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都督的喜歡
衛曦就這樣將她抱穩隨后騰出一只手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
再確認沒有危險后蕭念慈逐漸放松了警惕,之后便在輕撫的舒適中睡去。
但即便睡著,手中的銅爐也依舊被緊握著任由衛曦怎么挪都挪不開她濕紅著雙眼先將人抱上了床,隨后又用了巧勁將她手中的爐子撬開。
這爐子對衛曦而言并不陌生只是經過數百年的塵封上面已經沾滿了銅銹。
衛曦看著爐子,里面的刻字又多了一行那一行字,似乎對應了手爐主人的后半生。
短短的一生中有過太多曲折,在生與死的較量中,她最終勝出,也被永遠的困在了一座四方城里,這也是忙碌一生她幾乎沒有停下來休息過。
史書上記載圣祖是病逝的,也有人說圣祖是在登基后累垮了身體,但沒有人知道圣祖渾身的傷,早在少年時就已積累死神沒有帶走她卻給她留下了印記。
命似乎一開始就注定了。
衛曦將手爐輕輕放在床頭的案上隨后坐在了蕭念慈的床側
冬日的深夜很是寒冷風在不停的拍打著窗戶好在屋內有婢女提前生了供暖的炭盆屋子里并不冷,榻上的人睡的很熟。
衛曦就靜坐在一邊,時間仿佛于這一刻靜止,在這個小小的房子里,沒有了紛爭,也沒有陰謀詭計與勾心斗角,有的,只是滿懷愧疚之人的深情注視。
衛曦握起蕭念慈的手放在自己酸澀的鼻前吻了吻,“這一次,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蕭念慈蠕動嘴唇說起了夢話,衛曦不敢睡,就這樣靜靜守在她的身旁,看著她的熟睡的容顏。
時間仿佛回到了從前,清晨醒來,她最喜歡的一件事,便是看著朦朦朧朧的妻子依偎在自己懷中。
即便醒來時二人相顧無言,但他們之間的深情,全都刻畫進了對視時的眼神中。
早朝的時辰是她定下的,比舊制還要早,她通常都會早兩刻鐘醒來,有時會自己梳洗,有時會由枕邊人代之,這樣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十年,帝后同榻而眠,共同起居,琴瑟和鳴,成為了流傳千年的佳話。
這樣安靜的獨處時刻,并沒有持續多久,隨著蕭敬忠從章厚祿那兒急匆匆的出來,蕭家人滿金海的尋找著蕭念慈。
畢竟是金海聞名的船王,即便深受朝廷猜忌,也有著不少的人脈與關系。
很快,蕭敬忠就找到了衛曦的住所,他不敢擅闖,只是領著那幾個被打暈的隨從詢問看門的護衛。
“老朽家的丫鬟說我女兒是被衛都督抱走了?”蕭敬忠試問道。
護衛拿著火銃將門堵住,“我只是個看門的,不知道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那麻煩大人替我通報一聲衛都督。”蕭敬忠請求道,“我是船王蕭敬忠。”
護衛有些不耐煩,一口回絕道:“如此深夜,我家都督已經歇息了,你明日再來吧。”
這個新都督不比章厚祿,蕭敬忠不敢硬闖,只得轉過身另想法子。
身后幾個隨從見看門的如此不禮貌,低聲罵道:“老爺,以前章厚祿當都督的時候,對您畢恭畢敬的,您可是先帝御賜稱號的船王,咱們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氣。”
“船王?”蕭敬忠為之一笑,“不過只是一個稱呼而已,老朽一介商人,豈敢得罪權貴。”
門外的聲音引起了院內指揮使的注意,“怎么回事。”
“大人,是蕭船王。”護衛回道。
見指揮使出來了,蕭敬忠便又折回,“指揮使大人…”
“令愛在宅中,衛都督正在照料。”指揮使道,“都督說了,不許阻攔蕭船王,令愛曾替都督治過傷,那御酒性烈,遠不是令愛可以承受的,所以都督才把令愛接到府中照料。”
是否照料蕭敬忠不知道,但可以確定的是女兒就在宅子里,他拱手道:“這怎好勞煩都督親自照料呢,還請大人通融一下,讓老朽要將她帶回去,不然她母親定會著急的。”
許是衛曦的意思,私下里,指揮使并沒有為難蕭敬忠,“蕭船王請稍等。”
庭院里響起了云靴的腳步聲,指揮使抵在門口輕輕敲響了房門。
咚咚!——
“大人,蕭船王來了。”
門外傳來提醒,衛曦坐在床邊看著蕭念慈一動不動,良久后才緩緩起身。
她知道時間到了,她不能將人久留在這兒,“睡著了應該沒事。”
衛曦便伸出手輕輕撥動著她額前幾絲秀發,隨后小心翼翼的拿開被褥將人攔腰抱起,“等明日醒來,今夜的事,你就會忘卻,不要怪我。”
已經睡著的蕭念慈顯然沒有聽見她說的話,嘴里依舊斷斷續續的念著夢話。
“阿潛…”
“六郎…”
才到門口,衛曦就停下了腳步,她低頭看著在自己懷中熟睡的人,忽然有些不想將她送還蕭父了。
“你去哪兒了?”
“你去哪兒了…”
細微的聲音就縈繞在她的耳邊,每一句都牽動著她的心,讓生出她萬分的不舍。
可她最終還是忍住了,船王蕭敬忠究竟支持的是哪一國,她至今都未調查出,或許是蕭敬忠藏得太深,又或許是她們都以為錯了,船王只是做著一個商人該做的事,沒有傾向任何一方勢力,但他的女兒,在永興陵內救治蕭瑾時,衛曦就已猜到了一二,在不同的立場之下,情感反而會成為阻礙。
她深知懷中的人是一個重情之人,不管是愛情,還是親情與友情。
她可以輸掉這場賭局,但她并不想因此讓她深感愧疚,她可以一個全新的面貌出現,讓舊的人徹底消失。
當然,這只是她的所想,就在她猶豫時,懷中又傳來細小的呼喚。
“官家…”
衛曦低著頭,蕭念慈并沒有醒來,她小心翼翼的應答著,“我在。”
“臣妾…”
“好看嗎?”
衛曦顫抖的嘴唇閉起雙眼,她站在原地遲遲沒有邁出腳步,出了這扇門,之后便又要冷眼相對,她不想這樣,可是造化弄人,上天給了她們重逢的機會,卻相遇得太晚,她們之間始終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她睜開眼睛哽咽的回道:“你是全天下,最最好看的女子。”聲音連同身心都在顫抖。
“臣妾知道六郎和太子妃殿下的事情了。”蕭念慈又喃喃道,“娘娘把一切都告訴了臣妾。”
衛曦這才明白,她是又夢到了往事,已被塵封數百年,無人知曉的往事。
衛曦想開口解釋,卻又聽到了蕭念慈的心里話,“娘娘問臣妾是否在意。”
“這種事情,臣妾怎么能不在意。”
衛曦聽后深深皺起眉頭,這一刻,她的思緒紊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
“可是臣妾并不怪官家。”蕭念慈又道,“太子妃殿下是官家幼時在黑暗中的一束光明,那是官家最難的時候,可臣妾并不在。”
“臣妾只怪自己來的太晚…”
“也怪自己,醒悟得太晚…”
“等臣妾醒來時,卻再也看不見你了…”
“臣妾只能拚命保護你留下來的一切…看著那些,你留下來的,用心感受著,就好像你沒有遠去一樣…”
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只剩下輕微的呼吸聲,衛曦平復好心情后,眼神堅定的回道:“我不會遠去,會一直陪著你。”
衛曦抱著蕭念慈走出房間,在外面等了好一陣的指揮使走上前,“大人。”
“她睡了。”衛曦提醒道。
指揮使于是不再吱聲,小心翼翼的跟在衛曦后面不敢弄出半點聲響。
一刻鐘后指揮使終于出來了,還有金海都督衛曦,蕭敬忠看著她懷中橫抱著的女子,頓時緊張了起來,“念慈…”
“船王不必緊張,她只是喝了醒酒的湯藥睡著了。”衛曦道,隨后便將人抱上了馬車。
見女兒無礙后,蕭敬忠朝衛曦謝道:“多謝都督親自照料小女。”
衛曦大度的擺了擺手,“令愛也曾替我治過傷,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不過今夜害得船王如此緊張,曦,很是抱歉。”
“要是早知道念慈在都督這兒,老朽也不會如此擔驚受怕了。”蕭敬忠回道,“都督勞心,老朽感激不盡。”
衛曦為之一笑,看著車內道:“令愛…”她的眼神有所猶豫,“是個很有魄力之人,吾很喜歡。”
蕭敬忠被衛曦的話所驚,這平和與贊賞的語氣充滿了警告,他有些惶恐,“小女何德何能…”
“船王不必多想。”衛曦打斷道,“吾說的是令愛的性格,吾很欣賞。”
“時辰不早了,蕭船王請回吧。”衛曦又道。
蕭敬忠便也不敢再多說什么,只能辭謝登車。
蕭敬忠坐在車內,一臉惆悵的看著女兒,如今他是半點都高興不起來了。
衛曦的話,意思有太多了,蕭敬忠不敢往方面去想。
因為男婚女嫁仍是這個社會的主流,男風女風之事,只存在于貴族家庭圈養男寵獲女寵。
但新都督的心思實在太過難猜,蕭敬忠按著額頭,只覺得頭大,“這都是些什么啊?”
