將騎射場的事情告訴他,只道?:“我懷疑這里面有高大人的人!边特別強調,若是查出來,先?不要動。

    若是動了此人,高明進肯定還會安排其他人,他們防不完。不如就留著?,反而好應付。

    俞慎言在書院幾年,一直在高明進的監視下,高明進當初沒想?到俞慎言殿試一鳴驚人,應該很后悔沒有早點動手。所以現在可能是要提前對他下手。

    “重點查一下羋儲!彼?。

    雖然當日他的馬在自己前面小半圈,看上去沒有什么機會,但馬發狂原因沒有找到,他就有最大的嫌疑。

    第074章 第 74 章

    “你是不是蠢?”

    一家?茶館雅室內, 一位中年人指著一名少年壓著聲音斥罵:“你這腦子怎么能?考進排云書院!

    中年人氣?得來回踱步,還是不解氣?,又?罵了句:“你怎么不直接拿把刀當面捅呢?”

    “這……這有何不妥?若是他身殘不就不能?科舉嗎?或者不幸命殞, 一了百了!

    中年人閉上?眼長?長?深呼吸幾?口才壓住自己胸內怒氣?,控制住自己不動手扇人。

    最后咬著牙訓道:“若是如此,還需要大費周折用你去對付嗎?”

    “侄兒不明白!

    中年人失望地嘆了口氣?, 看著少年, 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卻也無奈, 再蠢也是自己親侄子。具體的事情沒辦法?同侄子解釋。但是有點腦子也該知道,若是取性命能?解決, 根本不用這么麻煩了。

    他忍著怒氣?同侄子道:“我?且問你,若是他真身殘或身死, 你覺得這事就這么過去了?”

    少年沉默一陣搖搖頭,出了人命肯定不能?罷休。

    中年人教訓道:“他雖然只?是個?小小秀才,可也有功名在?身。若是真出事, 他的兄長?,他的師長?,會不追查到底?排云書院會坐視不理?只?要林山長?要查,你以為最后查不到你身上??查不到……

    就算查不到,你當上?頭那些人都是你這種沒腦子的?會想不到?會不拿此事大做文章?

    你當他們是不起眼的人, 那是因為他們平安無事, 沒人在?意,所以風平浪靜。一旦他們出事,他們的身份就會成為很多人手中的刀, 刀刀砍過來。況且……他還是在?陛下和太子面前提過名的人!

    少年哪里會想到背后那么復雜的事情,會那么嚴重。他只?是想著要快點完成交代

    的事情。

    他怯懦地問:“接下來我?該怎么做?”@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就自己侄兒這腦子, 再交給他,以后肯定捅出大婁子,把自己給賣了!澳愫煤米x你的書,這事以后用不到你,你就當從沒發生?過!

    少年沉默一陣應下-

    俞慎思從安州城回書院,特地去程宣的學舍。透過半掩窗戶見?到程宣在?看書,學舍內只?有他一人,他敲了敲窗。

    “俞公子?進來吧!”程宣合上?書。

    俞慎思抱著一個?小盒子進去,輕輕放在?書案上?。

    程宣直言相問:“莫不是給我?的謝禮?”

    果然和爽快人說話?輕松簡單。

    他一邊打?開箱子一邊道:“上?次在?書肆見?程公子喜歡兵武之書,便托兄長?尋了一套《永康西北兵略》,也不知程公子是否用得上?。”

    這本書是比較小眾的兵略之書,他盲猜程宣應該沒有看過。

    程宣目光微喜,拿起一冊翻看,還是手抄本,字跡矯健,并且做了詳細注釋,看得出抄書之人應該是個?軍旅之人,行軍打?過仗。

    永康年間的確是西北兵最強悍之時,西北各部無不歸順臣服。

    如今西北一直不安定,父親又?任河東河西兩省總督,也常常犯愁。

    “俞公子這份謝禮太用心,我?不客氣?了!

    “程公子喜歡就好。”

    程宣見?他手掌還纏著白布,詢問傷勢如何。

    “已經無礙!逼と鈧,已經結痂,只?是怕不小心碰到才薄薄纏了一層。

    程宣請他坐下,給他倒了杯清茶,說道:“我?詢問過梁師傅,馬從沒有出現這種狀況,但是原因找不出……你以后小心些。”隱晦地提醒一句。

    程宣是聰明人,瞧出背后有人要害他。

    俞慎思道了句謝,借機問:“程公子和梁師傅相熟?”

    “同鄉,幼時隨梁師傅學過兩年拳腳。”

    既是如此,他也不便多打?聽梁師傅此人,以免程宣生?疑,與他簡單聊起西北各部的問題-

    月中林山長?在?書院的自勉堂講經,全書院的學子都去聽講。自勉堂能?容納的人數有限,每次都會有學子擠不進去在?堂外聽講。

    為了能?夠占了好位置,俞慎思幾?人早早過去。到了自勉堂才發現,自己所謂得早,已經很晚了。

    堂內好的位置全沒了,他們只?能?在?靠后找個?位置。

    剛坐下來,俞慎思注意到坐在?他們前排的幾?名學子,皆是當日在?騎射場的少年,只?是不識人名字對不上?。

    他朝幾?人打?量一番后,拍了下坐在?前面一人手臂,笑著道:“學兄,請問這種筆何處有賣?”對方的筆,筆尖小巧柔軟,看上?去用的不是動物毛發,不知什么材質,蓄墨能?力很好,最適合做隨堂筆記。”

    對方回頭一眼認出他,“小同窗?”下意識朝他手看了下,“你傷好了?沒其他傷吧?”

    俞慎思故作驚喜,“原來是學騎射的學兄,眼拙沒瞧出來。多謝學兄關心,無礙!

    少年給他介紹筆后,又?提到當時的事,“真是奇怪,騎射場的馬都是專門馴養,那日不知怎么發了狂,幸好小同窗你沒事!

    旁邊三人也跟著附和,慶幸有驚無險。

    俞慎思在?四人說話?時將他們的神色打?量一遍,個?個?面色輕松,對當日的事情好奇,追問他最后是否有弄清楚馬發狂的原因。

    從四人身上瞧不出什么異樣,卻也不能?斷言他們與此無關。

    最后相互認識,俞慎思一一對上姓名。

    午間散課,幾?人邀請他一起去用膳,為了多觀察了解對方,他未有拒絕,和高昉幾?人一道。

    九個?人圍坐一張八仙桌,先是聊了今日的飯菜,接著便聊今日林山長?講經內容,相互交流見?解。對方四人亦是秀才,比他們早一年入書院,對書院比他們熟悉。騎射課去年就開始學,對梁師傅也了解一些。

    梁師傅本是炎州府下面一個?縣武學的訓導,來書院好些年,不僅教騎射,還教習功夫和蹴鞠、馬球。性子豪爽,和學生?之間沒有那么多規矩講,人很容易相處。

    俞慎思也借機提了一句,“我?見?其他學子也有幾?位騎射不錯,是去年與你們一道隨梁師傅學習?”

    “有兩三?人是的,我?們比較熟,還有幾?位不認識!币恢鄙蒲缘纳倌昝新劺,性子比較隨和開朗,也喜歡結交,笑道,“我?們也算有緣,下次騎射課能?碰一起,我?給你展露一手我?的箭術,我?射箭還是很不錯的!

    同伴三?人全都低頭竊笑,其中一位略胖的書生?道:“俞公子,你真的要看看什么叫做百發百中無虛弦!

    俞慎思看三?人表情,再聽這話?,怎么覺得像反的。

    聞雷瞪同伴一眼,辯解道:“你們就說射不射中箭靶?”@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同伴三?人齊齊笑著點頭,“中!都中!”

    略胖書生?忍不住向他們透露一句:“箭都射在?別人的箭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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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桌人都笑起來。

    聞雷一點不覺尷尬,依舊帶著自豪的神色強行辯解,“我?這也算箭無虛發。在?戰場上?,沒射中敵軍甲兵,我?射中了乙兵、丙兵、丁兵,也是一樣的嘛!”

    俞慎思幾?人很捧場,全都點頭笑著稱道:“聞兄所言甚有道理!

    “就是就是,還是幾?位賢弟有見?地!

    眾人吃喝玩笑,俞慎思也對四人觀察了一頓飯的時間,并未瞧出誰有什么異樣-

    又?逢騎射課,俞慎思照舊過去,夏寸守心有余悸有些退縮。關系到個?人安危的事情,俞慎思沒有相勸。去騎射場的路上?,他便想著夏寸守有無可能?是那個?人。當日夏寸守在?他后方,說來機會是比較大的。

    相處近兩個?月,他認識此人膽子不大,品性良善,性子內斂忠厚,不太像。

    今日的騎射課只?遇到了聞雷四人,上?次的其他人都沒有過來,包括程宣和徐鼐等人。

    他也的確有幸見?識了一番聞雷的“箭無虛發”,果然名不虛傳,十支箭有一半射到別人的靶子上?。

    旬休,高昉要去向兄長?請教學問,俞慎思一人回城。羋儲和王韌也進城游玩,百戲園請的京城班子已經來了,他們要去看看,問俞慎思要不要同行。

    “我?要逛逛書肆,下次吧!”

    羋儲嘆氣?道:“俞弟,你天天抱著書,旬休都不閑著,都要成書呆子了。偶爾放松下還是有必要的,不溺于游戲玩樂就成。也罷,我?們二人先去瞧瞧,若是班子不錯,下次咱們再一起。”

    “多謝二位打?頭陣,有好玩的回來一定要和我?說!

    “那是一定!

    進城后俞慎思便去了妙悟書肆-

    后院的太陽底下擺著一張桌子,高暉躺旁邊椅子上?,蹺著二郎腿,一邊喝茶一邊翻書,還哼著曲子,一派悠閑。

    這也不像是欠了一屁債的人,還真是虱多不癢、債多不愁。

    “印刷術研究出來了?”俞慎思走上?前,從桌子上?盤里捏幾?顆核桃仁。

    “不急,我?在?釣魚。”

    俞慎思環顧一圈,在?扶手上?坐下來,小聲問:“你身邊也有鬼。俊

    “有光就有影,有人就有鬼。我?這只?是生?意上?的小鬼,容易抓。你那身邊的大鬼不易抓!备邥熎鹕矸畔聲约旱摹皩嶒炇摇比。

    “查到多少?”俞慎思跟著走進房中。

    高暉走到書桌邊,從一摞書下取出一沓紙遞給他,“都在?上?面。”

    俞慎思粗略翻了下,有幾?人的信息比較簡單,他身邊幾?人最詳細,連沒在?名單上?的王韌也查了。

    高暉道:“羋儲看上?去嫌疑最大,其父親本是戶部主事,與高大人共事過,后來因為犯了事被貶。如今在?地方上?做知縣,也有幾?年了。此人是家?中次子,長?兄如今在?平州府學讀書,亦是個?秀才。

    王韌家?中無人為官,祖父是個?舉人,父親考中秀才后就止步不前了,家?中人尚算本分!

    俞慎思將紙翻到夏寸守,高暉道:“他出身貧寒,父親早逝,母親病弱,一直寄居在?舅舅家?。舅父一家?對他們母子尚算不錯,早年供他讀書,后來就靠自己,能?考上?排云書院不容易!

    俞慎思又?朝后翻。

    聞雷,父親是地方六品通判,與高明進是同榜進士。取士后就外放,這么多年一直在?地方為官,官聲尚不錯,但官位一直升不上?去。

    徐鼐,父親是河東省下轄知府,為官如何不知。徐鼐此人,俞慎思并不太懷疑,接觸這段時間,他也瞧得出來,對方根本看不上?他,也不愿意與他交往。高明進也不會將這種見?不得光的事讓徐家

    ?人知曉。徐家?也不會讓自己兒子做這種事。

    馮景文,是聞雷同窗中那個?略胖的少年,安州本地人,父親經營綢緞生?意,家?底殷實。

    將十幾?人的信息都看完后,反而?是他接觸的這幾?個?人最可疑-

    高暉瞥了眼他的手問:“傷好了?”

    手掌的結痂已經脫落,還有淺淺的痕跡,很快也能?淡得看不見?,他應了聲。

    高暉冷笑一聲,“你當二哥傻子,我?聽說了你差點墜馬的事!

    “你可別亂來!庇嵘魉济μ嵝。

    高暉拍了下他肩頭走向另一邊研究印刷的臺子,說道:“我?連是誰都不知道,我?想亂來也尋不到人。難不成我?找人將那十幾?人都打?悶棍出氣??那豈不是告訴所有人這事情是你干的?

    你也不必擔心,這次對方用這么粗暴的方式暴露了自己,下次絕不會再用這種直接威脅到你性命的方式。排云書院的林山長?是護短的人,你若真出事,書院會追查下去,對方肯定惹麻煩。他們不會再犯蠢,必然會換另一種方式對付你!

    “什么方式?”

    高暉拿起油墨又?放下,沉默了幾?息苦笑一聲,問:“你知道為什么京中的人對二哥的評價是不學無術、紈绔子弟嗎?”

    因為——這就是事實。

    當年從京城剛回臨水縣干的事,哪一件不混賬。

    他不戳對方痛處,故意問:“為何?”

    高暉不知弟弟心里就這么想的,他道:“兵家?有言,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用在?一個?人的身上?就是,上?兵伐志,其次伐交,其次伐身,其下奪命。懂了嗎?”

    摧毀一個?人的志向,比殺了此人更可怕。

    殺此人,不過是一條命而?已,猶如一個?家?族失去一臂,無礙性命。而?動搖一個?人的志向,可以令此人為己所用,亦可以讓此人做出天理不容之事,最后拖著全家?墜入泥潭,猶如讓這條手臂慢慢腐爛,耗盡性命。

    讓他墜馬,就是伐身、奪命之計,的確不夠高明,其后應當是伐志、伐交。

    俞慎思明白高暉之意后,再看手中名單,回想到這兩個?月來的事情,心中已經有了猜想,至于是不是此人,且看接下來此人是不是會引他入歧途了。

    “多謝二哥指點迷津。”

    “明白得挺快。對了,前兩天大哥寄了信來,其中有一封是給你的,在?你手邊一摞書下面。你看看大哥說了什么,或許就是與此事有關呢!

    還有,待會兒陪我?一起去看宅子,我?請姨父幫我?尋了一處,正等你過來一起去看呢!

    書肆還沒賺錢呢,就想著花錢了。

    俞慎思揶揄道:“你不欠一屁股債嗎,怎么還有錢買宅子?省城的宅子可不便宜。你準備成親?”

    “是為家?里買的。”

    高暉口中的家?里,指的是俞家?。

    第075章 第 75 章

    不出所?料, 俞慎言的信的確是關于高明進?安排眼線之事。俞慎言猜到高明進?不會放任他成長起來。

    他如今年歲拿了院案首,考書院又考了第三,太?過耀眼。

    俞慎言的猜測和高暉一樣, 皆認為以高明進?陰毒的心計,不會明晃晃取他性命,而是另用他法?, 用他來拖兄姐下水, 一石多鳥。

    信中囑咐讓他遇事多思, 時刻保持警醒。

    俞慎思合上信問?高暉:“大哥給你的信中也提了高大人?”

