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山的話空落落的飄在半空,著實把梁星淵嚇了一跳。
他收緊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擰起眉頭,仿佛并不明白楚君山到底在說什么。
只有梁星淵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楚君山,為什么會忽然問這樣的問題?
難道,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已經發現了自己的觸手嗎?!
這樣的可能性雖然不大,但并不是絕無可能!
想到這里,梁星淵冷汗直下,快速的回憶著過去幾天的點點滴滴。
難道是在浴室外面那一次?還是晚上楚君山沒睡著的時候,不小心看見了那些不聽話的觸手?
不、不會是這樣的。
他一直很注重保護觸手的隱私,大多數時間,都沒有將那些蠢蠢欲動的觸手們放出來,更何談讓楚君山發現?
梁星淵深知自己的謹慎,輕輕的挑起一側眉梢,將這些可能一一排除,最后,只剩下一團黑線般的謎團。
他抿著唇,強迫著自己的目光從對方明凈漂亮的眼眸移開,輕輕的咳了一聲,輕聲道:“這個……我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
他緊緊地盯著楚君山的眼睛,像是想要從那雙美麗的眼睛中看出一點兒不屬于“平!狈懂牭纳裆。
但是很可惜,梁星淵竟然失敗了。
楚君山的這個問題像是隨口一提,并不執著地糾結于梁星淵給出的答案。
他只是淡淡的笑笑,岔開話題:“原來這樣。我想,大多數人對于這種特殊的取向都無法接受,當然,喜歡觸手并不是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
他轉過頭,恰好對上梁星淵尚未收起的謹慎打量的神色,忽然真心實意地笑了一下,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撲閃兩下:“不喜歡的話,也是很正常的!
在梁星淵不知道該回答什么的時候,楚君山抱起旁邊的小桌上整理好的文件,翻開了幾份檢查一眼,贊揚道:“整理得非常好。謝謝你。”
他微微瞇起眼睛,后腰靠在榻榻米上,微微仰起頭,像是要獎賞自己的寵物一般,瓷白的指尖點了點飽滿的淡粉色的唇.瓣,那雙澄凈的眼眸直勾勾地看著他:“要親一下嗎?”
兩分鐘后,梁星淵向后仰起頭,兩人相貼的唇瓣分開。
屬于楚君山的香氣和甜味仍然久久不能消散地縈繞在他鼻尖,清甜的香氣仿佛具有某種麻醉的成癮性。
過了許久,梁星淵才從一陣恍惚中察覺,到最后,楚君山還是沒有回答他提出那個問題。
·
最終,開車回家的路上,只有梁星淵一個人。
楚君山和他步行回到原來的飯店門口后,就將資料交給了梁星淵,說自己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讓他先回去。
他要處理的事情對于梁星淵來說,其實算是一個秘密。
半個小時之前,他們還在楚君山原來的房子里的時候,楚君山就收到了一條來自于蔣純的信息。
他發來的信息很簡單,只有三個字:【找到了!
楚君山回了個“好”,報了時間,準備獨自去拿。
他央蔣純找的東西不是別的,而是專門用于怪物誘捕的一些藥劑、或者說誘餌。
楚君山打了一輛計程車,憑借記憶的方向,直接打到了工作室門口。
即使是自己和蔣純合資辦理的工作室,楚君山也很少直接來到這里。
原因很簡單,即使從無限世界出來了好幾年,但是,楚君山似乎還是沒能適應正常社會的節奏。
在無限游戲中的兩年,仿佛讓楚君山身體里的某些基因進行了改造和變異,讓他變成了不像人類、也不像怪物的東西。
他沒辦法接受高強度的社交和溝通,而每天要出門的通勤要求則對那些后遺癥很不友好。
為了社會的安定和平穩,蔣純拍板,讓楚君山只需要在家里辦公就好。
楚君山走到那座氣派的寫字樓前,微微抬起頭,望向了面前的高樓。
滿打滿算,這是他今年第一次來這里。
他乘電梯上了樓,還沒走進去,就看見了等在門口的蔣純。
“楚楚!你終于來了?!怎么了怎么了?!”蔣純一臉緊張,手中握著的文件都隨著他起伏的語調而輕輕地抖著,“為什么忽然要找我要那個東西?你快把我嚇死了啊!”
蔣純和他們見面吃完飯之后,就回了工作室整理文件,他還穿著一件打工人專屬白襯衫,非常勤勤懇懇地呆在工位上俯首甘為孺子牛。
然而,楚君山似乎并不想讓他安安心心的安享晚年,給他發了一條信息,輕描淡寫地找他要怪物的誘餌。
這些東西在無限世界里并不罕見,特別是怪物巡捕隊的成員——蔣純曾經也是其中一員,對此有些了解。
它們能夠吸引那些饑腸轆轆的怪物,激發它們藏在心底的、最深刻的本能,只有在面對一些難纏的高級怪物的時候,隊員們才會考慮用到這個方法。
但是楚君山……為什么要這個?
難道說,這個世界已經出現了危險?它們正潛藏在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等待著時機,準備將這個世界的人類一網打盡?!
諸多不好的猜測一個一個從蔣純的腦袋里冒出來,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淹沒。
為此,他提心吊膽了一整個下午,雖然不知道楚君山要這些干什么,但還是非常聽話的找好了制作誘餌的原材料,等候著楚君山的到來。
然而,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楚君山一臉云淡風輕,一點兒多余的表情都沒有,和快要急得跳起來的蔣純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實在有些著急,一時間忘記了面前這位祖宗在當年的無限世界之中,可是比怪物還要更加可怕的存在,伸手牽起楚君山的袖子,用力搖晃:“快說啊快說。∧阍趺闯聊耍?!”