作者有話要說:
六子活到五十幾是高壽了,一般像這種經歷了大小戰爭無數毒害的,能活三四十都不錯了,后期操勞也是真操勞。
第62章 巡檢司
翌日
天才剛剛亮衛曦的住所就被人敲響了門,孔玉明提著行李,似是連書都不讀了的架勢來投奔衛曦。
指揮使隨后將他帶進院子里剛起來的衛曦正一臉疲倦的坐在石凳上打哈。
寒風徐徐吹來凍得人瑟瑟發抖,孔玉明連忙走上前“都督現在可是金海的老大哪兒能住在這個小破屋里呢?”
“新的都督府還在翻修,這只是暫居。”衛曦道。
“那哪兒行啊”孔玉明又道,“我有宅子都督要是不嫌棄,可上我那兒歇腳。”
深知孔玉明一向熱情,衛曦還是拒絕了,抬了抬手換來下屬,“李裕把東西給他。”
指揮使李裕拿來一身官袍,以及腰牌,還有朝廷蓋了官章的任書。
“松江府華亭、金海縣巡檢司巡檢?”孔玉明楞看著任書。
“原本按制每縣每鄉各置巡檢然金海縣本就是從華亭所分出,二者相鄰故由你一人任之。”衛曦解釋道“雖只是個從九品之末流卻握有不小的權利尤其是在金海、華亭這種海陸通商之地。”
孔玉明倒不是在乎官職的大小“巡檢司我在我爹那里有聽聞過有點像朝廷的控鶴。”
“控鶴是為天子行事。”衛曦道“在這地方之中,巡檢司就是我的眼睛。”
“不過…”衛曦抬起頭看著孔玉明,“這是一件得罪人的差事,你又是商人之子,若覺得為難,吾不強求。”
孔玉明抱起官服,似乎下定了決心,笑瞇瞇道:“入了巡檢司,該是他們怕得罪我。”
“你知道巡檢司的衙門在哪兒吧?”衛曦問道。
孔玉明瞇著眼笑道:“反正在金海縣內,下官找不到也可以一路問到。”
“好,”衛曦點頭,“吾給你調撥了一百銃兵,往后這金海與華亭兩縣的人員往來就由你負責稽查,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是,務必嚴查走私,尤其是金海的各個商戶,城中盜賊緝捕也歸你管,金海、華亭之下的鄉、里巡檢皆歸你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就直接上報給我。”
孔玉明拱手,“多謝都督信任,往后下官就是您的眼睛,讓金海的那些商戶們,再不敢生有二心。”
衛曦捂著嘴再次打了個哈,孔玉明見狀,關心的問道:“難道都督昨夜沒有休息好么?”
衛曦只是搖頭,揮了揮手道:“赴任去吧,到了巡檢司會有人領你熟悉事務的。”
“是。”
孔玉明離去后,任命的告示正式張貼。
華亭與金海兩縣從此多了一隊區別于城防營的稽查組織。
因金海在寧國的地位特殊,巡檢司有名無實,在空職多年后,由新任都督再度重啟。
巡檢司的重新啟用,讓一些在暗中走私盈利的商戶開始心慌。
但也對正常經營的商戶們造成了不小的困擾與影響,一場動亂,即將席卷寧國——
——蕭府——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進窗內,蕭念慈被旁側都督府傳來的翻修聲吵醒。
木板敲擊的聲音從另一座宅院透過層層高墻傳進了蕭府內院。
她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了熟悉的環境里,昨夜的事她已全然不記得,只知道自己替父親喝下來一杯酒,隨后就不省人事。
吱~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是她的母親李氏,蕭念慈松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何,她現在變得十分的警惕,也懊惱自己昨夜不該直接喝下那杯酒。
她聞著空氣中彌漫的氣味,有一絲熟悉,但不屬于自己。
李氏端來來醒酒的湯藥與早膳,“醒了?”
“娘,我怎么會在這兒?”蕭念慈問道母親,“爹爹呢?”
“你父親去了商行。”李氏道,“聽說今天一早官府就下了告示,金海縣新任命了一位巡檢司巡檢,正帶著人馬再大肆盤查,似乎是在打擊走私。”
“巡檢司?”蕭念慈皺起眉頭,“金海的巡檢司不是被擱置了好些年頭嗎。”
李氏緩緩搖頭,“官家的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位巡檢大人是孔家的小公子。”
“孔家?”蕭念慈仔細回想了想,“孔玉明?”
“嗯。”李氏點頭。
蕭念慈似乎明白了什么,“這是新任都督的手筆吧,讓一個商人之子去對付商人,金海的商戶多有合作,除卻父親,就數孔氏最具影響力了,金海的這些商戶大多與朝中權貴相交,國家缺錢,他們卻富得流油。”
“發國難之財,也是該好好整治了。”李氏說道,“這是你父親出門前的原話。”
但蕭念慈還從這一件事中察覺到了金海都督的另一個心思,低下頭喃喃自語道:“她掌控了國東的兵馬,一上任就打壓商人是為了什么?”
李氏將湯藥送到她的跟前,“昨夜你父親帶你回來后你吐了整整一地。”
隨后李氏又抱怨道:“你父親說那個新來的都督就是救你的那個孩子,我尋思著,挺好的一個孩子,溫文爾雅,知書達理,怎么這一做了官,心腸就變得如此歹毒了呢?”
蕭念慈將湯藥一口悶下,“現在整個朝廷都在懷疑爹爹是否通敵。”
“真是荒唐。”官宦之家出身的李氏罵道,“你父親在寧國尚未建國的時候就開始效勞了,幾乎把自己的半生都獻給了寧國,難道他們忘了前朝派兵圍剿時,是誰在后方拚死運來了糧餉,如今寧國得以建立,就開始翻臉不認人了?。”
蕭念慈搖頭,“現在的寧國是由權臣把持,朝堂上站著的,再也不是從前的那些人了。”——
——衛宅——
衛曦換了一身戎裝出來,剛跨上馬就連打了幾個噴嚏,差點從馬背上滾落。
“都督,您沒事吧?”指揮使詢問道。
衛曦搖了搖頭,握緊韁繩便駕馬朝巷口奔去,接風宴之后,章厚祿便按著吩咐連夜集結了松江府的三軍于華亭大黃埔畔等候檢驗。
護衛隊騎馬穿梭在金海街道,路上的行人紛紛避讓,兩側臨街的商鋪中,有不少人大著膽子將頭探出,想要一睹新都督的風采。
三軍集結,閱兵的消息從華亭傳了出來,成為街頭的議論。
“新都督一上任就要閱兵,這是連朝廷都不放在眼里,要擁兵自重了?”
“這大費周章的舉行閱兵無非是想讓三軍認主,這個新都督看來是想把國東的兵馬都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昔時章厚祿來金海的時候都不敢這樣做,這又是閱兵又是重啟巡檢司,金海這個天,什么時候才能平靜下來。”
兩浙路如此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朝廷,控鶴的眼線遍布全國,作為監國的直隸,消息自然在第一刻就傳回了京城。
任命之時,魏清并沒有向眾臣表明新的都督就是自己的女兒,只有靖國公府中少有的幾個人知道,因此朝臣們都不知情。
因為監國的任命,向來全憑自己的喜好,便也沒有人覺得奇怪,只是衛曦第一次出現在眾人眼前就擔任了要職,這才引起了她們的猜測與警惕。
國東的兵馬全部賦予,這要極大的信任才有可能。
在沒有搞清楚新任都督的身份之前,朝臣們聽到華亭傳來的消息大多都是敢怒不敢言。
只有魏清的幾個心腹諫臣敢于上疏,他們也是文臣中僅剩的幾個辱罵了監國還活著的人。
“啟稟監國,都察院左都御史揚□求見。”太監道。
魏清坐在皇帝的龍椅之上,身旁是控鶴軍的指揮使,她本想拒見揚□。
指揮使彎腰勸道:“主子,以揚大人的性子,若沒能見到您,怕是又要跪上三天三夜了。”
魏清遂罷了罷手,指揮使與太監接連離去,隨后一名氣質不凡的女官步入殿廷,衣冠齊整,一身浩然正氣。
左都御史揚□剛入殿行完禮便開始對魏清的決策做出了質疑。
“兩浙路十萬之眾的兵馬,監國就這樣給了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下官的奏疏,監國也置之不理,十萬人啊,”揚□十分的不理解,“這是一支足已割據一方,不容小覷的隊伍了,況且丟失了國東,這就意味著切斷了海上來往的通道。”
“丟失國東?文□,你多慮了。”魏清笑了笑道,“你跟了我這么久,難道還不懂我嗎?”