    “是!备邥煼畔聺L刷, 拍了拍手道,“走, 看宅子去。”-

    出門上了馬車,俞慎思詢問?:“家里?怎么要來省城買宅子?”他一點消息沒聽到, 太?突然了。

    家里?年初剛在縣城買處宅子,顯然是要在縣城安居下來。

    高暉猶豫一息,看著面前已經逐漸長大的三弟, 不該再?將?他當成孩子。他也的確不是孩子。

    對他道:“本來不想與你說,怕影響你讀書去年我們幾個北上,舅舅擔心憂慮,冬日里?舊疾復發一次。夏日里?大姐成親又勞累一陣,身體更差。

    如今大哥去京城, 你我在省城, 舅舅兩頭擔心,入冬后再?次舊疾復發。臨水縣大夫醫術有限,大姐想讓舅舅來省城醫治養病, 我們幾個都在身邊,舅舅會少憂心。

    再?者, 大姐的生意也不再?局限臨水縣附近幾個縣,今后南來北往,省城方便?許多。全家都到省城來,我的書肆住不下,租宅子也不劃算,索性就買一處!

    “爹的身體現在怎么樣?還好嗎?這種事為什么還瞞我?”俞慎思惱道,“讀書重要還是爹的身體重要?”

    他來省城前只知道俞綸在家中養著,家中人都說是忙著俞慎微婚事累著了。俞綸身體本就不好,每次都是養一養就好了,他也就信了。原來已經舊疾復發過。

    這么大的事情竟然瞞著他,越想越氣。

    “不用擔心,有大姐和姐夫照顧,大姐信中說無?大礙,只是要慢慢養著!迸闹艿芗珙^勸哄道,“舅舅和舅母也是怕你擔心!

    俞慎思一掌推開高暉的手,“我看你們還是在瞞著我,爹狀況沒那么樂觀。我要告假回去。”說著起身要下車。

    高暉一把將?人拉坐下,訓斥道:“你別孩子氣!

    俞慎思更惱,“誰孩子氣?這么大的事,你們都能瞞著我。我讀書是為了明理知禮,爹病重我不能在身邊侍奉,不孝不義,我還讀書做什么?”

    “沒你說得這么嚴重!舅舅以前也舊疾復發過,真沒大礙,否則也不敢瞞你!备邥熡纸逃柕溃澳慊厝ギ攤孝子舅舅就痊愈了?舅舅反而自?責耽擱你,更不利養病。你現在最好是好好在省城待著,下個月年假再?回去!

    俞慎思稍稍冷靜些?,依著俞綸的性子,他回去反而讓俞綸生氣,但他心中擔憂不安,都要來省城醫治養著,病情肯定不是以前能比的。

    他再?次問?:“爹真的沒大礙?”

    “若舅舅真病重,我早就回去了,還會留在這?”

    這話倒是在理。

    他又問?:“此?事告訴大哥了嗎?”

    “沒有!

    “還是莫讓大哥知曉,大哥一個人在京城本就不易,不必讓他再?添憂。”

    高暉聞言冷笑一聲?,朝弟弟頭拍了下,教訓道:“剛剛還怪我們瞞你,你現在不也想著瞞大哥嗎?我們用心不都一樣嗎?”

    俞慎思揉了揉后腦勺,沒再?怨他。是啊,他們都不想親人擔憂。心中開始埋怨這個時代真不方便?,若是能夠視頻,哪怕電話也好。再?不濟送信能快些?也行-

    牙儈尋了兩處宅子,瞿乘提前幫忙看過,還不錯,讓他們兄弟親眼過來瞧瞧合不合意。

    一處在城北,一處城東,距離東市比較近。

    城北處宅子是二進?,布置清雅別致,房舍亭廊全是新的,顯然這一二年剛翻新過。院子打掃干凈,房中留下不少家具,也都七八成新,上好的料子。

    院子不大價錢卻不低,房主是個富商,兒子在府學讀書時買了此?處。年頭兒子金榜高中留京任官,此?處宅子就空置。沾了新科進?士的名聲?,房主也不是急著一定要賣,所?以價格談不下來。

    城東的一處是三進?小院,布置簡簡單單,房舍相對城北一處破舊,若是搬進?來里?里?外外是要重新修繕一番,添些?新的家具。但此?處好在占地比城北大,位置也不錯,價錢不比城北宅子高什么。

    高暉詢問?俞慎思看中哪一處。

    各有千秋,俞慎思覺得要選面積大的。家里?的人越來越多,今后大概率就會定居省城。省城的宅子不比臨水縣,不是想買就能買的,想換就能換的。雖然破一點,翻新一下就行,地皮價可不是木石料子比得了的。

    “就此?處吧!

    牙儈呵呵笑

    道:“若是此?處,里?外翻修和添家用也得不小一筆。小公子是讀書人,城北那處前面住的是進士老爺,沾了文氣,好幾人都瞧中了呢!”

    高暉猜想肯定是城北那處牙儈能夠拿到更多的好處,否則不會幾個人爭著買還推薦。笑著調侃:“誰家還沒個進?士老爺,不用沾他的文氣,咱自?家有!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牙儈立馬肅然起敬,“原來是進?士老爺家的二位公子,小的心盲眼瞎,沒瞧出來!

    高暉走到瞿乘身邊,對牙儈道:“可不僅我家,這位老爺的愛子亦是進士老爺呢!”

    牙儈當即拱手作揖,瞿乘面上立即添了幾分?光彩。

    自?從兒子當官后,自?己?沾了不少兒子的光,生意上也比以前順利許多。

    高暉又拍著牙儈笑道:“這處宅子我們是看上了,但的確破了些?,翻修添置,需要不少銀子和時日。你和房主談談,若是價錢再?能降降,年前我就定下了。當然好處也是有你的,房主降下來的價錢,我分?你一成。”

    牙儈神色一凜,只要稍稍降一降,這一成對他來說就不是小錢。

    立即笑呵呵道:“多謝公子,小的一定給你將?價錢談下來!

    他們離開后,牙儈目送半條街-

    天黑之時,羋儲和王韌才回書院,二人身上皆有酒味,并未瞧出醉意,笑談著進?門。

    “羋兄和王兄今日玩得挺開心,京城的班子如何?”俞慎思從爐子上提來水壺給他們各倒一杯熱水。

    羋儲捧著茶杯暖暖手,夸贊道:“京城的班子的確不錯,特別是那個跳火圈和跳索,看得我心驚肉跳,人人都是身懷絕技!痹敿毥o他說項目的精彩之處,又道,“俞弟,你今日沒去瞧著實可惜了。”

    俞慎思露出向往神色,試探地道:“著實可惜,下次旬休羋兄可還去,我與你同去,你帶我好好見識見識!

    羋儲飲了一小口熱水,搖頭道:“馬上月評了,可不能松懈。該游玩咱們得游玩,該讀書咱們得讀書!

    這倒是羋儲一貫說的話。

    “羋兄說得是,我好奇心作祟,差點誤了羋兄讀書之事,羋兄莫怪。”

    “這有何可怪的。我平日玩興上來,不也想拉著你陪我一起嗎?”

    這倒不假,但俞慎思總覺得羋儲這話有些?刻意掩飾-

    月評結果臘月初放出來,俞慎思還是在一等靠后位置,程宣落在第二。在俞慎思看來,程宣的文章比首名的文章還勝一籌。

    他特別留意了下聞雷和馮景文,二人皆在三等。

    一直到書院放年假,一切如常,身邊的人沒有發覺任何異樣。暗中人沉靜下去,好似在等待驚馬之事過去他放松警惕再?動手。

    夏寸守每日與他一起讀書,交換筆記,討論學問?,一起用膳,如往常一樣,唯獨騎射課不過去。

    他同對方解釋那次是意外,夏寸守道,母親只有他一個孩子,他若出事母親絕對活不下去,即便?萬一可能他也不能去冒險。這種事可以避免,不值得冒險。

    加之知曉他家中情況,俞慎思對他的那份懷疑減輕幾分?。

    聞雷幾人在一次騎射課又碰上,還有幾名驚馬當日在的學子,聞雷還介紹他認識。依舊談笑無?拘無?束,瞧不出端倪。

    羋儲因為天寒,不再?往城里?去,旬休在學舍內寫?詩。

    寫?完后拿給其他三位舍友看,請他們點評。

    有的詩是說讀書之樂,有的是思鄉,有的竟是相思。

    幾人打趣他是不是想娶媳婦了,他才坦言,是有一位青梅。自?從父親外任后,他沒再?與青梅見過,如今相隔兩地,他又只是個前途渺茫的小小秀才,對方過了年就是及笄之齡,豈會等他。他也不敢自?私地讓對方等。

    “女?子的歲月最是經不起等,是我配不上她!绷d儲自?苦笑了聲?,又看了眼自?己?寫?的詩,最后丟進?旁邊的炭盆里?。

    年假前一天午后羋儲不知去了何處,當晚也沒有回來,次日午前才回,滿身酒氣,隱隱約約有胭脂味。

    詢問?他去了哪里?,他沒答,收拾東西準備回鄉。幾人心里?知曉大概是去那種地方,勸他幾句-

    翻過年去。

    安州二月柳條抽芽,三月滿目翠綠,排云山上的桃花三月底開得最盛。學子們結伴去桃林宴飲賞花,吟詩作對,彈琴作畫。

    盛都的春日比安州晚許多。

    適逢休沐,俞慎言與白堯一邊逛園子賞春景一邊閑聊朝中之事。二人因同在翰林院,又是同鄉故識,話又投機,平素往來較頻道。

    恰時一只紙鳶飄落下來,落在二人前面小徑上。

    “又是小女?,這都是第三次墜落了!卑讏蛐χ,走過去撿起紙鳶。

    紙鳶上畫的是一只眼睛大大的蜜蜂,眼睛上還畫了一圈不知什么東西,大大的嘴巴咧著在笑,還有舌頭,兩只手捂著肚子,還給畫了手指,兩只腳給畫上靴子。

    俞慎言:“這……”

    白堯將?紙鳶展開給他仔細瞧,笑道:“是不是看著眼熟?”

    何止眼熟。

    正是思兒以前送給念念的書中的畫,這古怪的風格思兒稱其為“卡通畫”。

    白堯笑道:“令弟人小鬼主意不少,不知道哪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不過這畫的風格倒是有童趣!

    俞慎言慚愧道:“舍弟平素喜歡看雜書,約莫是從上面學來的!

    白堯也聽那孩子提過幾次看雜書之事-

    此?時墻外傳來念念的聲?音,抱怨地道:“是你方法?不對,怎么能說我的紙鳶不好,昨天我就放起來了!

    隨著小姑娘的聲?音傳來,見到一行人沿著小徑走來。最前面的小姑娘一身紫色裙裳,提著裙擺歡快跑著。

    緊隨其后的姑娘,頭發簡單束起,一襲棗紅色窄袖斜襟衫子,綁著束腕,腳穿靴子,腰間系著一個荷包,繡的不是花鳥魚蟲,卻是一只蒼鷹。

    裝扮顯然不是府中婢女?。

    再?看女?子五官,是英氣那種俊美,和這一身裝扮正相稱。

    念念跑到跟前福禮笑道:“大哥哥,念念不知道你過來和爹爹說話,擾了你們,還望莫怪罪!

    “無?妨。”俞慎言笑了下。小姑娘漸漸長大,倒是比小時候懂禮多了。

    女?子走近朝白堯拱手歉意道:“表叔,侄女?不知您這兒有客人,貿然相擾還請表叔和這位公子見諒!

    “閑聊而已!卑讏蛐χ碇杜?介紹,“這位是翰林院的俞兼修!庇滞嵘餮缘,“她是我趙家表兄之女?。”

    女?子向俞慎言打量,似是想到什么神色微微怔了一瞬,笑著抱拳一禮,“見過俞兼修。”

    俞慎言忙回禮:“趙姑娘,有禮了。”

    趙寧兒上前拉了把念念,道:“侄女?帶念念去旁邊園子,不擾表叔和俞兼修相談!

    念念拿到自?己?的紙鳶,跟著趙寧兒離開。

    俞慎言朝趙姑娘又看了眼,便?轉過視線。

    白堯知曉俞慎言是個守禮之人,貿貿然在自?己?家園子里?見到姑娘,會覺得失禮。笑著同他道:“她隨父母兄長在軍中長大,從小便?與將?士們打交道,沒那么多繁文縟節!

    俞慎言笑著點頭,剛剛也瞧出來,從著裝到言辭舉止灑脫英氣,不似深居閨閣的女?子。

    白堯又無?故多說了一句:“念念想去安州外祖家,我讓她送念念過去。聽聞令弟今年書院春考了一等十三,比你當年還強些?!

    俞慎言不知白堯從哪里?得知此?消息,他是前兩日收到弟弟的來信才得知此?事。

    幼弟自?小讀書便?比他強,入書院后,他還擔心身邊沒有人看管幼弟會松懈,卻未想幼弟竟比之前更用功。

    “夫子也常言他悟性比較高!

    白堯沉默須臾,笑著點頭,認可道:“悟性的確比同齡孩子高許多!庇炙葡氲绞裁,問?,“你說的夫子是蘇長源夫子?”

    “是,白大人認得蘇夫子?”

    “不識,前段時間在翰林院聽人提到,說了他一些?事,我猜想他是你的夫子。聽說他曾是翰林學士,后來不知何故辭官歸隱,未想到去了臨水縣成了你們兄弟的夫

    子。也難怪你們兄弟個個不俗,名師高徒。”

    俞慎言尚沒聽人提到此?事,可見自?己?所?在的史館消息多閉塞。

    蘇夫子回京后深居簡出,平素只有他和鐘熠過去看望,這些?朝中官員的嗅覺真夠靈敏。

    由此?可見自?己?的一舉一動,也在別人的眼中-

    安州城端陽節后已經初現暑氣,俞家年前買下的宅子,經過幾個月的修繕添置,煥然一新。

    旬休日,俞慎思和高暉去看了一番,修繕后竟顯得比之前寬敞許多。一家人加仆從住進?來都綽綽有余。

    數日后兄弟二人和大俞氏夫婦去接俞家人。俞綸身體不好,俞慎微又有孕在身,搬家要帶的東西不少,一行人從水路過來,繞了些?卻平穩不那么辛苦。

    施長生夫妻二人也跟著過來。

    施長生的妻子正是荀老大夫的女?兒。當年施長生重傷在醫館醫病,多是她照料。后來荀姑娘又多次跟著父親去給施長生復診,兩人慢慢便?生了情愫。

    去年秋定下親事,今年春二人喜結連理。

    用俞慎微的話來說,這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姻緣。

    當年在高家村牛山,施長生身染痘瘟,命懸一線,就是靠著自?己?挖的山中草根續了命,那些?不識的草根必然是解毒的草藥。如今與通曉醫術的醫女?結緣,好似冥冥中已經定下了緣分?-

    一行人安頓下來,大俞氏與俞綸姐弟二人在說話,他們晚輩沒進?去打擾。

    俞慎微如今五六個月身孕,一路舟車勞頓,必然辛苦。俞慎思關心詢問?。

    俞慎微輕輕撫著隆起的小腹,道:“大姐身體可沒那么弱。”面上都是溫柔的笑意,整個人看著都比以前柔軟了幾分?。

    他還是不放心,問?荀大夫:“荀嫂嫂,我大姐身體真沒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荀大夫笑道:“放心,姐姐身體好著呢!不過略勞累些?罷了,休息一兩日就好了!

    俞慎思問?:“大姐喜歡吃酸還是辣?”雖然不信這個,還是忍不住好奇。

    俞慎微明白他意思,朝李幀看去。

    李幀笑著回道:“你大姐現在愛吃甜的!