“……等等!背较蚝髠壬,躲開了蔣純的牽制,他的目光繞過蔣純期期艾艾的眼睛,落到了他身后的辦公桌上,在蔣純的注視下拿起了放在上面的一個盒子,“是這個嗎?”
蔣純下意識回答:“嗯,是的……等下!”
他瞪大眼睛:“你別走,跟我說清楚了再走,行不行?”
蔣純的聲音越來越弱,到了最后“行不行”三個字,甚至帶上了一點兒卑微懇求的意味。
“……不用這樣!背秸径_步,“最近,沒有危險!
蔣純“啊”了一聲,明顯還有些不相信:“那你要這個……”
“娛樂用途!背捷p飄飄的回答,發覺蔣純看上去好像還不怎么相信,轉過頭,那雙澄凈剔透的眼眸中,完整的倒映出蔣純帶著擔憂的臉。
“放心。”楚君山的聲音中難得帶了一點兒寬慰,語氣也比平時有溫度多了,“沒有任何怪物能夠對我造成威脅,純純,你不相信我嗎?”
蔣純張了張口,想要說點什么來反駁,但是后來才發覺,自己什么話也說不出了。
畢竟……楚君山所說的都是真的。
無論是在無限流世界里,還是在正常的人類社會中,他都沒有任何對手。
在所有人眼中,楚君山生來就是克制怪物的天神。
沒有任何怪物,可以從楚君山的手下逃走。
蔣純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強行將不安跳動的心臟壓制著,令它不再那樣緊張,有些艱澀的開口:“好……我相信你。楚君山,你答應我,如果有什么事情,你要和我說——我們永遠是站在一起的朋友,對嗎?”
楚君山已經走出工作室的門。
他站定腳步,回眸看向他,忽然露出了一個清淺卻真心的笑容:“知道,我向你保證,遇到危險,會跟你說。”
蔣純跟到了電梯門口,在目送著楚君山的身影消失在兩扇緩緩合上的電梯門之后,才嘆了口氣,慢慢地走回工作室。
楚君山的保證如果出于別人口中,他一定會覺得對方在說一些無法實現的大話。
但是,如果這樣狂妄的話是從楚君山的口中說出的,蔣純選擇無論發生什么,都跟在他身邊——
就像是當年在無限游戲之中,楚君山遭遇背叛后的無數次一樣。
·
下午五點,楚君山回到了家。
他推開門的時候,率先看見了已經被整理好的文件夾。
梁星淵將他的文件搬了回來,按照文件夾上面的編號,分門別類地擺放好,現在看來,十分賞心悅目。
他忽然想,這只怪物如果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沒有在機緣巧合之下去當一名幼兒園老師的話,應該還挺適合當一個家庭收納師的。
從這一點看來,梁星淵身上,甚至比自己有人情味兒。
楚君山搖了搖頭,輕笑一聲,將那些想法全部甩出腦海。
他把從蔣純那邊帶回來的盒子放進抽屜,轉頭望去,卻意外的發覺了一點兒異樣——
和其他普通的日子相比,今天的家里好像清凈不少。
既沒有飛撲過來的幺幺零,也沒有來迎接他的梁星淵。
楚君山微微垂下眸,目光落在整潔的地板上——
他們應該在家的。
那么,他們現在去哪里了?
楚君山將外套掛在衣帽架上,轉過身,朝著露臺走去。
近來的氣溫緩慢回升,將落未落的日輪仍然斜斜地掛在天邊,灑下一面金黃的光暈,清風微揚,露臺上那些被侍弄得極好的花草就在風中輕輕地擺動著葉片和花瓣,仿佛在輕飄飄的起舞。
他在陽臺門前停住腳步,抬起頭,看見了正背對著自己,蹲在幺幺零面前的梁星淵。
那個高大的男人微微彎著腰,一只手掌控著幺幺零的腦袋,另一只手詭異地和幺幺零的前腿相握著,看上去非常像是在進行什么獻祭現場。
“……我能牽你的手嗎?”
“謝謝。”
“你的手好小,好白,好軟……”
幺幺零:“……”
它用絕望的目光發現了楚君山的到來,頓時兩只狗眼冒金光,悲傷的“嗷嗚”一聲,飛快地逃離了梁星淵的牽制,一頭竄進了楚君山的懷里。
梁星淵愣了愣,轉過頭,順著幺幺零奔逃的方向望去,視線所及之處,多了一雙穿著軟綿綿拖鞋的修長小腿。
他緩慢的抬起頭,視線隨之上移,最終,目光與楚君山的眼眸相撞時,他又像是被燙了一下,迅速轉開目光。
“在干什么?”楚君山微微俯下身,修長的手指陷入幺幺零可觀的毛發中,一下一下的順著狗毛,安撫著它受傷的心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虐狗!
“……我沒有。”梁星淵沉默了一下,站起身,干巴巴的說了實話,“我在練習牽手!
他總是克服不了大腦一發出“牽手”指令之后,那些躍躍欲試的觸手。
但是,梁星淵又實在想和楚君山十指相扣,只能拿幺幺零出來練手:“因為,我面對你的時候……總是很緊張,擔心自己做不好!
楚君山垂下眸,纖長濃密的睫毛攏到一處,隨著呼吸的起伏輕輕地顫動著,他的呼吸放緩,心跳仿佛在此刻無聲無息地停駐此間:“為什么?”
梁星淵找尋到他的眼睛,如此勇敢而真誠地望向他,不像是在給出一個回答,而是一道永不更改的誓言:“因為,很喜歡你。所以,舍不得讓你缺失任何一點兒和我戀愛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