揚□挑起眉頭,“監國所有決策,自然是為了大業,可唯獨這點,□想不明白。”
“你質疑的那個人,是我的女兒。”魏清坦白道。
揚□愣住,“靖世子?”授命那日她就旁,“可是與少時的樣貌完全不同了,就算人的相貌會隨著年齡增長而改變,可也不會變成兩個完全不相同的人吧?”
“文□忘了么,她離家出走多年,早已非當年了。”魏清又道。
揚□低下頭,隨后看向魏清,“可是…”
魏清抬起手,“她是我的希望。”認真的道。
“朝中的議論,還望文□幫我平息。”魏清又道。
這一次揚□沒有再爭辯,只是合起袖子拱手,“臣,不是天子的臣,也不是寧國的臣,臣,只輔佐監國,唯此愿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衛六:“完了,岳父岳母都討厭我了…”
魏清:“媽媽愛你~”
第63章 帝王
——松江府·華亭縣——
衛曦騎著快馬在華亭縣東側的官道上奔馳身后跟隨著數十名護衛,寒風在耳畔呼嘯,馬蹄揚起的塵土足已將人覆蓋。
兩側花草也隨著這陣蹄疾而搖擺今日章厚祿所集結的軍隊只是松江府的精銳但也是他所培養出來的心血。
三軍整齊劃一的列在華亭郊外河畔一塊空曠的平地上,北側架起了指揮臺章厚祿身著盔甲腰掛佩劍站在臺上一雙鷹眼冷冽的盯著他的心血。
過了今日主將的正式宣布,這些士卒就要易主。
左右下屬對章厚祿的做法有些不理解“松江府的三萬人馬是都督您帶來的,雖只有三萬卻都是經過了實戰的精銳部隊,這些都是跟著大人您從戰場上拚殺活下來的,是您的心血,那個衛曦,這樣大費周章閱兵不就是為了大人您的這三萬人馬嗎,當著三軍的面交接,比文書與布告更要有信服力您…”
章厚祿一直鎖著眉頭,她閉上雙眼沉沉的呼了一口氣“一個總兵沒有天子的旨意敢私下閱兵且整個松江府都有控鶴的眼睛御馬夜行千里昨夜松江府有動靜時監國大人應該就知曉了,如今一夜過去,朝廷卻沒有任何動作,監國也沒有下達指示,這說明,監國默許了她的做法,監國…”
章厚祿仰望著天空,霞光萬道,眼神中的光充滿不理解,卻又在猜測著什么,“既然是監國的意思,那么我,也只能照辦,這三萬人馬,也是因為監國的知遇之恩我才能到如今的地位,監國想要,那我給便是。”
左右下屬不懂章厚祿的做法與所思,各自拱手道:“末將等愿為大人效死,不管大人做何決定,末將都全力支持。”
章厚祿握著佩劍緩緩睜開眼,“希望這位新的總兵大人,不會讓監國失望。”
駕!——
“總兵大人到!”
衛曦穿著一身戎裝,騎馬飛身躍入華亭縣閱兵之地的草場上,章厚祿連忙從臺上趕了下來。
衛曦的護衛各自騎馬列在陣前兩側,目光寸步不離,準備隨時應變。
章厚祿走到馬前,態度恭敬的想要替衛曦牽馬,“總兵大人,這是松江府的三萬人馬,下官之前雖是金海都督,但金海卻是松江府的府城,故由下官領兵三萬鎮守。”
“整個松江府只有三萬人馬?”衛曦并沒有要下馬的意思。
“是的,大人,”章厚祿點頭,隨后解釋道:“但她們都是經歷過戰爭的老兵。”
“戰爭嗎?”衛曦瞪著透亮的眼睛,她回首看著三軍將士,生于亂世,她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戰爭,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戰爭二字,她都太過熟悉,以至于到現在她都還記得那些驚魂的場面。
“章厚祿。”衛曦叫道。
章厚祿連忙走上前弓腰,“下官在。”
“吾今日的目的,你不會看不懂的,對嗎?”衛曦問道。
章厚祿低頭站在馬側,隨后單膝下跪,“我的命,是監國大人救的,為了監國,萬死不辭,監國的意思,毋敢違背。”
衛曦凝神低頭看著馬側跪伏的章厚祿,心中喃喃道:怪不得母親會放心用你。
隨后夾了夾馬肚來到三軍陣前,眼前的三萬人馬形成了九個巨大的方陣,中間空地還架有重.型火器。
這樣的閱兵,她并不陌生,甚至回想起了當年,出征之前,她也是如此騎馬閱兵,為了鼓舞士氣,作為帝王的她,親臨陣中訓話。
三十多年歷練,加上二十多年的生死搏斗,讓她的意志、心性、成府都遠超常人。
那如拳頭般大的帝王心,加上這一世的淬煉,已強大到堅不可摧,衛曦騎馬進入陣內,目光堅定,冷視著眾人。
冰冷的眼神里沒有仁慈,而是一種獨有的氣質,目之所及,人皆凋零,無不黯然失色。
這些身經百戰的三軍將士竟覺得有一絲壓迫感傳來,壓迫伴隨著恐懼,似比他們的前統帥章厚祿還要可怕。
“王者之氣。”
幾名列陣中的千戶看著馬背上的身影,緊緊皺著眉頭說道。
“聽說這位新總兵還不到三十歲,沒有上過一次戰場。”有人
“不可能。”千戶一口否定,“這樣的氣勢,絕不可能。”
“面對萬人的軍陣,還能如此鎮定不破,而且她第一次閱兵,眼里充斥的,竟不是收攏之心。”
“才剛赴任,作為武將,閱兵不是為了收攏士卒的心那是為了什么?”
“壓迫、征服。”千戶道,“是霸道。”
眾人大大驚,紛紛看著陣列中間騎著馬從容走過的身影,忽覺背后一絲涼寒。
“她的眼神里充滿著殺戮,而且有著十分的自信,氣勢不弱于一名身經百戰的老將。”
“怎么可能。”軍中有人質疑道。
“這樣的威壓,竟比大魔王蕭瑾還要可怕,大魔王蕭瑾只是殺人,而她…”
“是誅心。”
騎在馬背上的衛曦,并沒有想要用誠心來讓士卒效死的打算。
她帶著前世的記憶,在同樣的場合之中,眼中只有絕對的服從。
“我想…”
衛曦剛開口,三軍將士便凝了神,汗水從下顎滴至靴上。
“吾的身份,眾將士已經悉知。”
“你們是寧國的睿士,今后亦是吾的麾下。”衛曦騎著馬穿梭于列陣之中,聲音十分洪亮,也有足夠的威懾力。
“軍中,就要有軍中的規矩,今日無戰爭,不代表明日無戰爭,即便明日無戰爭,也不可能永存太平,汝等需居安思危,戰與不戰,皆無區別。”
“令行禁止。”
“言出法隨。”
“軍令既出,不得違背。”
“違者斬之,不論官職,不論功勛。”
“國東乃寧國東海之屏障,軍中不需要怯懦、畏死者,吾一向賞罰分明,凡麾下士,皆按軍功晉升官職。”
“日后,吾會向天子請旨,軍功以爵賞之,福澤子孫后代。”
自衛宋消亡后,軍功爵制便也隨著被廢除,此后每一朝的君王,只會授予皇室以及功勛卓著的老臣爵祿,文臣重新崛起,武將地位一落千丈。
章厚祿站在陣前一臉震驚的看著衛曦,旁側兩個下屬也是不可思議,質疑的問道:“她真的只是一個總兵么,一個沒有上過戰場的人?”
章厚祿半瞇著眼睛遠遠看道:“一個不到三十歲的人,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甚至是沒有在朝堂上出現過一次,我麾下這些人差不多都是與死神打過交道的,氣勢與魄力遠不是一些新兵能比,可她,卻絲毫不畏懼,反而有凌駕于三軍之上的氣勢,不止是士,還有將,這樣一個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左右揉了揉自己的雙眼,三軍皆嚴肅以待,“她…就像天子親臨,御百萬雄師。”
“不對…”章厚祿搖頭,“就是先帝,親征前也沒有這種氣勢,這并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經過了漫長時間的積累,一點一點沉淀,我不相信她不曾經歷過戰爭。”
章厚祿逐漸收回了不甘之心,“我終于明白監國為什么要這樣做了。”他握著腰間的佩劍,目光聚攏于一處,“不過有些東西,光靠表面也是沒用的,只有實戰,才能見分曉。”
衛曦騎著馬最后在軍陣中央駐足,她的雙眼逐漸變得深邃,“在戰場之上,死亡并不可懼,人最大的敵人,只能是自己,只有克服恐懼,駕馭自己,你們才是真正的勇士。”
“吾希望,在今后的戰場上,不管是新人還是老將,你們都要記住吾的話,帝國將以你們為榮。”
三萬將士紛紛振臂高呼,“將軍威武!”