    “這……屬于龍鳳胎?”

    “一個孩兒!庇嵘魑⑿腋5負嶂亲拥溃捌狡桨舶驳,兒子女?兒都好!

    姐弟敘了許久的話,直到俞綸姐弟那邊說得差不多了,才過去。

    俞綸這半年仔細養著,如今身體雖然還弱,卻比過年的時候好上許多。過年時路都走不穩。

    見到幼子,俞綸心情明顯好許多,雖一路風塵,氣色卻不錯。

    俞慎微知曉這省城沒來錯,養病先養心-

    晚上院中安靜下來,李幀端著點心敲門走進?俞慎思房間。

    俞慎思放下書起身去接托盤,玩笑道:“小弟可不敢勞煩姐夫端茶送水。姐夫不陪大姐怎么來我這兒!

    “你荀嫂嫂在與你大姐說話,我便?過來看看你功課如何!

    “已經完成,正在看上次姐夫來信中推薦的史書!

    李幀瞥了眼書,不僅看,還做了批注,是有認真看認真思索。他說道:“聽說你上月月評不錯,今秋是否要回鄉參加科試?”

    “當然,我還是有信心的!庇嵘魉寄罅藟K片糕嘗一口,笑道,“姐夫,你做的?”

    “這都吃得出來?”

    “這就照著大姐的口味做的,我自?然嘗得出來。我又沾了大姐的光!

    李幀笑了笑,在旁邊坐下來,詢問?他在書院的事,叮囑他:“雖然家人都來省城,但不需要你操心,爹娘和你大姐有我照顧,你安心去做自?己?的事。若是有什么難解之事,可以與我說!

    “嗯,我知曉!

    “還有一事!崩顜,“你二哥恐不會在省城久待,高家那邊屆時會少幾分?顧忌,你更要小心些?!

    他沒聽說高暉要離開,又瞞著他。

    他氣憤問?:“二哥去哪?回京?高大人不是讓他回鄉經商嗎?他又叫二哥回去想干什么?”將?糕點捏碎摔在盤子里?。

    李幀看著自?己?辛苦做的點心,輕輕搖頭嘆息。

    “是隨沈家行船,最遲明年春,下南洋。”

    俞慎思愣住,不是高明進?讓人回去。

    “二哥和你說的?”

    “我看出來的。”李幀道,“你二哥雖然嚷著要經營書肆,其實他的心不在書肆上,他是為了你讀書才留在省城。如今我們來了省城,他的書肆有所?托付,你也有人照顧,他必然會去做自?己?的事。

    海幫商船已經獲得朝廷許可,明年春會出海下南洋,沈家是海幫一支,你二哥心在行商上,多半會隨沈家南下!

    下南洋不是小事,遠離故土,一去一年半載,甚是三五載。

    “二哥不會真的要去做沈家女?婿吧?不怕沈家將?他賣到南洋當奴隸?”俞慎思重新拿起一片糕慢慢嚼著,忽然一個念頭閃過,“姐夫,你說沈家會不會和高大人勾結,借著此?次南下,暗中將?二哥給害了?

    我被那一群人害得,現在看誰都不像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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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幀笑了笑,點頭道:“也不是不可能,人心隔肚皮。你是不是現在看我也不像好人?”

    俞慎思認真打量面前人,故意將?燈朝桌邊挪了挪,仔細瞧,打趣道:“第一次見你,我的確覺得你不像好人,特別是知道你是文韜書肆伙計,我懷疑你是高家的人。不過現在我信你!

    李幀起身敲了下他腦袋道:“別看書太?晚,明日要回書院了!

    第076章 第 76 章

    回書院路上, 在城門口與聞雷和馮景文相遇,二人邀請他同乘。俞慎思進了?對方馬車,方知二人昨日也告了?假, 馮景文的祖父大壽,去賀壽。

    俞慎思記起來馮景文是本地人,二人關系著實不錯。

    “俞弟, 給你看?個好東西!甭劺撰I寶似的從旁邊包里取出一本書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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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冊《甲寅四月蘊文文集》。

    這是排云書院中蘊文文社每個月出的文集, 社內的學子會?搜羅好文章, 或者?社員自己的文章, 經過挑選最后確定一二十篇交給書肆刊印成冊。

    不僅蘊文文社,書院中還有一個藏問書社, 兩個書社這么?多年來一直是對打?狀態。

    兩文社社員都是書院內優秀舉子,文章每每被書院學子傳閱、品讀。

    兩書社印的書, 高暉每次都會?給他留著,這一冊他已經看?過。

    “聞兄覺得?首推哪篇文章?”俞慎思問。

    “自然?是里面首篇,唉, 不對,我?不是要和你討論文章,我?是讓你看?看?這印刷!

    高暉為了?研究此種印刷,解決印刷模糊和涂抹的問題,從紙張選擇到墨的制作, 再到增加工序, 重新研究無數次,夜以繼日頭都要薅禿了?,最后才研究出來。

    不得?不感慨古代勞動人民——二哥的智慧和不服輸的精神。

    他翻開書看?, 里面刊印的字干凈清晰,與字體偏小。原本兩頁的內容, 如今在一頁內印刷出來。書冊也就薄了?一半。書頁貼著鼻翼輕輕嗅,有淡淡木香。

    “現在印刷是越來越好了?。”他笑?著贊道。

    “你猜猜這一冊書多少錢?”

    這一冊書妙悟書肆售價一百五十文左右,還是二哥暴利之下定的價格。對方這么?滿心期待想要給他驚喜,他很配合,故意道:“以前一冊都要二百文左右,這一冊書紙張和印刷都好許多,怎么?也得?二百五十文左右吧?”

    聞雷搖頭擺手說不對,讓他繼續猜。俞慎思情緒價值給滿,故意往高了?猜。猜了?幾次都沒猜對,聞雷急了?,直接將他手中的書翻個身?,書左下角一行字“建議售價一百五十文”。

    俞慎思面露吃驚。

    聞雷就等?著看?對方震驚表情,如今心滿意足,哈哈大笑?,“沒想到吧?不僅這本,還有呢!”聞雷從包里一口氣掏出七八本書,都是新買的,迫不及待讓他看?書后定價。

    像淘到寶占了?大便宜,興奮地道:“這幾本省了?一兩多銀子呢!只恨當時錢沒帶夠

    ,否則我?必定要再多買幾本!

    “聞兄在哪個書肆買的,竟如此便宜。”

    “墨翰書肆。”

    高暉給他說過自己的經營方法。若是妙悟書肆獨家低價來賣,擾亂了?市場的書價,短時間暴利,但必然?得?罪同行,最后開不下去。他研究印刷術也不只是為了?掙錢,掙錢也不是吃獨食這種掙。

    他以批發商的身?份,將書以批發價賣給同行,書后有統一價格。同行的書肆是按照建議售價賣,還是為了?競爭讓利給顧客,就是他們之間的事。

    如此這樣書價就能壓下來,最后受益的是買書讀書的人,這是他最終目的。

    俞慎思繼續配合,笑?道:“下次進城我?也去看?看?!

    聞雷忙道:“下次喊上我?,我?得?再去碰碰運氣!

    “一定。”-

    旬休后,便聽到書院內不少學子在討論城中書肆書價。印刷清晰干凈,書輕薄一半方便攜帶,價格還降了?,這是讀書人的福音。

    學子們都在期待能夠有越來越多的書價格降下來,讓那些本讀不起書的人也能買上一兩本-

    六月書院消暑假,俞慎思不用回臨水縣,便打?算一邊讀書一邊學畫。

    授畫的崔夫子是個年近半百的老人,本是講經授課的主講,現在三五天?才講一次經課,大部分是教授學生字畫,性子也變得?閑散。

    俞慎思去年便跟著崔夫子學畫,一個月兩堂課。平日內學生比較多,今年消暑假崔夫子不去山中避暑,放出話若是有學生愿意學畫可?以消暑假來書院學習。

    雖然?放出話,消暑假學子們各有打?算,去學的學生并不多,倒是給俞慎思一個機會?。

    他到了?畫室內沒見?到崔夫子,看?到旁邊一張桌上鋪展開一幅畫。

    還有人和他一樣今日酷暑來隨崔夫子學畫?

    他走過去想瞧瞧是哪位同學,入眼見?到一個兩頭半身?成人畫,大大的眼睛,小鼻子小嘴巴,身?著文士長衫,留著胡須,一手拿筆一手拿書,一只腳還翹著,周圍畫了?兩筆,意思是翹起的腳掌在繞圈圈。

    這畫風……

    遇到穿友了??

    俞慎思等?了?一會?兒見?還沒人來,出門尋崔夫子,見?到人在小院的花架下。正與林山長坐在石桌邊納涼。

    林山長的模樣和穿著,竟和畫上一模一樣。

    哪位穿友,膽子比他還大,將林山長畫成老頑童。

    林山長望見?他,他不敢失禮沿著回廊走過去見?禮。

    崔夫子道:“今日暑氣重,你倒是不誤時。”

    “學生不敢懈怠!彼朐儐柦袢帐欠襁有其他同學,又?怕崔夫子和林山長知曉那幅冒犯的畫,給同學招惹麻煩,瞞下來未言,朝二人施禮道,“學生不擾山長與夫子談話,先?退下了?!

    崔夫子應了?聲,“先去溫習上次所學!

    “是!

    看?著少年走遠,林山長笑?道:“我?瞧過他幼時的畫,風格奇特,我?自問還算有幾分見?識,卻從未見?過!

    崔夫子應和點頭,“林兄所言正是,我?偶爾也瞧他課堂之上會?畫幾筆,著實有自己的風格,也算自成一派!

    林山長呵呵笑?道:“你這評價不低,看?來對這個小學生頗喜愛。”

    “聰慧、勤奮又?懂事的后生誰不喜愛?”

    林山長笑?著點頭-

    俞慎思回到畫室,鋪紙調墨,準備練習上次所學,抬頭見?到對面桌子上那幅畫,又?朝外看?了?眼,猶豫了?下放下筆走過去。

    還是將畫收起來,免得?師長瞧見?,認為無禮冒犯。

    畫剛卷到一半,聽到身?后有人喊:“別動我?的畫!”脆脆的,小姑娘的聲音。

    他忙回頭,見?到身?著天?青色裙裳的小姑娘,正急急沖過來,跑了?幾步愣了?下神,咧嘴笑?起來。

    “小哥哥?”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抓著他的手,高興地笑?道,“你真?在這兒,外祖父沒有騙我?!彼谄鹉_用手比了?下個頭,“小哥哥,你怎么?忽然?長這么?高了?!

    俞慎思想起來,去年分別時,白大人哄女兒說,待他考進書院就送女兒來安州。他只當是白大人哄女兒的話,還真?將女兒送來了?。

    他笑?著撫了?下小姑娘的頭道:“你也長高了?,你什么?時候過來的?這是你畫的?”

    念念重重點頭,接過畫展開讓他看?,“小哥哥,我?畫的外祖父怎么?樣?”

    有其形無其神。

    再次重逢,他不說打?擊的話,夸贊道:“很好,比以前進步許多。”

    “爹爹也說我?的畫比以前好看?許多,崔夫子說我?的畫可?以自成一派!

    這話不知是夸還是無奈。

    念念卻頗以為榮,放下畫拉著俞慎思道:“我?的畫是跟小哥哥你學的,是不是以后我?們就是一派畫風了??”

    小姑娘總是有許多想象,滿懷憧憬地問:“小哥哥,你說我?們這個畫派該叫什么??寧州派?可?寧州人也不都是這樣,就我?們二人,要么?叫俞白派?呃……這畫風格是小哥哥你自創的,叫俞氏畫派?”

    真?是小姑娘,真?敢想,都敢扯上畫派了?。

    “這繪畫風格你我?平日賞玩就好了?,流傳出去不怕別人笑?話?”

    念念撇撇嘴有點不高興,最后還是無奈地道:“好吧!”

    將剛剛的畫放在一旁,然?后搬著凳子放在旁邊,拉著俞慎思坐下,要給他畫像。

    小姑娘興致這么?濃,他也不想掃興,依著小姑娘的指點坐好,囑咐:“給小哥哥畫得?好看?點。”

    “肯定,我?給外祖父畫得?多好,精神矍鑠!

    俞慎思忍不住笑?了?聲,人物面貌上的精神矍鑠沒體現,但是畫中那轉圈圈的腳的確夠“精神矍鑠”。

    念念畫成,讓他瞧。除了?衣服和動作像,其他真?瞧不出來,但人物畫得?尚算“好看?”。

    他委婉地指出小姑娘畫中可?以稍稍改進的地方,然?后教她怎樣把握這種畫的精髓,能將一個人的特色畫出來,不僅有其形還有其神。

    兩個人在畫室里討論屬于二人的畫風,完全沒注意到畫室門外的林山長和崔夫子。

    二位長者?見?兩個孩子討論起畫來如此認真?投機,如相見?恨晚的知己,相視一眼均沒有進去打?攪,留仆從在門外守著,二人尋個清涼的地方喝茶下棋去-

    俞慎思隔幾日去崔夫子處一趟,念念也會?在相同的日子過去,偶爾會?有別的同學,一起跟著崔夫子學畫。私下里兩人會?將從崔夫子那里學來的技巧用在他們的畫風里。

    消暑假后,俞慎思要把心思轉移到讀書上,念念卻仍舊隔三岔五去畫室隨崔夫子學畫-

    今年寧州府的科試在八月,俞慎思回鄉考試前,對著俞慎微腹中的小娃娃說:“別先?跑出來,等?小叔叔回來!

    但是這個小娃娃顯然?很不聽這個小叔叔的話,在俞慎思還沒回來之前,就急著要出來。

    宅子里從入夜便開始忙起來,李幀被穩婆從屋里趕出去,心急地在廊下來回踱步,聽著里面傳來俞慎微的聲音,幾次想沖進去,剛進門不是被穩婆就是被盧氏和婢女趕出來。

    進門無望,最后坐在廊下,望著進進出出的下人,聽著里面響動。

    施長生見?他呆坐著沒有一點反應,走過去喊了?兩聲,李幀沒有任何回應,眼睛盯著房門一動不動。

    “姐夫。”施長生推了?下他,他才怔怔回過神,木然?地看?了?眼施長生,又?盯著門發呆。

    施長生也不再打?斷他。@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從入夜一直到黎明,里面一個婢女跑出來喊道:“大姑娘生了?。”話音未落里面傳來孩子的哭聲。

    李幀猛然?站起身?要進門,剛邁出兩步眼前一陣眩暈,撐著墻才沒栽倒,施長生過來攙扶住他,緩了?好幾息眼前才清明。

    婢女忙勸道:“姑爺現在還不能進去,要再等?一會?兒。”

    “還要等??怎么?還要等??等?多久?大姑娘怎么?樣?她有沒有事?還好嗎?”

    婢女也

    不知還要多久,回答不上來,只答:“大姑娘沒事,只是乏累了?。”

    婢女進門去,李幀靠著墻,稍稍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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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婢女才出來傳話說可?以進去,李幀忙沖進去,掀開帷幔,見?到里間床榻上的人,面色蒼白虛弱,沖著他想笑?又?感覺使不上力。

    “微兒,”李幀兩步跨到床前,抓著妻子的手,幫她整理濕漉漉的頭發,“你受苦了?!

    俞慎微看?著夫君濕潤泛紅的眼睛,虛弱地笑?著,“是個小子!