“將軍威武!”
“將軍威武!”
“大人,這位新都督…”左右皆被山呼震驚,隨在章厚祿身側緊張道,“到底是什么來頭,竟有如此本事,區區幾句話?”
“監國治下,敢無視朝廷,又是衛姓,如果不是監國的女兒,還能是誰呢?”章厚祿瞇起雙眼道。
“她真是監國的女兒嗎?”左右震驚道,“可是監國的女兒從來沒有露面過,也幾乎不被人知道。”
章厚祿搖頭,因為他只是猜測,但心中隱隱約約又有了幾分確認,“監國大人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只有這一個說法,可以行得通。”——
——金海——
在華亭之西的金海,巡檢司巡檢孔玉明第一天赴任便開始著手了偵查。
金海的城防變得更加嚴格,就在這第一天黃昏時分,巡檢司竟翻出了幾樁案件。
——曹宅——
二十名巡檢司士卒手持火銃闖入了一家開設錢莊的曹姓宅院。
“冤枉,冤枉。”
曹家家主被反綁著手帶出,叫冤道:“巡檢司憑什么抓我?”
孔玉明負手站在一側被霞光所籠罩,“憑什么?”隨后轉過身扔出一份密報,“此罪抓你,夠不夠?”
曹家家主看著孔玉明,驚訝的瞪起了雙目,“孔家三子,孔玉明?”
作者有話要說:
第64章 邢國公
孔玉明看著曹家家主趾高氣昂道:“曹秉,沒想到吧,昔日你在我兄長跟前百般羞辱于我今日卻栽到了我的手中。”
曹秉頭發花白憤怒的瞪著孔玉明,“你們孔家分明是公報私仇放開我,我要見都督大人。”
孔玉明揣著手道:“不用掙扎了就是都督大人下的令,你們曹家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金海走私。”
曹秉聽后癱倒在地,他看著孔玉明,“怎么會…新來的都督大人怎么會讓你…”
孔玉明半蹲下,抬手拍了拍曹秉的肩膀,臉上還有玩笑之意“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都督大人可是十分的信任我,如果你能說出這走私背后的其他團伙與目的我可以替你向大人求情。”
“要我向你們孔家屈服?”孔曹兩家存在著競爭關系,曹秉吐了口唾沫“你做夢!”
孔玉明連忙起身后撤了幾步擦干凈身上的唾沫星子冷冷說道:“老子是老子孔家是孔家老子現在可與孔家沒有半點關系既然你如此負隅頑抗那就只好押進地牢,交由都督大人發落了。”——
——華亭縣——
從華亭縣返回金海時已是天黑,今夜的金海異常安靜,沒有了以往的熱鬧,街道上也黯淡了許多。
衛曦騎著馬進入城中,城中百姓尤其是商戶,紛紛避讓逃竄。
衛曦看著城中百姓的舉動,緊緊拉住韁繩,身后的隊伍也隨著停了下來。
“今日巡檢司,是有什么大事嗎,城中百姓見到吾這般畏懼!”
“啟稟大人,孔巡檢順著一筆不明的帳單查獲了曹家有走私之嫌,遂抓捕了曹秉、曹炎兩兄弟。”出來迎接的府官回道,“孔巡檢他…是打著您的名號行事的。”
“怪不得商戶們如此懼我,原來如此。”衛曦扶額道,“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曹氏兄弟…”
衛曦眼神忽然變得凌厲,“去把孔巡檢叫來見吾。”
“是。”——
——都督府·衛宅——
府衛整齊肅穆的守護在宅子周圍,寒風凜凜,卻不見他們有絲毫的顫動。
宅內燈火通明,侍衛們只守在外院,而諾大的內宅里卻空無一人。
其中內院有一間屋舍的燈火格外明亮,寒風卷過,從門縫中緩緩飄出了水霧。
衛曦躺在藥浴里浸泡著身體,盡管身上的傷已經盡數愈合,但還是留下了大大小小不少的疤痕。
藥效逐漸吸收后她才緩緩起身,從屏風上拽下一件寬敞的袍子裹上。
她走到銅鏡前坐下,鏡臺上并沒有任何梳妝打扮所用之物,只有一個紅木匣子。
衛曦看著銅鏡,看著銅鏡里的那張臉,回想起了永興陵墓室里的那一幕。
畫卷展開時,一切夢境都被打碎,隱忍,有著她前世的積累。
她抬手摸著自己的臉,目光有些呆滯,“如果不是亂世,該有多好。”
“大人,孔巡檢到了。”
“知道了。”衛曦垂下手,隨后打開木盒,僅是眨眼之間,那銅鏡里的面孔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穿好衣裳從屋內走出。
孔玉明在會客的中堂,見到衛曦出來后笑瞇瞇道:“都督就是都督,如今連氣勢都大不相同了。”
孔玉明不知道的是,她身上所發生的變化,只因這短短幾月。
“今天金海發生的事,說來聽聽吧。”衛曦并沒有與他客氣,而是以主人身份上座,臉色有些淡漠。
“下官本來想著都督您去了華亭,舟車勞頓,便想明日再匯報。”孔玉明道,隨后將一本賬簿呈上,“巡檢司查到曹氏錢莊有幾筆來路不明的存銀,數目都不大,故沒能引起注意,然加起來卻是一筆不小的數字,查賬之時,下官也差點看走了眼。”
“小商販存銀,竟如此之多,其中必有緣由,果然,下官仔細核查后發現這并非真名,而是編造。”孔玉明又道。
衛曦拍了拍孔玉明,“此事你做得極好,但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絕不能對外聲張。”
“為什么?”孔玉明問道,“是因為金海的曹氏…”
衛曦搖頭,想起了在永興陵內見到的蕭瑾,“蕭瑾明明已經回去了…”
“永興陵坍塌已過去了兩月之久,盛國卻遲遲沒有動作,我想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們的統帥受了不輕的傷。”
“都督難道是想借此機會發兵?怕曹氏錢莊的事影響到朝廷嗎?”孔玉明道。
衛曦按著額頭,“走私,可不僅僅是國家內部的矛盾了,尤其是在列強環伺的處境之下。”
“盛國與寧國立場完全不同,既是從寧國疆域脫離而獨立出來的,便不會為寧國朝廷所容。”孔玉明分析道,“寧國與盛國之間,遲早是要開戰的。”
“盛國好不容易站穩腳跟,如今必不可能再屈服。”衛曦道,“一戰,不可免。”
“都督統御著國東十萬兵馬,如果開戰,都督是不是也要領兵出征?”孔玉明問道。
衛曦皺起眉頭,隨后看向院外,夜色朦朧,寒風呼嘯,“我不愿再看到戰爭,尤其是國與國之間,但在這樣的時局當中,我不得用以戰止戰的方式來獲取和平。”
“父親說過,天下的民心本就傾向于盛國,不是因為政令的仁和,而是她們的君主是衛氏,她們做的,是匡扶衛宋江山,再現成干宣之治與成熙盛世。”
衛曦閉上眼睛,寒風拂過,卷走了她身上沐浴后僅剩的幾絲熱氣,“沒有任何一個朝代可以興久不衰,王朝盡頭,總是終結,但民族與血脈卻是永遠不會消亡,只要民族足夠強大,天子姓什么又有何妨,已經消逝的東西,不可能再復原,那是它命運的終點。”
孔玉明摸著腦袋,“大人,您說的有些深奧,下官…”
衛曦搖了搖頭,“曹氏錢莊我會親自審問,至于對外的罪行,就先按偷逃賦稅宣稱。”
“是。”——
——廣安·紫禁城——
幾匹快馬從金海離開,連夜奔襲千里于次日抵達皇城。
“主子,金海來信。”控鶴軍指揮使密奏道。
魏清側倚在殿內的椅子上閉目休息,只見她抬手,指揮使便湊近兩步,低頭道:“金海都督衛曦派人傳來消息,讓您提防一下四姓之一的曹氏。”
“曹氏?”魏清緩緩睜開眼,“自吾執掌權柄,曹氏宗族在朝的人數一直在減少。”
“如今蕭曹聯姻,比衛蕭要更甚,四姓已分不開,若曹氏有問題,豈不其他三姓也有嫌疑。”魏清道。
“寧國四姓,其中衛蕭曹三家乃傳承數百年,四姓扶持寧國建立,先帝賜忠義二字立柱四姓祠堂,怎么會…”指揮使道。
“忠義?”魏清笑了笑,“人是會變的,何況有利益相隨呢。”
“臣派人去盯住曹家?”指揮使問道。
“盯是要盯的,不僅曹家,連同其他三家都要派人盯緊,另外,喚邢國公曹立來見我。”魏清吩咐道。
“是。”
——廣安城·邢國公曹府——
邢國公府邸后院里傳來一陣陣孩童的歡笑聲,幾名少年騎在馬背上手持月杖,滾落在馬蹄前的充氣皮球被重力一擊打飛至空中。
“球在右側!”
“躍馬,揮杖攔下。”
在一聲令出后,那即將進入風流眼取勝的球便被攔截了下來。
打出那一擊的少年握緊韁繩調了個頭,對著那說話提點的少女道:“三妹,你可不能一直偏袒老二。”
少女不過金釵之年,卻早已褪去童真,解釋道:“大哥本來就比二哥厲害,又年長幾歲,多練了幾年的武,明明是大哥占了便宜,怎還說圓圓的不是了,圓圓只是想讓大哥贏得公平些而已。”
少年輕搖頭,但也并未多說什么而是繼續專注擊鞠了,“老二,這次你可要小心了。”
少女笑罷,回身到歇息的亭內,從旁邊侍奉的婢女手中接過一杯茶,端到一名中年男子跟前,“爹爹。”
中年男子便是邢國公府的主人,邢國公曹立,球場上擊鞠的二人是其長子與次子,而身側的少女,是曹立的第三女曹圓圓。
“你看看你二哥,在這方面上,恐怕還不如你呢。”曹立嘆道。
“二哥哥只是不善于騎射。”曹圓圓連忙解釋道。
“老爺。”管家走到院中湊到曹立身側弓腰道,“宮里來人了,監國召見。”
正在喝茶的曹立忽然身子一僵,“監國是單獨召見我還是?”
“是控鶴來傳的消息,沒有具體說召了些誰。”管家回道,“但監國似乎很著急,讓您即刻進宮。”
曹立深深皺起了眉頭,“控鶴?”
“看來,監國要見的,只是曹氏家主。”曹立再次瞇起雙眼,“監國此時召我入宮是為何,邢國公府已經許久不曾受到單獨召見了。”
“爹爹要入宮嗎?”曹圓圓問道。
曹立點頭,隨后起身吩咐道:“拿我的公服來。”
“是。”
“爹爹。”曹圓圓喚住父親,“監國急召爹爹,定是有事發生,爹爹萬事小心。”
曹立摸了摸女兒的腦袋,寵溺的笑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第65章 監國的問話
——紫禁城——
曹立穿著一品公服小心翼翼踏入武英殿面對監國,他臉色沉穩,眼里毫無畏懼之情“下官曹立見過監國。”
魏清放下手中筆緩緩抬起頭,“邢國公有好一陣子沒有入朝了吧病可好些了?”
自永興陵坍塌之后三大家族問責沒有得到結果,曹立氣不過便一直告病在家沒過多久更是辭去了戶部的職務賦閑養病。
京城四姓,以衛氏為衛宋皇室后人而最富有威望而在朝之中,卻以林氏最具影響力,也屬林氏握權最重與監國關系甚密,蕭曹兩家關系最是密切,林衛也有極深的姻親關系。
四姓皆有聯姻關系可謂是盤根錯雜,在整個寧國都有著深厚的根基,牽一發而動全身魏清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曹立客氣的拱手,“多謝監國大人的關心下官已經好多了。”
監國點點頭“邢國公可是國之棟梁身體要緊。”
“謝監國。”曹立繼續道著謝“監國喚下官入宮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魏清從座上起身緩緩走下她負手站定在曹立跟前神色平和,笑瞇著眼睛問道:“今日一早,金海都督遞了一封密奏入朝,言及巡檢司復啟,不過短短一日間,便查獲了兩起走私案,涉,海外與北方的割據勢力有染。”
曹立面不改色心不跳,低頭拱手問道:“監國所言,又特召下官入宮,莫非是曹家人所為?”
魏清聽后,大笑了幾聲,“邢國公當真是聰慧過人,不知那金海縣的曹秉、曹炎兩兄弟,是邢國公什么人?”
曹立聽到名諱之后臉色并無變化,從容回道:“稟監國,那兩兄弟,是我曹家偏房所生后人,然多年前就已經被逐出本家,因是偏房,故下官也不相熟,怎么,他二人到金海去了?”
對于曹立的充楞,魏清也沒有立馬戳穿,她繼續笑了笑,“曹家不愧是曹家,就算被逐出家門,也能在金海這樣一個不亞于京都的地方扎根,曹氏兩兄弟在金海開辦了一座錢莊,勢力雖比不上幾大商行,卻也是金海有名的富商了,我不信,邢國公您一點都不知情。”
曹立也笑了笑,回道:“曹家傳世數百年之久,宗族子弟眾多,更有偏門脫離家族自立,族中像曹秉曹炎兄弟二人這樣的,還有許多,族內事務繁忙,我又有政務在身,豈能兼顧得了這些偏門的事呢,大多都是有族中長老處理,對于除名者,宗族向來不過問其事。”
魏清側頭看著曹立,眼神溫和,語氣也十分平緩,“原來如此。”
曹立拱手,“下官從未離開過廣安,這一點,監國大人您是知道的。”
魏清聽后心中暗罵曹立老奸巨猾,雖沒有明言,卻字里行間透露著對控鶴監視的不滿,“邢國公乃曹氏家主,寧國的建立仰仗了四姓,邢國公的忠心,吾自然信得過。”
曹立微微躬身,“謝監國的信任。”
“召你來也沒什么事,”魏清道,“就是想問問邢國公,對于那兩兄弟的處置。”
“監國,下官已賦閑在家,至于這政事,當由監國來處置,所謂國有國法,法不容情,更何況是走私這樣的重罪。”曹立回道。
“是啊,”魏清點頭,“走私,可是叛國通敵之罪,若此罪坐實,便是誅九族都輕了,好在他們已被曹氏除名,否則這牽連就大了。”
曹立聽后心中一顫,監國的字里行間都充滿著警告,他平靜的抬手弓腰,“下官也不曾想到,那二人竟有如此大的膽子。”
魏清返回座上,“邢國公既然傷病已好,就不要一直賦閑家中了,請辭吾會駁回,畢竟戶部不能沒有邢國公,您可是吾的一大助力。”
“是。”曹立回道。
“吾記得,曹國公是有三位公子吧?”魏清又問道。
“下官有兩子一女。”曹立回道。
“是嗎?”魏清想了想,“那是吾記錯了,邢國公府還沒有定世子,二位小公子也還未娶妻吧?”
曹立點頭,“長子與次子皆未及冠,小女也才金釵之年。”
“邢國公可有世子的中意人選?”魏清問道。
曹立抬頭,他看著魏清,嘆息的搖了搖頭,“按祖制,立嫡立長,長子擅武,次子喜文,但都沒有什么造詣,故而世子人選一直未定。”
魏清摩挲著椅子的扶手,“不應該呀,吾聽靖國公世子說過,邢國公有個出色的孩子。”
“靖國公世子所言,是下官的小女吧。”曹立道。
魏清點頭,“應是。”
“小女圓圓,確實是比她兩位哥哥要出色很多。”曹立回道,“然她非嫡長,有兩個哥哥在前,下官…”
“非嫡長又如何。”魏清道,“先帝許四大開國公世襲罔替,世子人選關乎族中盛衰,當選賢選能。”
曹立并非沒有想過,只是怕二子會生不滿之心,不希望家族產生內訌,更不希望幾個孩子因為權力之爭而相殘。
“下官謹記監國教誨。”曹立回道。
魏清揮了揮手,“下官告退。”曹立遂轉身離去。
“邢國公。”魏清盯著他的背影喚道,眼神忽然變得狠厲,“吾,最厭誆騙與有二心之人。”
曹立楞站在原地,看著殿外的光明,一步便能跨出,隨后轉身跪伏,“曹氏對寧國,不敢有二心。”——
——金海——
翌日,衛曦帶著人馬抵達巡檢司,曹秉、曹炎兩兄弟就關在巡檢司的地牢里,曹氏的錢莊也被暫時封鎖
“大人,巡檢司審訊了一天,曹秉和曹炎兩兄弟什么都不肯說。”孔玉明隨在衛曦身后說道。
衛曦來到地牢中,曹秉曹炎被分別關押在兩個牢房里接受審訊。
其中曹秉剛剛受審暈厥,衛曦看著他身上的血跡,“皮肉之苦豈能苦于神智。”
曹秉看見新面孔,隨后拖著滿身傷痕的身體向前,“衛都督,衛都督,小人是冤枉的,小人是冤枉的。”
衛曦低頭看著曹秉,緩緩蹲下問道:“冤枉?”