    盧氏見?女婿心疼女兒,心里是沒話說的,但是這好一會?兒也不過來看?孩子,她抱著孩子過去給二人瞧,對李幀責怪道:“進來也不問一句孩子好不好?”

    李幀有點不敢接那么?小點的孩子,畏畏縮縮地伸手,小心翼翼接過襁褓放在俞慎微身?側,這才回盧氏的話,“在門外就聽到他洪亮的哭聲,想來是無事的!

    “你心也真?大。以后是當爹的人了?,不能這么?粗心!

    “是,小婿記下了?!

    盧氏讓人都先?出去,囑咐李幀莫和俞慎微說太多話,讓她好好休息-

    俞慎思到家已經是幾日后,與高暉盯著躺在小床上的小不點兒,討論孩子到底是像母親還是像父親。最后兩個人一致認為這孩子更像母親。

    “大姐,小不點兒起名字了?嗎?”俞慎思問。

    “他九月生,乳名小久,長久之久,希望他此生平安長久!

    “久乃長壽之意,這個不錯。”俞慎思輕輕戳了?下小侄子臉蛋,“小久。”

    “大名叫什么??”高暉問。

    李幀端著湯粥進來,回道:“俞如圭,覺得?如何?”

    “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聞令望!备邥煹溃暗故遣诲e,只是……大姐、姐夫,你們還準備再生個如璋嗎?”

    “這一個小子就讓你大姐吃了?不少苦,要生你們去生吧!”李幀喂俞慎微粥,俞慎微接過去要自己吃,李幀搬個小幾在床上放碗。

    高暉走過去理論道:“姐夫,你這話不厚道。你疼自己媳婦,我?們就不疼自己未來媳婦。”

    李幀道:“那就別生了?,以后讓小久給你們幾個叔叔養老送終!

    高暉立即認慫,“那……好像不太行。”

    俞慎思不加入此話題,他捏著小侄子的臉蛋,小聲對小侄子道:“你爹和你二叔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化?學大爆炸,以后小叔帶你玩。小叔給你做玩具,恐龍、奧特曼、坦克、狙擊槍、殲敵機……”

    “思兒,你在嘀咕什么?呢?”

    “哼搖籃曲。”

    家里添了?個小家伙,人人都喜氣洋洋,俞綸身?體都見?好了?-

    俞慎思請的假期已到,不便多留,要回書院。高暉同他一起離開俞宅,詢問起他說的“大禮”。如今印刷術已經研究出來幾個月,也沒見?到弟弟承諾的“大禮”。

    俞慎思琢磨下詢問:“你什么?時候隨沈家行船?”

    “你怎么?知道?”這個決定他從未對任何人提。沉心一想當即明白,大概率是姐夫看?出來了?。他是全家最了?解他的人。

    “沈家的船是不是這兩日?堪仓荽a頭?”俞慎思再問。

    “明日,你說的大禮和這有關系?”

    “沒直接關系。”俞慎思頗不放心高暉隨沈家南下,但李幀說的不無道理,他的心不在書肆上,即便現在書肆的生意蒸蒸日上,日進斗金,他都毫無留戀之意。

    而他的“大禮”又?和書肆的經營有關。

    “你過兩日會?隨沈家北上嗎?”他又?問。

    高暉道:“暫時不會?,大概明年春走!敝赖艿苁菗乃,畢竟他并無依傍,就這么?跟著沈家南下,太多不可?預測的危險,而且此去書信不通,可?謂音信全無。

    他拍了?拍弟弟的手臂寬慰,“不必擔心二哥,二哥再怎樣也是在高大人身?邊長大,高大人的心計手段還是學了?些,能保護得?了?自己。”

    俞慎思本來擔憂他,聽他這話,狠狠白他一眼,“你還覺得?是好事?”

    “非常之時,非常之事,非常手段。快說你的大禮是什么?,二哥都準備出海南下,你還不提前送?”

    俞慎思也不賣關子,同他說:“如今印刷成本降下來,刻字印刷便捷了?,我?想是不是可?以辦一個《科舉學報》!

    和高暉詳細說報紙的形式。

    高暉在經營方面一點就通,又?經營書肆多年,比他懂行,能不能行得?通自己會?權衡,不需要他這個外行瞎指導。

    高暉咬了?咬唇又?咬上他的手指,須臾道:“報紙印刷成本不高,但這個講究的是信息速度,所以搜集信息這一塊成本比較高。若是能夠辦起來,也是惠及百姓的事。我?再琢磨琢磨!

    俞慎思朝他手指示意,“二哥要改掉這個壞習慣。實在不行嘴里嚼個東西也成。”

    高暉瞅了?眼自己手指,笑?道:“是要改一改!-

    高暉下馬車后,俞慎思令車夫去附近街買點東西,離開時見?到高昉和羋儲從前面的酒樓出來。二人皆醉醺醺,相互搭著肩膀,路都走不穩。

    他叫停車夫,起身?準備下車喊人,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他坐了?回去。抬頭朝酒樓的招牌看?了?眼,吩咐車夫調轉馬頭從另一條街繞開。

    第077章 第 77 章

    掌燈時?分?, 高昉和羋儲滿身酒氣回來,還沒有完全醒酒,在桌邊坐下?就去倒水解渴。

    水壺已?經空了, 俞慎思從自己桌案上提著茶壺過去,給他們每人倒一杯。

    “你們在哪里喝這么多?酒多傷身,醉酒誤事。”他捶了下?高昉手臂, “你不怕晰哥知道?”

    高明?達對他們姐弟無?什么情義, 對自己子女卻是疼愛有加。高昉年少, 沒讓他碰過酒。不勝酒力, 醉得比羋儲嚴重。

    “就喝一點,不知酒勁那么大!备邥P端起茶杯一口飲盡, 俞慎思給他再?添一杯。

    羋儲解釋道:“本來是不想喝酒的,被酒樓的伙計騙了, 下?次可不能去那家,太不厚道。”轉開話題問俞慎思家中添丁之事。

    俞慎思沒與他多說這種家事,勸他:“以后少飲酒!

    “俞弟說的是, 我現在頭暈暈的,我去睡一會兒!逼鹕砟_步虛浮朝床榻去。

    高昉也?躺床上去-

    俞慎思搖了搖水壺,已?經被二人喝空了,重新?去燒了一壺水。在桌邊坐下?,聽?不到二人的呼吸聲, 知曉二人都?沒睡。他將燈點上, 說道:“后日秋考,你們別誤了正事!比∵^旁邊書翻看起來。

    羋儲翻了個身問:“你們說秋考程宣還會是第一嗎?”

    春考時?程宣奪得第一,但有一部分?學生認為?后面兩名的文章并不比程宣差, 還去向林山長請教,實則是有些?不甘心, 討個說法。

    林山長判卷雖不失公允,但多少會有個人思想主張和喜好在里面,文章水準差不多的幾篇文章,就會偏向喜好的一方。

    文章不是數學題,這是沒辦法的事。秋闈、春闈的主考官也?都?帶有個人偏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應該還是第一吧!”俞慎思回道。

    自去年入書院開始,月評還是春考,程宣幾乎都?是穩居第一,只是偶爾會落在后面幾名。

    “我覺得不太可能了!绷d儲道,并給出自己的看法,“春考的時?候學子們鬧了那么一出,秋考林山長可能會有所顧忌,再?給他第一,恐學子鬧得更大。”

    俞慎思不以為?然,冷笑道:“羋兄,你也?太小瞧林山長了。林山長執掌書院近二十載,秉持的就是公允。程宣的文章能評第一,就是秀才們都?質疑,林山長還會將其評為?第一。上次去向林山長討教的學子,最?后不也?都?認可了林山長的評定嗎?我們才讀幾年書,我們認為?的好,或許是只見其表,而林山長是見文章之骨血。”

    羋儲沒說話,不只是認可,還是尋要反駁的話。他身在暗處,俞慎思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將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避開桌上燈光,看到羋儲

    的神色,似在沉思。

    對方這大半年對他一如既往殷切,但偶爾的眼神表情能出賣對方的內心,有些?事并不是對方真心樂意?去做。

    高明?進的人會引著他朝歧途去。事情過去快一年了,明?年就是鄉試,對方應該也?要有動作了。

    他也?該在鄉試前確定是何人。

    既然身在燈光下?看不清周圍黑暗中的人,他就入黑暗中來看個究竟。

    他笑著道:“羋兄,不若我們來賭一把,如何?”

    “賭第一?”

    “是,我押程宣,賭不賭?”

    羋儲遲疑一瞬,問:“賭什么?”

    “當然真金白銀,就賭十兩銀子。”然后回頭問另一側依舊假寐的高昉,“昉哥要不要玩第一把?”

    高昉聲音疲倦地道:“算我一個,我押湯獲!

    羋儲坐起身道:“俞弟,你忘院規了?賭一本書一頓飯就算了,也?算是同窗間游戲,你賭真金白銀,你膽子夠大,不怕被趕出書院?”

    擺擺手道:“這我可不敢玩!

    高昉此時?昏沉的腦袋醒悟過來,不滿地嚷道:“思弟,你怎么學壞了,趁著我們醉酒腦袋不清晰,想害我們?”

    俞慎思忙道歉:“我一時?大意?忘了,我錯了。那就賭書,本月兩個文社的文集。”

    “這個可以!

    俞慎思頓了頓炫耀地道:“我最?近運氣特別好,昨日與二哥玩了幾把骰子,把把都?贏。我這若是在賭桌上,肯定能贏得盆滿缽滿,我都?想去試試身手了!

    高昉冷呵一聲,“你不怕大姐打斷你的腿,你就去!

    “瞞著大姐不就成了,你不還瞞著晰哥醉酒?”

    俞慎思轉回頭問羋儲,“羋兄,你有沒有興趣,下?次咱們去逛逛賭坊,我還沒去過呢。就玩一兩把小的,過過癮!

    羋儲支起一只手臂撐著腦袋,揉著太陽穴緩解不舒服,勸道:“賭徒最?初都?說過過癮,最?后染上賭癮,戒不掉!

    “小賭怡情,羋兄你去不去?”

    “不去!你別上癮就成!睆吞苫卮采。

    高昉挪著身子靠在床頭問:“你真要去賭坊?”

    “不許和別人說!

    “你真皮癢了!-

    第二日俞慎思私下問夏寸守要不要去賭坊,夏寸守驚愕地看了他半晌,最?后責怪一句:“書都白讀了!”然后對他進行了半天的思想教育。

    他又去尋找聞雷,當著幾人的面詢問馮景文城中有沒有什么大點的賭坊。

    馮景文是安州城人,對這個熟悉,給他說了一個,問他:“你打聽?賭坊做什么?”

    “沒什么,隨便問問!庇嵘魉夹χ陲椀-

    秋考結束,俞慎思進城前再?次詢問羋儲和高昉要不要一起去見識見識,二人均表示不去,勸他最?好別去。

    俞慎思還是去了,大大咧咧進了馮景文推薦的賭坊。

    賭坊內不少賭桌,擠滿人,吵吵嚷嚷。

    俞慎思剛進門就有伙計盯上他,十幾歲的小少年,生得面白俊俏,一身錦衣,身后還跟著個小廝,一看就是富家少不更事的子弟。

    這是賭坊喜歡的幾類客人之一。

    一位伙計迎上來,熱情地招呼,“小公子面生,第一次來?”

    “是,你們這兒都?有什么好玩的!庇嵘魉妓?處張望,表現懵懂無?知,一副很好騙的樣子。

    “小公子喜歡玩什么,我們這兒花樣比較多!币嵘魉汲赃叺馁桌去,給俞慎思介紹玩法,“這種玩法簡單,最?適合小公子這般初玩者,下?注小,賠率高,勝率高,小公子可以試兩把,絕對知曉小的沒有說錯。”

    俞慎思點著頭,又望向旁邊桌,走?過去。

    伙計跟著介紹玩法。

    俞慎思又看了其他幾桌,有的玩法相同,伙計一直建議先到最?簡單的那桌試試手。

    “一看小公子就知道家里非富即貴,平日不缺玩的,來我們賭坊就是圖個新?鮮,玩兩把高興高興,過過手癮。既然都?來了,逛了這么一圈都?了解了,小公子不如就先玩兩把。

    若是手氣好,小公子趁著手氣再?玩其他幾把大的,狠狠贏一筆,以后吃喝玩樂也?不用向家里要銀子,還能孝敬父母兄長,豈不美哉?

    若是今日手氣不佳輸了,也?就二兩碎銀子,對小公子來說就是隨手賞下?人的小錢,不心疼,明?兒手氣好了再?來,一把就能贏十倍百倍回去。”

    這套說辭,即便是沒有賭心的人,也?要被說動想要到桌邊去試一試手。

    一旦沾手,就進入了賭坊設定的套路中,沒有自控力很難不沉迷。

    俞慎思笑道:“好!”

    伙計驚喜,忙引著他到初玩者的賭桌邊。

    賭注很小,一把也?就幾錢銀子。往往賭徒都?是從這張賭桌,從這看不起眼的幾錢銀子開始,最?后傾家蕩產,甚至家破人亡。

    俞慎思玩了三?把,三?把皆贏。這在他預料之中。

    “呦!這位小公子今日手氣不錯!”旁邊一位中年男子語氣含怒道。

    俞慎思注意?到,此人接連三?把都?輸了。

    “再?來一把!”男子將碎銀朝桌上一拍,“真是見鬼了,我剛剛一直連贏,你一來我就輸,奪我手氣!

    第四?把,又是俞慎思贏。

    中年男人不服氣,又賭一把,又是輸。

    其他人起哄。

    伙計在旁邊連連稱贊:“小公子今日這手氣可真是好得不得了,這若是賭幾把大的,還不贏得盆滿缽滿!

    旁邊有人跟著附和:“還從沒見過初玩連贏這么多把,贏座金山差不多。”

    緊接著伙計就開始慫恿俞慎思趁著手氣好去旁邊桌玩兩把。

    沒個定力,有點貪心的人,在一圈人的起哄催促之下?,很難招架住。

    中年男子此時?也?嚷道:“我倒不信了,來,咱們再?玩兩把,你還能贏我,我光著屁股出門去!

    這話一出,周圍立即再?次起哄,讓俞慎思快和中年人玩幾把,將他贏光,想看他是不是說到做到能光著屁股出門。

    俞慎思打量中年人穿著神態,一身普通布衣,像尋常百姓。雖嚷著不服氣,看上去滿腔怒氣,眼睛里卻看不到賭徒輸紅眼的那種憤怒和瘋狂,反而平靜,甚至有期待和得意?。

    俞慎思笑道:“我也?想和大叔賭,可我今日就準備來玩一玩,只帶了二兩銀子,加上剛剛贏的,這也?才四?五兩銀子,大的我是玩不了了。若是大叔要玩,我們繼續玩小的,或者改日我帶足了銀子再?和大叔玩,如何?”

    “改日?我上哪兒尋你?”

    伙計在一旁幫腔,“小公子今日手氣好,改日可不一定有這手氣,這手氣有些?人一輩子都?沒遇到一次。若是銀子不足,我們賭坊可以借給小公子,要多少有多少。小公子贏了再?還我們賭坊就成!