曹秉連連點頭,“孔家與曹家一直視為敵對,孔玉明是孔德勝之子,他們公報私仇。”
“你胡說!”孔玉明道,“我爹跟你的仇與我何干,巡檢司證據確鑿你還想狡辯?”
衛曦漸漸冷下臉色,“人證物證之前,你如何解釋?”
曹秉愣住,衛曦從他眼神之中看出來了端倪,“曹秉,吾奉勸你如實招來,私通北邊盛國與外族,你應該知道這樣的罪,就是滅你九族也不夠,是主犯還是從犯,你可要想好了。”
衛曦隨后起身揮了揮手,十幾個士卒押著幾個哭哭啼啼的年輕女子上前,“大人。”
“爹爹。”
“大伯。”
曹秉見后,死死握住牢住,眼珠子都快要冒出來了一樣。
衛曦摸索著光滑的下顎,上下打量幾名女子,“不得不說,曹氏的幾個女兒,長得真是漂亮。”
“你!”曹秉聽后,明顯有些著急了。
“曹老板摸著急,令郎還在路上呢,曹家人一個都不會少,”衛曦再次揮了揮手,“押走。”
曹秉憤怒的咬著牙,“衛曦,你。”
見曹氏兄弟如此冥頑不靈,衛曦便向孔玉明招了招手。
“大人。”孔玉明上前,衛曦便在其耳側低聲吩咐了一陣隨后離去。
曹秉盯著衛曦離去的背影,心里充滿了急切,“放開我女兒…”
孔玉明將曹秉視線遮擋,“曹秉,我勸你還是乖乖聽話,否則你那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大好的年華,可就要毀在你的手里了。”
“我呸!”衛曦走后,面對著孔玉明,曹秉眼里的害怕明顯降低了許多,他怒瞪著孔玉明,“沒有想到,你們孔家真是蛇鼠一窩。”
孔玉明用力拍向牢柱,然后轉念一想,覺得有些不對勁,明明曹秉兩兄弟才是罪人,弄得自己像個栽贓的奸詐小人一樣。
“我看你要嘴硬到什么時候。”孔玉明道,隨后朝獄卒揮了揮手,“都督大人有令。”
“把曹秉給我帶出來。”
“是。”
孔玉明將曹秉帶到一個密室中,又差人將其捆綁在一張重達千斤的石椅上,脖頸與四肢分別綁起,使其頭朝上,頭頂架起一個木架,獄卒們搬來盛水的水桶。
“你要做什么。”曹秉恐慌道。
“都督大人的意思,我也不明白。”孔玉明道,隨后拿來一把鋒利的匕首用白絹纏繞,吊在木架下,劍鋒正對曹秉的眉心之上。
但是劍被穩穩吊住并沒有要落下的趨勢。
這樣的刑法,別說是孔玉明,就連幾個獄卒都沒見過。
白絹另一頭放進了水桶之中,水很快就浸沒整塊白絹,水順著匕首聚集在劍鋒,隨后滴落到曹秉眉心之上。
水流聚集的很慢,因此水滴不會持續,而是有規律與時間間隔的掉落。
“巡檢大人,這水滴根本沒有殺傷力,這樣做有用嗎?”獄卒們不理解道。
孔玉明搖搖頭,因為他也不了解這樣做的用意,“這是都督大人吩咐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
“這是什么刑法?”獄卒們問道。
“都督說是上古商王所創刑法,”孔玉明看著聚集的水滴,“名為…”就在曹秉松懈時,一滴冰冷刺骨的水忽然落下,使其瞬間清醒,“水滴刑。”
作者有話要說:
第66章 瓦解
隨著刑罰開始孔玉明便想守在密室里看看究竟,可過去了一刻鐘后水滴還在繼續滴落,但曹秉卻始終沒有什么變化。
這讓幾個獄卒不得不疑惑了起來“水是至柔之物這樣做,就是滴干了整桶水也傷不了曹秉分毫又怎么從他口中套出真話?”
孔玉明摸著自己的下巴心里也泛起了嘀咕,畢竟這樣的刑罰他也是第一次看見“可都督大人說這一種極為殘忍的酷刑。”
“酷刑?”幾人愣住,“連血都不見的…酷刑嗎?”
孔玉明有些等不下去便離開了密室,囑咐道:“若有情況即刻來向我匯報。”
“是。”
他們不知道的是,那看似毫無殺傷力的水滴,正在一點一點的侵蝕著受刑人的精神。
四肢受縛,曹秉只能以抬頭的姿勢坐在椅子上寒風從密室墻壁上空的通風口吹入,使得頭頂的水滴越來越冰冷。
一滴,兩滴三滴…
漸漸的,柔軟的水越發堅硬額頭就像要被利刃刺穿一樣疼痛但這種疼痛并非是觸感而是來自精神壓迫焦慮下所產生的幻覺。
而這樣持續且毫無規律的水滴讓他無法歇息與安眠精神便不得不在高度的集中之中,可越是如此,他便越加痛苦,精神上的摧殘,比起□□要痛苦千倍,漸漸的,他開始變得焦躁,開始產生恐懼。
當時間過去整整半天后,曹秉整個人都像陷入了地獄,一刻都不曾休息過的他變得無比疲倦與虛弱,他的眼睛也累得睜不開,可每當他要睡著之時,便有一滴冰冷刺骨的水落下將他滴醒。
這樣的刑法不僅讓他飽受折磨,更讓他變得狂躁不安,再也忍受不了這種刑法的曹秉開始想要摧殘自己,他拚命的從椅子上掙扎,但嘴里被塞入一團白布,且深入喉中。
真正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這樣殘酷的折磨讓他接近瘋狂。
才過去不到半天,曹秉的雙目就充滿了血絲,那被摧殘的精神,腦袋就像要炸裂一樣,讓他逼近崩潰。
可他又無法立即死去,每多受一刻鐘的刑罰他便多萬分的痛苦,那種感覺,就像是千萬只螞蟻在撕咬他的身心與骨肉,這樣持續疊加的痛苦讓他再也忍受不住了。
“嗚…嗚…嗚…”他掙扎著看向監視的人。
曹秉的身側一直有人守著,獄卒們見他眼神有所轉動,于是想起了孔玉明交代的話,遂上前拿出了塞進她喉嚨間的。
“我…招…我…招。”
獄卒們這才拿開他頭頂的匕首,沒了水滴的摧殘,曹秉再也忍受不住的暈了過去。
“快去稟告巡檢大人。”
孔玉明聽聞之后火速趕到密室,看見曹秉暈厥在椅子上,且臉色十分的慘白難堪,整個人像被抽干了魂魄一樣。
“我的乖乖,這水滴刑竟然如此厲害,這才不到半日。”孔玉明有些驚訝。
幾個獄卒從旁道:“巡檢大人走后,這曹秉就好像發了瘋似的掙扎,那眼珠子紅的都快要蹦出來了一樣可怕。”
孔玉明聽后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著水滴刑的刑具,無法解釋緣由,“原來這就是精神上的刑罰,怪不得都督大人會說皮肉之苦不及精神之苦。”
“把他帶出來,去請衛都督到巡檢司。”孔玉明吩咐道。
“是。”——
都督府翻修的極快,府邸本就沒有破損,只是在舊物之上做了新,另外將最高的樓閣按照主人的要求改造了些許。
“按照都督的吩咐,小人命工匠增加了東院望秋閣的高度,現在的望秋閣的總高可以俯瞰整座金海縣城了。”工匠帶著衛曦走到了閣樓底下。
增高的閣樓尚未完工,但已經架構好了梁木,已初具雛形。
衛曦抬頭看著樓閣,才不過短短幾天,“現在能上去?”