    還真是不遺余力讓他入套。

    俞慎思朝伙計看了眼,又望向旁邊的賭桌,今日來這兒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他不想再?耗下?去。

    這地方再?待下?去,可能就身不由己,出不了門了。

    “改日吧!今日還有要事,耽擱不了!比〕鲢y子打賞招待他的伙計,剩下?的塞給中年男子,“請二位喝茶,月底我再?過來,說不定屆時?定手氣更好呢!”說著朝外走?。

    “唉……小公子!

    “不必送了,下?次再?會!贝蟛娇绯鲩T檻。

    伙計看著人融入街道人群,回頭走?向剛剛的中年男子,“這種小少年,嘗到甜頭,肯定會再?來!-

    俞慎思走?了一段路,回頭朝賭坊看了眼。跟在身邊的墨池道:“少爺今日手氣的確不錯!

    俞慎思問:“所以你讓我繼續賭?”

    “小的不敢!

    “永遠別碰賭,上了賭桌錢在你腰包里,卻已?不是你的錢。賭坊能讓你手氣好到連贏,亦能讓你手氣臭到連輸,輸得□□、傾家蕩產!

    墨池低眉想了下?,明?白過來。又道:“小的剛剛看見二少爺的人,這事會不會傳到二少爺耳中?若是老爺和夫人也?知道少爺去賭坊……”

    “是我請二哥派人過去的,回去看看小不點兒,我都?想他了!-

    小不點

    兒吃飽了,正在小床上睡覺,小臉比上次胖了點兒。

    午后小不點兒醒了,俞慎思小心翼翼抱著小侄兒,小侄兒不哭不鬧,盯著他的臉看,然后又扭頭向旁邊看,似尋找什么。

    沒多會兒高暉過來,不是為?了賭坊的事情,而是送賬冊。

    他現在已?經開始安排書肆托付之事,很多事情慢慢交給李幀。

    李幀現在既要顧著繡品生意?,又要接手書肆,家中還有父母妻兒照顧,明?顯瘦了不少。也?幸而繡品生意?那邊有施長生在,否則要忙不過來。

    高暉調侃問:“是不是后悔入贅了?”

    李幀一邊翻看賬冊一邊道:“有你這個不省心的弟弟,我豈會不累?”

    “有我這個弟弟,你該偷著樂。我把書肆都?過到你名下?了,那可是我全部家當,誰家內弟能做到我這般?”

    “臨水縣書肆你處理了?”

    “抵給高家三?叔了,我開這個書肆借他一筆錢。文韜書肆里全是高家的人,我也?不稀罕留著。妙悟書肆的人我清理干凈了,沒有高家人!

    “這次下?手挺快!-

    夕陽西沉的時?候,外面有人過來回話,是關于賭坊的事情。

    高暉不想李幀再?多一事煩心,沒讓他知曉,離開俞宅時?在馬車里同三?弟說。

    “查出來了,經營絲綢的馮家!

    “馮景文?”

    “是。”

    俞慎思沉默半晌,點頭道:“我該早猜出是他的,他是安州人,家中經商,和高家應該有生意?往來。在騎射場動手,如此蠢笨暴露自己的方式,不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能干出來的。這也?符合高明?通一貫行事作風。”

    高暉冷笑道:“高明?通的確不夠精明?,和高大人比差遠了。高大人在大哥身邊安插人,幾年來大哥毫無?察覺。此人剛出現就暴露,太心急了。真是蠢人手下?出蠢人。”

    俞慎思斜他一眼,“你想他派個精明?的來?”

    高暉嘿嘿傻樂道:“我自不希望,高明?通也?派不來什么精明?人。越蠢越好,陪他玩起來也?有意?思!

    “我可沒心思陪他玩,明?年就鄉試了,我沒那精力!

    “那就留著。這個馮景文多半是顆棄子了,不會有威脅,否則不會遲遲沒行動,要你主動往里跳才引出來。但是你別掉以輕心,高明?通幾次失手,高大人說不定故意?將高明?通暴露放在明?處讓我們瞧見,讓我們松懈,他另派他人。”

    “這個我知曉!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第二天騎射課,過去的學子比較多,大概是秋考后大家都?想放松放松。馮景文和幾位同窗都?在,見到俞慎思,聞雷打馬過來。

    “俞弟,要不要上馬試一試?”翻身下?馬,要讓馬給他。

    俞慎思雖然學了一段時?間弓射,立定弓射尚不純熟,騎射肯定是不行的。

    “聞兄練習吧!我到旁邊弓射場去練習射靶!

    緊跟其后過來的馮景文在跟前勒馬,取笑道:“他也?不熟,現在還常常射別人靶子上呢!”

    微胖的臉蛋笑起來更顯得肉乎乎,這笑容模樣看起來的確天真,不像是偽裝。

    也?就因?為?這張臉太天真,他最?初才沒朝他身上懷疑,心想高家派人做這種事,怎么也?該是精明?的。誰能想到會安排這么個人。能想到讓他墜馬,這方法也?的確是馮景文這種性?格的人能干出來的事。

    高家既然知道馮景文暴露將他當成棄子,馮景文和聞雷關系非常,聞雷可能性?不大。

    這個聞雷,騎射脫靶脫到別人靶子上,一次是偶然,次次就真是箭無?虛發。

    是有真本事在身上,故意?這么做。

    至于他為?何這么做,是不想同伴難堪,還是性?格使然,抑或其他,多半與他無?關了。

    俞慎思順著馮景文的話笑著說:“聞兄可要多勤加練習了!

    聞雷依舊一臉驕傲地道:“我這也?算百發百中的!

    三?人玩笑幾句,兩個人重新?上馬,俞慎思轉身朝弓射場去。意?外見到程宣沿著騎射場外圍走?來,目光卻落在離開的二人身上。

    “程兄相熟?”

    程宣搖頭,向旁邊示意?,“今日梁師傅比較忙,我教你射箭。”

    “多謝程兄,哪日得空再?教教我拳腳功夫。”

    “貪心。”

    俞慎思呵呵笑著隨對方一起朝弓射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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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考的成績張貼出來,程宣又是第一,俞慎思這次也?不差,已?經擠進前十。

    秋末冬初天氣漸冷,書院很多樹已?經禿了,俞慎思提著畫箱去畫室,路上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在畫室外聽?到同學們說說笑笑。

    每日都?會有四?五位同學隨崔夫子學畫,大家討論畫作的時?候還是比較認真的,沒有這般歡快。

    他進門見到幾位同學正拿著念念的畫在點評,而那畫上畫的正是他,還正是他今日穿的這身衣裳。

    幾位同學回頭見到他,立即將他拉過去和畫中人對比。

    “還真是俞同學,一模一樣,這畫風格有趣,俞同學可知這畫是何人所作?”

    俞慎思放下?畫像,從對方手中接過畫卷起來,“你們從哪里尋來此畫?”

    “剛剛崔夫子讓我們整理桌案,無?意?間瞧見。”

    一位同學好奇心很重,追著他問:“這畫是哪位同學的?如此有趣的畫,想來定是風趣的人兒,我們都?想見見呢!”

    念念是姑娘家,不方便與他們同室,會故意?避開他們這些?學子,單獨跟著崔夫子學畫。學畫的同學一直未見過她,也?并不知道有這么個小師妹。

    姑娘家的畫被指點就罷了,人還要被幾個臭男人打趣。

    他拿著畫走?向一邊,道:“我自己畫來解悶玩的!

    “你的?風格不像,俞同學你還瞞著我們呢?能給你畫此像,必然與你關系親厚。都?是書院同學,你還藏著掖著怕我們知曉?這不尋常呦!莫不是……”

    對方越想越偏,再?不阻止自己都?要背上莫須有的嗜好了。

    “真的,幾位同學不信我所言,待會兒問崔夫子便知了!

    第078章 第 78 章

    崔夫子過來, 幾人齊齊施禮。其中好奇心最重的學子,借著請教當今畫派風格的名義,詢問崔夫子俞慎思手中的畫是何風格。

    俞慎思只?能將手中畫遞過去?。

    崔夫子展開畫, 又瞅了眼面前少年,還真的像。

    這畫放在他案頭不少日子,他一直沒覺得多像, 今日少年穿著與畫上一模一樣的衣著, 眼睛靈動清秀, 真就像了。

    “童趣之畫, 算是童趣之風吧!”崔夫子將畫卷起遞還俞慎思。

    那名學生好似悟了一般,喜道:“此畫以夸張天真的手法, 將人物畫如?孩童,的確頗有童趣。童趣之風, 童趣畫派,夫子的點評太?妙了!

    轉而對俞慎思贊道:“俞同學,你這畫風以后不如?就叫童趣風。”

    俞慎思:“……”

    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反正這畫風也就他和念念私下賞玩而已?-

    俞慎思當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半個月后的某日, 散課后他依舊留在堂中整理?課上所學,蕭臻過來詢問他童趣畫風之事。

    蕭臻對琴棋書畫皆通曉一二,最近聽人提到童趣畫產生興趣,特意去?畫室請教崔夫子。

    那幅畫是念念所作?,被念念收起來, 蕭臻沒有見到畫, 只?聽說了此畫的風格。不能親眼所見,便來問他。

    那又不是什?么正兒八經的畫風,他搪塞道:“閑時信手涂鴉, 打發無聊,不成體統, 蕭兄見笑了!

    蕭臻卻很堅持,“同學們都說頗有趣味,不知可有畫作?讓我瞻仰一二?”

    “不敢!庇嵘魉济Φ溃笆捫帜蛉の伊耍恢狄惶。許久未畫了,手邊沒有現成的。若是蕭兄不嫌棄,我現在給?蕭兄畫一幅賞玩!

    “現在?”蕭臻有些吃驚,桌上只?有書寫的筆墨,并無其他東西。

    “是。”

    蕭臻更加期待,想一飽眼福,看看這么簡陋的條件,怎么畫出來。

    俞慎思從

    書箱里取出一張稿紙,抬頭打量幾眼蕭臻后,提筆蘸墨,寥寥數筆,將蕭臻眉眼特點畫出來。再簡單添幾筆,整個人的頭像便出來,又蘸墨信手幾筆身體也勾勒出來。

    一幅粗線條人物五官夸張畫完成。

    不僅蕭臻,旁邊的夏寸守和高?昉也都驚住,竟不知俞慎思還有這本事。

    “這……”蕭臻拿著畫,一時不知說什?么。

    對他的五官特點把握很準,雖然畫法夸張,將他這個少年畫得像個垂髫小兒,但認識他的人還是能一眼看出是他。

    這種畫還是第一次見。

    “風格獨特,的確頗有童趣!

    “見笑了。”

    高?昉猛拍俞慎思肩頭贊道:“思弟,你什?么時候學得此技,我竟不知。是隨崔夫子學的嗎?”

    俞慎思忙道:“崔夫子是大?家,所授的是正兒八經水墨丹青,我可不敢污崔夫子名。這等小玩意兒,是我自己?閑時畫來玩的,上不得臺面。”

    蕭臻看自己?的畫像,越看越喜歡,笑著道:“我覺得特別好,有自己?的風格特色。俞弟這畫能贈我嗎?”

    “蕭兄不嫌棄,拿去?便是。”-

    幾人到飯堂時,羋儲已?經在等很久,飯菜拿過去?熱了一遍。此時人正對著面前的食盒發呆,深思什?么。

    見到蕭臻與三人一道,有說有笑,立即收回心思,玩笑地問:“蕭公子莫不是也與你們一道留堂了?”

    高?昉忙與他說俞慎思作?畫的事,蕭臻亦將畫遞給?他瞧。

    羋儲驚喜道:“俞弟,你這畫風可自成一派,人物神韻把握太?好了,童趣畫派倒真真應了這畫風!

    “正是!备?昉也喜道,“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思弟有這本事,藏而不露!”

    幾個人將他夸贊一通。俞慎思心里嘆氣?,微末之技,同學間玩鬧罷了,何必如?此夸,對他并非好事。

    幾日后堂內的同窗全都知道了他自成一派的畫風,解釋都解釋不過來,他索性不解釋了。這種不成體統的畫風,大?家一時覺得新鮮有趣討論罷了,不會太?久。

    而且他也都是私下賞玩,又不與旁人比較。

    他不能受影響,每日該做什?么做什?么。

    果然,年假結束回來,除了同隨崔夫子學畫的同學會提及,便沒人關注。大?家的關注點全都落在了春考和今秋的鄉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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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是安州二月天,新柳醉春煙。

    俞宅內,小久的小床被抬到院中避風向陽的地方,給?這小娃娃“補鈣”。

    小家伙還不能穩穩當當坐著,一會兒趴著一會兒躺著,翻來翻去?,手里擺著玩具,不哭不鬧。

    一旁茶桌邊,俞慎思、高?暉和李幀三人正在翻看面前一堆紙張。

    “這篇文?章不錯!崩顜f給?俞慎思,讓他瞧瞧。

    自去?年高?暉辦《科舉學報》,每個月都有不少人送文?章過來。

    辦報之初,高?暉為了降低辦報成本,弱化了報紙傳遞消息時效這一方面,以“學習交流”為主,關于科舉信息傳遞,只作為一個小版塊。

    這個時代沒有版權之說,開始幾期報紙挑選一些府學和書院學子好的文?章刊登。因報紙價格便宜,板塊多,內容豐富,買的人比較多,替不少人揚名。

    最近不少人給?書肆寄來文?章,希望自己?的文?章能夠登報,也小小出個名。

    很多文?人為了博名聲,自己?花錢出文?集、詩集等,書印出來擺在書架上,還不一定有人看。如?今學報免費刊印,送來的文?章越來越多。

    此篇文?章是關于興修水利,內容詳實。俞慎思反復品讀幾遍,文?章的確精妙,是自己?不能企及的高?度。

    但是,最近為了挑選刊登報紙首篇的文?章,他讀了大?量好文?章。很多文?章是書院和府學的學子寫不出來的深度。每每又和李幀一起討論,增加不少見識,看待問題也全面深刻許多。

    如?今被養得看文?章的眼光也高?了。此篇雖好,但作?為首篇還是略有不足。

    “是不錯,可以暫時保留!

    幾個人挑挑選選,從一堆文?章中挑選出一篇,文?章是所有送來的文?章中最好,卻并不是幾人都滿意的。

    “再等幾日看有沒有更好的文?章送來。這一期也不急!备?暉道,“若沒有,姐夫,你自己?寫一篇放上去?。”

    李幀冷笑,“你當我寫的文?章會比他們好?”

    “你的文?章林山長都評不輸當年解元,還不壓他們?”

    李幀自嘲一笑,說道:“若無更好,便將排云書院春考舉子第一的文?章放上去?,增加噱頭!

    高?暉見他不愿提往事,也識趣地不再說此事。

    片刻后,高?暉從另一摞紙張信中挑出一篇遞給?他們,“這個小故事不錯!