工匠點頭,但又有些猶豫,“上是可以上去,可才剛搭好梁,恐架構還不穩,大人身份尊貴…”
“無妨。”衛曦罷了罷手。
工匠遂將其帶上了望秋閣,增建之后,閣樓足有幾丈之高,不僅能一眼望到金海縣城門,更能將整座府邸都監視在內,包括旁邊的蕭府,建筑無法阻擋的地方都能夠一覽無余。
衛曦爬到樓閣的最頂端,里面干活的工匠紛紛停了手行禮,“大人。”
寒風從耳邊吹過,眼前的光景瞬間變得開闊了起來,指揮使隨在一旁,“大人,以這座閣樓的高度,若派人站崗,便可監視周圍,一雙眼睛可抵數十雙。”
但是衛曦的目光卻在府邸的另外一側,指揮使看見后,也順著看向了蕭府,激動的指道:“大人,好像是蕭姑娘。”
衛曦并未說話,指揮使于是明白了什么,東院這座樓閣對著,似乎恰好是蕭念慈的閨閣。
指揮使一直跟在衛曦身側,衛曦來到金海雖只有短短幾日,但他卻發現她對蕭氏的格外不同。
兩座宅邸相鄰,站在樓上便能清楚的看到旁側院中的一舉一動。
“姑娘,曹秉落網了。”婢女站在蕭念慈跟前說道,“那個新上任的都督重啟了巡檢司,并且從京城帶了一百多個人編入巡檢司。”
“是控鶴。”蕭念慈道,“這樣短的時間就能從蛛絲馬跡中查出紕漏,除了控鶴,我想不到寧國還有哪一支人馬可以做到如此。”
“姑娘,那樓上有人。”婢女緊張的指著窗口斜上方的閣樓道。
蕭念慈推開房門的窗戶,便與那望秋閣上的人四目相對。
但蕭念慈眼里的目光卻并不溫和,或許是因衛曦先前對于父親的刁難,“她明明發現了,卻為什么還要放了父親…又建一座高樓在此,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她看不透衛曦的心思,但又不想處在她的監視之中,而后便做了個決定,“我要搬去內東院住。”說罷便關閉了窗門。
咚咚咚!——
靴子踏響了望秋閣的木梯,“啟稟都督,巡檢司來消息說曹秉已經招供了。”
衛曦忽然攥緊了背在身后的手,隨后從望秋閣走離開。
“大人,曹秉招供不應該是件好事么?”指揮使道。
衛曦跨上馬,回頭看了一眼旁側的蕭府,隨后緩緩搖頭,“駕!”
——巡檢司——
衛曦抵達巡檢司之后將曹秉帶進了一間靜室。
“大人,這滴水刑可真厲害,才不過短短幾個時辰曹秉就受不了。”孔玉明連連稱贊道。
對于水滴刑的結果,早就在衛的曦預料之中,只是沒有想到曹秉如此快就堅持不住了,畢竟曾在皇城司的刑獄里,那些士大夫都能堅持不少時辰。
“你帶著人出去吧,吾要單獨問話曹秉。”衛曦道。
“是。”孔玉明也沒有多問便帶著所有人離開了。
衛曦旋即用一碗清水將曹秉潑醒。
“不要!”曹秉從昏迷之中瞬間醒來,他恐慌的看著四周,眼里充滿了焦慮。
四肢不再受束縛后,曹秉發了瘋似的撲向衛曦。
衛曦從容的坐在椅子上,曹秉過來的瞬間便被她一招制住。
“夠了!”衛曦一掌將其拍開。
曹秉連連后退,隨后倒在地上口吐鮮血,雙目之中更是爆滿了血絲。
“汝難道還想再受那水滴之刑嗎?”衛曦冷冷道。
曹秉心中一陣,對于衛曦的氣勢威壓,他害怕得不敢再向前,于是在地上不斷的磕頭哀求,“我說,我說。”
“是…”
就在曹秉將要全盤拖出時,衛曦抬手將其打斷,“記住,你今日之言,除我之外,不允許有第三個人知道。”——
——蕭府——
蕭念慈搬離了原來居住在西側的小院中,小院處在蕭府一角,是區別內外院獨立出的院落,只有內院一條路可以通往。
“那可是姑娘的閨房,這個衛曦,修個這么高的樓,難道是想要偷窺?”婢女怒道。
蕭念慈坐在書桌前提筆,“曹秉的消息要盡快傳出。”
“曹秉出身四姓之一的曹氏,原本收攏他就是為了瓦解寧國朝廷,如今落網豈不是可以挑起寧國的內斗了,況且那姓曹的是個墻頭草,就算死在巡檢司也是他活該。”婢女道。
“如果是落網,那為何關押在巡檢司內?”蕭念慈抬起眼睛道。
“朝廷有三司法,地方也有法司,而巡檢司是獨立于立法之外的機構,與控鶴一樣,是私刑。”蕭念慈又道。
“姑娘是說,那個衛曦看出來了?”婢女道。
蕭念慈再次搖頭,“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還以為這個衛曦只是個靠背景得到權力的人。”婢女道,“沒有想到她的手段,竟比章厚祿還狠。”
“章厚祿算什么。”蕭念慈道,“政治斗爭,遠不是靠武力就能解決一切的。”她將筆放下,隨后燒毀了那張紙。
“姑娘之前跟那個衛曦…”婢女看著蕭念慈,“關系如此親近,可是她再回到金海,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蕭念慈閉上眼睛,“究竟是我騙了她,還是她迷惑了我,我對她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67章 陷阱
幾日后
曹氏叛國的消息忽然席卷京城引得朝野震驚,文武百官議論紛紛。
四姓雖是扶持魏清成為監國的功臣,但除去林氏一族包括衛氏在內其他三個氏族對于魏清并沒有什么信任可言,四姓氏是因利益而幫扶但當魏清達到目的之后先前的承諾卻全然忘了,除了許世襲罔替的爵位凡國家大事皆與心腹私斷,更欲架空四大家族在朝的勢力其中曹氏為自保而選擇退卻。
可在永興陵一事上,魏清的做法引起了三大家族極度的不滿。
那象征著衛氏皇族尊嚴的圣祖陵,在一夜之間因為人為而炸毀,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三姓都已經到了無可忍耐的地步。
永興陵一事魏清的本意是伐盛來達成一統,只要戰爭勝利,一統的局面會給她帶來威望從而穩固地位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永興陵內竟如此險阻這一次失敗更使得寧國內部的矛盾急劇惡化。
當金海巡檢司尚未定那曹秉之罪時消息就已經傳進了廣安并在整座京城傳開。
流言越傳越廣也越來越離奇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四姓之一的曹氏。
曹秉落網看似是巡檢司追查的細致但最后的結果卻更像是一場有預謀的陷進,通過制造恐慌,一步一步瓦解朝廷,加深寧國內部之間的矛盾。
——紫禁城——
控鶴將在民間所購的十余份小報呈上,魏清僅翻開了一份便氣得摔了整張桌子。
“主人息怒。”指揮使道,隨后將那散落一地的紙張一一拾起。
魏清坐在椅子上,眼里的怒火仍未消散,“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膽大,曹氏兄弟尚未定罪,這些消息都是從哪里來的?”
“主人,這些小報皆是從一些小商販處刊印,像是有人故意指使。”指揮使道。
“敵國的細作都滲透到京城來了,你們控鶴是做什么用的?”魏清怒罵道。
指揮使嚇得雙膝跪地,叩首道:“監國恕罪,廣安城人口甚密,魚龍混雜,控鶴…”
“夠了!”魏清揮手打斷道,“竟敢在京城制造恐慌,馬上派人,將刊印這些小報的商販全部收押,押入控鶴的詔獄中審問,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搗鬼。”
“是。”
指揮使剛要起身離去,守門的太監就先一步入了內,“啟稟監國,松江都督府千戶進京求見監國。”
“宣。”——
——金海——
曹秉所拖出的事只有衛曦知道,但在審訊之后,她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差人將兩兄弟帶出關押進了一座私宅中命士兵嚴加看守,并讓巡檢司停止調查曹氏一案。
“曹秉確實有通敵的嫌疑,”孔玉明自信道,“這些年盛國日益強大,除了占據養馬之地,國庫那些源源不斷的銀錢又是從何而來的,盛國占據的地方,不過寧國十之一二,寧國一直虧空,是因戰亂與天災所致,父親說過,至寧國時,天下的商人大多聚集于國東,尤其是金海,這也是國家經濟的主要來源,若非這些商人通敵,我實在想不通盛國是靠何支撐的。”
孔玉明分析不無道理,但衛曦有著自己的打算,她弓腰在書桌前,提筆寫下了幾個字,“巡檢司才剛成立,就查獲了這樣一樁大案,玉明,”她停下筆,“你不覺得很可疑嗎?”
孔玉明楞了會兒,仔細思考著衛曦的話,回想了自己抓捕曹秉的過程,“巡檢司進入曹氏錢莊的時候,掌柜的一副心虛之態,正是從這點上,下官才起了疑心…”
一只經過訓練的信鴿飛入屋內,衛曦隨后取出了鴿子腿上的密信,在京城,同樣有衛曦留下的眼線。
“京城變,流言起,曹氏叛國。”衛曦深深皺起眉頭,“這風卷得可真快,連金海都未起,卻眨眼間到了京城。”
京城的流言讓孔玉明大驚,“曹秉的罪都還沒定,怎么京城就有這么多流言了?”