    學報中有一個關于科舉小故事的版塊,也算是調味劑,讓學報不那么嚴肅。

    李幀看完沒說話遞給?俞慎思。

    俞慎思通覽一遍,活脫脫另一版本高?明進,高?中進士后攀龍附鳳拋妻棄子的故事。

    “是不錯。”他道,“不過……現在不建議。”

    高?家知曉妙悟書肆是他們所開,若是學報中選了這個小故事,高?明進能讓他們書肆都開不下去?。

    高?暉將紙奪回去?,拍在桌子恨恨地道:“遲早有一日,我給?他開個專期,將他的事寫滿學報,讓天下人都知道他干過的事!-

    小床里的小家伙哇的一聲哭起來。

    李幀責怪道:“你嚇著小久了!狈畔率种械奈?章起身過去?。小家伙趴在小床里,小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

    “莫不是餓了?”俞慎思走過去?,小家伙已?經被李幀抱起來。

    “磕到腦袋了。”李幀輕輕揉著小家伙略微泛紅的額角哄著。高?暉發怒,驚著小家伙,磕在床圍欄上。小家伙眼淚汪汪地看著李幀,滿臉委屈。

    聽到孩子哭聲,俞慎微從房中出來,看向三人,嘆了聲,上前接過兒子,“曬了好一會兒,該進屋去?了!苯衼礞九畬⑿〈蔡нM房中-

    春考過后,李幀正式接手妙悟書肆,高?暉便和俞慎微說自己?隨沈家出海的事。

    俞慎微不同意。

    俞綸夫婦也堅決反對。

    俞慎言在京中,他們已?經每天提心吊膽,一個月收不到俞慎言的信,都吃睡不好。

    出海,那是一兩年,甚至三五年沒音訊的事,俞綸放出話:“你若是敢出海下南洋,就別認我這個舅舅!

    大?俞氏聽到這消息,也過來勸高?暉,不可胡鬧。

    這事磨了半個月,俞慎微仍舊不松口。

    高?暉請李幀幫他勸俞慎微,只?要俞慎微松口,俞綸那邊就能夠勸得動。

    這種事,李幀身為姐夫不便開口,但他了解高?暉,他這次把事情都安排好,甚至把書肆過到他名下,就是為了了無牽掛地離開。即便是家里人都反對,最后還是會隨著沈家走。

    讓他勸俞慎微松口,其實是讓他開導俞慎微。

    晚上,他端著湯進屋,見到俞慎微在小床邊拍著已?經入睡的兒子,手有一下沒一下,心不在焉。

    因為高?暉的事,妻子憔悴許多。

    他放下湯,走過去?扶俞慎微到一旁桌邊坐下,笑道:“你這幾日吃睡不好,精神氣?都沒了,先喝點安神湯,早早歇息。”

    俞慎微接過碗,喝了兩口就沒胃口,放下碗道:“我是擔心小暉,他性子太?野,這幾年在我身邊行事才收斂,但他本性是沒變的。沈家走南闖北,每個人身上都有江湖氣?,若是讓小暉隨沈家出海,身邊又沒人管著,他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

    “你是擔心這個?”李幀端起碗喂俞慎微。

    俞慎微抬手推開,她著實沒胃口吃不下。

    “這是其次,我更擔心他的安危。當年隨沈家商船北上,在處理?私鹽一事上他們對遼爺和孫二爺的手段,讓我更不放心!

    李幀應道:“你的擔心并不多余,但你既擔心這些,其實你心里已?經明白自己?攔不住小暉。”

    高?暉從當年北上就已?經打定了要跟隨沈家行商,只?是不放心兄姐和弟

    弟,才會一直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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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年他從沒有和沈家斷了聯絡,每次沈家商船靠岸安州碼頭,他們都會相?聚。沈家每次也都勸他。

    如?今大?哥在京中尚算安穩,大?姐成婚生子,生意漸漸好起來,又有姐夫照顧。弟弟在書院讀書尚算安全。他也沒有什?么后顧之憂。

    他必然要走。

    這一切李幀早已?明白。

    他拉著俞慎微的手,溫聲勸道:“微兒,小暉和小言、思兒不同。他名義上還是高?大?人的兒子,他心里一直都介意這個身份。這個身份如?桎梏一般一直鎖著他,他心里是痛苦的。

    離開這里,他也會暫時忘記這個身份。高?大?人和高?家都管不到他,他才能活得自在。離開這里,高?大?人也不會再利用他牽制你們。

    微兒,小暉不再是當年那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他有成長,是你一直將他當成沒長大?的弟弟看。他已?經長成大?人。他雖然性子野,卻膽大?心細有謀算,否則憑靠他一個人,沒有任何人的幫扶,不可能短短兩年不到的時間將妙悟書肆開起來。

    無論他怎么變,他的心中有你們姐弟,他的本心就不會變。沈家行南走北,遇到的人事太?多,沒有江湖氣?不行。這并不是什?么壞事。一種事一種手段,這是他們的生存之道。

    沈老板這么多年對亡妻念念不忘,護著他們僅存的唯一女兒,可見是重情重義之人。小暉救過沈姑娘性命,沈老板必然會護著他。當年北上我瞧得出,沈老板是真心喜歡小暉,想培養小暉。所以你不必太?擔憂他的安危!

    李幀一一化解俞慎微的擔憂。

    俞慎微深深吐了口氣?,垂著眉眼,想到弟弟遠離故土,依舊滿心憂愁。

    李幀笑著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起身走過去?摟著她哄道:“別想了,早點休息吧,你已?好幾天沒睡好覺了,面色憔悴不少。小暉的事,明日醒來當面和他詳談!-

    數日后,俞慎微終于松口,俞綸最終也無奈答應。

    離開安州當日,俞綸因為身體不好,不便到城外?碼頭送行,高?暉過去?向他們辭行。

    碼頭送別時,俞慎微抓著高?暉擔憂不舍。

    沈山月拉著她的手道:“大?姐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哥哥,將哥哥平安帶回來的!

    當年的小姑娘如?今也十四?歲,有了大?姑娘模樣,滿臉洋溢著少女的活力。

    俞慎微有點哭笑不得,“你是姑娘家,該是他保護你!

    沈山月搖頭,“行船中的事,哥哥不一定比我知道得多,肯定是我保護哥哥。將來哥哥能力比我強了,他再保護我。”

    言語豪邁,江湖女兒的灑脫全展現出來。

    此時沈路過來提醒他們要走了。

    又對俞慎微夫婦道:“俞姑娘、李公子,你們且放心,沈某定會將令弟全須全尾帶回來。他可是沈某看中的女婿,萬沒有讓他有閃失的道理?!

    “拜托沈老板了。”

    沈路又提醒他們一句,自己?先上船,讓他們姐弟再說幾句。

    俞慎微看著比自己?高?快一個頭的少年,弟弟真的已?經長成大?人,不是當年那個小少年。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事要做,要用自己?的方式成長,她不該再圈著他。

    “小暉……”太?多的話想囑咐,又哽在喉嚨里吐不出來,眼眶紅了一圈。

    “大?姐……”高?暉退了一步,撩衣跪下。

    “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庇嵘魑⒚θ?拉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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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暉推開俞慎微的手,道:“大?姐,我知道此次遠離故土,你最放心不下,最不舍。這么多年,我一直讓你操心,沒讓你放心過。這次,請大?姐放心,我一定會平平安安回來。”

    沈山月也在高?暉身側跪下,讓俞慎微又是一驚。

    沈山月道:“大?姐,若是我與哥哥平安歸來,還請大?姐成全我和哥哥。”

    “快起來!”俞慎微拉著二人,“你們一定能平平安安歸來!

    沈山月樂道:“如?此,大?姐便是答應了?”

    面前姑娘是個很好的姑娘,她是沒有意見的,只?要弟弟喜歡她不會阻止。更何況,高?暉的婚事攥在高?明進的手中,她決定不了。

    高?暉亦明白此,若不是高?明進拿大?哥威脅,他的事還輪不到高?明進做主。

    此次離開,再回來,一切就由不得高?明進了。

    他道:“多謝大?姐!

    又對李幀道:“姐夫,大?姐和思兒就拜托你多照顧!

    又囑咐三弟,“好好讀書,二哥提前祝你秋闈高?中!

    俞慎思點頭應道:“我會的,二哥一定要保重!币矊ι蛏皆碌,“二哥沒有出過海,還請沈姐姐途中多照顧!

    “弟弟放心,我會護著哥哥的!

    俞慎思又對陸青石叮囑,讓他關鍵時候攔著點高?暉。

    李幀見妻子難過,心里也不是滋味。這些年他親眼見識他們姐弟之間的情義,這份姐弟情是他們彼此的羽翼,也是他們彼此的軟肋。

    失去?了誰,其他人都會生不如?死。

    這份手足情,是他渴求卻沒得到過的。

    他走上前一步,拍了拍高?暉的肩道:“要囑咐的話在家里已?經都囑咐了,我亦沒有什?么要叮囑。如?今你既要走了,所有人必然都會掛心。你從前行事莽撞,你大?姐最擔心就是你這一點。今后你身在外?,行事前要想想家中還有兄姐和弟弟掛念。臨別,姐夫送你兩個字——慎行!

    “慎行——”高?暉輕輕念了兩遍,拱手道,“弟弟謹記!

    他抬頭朝船望去?,“總要別離,登船吧!”

    看著高?暉登船,看著船離岸,俞慎微眼淚忍不住溢出,沖著弟弟揮手-

    多日后,遠在京城的高?明進下朝時,一直關系不睦的同僚陰陽怪氣?地道:“高?侍郎果真教子有方,令郎小小年紀就舍得讓他隨船下南洋,也不派個親信跟隨,真是讓人佩服。我等以后定要向高?侍郎學習!

    回到家后才知道,被他丟在老家的兒子,一聲不吭,瞞著高?家所有人私自隨商船出海。

    他將兒子臭罵一頓,兒子沒聽到,郭夫人卻聽得滿耳朵都是,勸他消氣?。

    次日便叫來俞慎言詢問。

    俞慎言也是昨日才聽聞這個消息,昨夜里又氣?又擔憂,剛寫了封信回去?詢問情況。

    面對高?明進,他冷笑道:“高?大?人將小暉交給?高?家長輩管教,如?今卻來問罪下官,似乎說不過去?。

    下官身在史館,還沒高?大?人消息靈通,正想請教高?大?人,為何小暉好端端地下南洋去?。高?家長輩是苛待他還是要害他,讓他在南原省都待不下去?,要遠離故土躲避!

    “一派胡言!”

    俞慎言笑道:“下官知道高?大?人愛子如?命,可別人不一定這么認為。不過,堂堂戶部侍郎的大?公子能有此魄力,高?大?人的確教子有方!-

    第079章 第 79 章

    翰林院, 俞慎言抱著一摞書朝史館去,半道與白?堯幾位大人碰面。

    “俞兼修?”翰林院任侍讀朝他懷中書看了眼,笑道, “每次瞧見俞兼修都在忙碌,編修西北各部史這么?忙?”

    翰林院是比較清閑的地方,這個時辰大部分官員在喝茶閑談。編修西北各部史更是清閑中的清閑。

    俞慎言回道:“史料難尋, 年?前托人尋了一些來, 下官便想早點?整理出來!

    白?堯笑呵呵對同僚道:“是這年?輕后生知上進!

    任侍讀沉吟一聲, 點?頭贊道:“難得!”

    在那么?個位置, 就是每天喝茶混日子,朝廷也沒?人會太在意。能夠做到無人處恪守本職, 兢兢業業,的確是難得的后生。

    只是史館那么?個差事, 若無貴人提拔,是沒?什么?出頭之日的。

    待俞慎言離開后,任侍讀捋著胡須, 道:“老夫聽聞俞兼修是戶部高侍郎的內侄,可是真事?”

    白?堯亦是寧州籍官員,平素兩人關系尚不錯,他向?白?堯打聽。

    這話白?堯在陛下面前已提過,也無須遮掩, “是。”

    任侍讀嘖了聲, 皺著眉頭一臉疑惑,“俞兼修當初殿試二甲第六,朝考又是前三, 那么?多的好地方還不是隨他挑,偏偏去編修西北各部史……”滿是惋惜。

    問了一句和高侍郎關系, 又對其選擇嘆惋一句,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如此?好的成績和才學,還有一個高位的姑父,怎么?也不該去坐冷板凳。

    高侍郎對原配深情,當年?在翰林院為他贏了不少贊賞嘉許,至今偶爾還有人提一嘴。

    俞兼修之事就耐人尋味了。

    一側年?輕的官員道:“聽聞高侍郎的大公子前段時間?隨商隊下南洋,不知是真是假。”

    任侍讀思忖了下,問:“高大公子什么?職務差事?”

    “并無差事,一直在老家讀書。今年?是秋闈之年?,忽然不讀書下南洋去,不知高侍郎這是何意!

    任侍讀朝白?堯看一眼,想聽白?堯解惑。

    白?堯裝糊涂,“高大人用?意必定高深莫測,此?乃高大人家事,咱們問不著!鞭D開話題討論起今年?秋闈主?考官的選派。

    本朝秋闈各省一正一副兩位考官皆是朝廷選派,因各省距離京城遠近不同,從?上個月已經陸陸續續選派離京。

    這種考差雖然辛苦,卻也是個美差,不少人巴望有此?機會-

    南原省距離京城雖遠,然后路途坦蕩,官船走?水路從?盛都可直達安州城,一般情況一個月左右,六月中下旬主?副考官便選定南下。

    排云書院多官宦子弟,消息靈通。今年?南原省秋闈,主?考官乃翰林院任虔任侍讀,副考官乃兵部主?事。

    南原省欲參加秋闈的學子私下全討論開,將主?副兩位考官的家底都摸得清清楚楚。

    俞慎思從?程宣的口中得知,任侍讀是先帝時二甲進士,出身耕讀之家,曾兼國子監職,亦擔任過外差。做人做事屬于?求穩不求進一掛。

    副考官劉望乃甲辰科進士,行人司行人,后來任刑部主?事,因為善兵部事,平調至兵部任主?事。

    秋闈前排云書院中很多外省的學子,從?年?后就陸陸續續回鄉參加秋闈。

    學舍前的樹下長廊里,俞慎思坐在石凳上,背靠廊柱翻看平素整理的名家文章,準備考前再拜讀溫習。

    羋儲端著一盤切好的瓜過來,放在石凳上,將一把叉子遞給他,笑道:“別人是臨時抱佛腳,俞弟你就不必了吧?上月月評你都考到第三了,這次鄉試還不妥妥地高中!

    俞慎思叉了一塊瓜瓤,用?井水冰過,清冽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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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道:“排云書院才多少學子,今科秋闈多少學子了。書院一名之差,放到南原省不知幾何,不敢松懈!

    “你太過自?謙了。排云書院的前三,秋闈不出意外落不到十名外。你呀,毫無疑問前十,說不定還是個解元呢!”

    俞慎思笑道:“我謝謝你吉言,你也說了,不出意外。秋闈三場九日,一切難料。每科不知多少學子就是出在了意外上!

    “杞人憂天。”羋儲笑道,“我若是你,我早就尋個涼快地方睡大覺了,養好身子,才能扛過秋闈三場。對了,有沒?有興趣去游湖?程宣、湯獲他們去西湖游船賞景,放松心情!

    大考在即,他們心倒是挺寬。現在距離鄉試還有大半個月,放松也太早了。何況人家二位也有放松的資本。

    “還有誰?”

    “蕭臻和徐鼐幾人。”

    兩年?了,徐鼐終于邀請動程宣了。

    俞慎思放下叉子,笑道:“我就不去湊熱鬧了!

    一群官宦世家子弟,還有幾位很瞧不上他這般小門小戶出身的學子,自?己融不進去,也不想融。

    這些人就算不走?科舉之路,今后也衣食無憂,他比不了。

    他還是溫習文章比較實在。

    “你真不去?興許他們是借著游船討論學問呢?”

    “不去!

    羋儲嘆氣道:“我以為你會很想去,還想跟著你一道!

    俞慎思好奇地看他一眼,似乎他做什么?決定往往都能影響到對方,說不好聽的,對方好似在圍繞他轉。

    好比學畫,羋儲本是不學的,自?從?上次見過他的畫后,今年?也去跟著崔夫子學畫。

    “你想去?”他問。

    羋儲笑道:“我與他們并不熟,我只是想游湖。若是能夠有機會咱們租下一艘船,相熟幾人一起游玩才有趣。不過,馬上秋闈了,你連他們的聚會都不去,顯然也沒?心思游船,待秋闈后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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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羋儲說話行事的慣常模式。

    只要他拒絕一件事,對方總能夠尋到脫身的說辭-

    七月底,俞慎思告假回家,安心準備秋闈之事。

    李幀讓他幫忙選八月初學報首篇文章,他自?是樂意,又能夠看到好文章。隨著學報廣為人知,每個月投稿的文章也越發多了,這半年?,他閱讀百家文章受益匪淺。

    書案旁箱子里是送來的文章,有的是折子形式,有的是幾張紙卷起來,大部分是信封形式。

    墨池和洗硯拆信,整理文章。他一篇接一篇看。

    文章多了,水準也就更加參差不齊。有些文章看前面幾句話,后面就不需要看了。有些文章卻值得反復品讀。

    這個月投來的文章,整體水準比往期高。

    他猜想,應該是那些來省城準備參加鄉試的考生。他們得知科舉學報,從?而投文章過來試試水。

    若是如此?,他今科秋闈的壓力?不小。

    忙了大半日,一箱的稿子看完,挑出幾篇他認為十分精彩的交給李幀。李幀也將認為好的文章交給他,讓他看看學學。

    同他道:“今科主?考官任侍讀喜歡古典意蘊深遠的文章,這幾篇約莫就是他偏愛的類型,你多看看。這幾日每天寫一兩篇熟悉熟悉!

    俞慎思將幾篇文章細細品讀,的確與任侍讀的文章風格一致。

    李幀又道:“你的文章雖然與其有相似之處,但偶爾會顯犀利,這次秋闈要懂得藏鋒!

    “我知曉!-

    安州八月暑氣未盡,三更天卻微涼。

    城中街道處處可見車馬燈火,數千名考生如流不斷涌向?貢院。深夜中點?點?燈火,好似考生心中的光亮。

    俞家的馬車在街口停下,俞慎思跳下車,接過小廝遞來的考籃,對車中李幀道:“姐夫,人太多了,我自?己過去就行了,我已經很熟了!

    “好。”

    李幀應下,卻沒?有離開。不待人順利進入貢院,變故太多,他不放心。

    俞慎思到寧州府的隊伍,見到高昉、高晗和宗承武,三人來得比他早。

    “東西都檢查了嗎?”高昉提醒。

    “檢查了,你的呢?”

    “大哥幫我檢查幾遍,沒?錯處的。他一直在外面等你,沒?見到你,讓我見到你一定要提醒你!

    這么?多年?過去了,高晰還是沒?能從?當年?的事情中走?出來。

    以他的性情,這輩子恐怕都難走?出來。將來某日所有真相揭開,不知道他要如何面對,如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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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樣干凈的人,就不該生在高家的爛泥窩里。

    他朝高晗看去,那件事情,他即便當時年?幼不知真相,現在應該也能明?白?了。

    高晗面露幾分慚愧,別過臉去-

    貢院前唱名,俞慎思聽到一個熟悉名字,竟然是前幾日李幀讓他看的幾篇文章中一篇的作者。

    他踮著腳望去。

    如今他的個頭已經長起來,雖然還不及俞慎言兄弟,也不差多少。踮起腳能瞧見貢院門前情況。

    被唱名的是平州府考生,太遠看不清臉,大致猜測是個青年?。

    不知道就是此?人,還是重名-

    貢院落鎖后,門前街道上送行的人漸漸散去,李幀此?時才讓小廝趕車回去。

    考生入貢院后,先拜圣賢,然后聽官吏宣讀場規等示意,之后才會前往各自?的考舍。

    第一天入考場,第二天子時發題。

    號舍逼仄,坐著尚可,蜷縮睡一晚,著實不舒服。

    八月還有蚊蟲,荀藥塵提前配了兩個驅蟲香囊讓他帶著,如今左右各放一個,很快耳邊沒?有蚊蟲聲。

    沒?多會兒,旁邊號舍傳來呼嚕聲,幸而隔得有些遠,用?棉將耳朵堵上沒?多大影響。

    他也是佩服這位考生,這條件、這境況,能睡得這么?香。

    真是有福之人-

    子時發題,考生們睡著了還是沒?睡著的,全都在一聲聲的鑼聲中,從?號舍里起身,調整桌板,準備開考答題。

    俞慎思覺得朝廷這項規定很不合理,深更半夜讓考生開始答卷,不知道是哪位大聰明?制定的場規。

    這不僅是考學子的才學,也是考身體素質和意志。

    既然大聰明?制定了,他也只能遵守。

    喝兩口水,清醒下頭腦,便開始答卷。

    第一場是四書題和五經題。

    俞慎思本經制的是《詩》,五經題也選擇《詩》,本朝學子制經以此?為多,想文章出類拔萃,一鳴驚人不容易。

    當看到五經題第一題時,他這次不是認為李幀可以去開科舉輔導班了,他也不懷疑李幀是不是穿友,或者重生。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穿到某本書中,李幀是這本文的主?角。

    第一題: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聞令望。豈弟君子,四方為綱……

    正是李幀兒子名字的由來-

    第三天出考場,他直奔家中。

    李幀正在院中教小久走?路。他站在穿堂看了許久,穿友不可能,重生也不太像。

    莫不是自?己真的穿到某本書中,李幀是書中主?角?否則他哪來那么?好的運氣,每次踩在科舉的點?上。

    若李幀是男主?,大姐豈不是女主??

    只是……

    哪有書中男主?像他這樣,只想老婆孩子熱炕頭,不思功名,不思財權,一切事情被身邊人安排著-

    “思兒?這么?快回來?考得如何?”李幀抱起兒子走?過去。

    俞慎思笑著迎上去,“尚可!倍号讼聦Ψ綉阎械男〖一,和李幀說起第一場考卷中的題目,這次他注意觀察李幀的反應。

    李幀驚喜,調侃道:“你高中一定要好好謝謝小久。”然后便讓他詳說考場情況和答卷情況。

    并無任何異樣。

    第二場和第三場一切如常。

    俞慎思拍拍自?己腦袋,告訴自?己,三場九日把自?己考傻了,全是胡思亂想,怎么?可能穿書。

    考完后,李幀對他此?次秋闈的評價是穩中-

    貢院中,內簾官們剛準備放松下來,又一堆考卷堆在案頭,松了一半氣又提起來。

    經過幾日緊張批閱,一位房考官拿著一份考卷,原本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文章看完后面上露出喜色,拍著桌案贊道:“好!真好!詞義透辟,論古有識,變化從?心,真是難得啊!”

    房考官將自?己選中的一摞考卷送到主?考官案頭,并將此?份考卷放在最上面。

    任侍讀取過此?份考卷,滿篇朱筆圈,點?綴字間?賞心悅目。再看房考官的評價,這么?多日第一次見給這么?高的。

    他耐心逐字逐句看下來,文辭古樸沉穩,引經據典,如山如淵,讓人心神開闊,不由靜下來,消了幾分疲憊。頻頻點?頭,心中肯定,真是多日來難得的佳文。

    看完后他提筆給了批語,隨后遞給副考官劉主?事瞧,頗為滿意地道:“南原省不愧是才子之鄉,這么?多日佳文看了無數,這一份尤為不俗!

    劉望閱覽一遍,也附和贊道:“字字珠璣,全篇無一字贅余,少一字又顯不足,唯如此?剛剛好。秋闈中此?番文章實數難見,這也算是下官和任大人的福氣了!

    任侍讀捋著胡須呵呵笑道:“你我能來南原省當考差,已是有福運!-

    半個月的批卷結束,眾位考官和內監試官一同拆卷填榜。

    拆封遵循春闈模式,從?第六名亞魁開始往后拆,逐次填榜。從?第五名起逐次往前拆卷填榜。

    當拆到第一名時,眾人神情緊張,請任侍讀親自?拆封。

    任侍讀捏捏掌心,也迫不及待想知曉今科秋闈自?己取中的解元是何人。

    他下意識搓了下手,小心地拆開糊名紙張。

    諸位考官和內監試官緊緊盯著。當看到考生信息時均露出詫異。

    “才十四歲?”劉主?事沉吟一聲,“年?紀太小了些。”

    其他房考官也都默默點?頭,開國以來,這個年?紀的舉人都沒?出現過,更莫提這個年?紀的解元了。

    一位房考官直言道:“若是將其列為解元,豈不是讓滿榜考生汗顏?傷了滿榜學子之心?”

    有一人開口,立即有第二位房考官表示贊同:“榜上多二十三十四十歲的考生,苦讀數十載,提此?少年?為解元,著實不太妥。不若朝后壓一壓,這個年?紀還需要再磨礪沉淀。如提為解元,贊譽太盛,小小年?紀易自?滿,對其以后治學并非好事!

    旁邊幾位房考官再次點?頭表示認可。

    “就放在第五,這個年?紀能奪得經魁,已經是我朝獨一份了!

    “是。”劉主?事道,“這第二名年?弱冠,倒是還能說得過去!

    眾人望向?第二名的墨卷上信息,都注意到此?考生父親姓名:程遠岱。

    河東河西兩省總督程遠岱,便是南原省炎州人。程總督兼領兵部尚書之職,劉主?事正是兵部主?事。

    眾人面面相覷,沒?出聲。

    第一名的房考官張大人起初沒?有注意到此?,心中已為少年?考生惋惜。如今瞧見了第二名的信息,又知道了副考官和房考官們的心思,心中已不是惋惜了。

    張大人道:“秋闈是為朝廷儲才選才,既是儲才選才,自?是論才排名,何有按年?紀排名之理?”問向?內監試官,“韓大人以為如何呢?”

    內監試官職責是監察,當不允許徇私不公之事存在。

    韓大人支吾幾聲,笑道:“本官不是考官,也未讀二位考生文章,不通這些。本官來說,有失公允,該主?考任大人拿主?意才是!睂㈦y題拋給任侍讀。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任侍讀的身上。

    任侍讀看著自?己原定的第一名考生信息,想到白?堯大人曾言,翰林院史館那位后生還有一弟,少有才名。從?籍貫和姓名不難看出就是此?考生。

    那位后生胸懷才學,埋沒?在史館中。其弟亦是耀眼少年?,再次被奪了解元之名,更讓人痛惜。

    但戶部侍郎對原配的一雙侄兒似乎并非外人所言那般親厚,甚至有隔閡芥蒂。第二名程考生又是程總督之子。

    他捋著胡須嘆息,難決斷。

    張大人見任侍讀猶豫,露出不悅之色,“任大人,你是翰林侍讀,又是今科南原省主?考,受陛下信任,當為陛下為朝廷選真才實學之士。秋闈以才論高低,解元雖年?少,卻實至名歸。

    考卷上文章任大人之前稱贊不已,稱其是今科秋闈當之無愧魁首。稱其放在會試一眾考生中亦不落下風。這都是你親口所言,考卷上批語亦是你親筆所寫!

    任侍讀捻著胡須沉默未言。

    張大人又對劉主?事和其他房考官道:“諸位大人讀解元文章時,亦贊不絕口,全都欣賞其才。就因為其年?少而要落于?人后嗎?我大盛朝廷難不成容不下少年?英才?不許少年?才子出人頭地?是要打壓年?少有為之人?

    我大盛就缺這樣的少年?才子,就需要這樣少年?后生。提其為解元,也讓天下讀書人知曉,朝廷選才不拘年?歲,以才為先,以德為先。

    ……”

    一番慷慨爭辯,眾人沉默,紛紛看向?任侍讀,他是主?考,最終的決定權在他手中。

    劉主?事左右看了眼張大人和任侍讀,輕輕咳了聲,笑著道:“程考生的文章也不輸第一名,聽聞程考生是炎州府小三元。提為解元,也是順理成章。”

    張大人冷哼瞪著劉主?事,“順誰的理?成誰的章?任大人,解元文章無論你壓到第幾,待秋闈結束,舉子文章放出去,天下文人士子自?會評斷。下官話至此?,請任大人裁斷!”

    第080章 第 80 章

    九月初三, 貢院南墻外?,一張

    桂榜似一瓢冷水澆在了大釜熱油中,瞬間炸開, 沸反盈天。

    觀榜的人在你?擠我攘的人群中,個個好似廚子手里?的面團,揉來搓去。耳邊充斥全是叫嚷聲。

    即便?是站在遠處等待的人, 也被來來往往的人撞得東倒西歪。

    街道上你?喊我叫, 有的捶胸頓足, 有的仰天長嘯, 有的喜極而泣,有的抱頭痛哭, 有的又跑又叫如瘋子……百態盡顯。

    貢院附近的茶聊酒肆擠滿了人,考生們心焦如焚, 翹首以盼。

    俞宅中每個人亦是形態不一。

    俞綸坐在堂中,眼睛一直盯著外?面,面容焦慮, 一會?兒一聲嘆,不時念著:“怎么看榜的人還沒回來?”

    盧氏在門前走來走去,急著吩咐下人再去門外?瞧瞧。

    之?前長子秋闈、春闈,他們都不在身邊,也不知哪天發榜, 知道消息已經是多天之?后的事, 沒經歷過?這種等榜情況。

    和二位長輩相比,晚輩們倒是心寬。

    俞慎微和李幀相信弟弟能夠高?中,所以并不焦慮什么。

    俞慎思心中雖然?緊張, 卻還能表現如常,正在教小久喊“叔叔”。小家伙學會?走路了, 還不會?說話,小嘴只會?“叭叭叭”。

    大俞氏夫婦知曉今日放榜,便?提前過?來。二人進門便?說來的路上遇到好幾撥報喜的官差,見俞家還沒動靜,弟弟弟媳焦急不安,勸慰道:“思兒肯定是考得好,名?次排在前頭,報喜要最后過?來!

    話音剛落,小廝就風風火火跑回來,人沒進門,聲音已經傳進來。

    “老爺、夫人,三少爺……”

    沒聽到后面話,堂內堂外?所有人緊張地朝小廝望去,卻見小廝跑得太急,直接摔趴在地上。

    旁邊人還沒來得及上去扶,小廝自己一邊爬起來一邊高?聲大喊:“三少爺高?中解元!頭名?解元!”

    滿院頓時靜如空谷幽林,李幀第一個回過?神,走出回廊問:“沒有看錯?”

    “小的和洗硯看了好幾遍,是咱們三少爺沒錯,報喜的官差已經朝這邊來了。”

    “解元?”俞慎思嘀咕一遍,喜上眉梢,跑進堂中和長輩分享。

    堂中幾位長輩也都從震驚中回過?神,皆大喜,盧氏喜極而泣,忙吩咐下人準備迎接報喜的官差。

    半盞茶的工夫,官差敲鑼打?鼓登門,身后圍擁成群看熱鬧的人。

    見到今科解元還是個青澀稚嫩的少年,唏噓一片。大盛開國以來,從沒見過?這么年少的舉子,還是個解元。

    真是天才神童。

    俞慎思接過?捷報,看著捷報上自己的名?字和信息,還有點恍惚,驚喜太過?意?外?。

    每每不期待,每每有驚喜。

    門外?的人前擠后擁來道喜,十四歲的少年解元,前途無量。

    俞宅門前送走一撥道喜之?人,又迎來了一撥,喜錢也散了幾撥,宅中下人都跟著沾了喜氣,人人都得了豐厚賞錢。

    俞家給報喜的官差包了一份大大的紅包喜錢,送走官差出門時,為首的官差偏著頭低聲對俞慎思道:“俞解元,你?得好好謝謝張通判!

    一句話將俞慎思說蒙了,他細問,官差似乎不便?透露,又道了幾聲恭賀便?走了。

    今科秋闈的所有考官中,的確有一位張通判,正是從平州府調過?來的通判張學蒙。此人是辛丑科進士,取士后便?在六科任官,后來不知為何外?放地方。為官十數載,年近不惑。聽聞為人剛正,才學出眾,也正是因為此南原省鄉試他才被選調過?來暫領此差。

    官差的話讓俞慎思猜到,張通判應該是他的房考官-

    次日鹿鳴宴,高?中的舉子歡聚一堂。俞慎思見到今科主考任虔任侍讀,亦見到了那位張學蒙張通判。

    任侍讀神色有幾分凝重,張通判卻眉眼皆是喜色。

    他打?量二人之?時,二人也正打?量著他。

    面龐青澀,身姿略顯單薄,顯然?身段個頭還沒有完全長成,一雙眉眼清秀,氣度從容。這個年紀摘得桂冠,竟沒有自得驕狂之?態,舉止謙和,十分難得。

    張通判心中萬分滿意?,也不枉他力?爭留住他解元之?名?。如此少年,將來豈會?不有番作為。

    任侍讀對這位少年解元亦算滿意?,有其兄在前,弟弟自不會?差到哪里?去。但他心中總是不太安穩。

    將其提為解元,自己也算是沒給高侍郎和程總督的面子,不知這二人是否介懷此事。但這少年文章的確篇篇錦繡,諸位考官最初一致認可,天下文人必然?亦是如此看-

    鹿鳴宴,才子齊聚,少不得吟詩作賦,俞慎思作為解元,自當?要吟幾首,供眾人品鑒。眾舉子也都想看看這位少年解元是否真有其才。

    作詩是俞慎思弱項,這樣場面,推拒不得,硬著頭皮吟道:鹿鳴一曲酒盈卮,歡聚還欣會?有時。正是秋闈恩寵渥,滿堂翰才頌昌期。

    俞慎思自覺勉勉強強,任侍讀卻很給面子,贊道:“好一句滿堂翰才頌昌期。”對他的詩略作點評,又讓亞元程宣也吟一首。程宣直接和了他這首。

    有二人開頭,其他舉子也都紛紛一展才學,宴會?氣氛也輕松歡快起來,觥籌交錯。

    俞慎思不善飲酒,這個年紀也不宜飲酒,不少舉子卻故意想灌他。若以年少推拒,少不得要被陰陽揶揄,他索性借口這兩日身體不適,在吃藥,不便?飲酒。有個這個借口,那些想灌他酒的舉子也怕落人口舌,只好作罷。

    宴飲過?半,任侍讀將俞慎思叫到跟前。他一直觀察這位自己提名?的解元,從最初覺得解元之?名?太盛他年少扛不住,到此刻認為其不負解元之?名?。不僅因其文章才氣,亦因其言談舉止當?得起。

    任侍讀對俞慎思勉勵一番,又道:“以你?的文章參加明?年春闈亦有望,若是明?年春闈金榜高?中,十五歲的進士,真真古往今來第一人了!

    有此盛名?,史書都要留一筆,的確足夠誘惑。

    俞慎思拿不住任侍讀之?意?是真心建議,還是故意?試探,看他是否是那一心追逐名?利之?人。

    他施禮答道:“承蒙恩師厚愛,學生如今年歲正是讀書大好時候,學生想再沉心多讀幾年書,多見識一番事,待年長些再參加春闈,屆時能更好報效朝廷!

    對方是翰林官,俞慎言亦在翰林院,即便?碰不到面,今后應該也會?注意?到俞慎言。他身在史館艱難不易,還在高?明?進眼皮底下。任侍讀能將他提為解元,至少不會?與高?明?進沆瀣一氣。

    末了他又道:“學生長兄常教育學生,做學問戒急戒躁,待書讀百遍,其義自明?,待書讀萬卷,一切自會?水到渠成。學生不敢貪進!

    任侍讀欣賞地點著頭,果真是兄弟。一個身在沒前途的史館依舊勤勤懇懇,一個解元加身不驕不躁,還能沉下心讀書。

    “好,好!”任侍讀贊道,“有此志向甚好!”又勉勵一番。

    俞慎思借此機會?拜見房考官張通判,張通判眼中清亮,滿是對面前少年的喜歡,然?言語卻平淡,表現一切都是本職所在-

    宴會?結束,眾舉子散去。

    程宣喝得有些多,靠在馬車窗前吹風醒酒。送他回去的舉子道:“我聽說本來解元是你?的,是任侍讀不聽眾人勸,將他列為解元!

    程宣斜了眼身邊舉子,冷笑問:“你?從哪聽來的?”

    “自是……當?時在場的人說的。”

    程宣輕輕吐了口氣,坐直身子,背靠車壁冷笑道:“我聽到的與你?不同。”

    “你?聽到的是什么?”

    “真相!

    兩個字將舉子懟得無話可說,最后還是打?抱不平的語氣道:“他小小年紀列為解元,不知多少人面上無光,心中不爽快。一直以來秋闈壓年歲是慣例,丙午科原定的解元年十七都被壓到第三去。他十四被朝后壓一壓不算什么!

    程宣冷眼看著面前人,譏笑道:“所以這么多年提到丙午科秋闈,第一個想到的是第三名?,其次才是解元!

    “那是因為第三名?年少早逝,世人惋惜罷了!

    程宣不以為然?地輕笑。

    “我看了俞慎思的文章,我的確不如他。這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就算丟人,技不如人不是別人錯。其他人服不服我管不著,我是服的!迸擦讼-身子,閉眼不再說話-

    俞慎思高?中解元后,俞家門前來拜訪送禮的人絡繹不絕,有些是認識的,有些根本不識。李幀依著關系親疏和賀禮輕重來收,重

    禮無論親疏一概退還。

    九月初六是小久周歲宴,俞家為免有人借此機會?送禮,沒有大操大辦,只邀請了大俞氏夫婦,一家人關上門慶賀。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去年小家伙滿月很多人都是知道的,不少人算到日子送來賀禮,或者直接登門道賀,李幀全都婉拒。

    抓周儀式剛要開始,小廝來回稟,臨水縣宗家二位少爺過?來道賀。

    宗承武此次秋闈亦高?中,其是俞慎思同窗,要來賀也該是賀俞慎思高?中,而不是賀小家伙周歲。

    俞慎思出門迎接,見到來人竟然?是宗承良和宗承玉兄弟。兩年未見,宗承玉身量拔高?一截,面龐也長開。

    宗承玉先道了番恭賀他中舉的話,又笑道:“我是來賀你?高?中解元,我大哥是來賀小公子周歲!

    二人是因為這幾日家中生意?上的事留在安州,得知小久周歲,特?地過?來。

    太過?相熟,俞慎思沒有將其拒之?門外?。

    兄弟二人進門后,俞慎微與宗承良在堂前碰了面,數年光陰,物是人非,往事已成云煙。

    俞慎微笑著點頭問好,宗承良也笑著回應,“聽聞令郎今日周歲之?喜,略備薄禮前來祝賀,不請自來,還望莫怪!

    李幀抱著兒子從堂中走出來,笑著道:“犬子小小生辰,竟驚動了宗少爺。來者是客,宗少爺里?面請!

    俞綸夫婦對宗承良并不熟,只多年前見過?一面,亦不知宗承良曾傾心自己女兒,只當?兒子同窗相待。

    李幀道:“宗少爺來得正是時候,犬子的抓周儀式正準備開始。”

    宗承良看著對方懷中的小娃娃,白白嫩嫩,圓潤潤的臉蛋,一雙眼睛水靈有神,和俞慎微甚像-

    抓周時,面對周圍各式各樣的東西,小久竟然?一手抓筆一手抓小木劍,讓他選一個,他兩個都不松手。長輩們樂開了花,紛紛道:“長大了必是能文能武!

    俞慎思見宗承良目光還會?時不時落在俞慎微身上,顯然?沒有完全放下。

    他笑著同長輩道:“虎父無犬子,小久將來必然?隨姐夫一般,文武雙全!

    盧氏笑著應道:“是要像他爹娘般聰慧伶俐的!

    大俞氏撫著侄孫兒,同弟弟和弟媳道:“你?們真是好福氣,阿幀這個女婿可比許多人家兒子還強百倍。”

    幾位長輩夸贊,李幀笑著全盤接受,并朝懂事的弟弟瞟了眼。

    旁邊的宗承良此時朝李幀打?量。他聽聞此人曾是高?家書肆的伙計,出身貧寒,無親無族,默默無聞,沒聽說有什么本事。當?初俞慎微與他成親,他只當?是俞慎微感激其相救,讓其撿了便?宜。

    如今此人一邊經營書肆,一邊兼顧俞家繡品生意?,皆經營得蓬勃紅火,看來是自己看低了此人。@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俞慎微是見多識廣的姑娘,能讓她傾心的夫婿豈會?真的只是個書肆普通伙計。

    開宴后,幾位長輩聊起了各自兒子在外?為官和婚姻之?事,晚輩們聊起了生意?上的事。

    宗家兄弟過?幾日準備北上。俞家也已經安排好數日后北上,兩家正巧同行。相約路上相互照應,以后生意?上之?事相互幫扶。

    此次宗家主動過?來慶賀小久周歲生辰,亦有此意?。

    數日后,李幀和施長生北上,俞慎微姐弟二人每人寫了一封信,讓他們帶給俞慎言,更將弟弟高?中解元的消息帶去。高?晰和唐子豐二人與其同行,俞慎思取出兩條會?元的通寶手鏈分別贈給二人。

    高?晰當?場便?將手鏈戴在了手腕上-

    李幀北上,書肆便?是俞慎微打?理,學報每個月要選文章這個任務便?落在俞慎思的頭上。

    九月份收到的文章,好幾篇是關于東南倭賊侵擾當?地百姓之?事。

    趙將軍和當?地的軍民與倭賊交鋒過?多次,這些倭賊狡猾得很,侵犯后很快退回海上,消失無蹤。倭賊與海賊相互勾結,攪擾百姓不得安生。

    今年又侵犯多次。

    十月上半月的學報,俞慎思特?意?挑選幾篇相關的文章,辦了一個專期。

    買學報的多是書院和府學的學子或文人,這個問題一時間成了關注的熱點。

    書院內也開始討論此事,講堂上,主講們都會?說到此,看得出人人都對此事義憤填膺,俱想良策欲平定此事。

    城中武學的學生,有人直接告假跑去東南要去軍中效力?。

    十月底傳來趙將軍取得大捷,并將殘余倭賊驅逐出境,書院中關于此討論的熱度才漸漸降下去-

    李幀等人亦在十月抵達京城,與他們前后抵達的還有擔任南原省考差的任侍讀和劉主事。

    每個省秋闈取中名?單都要呈給皇帝御覽,然?后交到禮部入冊。

    南原省是才子之?鄉,皇帝歷來特?別關注。

    當?看到取中名?單上解元的名?字時,皇帝頓了頓,微蹙眉頭。

    任侍讀沉著氣沒敢出聲,十四歲的解元的確太過?年少,他也算是冒著險提名?此人,心中為此想了好幾套說辭等著回皇帝問話。

    劉主事眉間有一絲看好戲的意?味,正欲開口挑起話題。卻聽皇帝道:“這名?字……有些眼熟!

    旁邊伺候的總管公公瞥到解元名?字,沉心想了下,小聲提醒:“陛下,是癸丑科會?試發現鹽鹵舞弊的那個小童生!

    皇帝略想下,點了點頭記起來。“其兄是癸丑殿試前十!

    “正是!

    皇帝再次點頭,“不錯。”沒有再說其他,繼續朝后看其他舉子。

    皇帝既然?知曉此人,亦沒有說不妥,便?是默認這個少年解元。

    任侍讀松了口氣,劉主事卻提了口氣,慶幸自己剛剛沒有口快。

    皇帝將名?單看完,又取過?南原省秋闈文章,第一個要看的自是解元文章,看完后眉間露出喜色。放下文章后,忽然?問任侍讀:“俞慎言可是在翰林院供職?”

    殿試前十多半是進翰林院,然?一直沒有聽到此人,若非是其弟為南原省解元,便?忘記了這個人。

    任侍讀稍稍驚異,皇帝竟忽然?問起那個后生。

    他自不敢欺瞞,施禮道:“回稟陛下,正是,在翰林院史館任兼修。”

    “兼修?”皇帝沉吟一瞬,“年少多讀幾年書也好!-

    任侍讀從大殿離開后,細品皇帝最后一句話,越品越覺得味道不對。

    皇帝明?顯對俞氏兄弟才學是認可的,連十四歲的解元都沒說什么,沒理由對俞兼修還讓他在史館多讀幾年書。編修西北各部史,資料甚少,可不是三五年就能完成。少則七八年,多則十數年。

    走下殿前御階,他方后知后覺。皇帝是以為俞兼修和新科狀元一般在翰林院兼任修國史之?職,幾年后令派他職,而不知其全身心在修西北各部史。

    如今已退出殿來,他也不能為了這個事再特?意?進言,豈不是惹嫌疑,只好嘆惋作罷-

    安州城。

    入冬后天氣漸冷,俞慎思從安州城回到書院,進門就聞到濃濃酒味,羋儲趴在書案上,手中還握著一個酒壺。

    自從鄉試落榜后,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醉酒。不僅他,高?昉亦是。兩個人常常相伴去城中飲酒。

    “羋兄,你?又喝了多少?”走過?去奪過?對方手中酒壺,竟然?已經空了。

    羋儲像個無骨之?人一樣,從桌上抬起軟塌塌身子,醉眼蒙眬地看著俞慎思,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坝岬,你?也要喝酒嗎?”

    “在書院醉成這樣,若是讓齋長知曉,要記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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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羋儲苦笑含糊地道:“我不喝酒做什么?我沒有你?那般才學出眾,亦沒有你?命好有個高?官生父……”

    俞慎思驚了下,抓著羋儲問

    :“你?說什么?”

    羋儲癱軟地靠在椅子上,如爛泥一般,醉言醉語,吐字不清,模糊可分別對方說:“你?生父是當?今朝中戶部侍郎。高?侍郎對你?生母情深,你?雖不姓高?,有這樣的生父護著,將來也是前程無憂!

    俞慎思震驚地看著面前醉醺醺的羋儲,他如今這話不像是作偽,是真心吐露。

    能說出這樣的話,他不是高?明?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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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對我照顧,就因為此?”

    羋儲歪著身子醉如爛泥,身子從椅子上滑下去。俞慎思一把將人拽住,按在椅子上,厲聲質問:“剛剛的話是誰告訴你?的?誰告訴你?我生父是誰,誰又告訴你?他會?護著我?”

    羋儲眼睛半張半瞇,嘴巴里?嘀咕了一句,人醉了過?去。

    “羋兄!庇嵘魉寂牧藥紫铝d儲的臉,已經醉得糊涂了,話在嘴里?黏糊地吐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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