衛曦將密信扔進炭盆之中,“看來…這是一個陷阱,故意露出馬腳,以制造恐慌加劇矛盾。”
“陷阱?”孔玉明再次震驚,“那曹秉之事豈不是,”突然醒悟的孔玉明在僵持了片刻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人,都是下官蠢笨,這才遭了敵人的道,下官…”
衛曦搖頭,將孔玉明扶起,“此事不怪你,連我也沒有想到,誘敵之人,心思如此之深。”
“你先下去休息吧,幫我把右衛千戶叫來。”衛曦道。
“是。”
孔玉明離去后衛曦走到一扇窗前,她側頭看著院外的一處方向,“我倒是忘了,論心思之縝密,這個天下,無人能及你。”
衛曦背起雙手,雙目微微顫動,“可我…太了解你了。”——
——蕭府——
搬離院子后,蕭念慈住進了東北的小院里,西邊有高大的藏書閣立于側,將小院以西的所有視線都隔絕開來,這樣便不用再擔心有人窺探。
但是她種的滿院的海棠花卻是沒有辦法與她一起搬離,盆栽也固定在了架子上。
她只得每日都過來一趟澆水與修剪花木。
竹勺伸進木桶中舀起一勺清水灑在了盆栽海棠上,盆栽泥土有限,不像地面那樣可以蓄水,因此需要定期澆灌。
“姑娘,廣安那邊的事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澆水時,蕭念慈拿起手帕打了一個重重的噴嚏,婢女連忙上前道:“姑娘可是受涼了?”
蕭念慈搖搖頭,旋即看向院子外側,那座閣樓已經擴建完畢,工匠正在為梁木上漆。
“巡檢司由心思縝密的控鶴衛組成,調查能力一流,既然遲早要勘破,倒不如將計就計。”——
——廣安·紫禁城——
一名千戶卸甲進入大殿,呼勻了一口氣叩首道:“末將松江金海都督府右衛千戶,叩見監國大人。”
“衛都督派你來的?”魏清問道。
“是。”千戶回道。
“何事?”魏清繼續問道。
“末將徹夜奔襲入京,是衛都督有話要告知監國。”千戶道,“關于曹秉兩兄弟之事,請監國勿要焦躁,京中的流言雖多,然只要監國沉住氣,流言便造成不了什么亂子,都督說,流言止于智者,制造這流言的人其目的是要激怒監國,從而讓四大家族對監國您起疑,這樣便可增加寧國朝廷內部的矛盾,一但監國動手,那么與四姓就將徹底撕裂,都督說,該監視的還是要監視,但不能動兵刃,監國是朝廷之首,越是關鍵時刻越不能自亂陣腳,只要監國沉住了氣,危機自然能夠化解。”
魏清拉沉著一張臉,“恐慌的不是吾,是朝野。”
“都督說這就是敵人的目的。”千戶道,“就算不是曹秉,還會有其他人牽引出內亂,除非監國與京中四姓之間有著絕對的信任。”
“吾只想知道,那曹氏究竟有沒有叛國?”魏清問道。
千戶搖頭,“都督猜到了您會有此問,但都督也沒有答案,只是讓監國您提防四姓,包括林氏一族,因為監國最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
魏清聽后抬了抬手,“吾知道了。”
“末將告退。”
“來人。”魏清朝殿外道。
“監國。”太監入內。
“去把控鶴軍指揮使李文忠追回來。”魏清道。
“是。”
太監離去后,另一批監視曹家的控鶴密探回到了魏清身邊——
——京城·靜安居——
茶館門前停了一輛馬車,車上下來一個身披斗篷的男人,隨后徑直走入了茶館。
茶館一樓有許多席座,只用珠簾相隔,“聽說了嗎?金海抓獲了兩個走私賣國的商人,曾出身邢國公曹府呢。”
“邢國公?”
“那這邢國公該不會…”
“噓,別瞎說。”
斗篷男人上了二樓,隨后在小二的指引下進入了一間雅室。
雅室內坐著一個與她年歲相近的中年男人,正在火爐旁烹著茶。
“外頭都是流言蜚語,邢國公私下與老夫會面,就不怕監國的探子看到嗎?”男人發話道。
曹立將斗篷摘下,隨后反鎖了房門,“不瞞鄂國公說,我出門時就有監國的控鶴在跟蹤,可在這座四方城之中,哪塊地皮是光明的呢?”
鄂國公泡了杯茶遞到對側桌上,抬頭問道:“京城的流言…是怎么一回事?”
曹立緩緩走上前盤坐下,拿起杯子長嘆了一口氣,“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前幾天還被監國突然召去盤問了一番。”
“這是從金海傳出來的消息,而金海在前不久換了一個新的都督,是監國剛派去的人,難道她要對四大家族動手了?”鄂國公皺眉道。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作者有話要說:
第68章 鴻門宴
“曹立私下去見了蕭齊?”魏清坐在椅子上重復一遍問道。
“曹立身披斗篷乘車出門隨后入了靜安居,而曹立入內的前一刻鐘鄂國公蕭齊便已提前到了,且一直未離開臣親眼所見。”控鶴回道。
一向對四大家族不曾放下警惕之心的魏清心情突然變得凝重了起來,四大家族本就結有姻親關系加之數百年之久的淵源這些都讓她不得不小心提防,“曹立去見蕭齊是因為京中的流言與上次吾的召見么?”
“臣想,應該是。”控鶴回道“四大家族的忠心,不在朝廷更不在監國,士族所看重的,永遠只有家族利益。”
若換做從前雷厲風行的性格,此時控鶴應該已在捉拿的路上了現在的魏清,手握軍政大權,若以權勢威壓完全有把握徹底除掉四姓,只是這樣做她需要承擔一些后果與麻煩除了在名聲上會有損朝堂也引起動蕩但她并不怕麻煩也有解決動蕩的法子。
但有著女兒的提醒后魏清并沒有操之過急也沒有采取什么措施“傳禮部與翰林院。”
流言四起后,監國以天子的名義降下了一道旨意,澄清金海曹氏與邢國公府二者之間并無瓜葛,并警告各大污蔑朝官的報行。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今曹氏一案,引眾人猜疑,邢國公府一脈,乃衛宋功勛后人,國朝之棟梁,辱國家功臣者,與竊國何異,曹公為國操勞一生,今遭賊人污蔑,朕心甚痛,遂降此召,以告中外,若膽敢再行污蔑者,以謀逆罪夷三族,刊報者,限一日之內銷毀模本,民間所傳小報,限一個時辰內焚毀,違者,斬立決。”
城門上的圣旨一出,便有十幾個士卒騎馬往各個街道奔去,將旨意一遍遍宣讀在各個街道及巷內,官府也張貼出了告示。
一時間,街上采買的百姓也顧不得手中的事務紛紛往家趕,將白日所購得的小報全部找出并進行焚毀。
與此同時,魏清還派出大量控鶴軍在街道上巡視,這更增加了全城百姓的恐懼,小報在短短幾刻鐘內就被全部翻出燒為了灰燼,議論之聲也就此而止——
——金海——
一只鴿子從西邊的華亭飛向金海,就在即將到達終點時,卻被人一箭射下。
一個士兵駕著馬趕到鴿子落下的地方,弓箭刺穿整個身子,不偏不倚,一擊斃命,隨后他將其拾起回到了原地。
“大人。”士卒將鴿子送到衛曦跟前。
就在剛才,她出城巡視,看見了頭頂飛過的鴿子,認定是信鴿后,毫不猶豫的彎弓搭箭將其射殺。
眾人都沒有見過衛曦的身手,在看到士兵叫回來的信鴿時無不驚嘆,“都督箭法精妙,這信鴿體型嬌小,從頭頂飛過,距離不下百步遠,竟能如此精準的射中。”
衛曦并沒有仔細聽他們的吹捧,只是將信鴿腿上綁著的信筒取下。
“這是信鴿。”指揮使道,“金海縣內怎么會有這種專門訓練的信鴿?難道那些商人還要用信鴿傳遞消息不成。”
“這不是商人的信鴿。”衛曦道,“地上有那么多雙眼睛,天上的飛禽才是最不易察覺的。”
衛曦打開信筒,僅用了一個眼神,便讓左右指揮使識趣的后撤了幾步,甚至連頭都不敢抬。
看完里面的內容之后,便將其扔進了隨身攜帶的手爐里,隨著一陣青煙冒出后,密信化為烏有。
“駕!”
衛曦回到城中,又在縣城中各個松江府的直隸官署巡視了一番后才回到家中。
斜紅滿院,穿過柔和的夕陽,衛曦將木炭燃盡的手爐從袖子里拿出交給了府中的下人,隨后走到炭盆前坐下,伸出滿是老繭的雙手取暖。
指揮使與幾個下屬官員隨她居住在這座宅子里,只是他們都只能在外院活動,而中堂后面那道門,除了幾個婢女,便沒有人能入。
“都督府督造的工匠派人來告知,說再有幾日都督府就修整好了。”指揮使道,“屆時,都督喬遷之喜,可要宴請?”
衛曦搖頭,“不過是個舊宅子罷了,正是軍需之時,一切從簡吧。”
“是。”
衛曦烤著火,突然想起了剛剛城外攔截的那只信鴿,看著屋外的斜陽,已近黃昏時,于是道:“長山,去一趟船王蕭宅,就說,吾想請船王之女共進晚膳。”
“…”都督府右指揮使趙長山愣了愣,對于都督突然做出的舉動,趙長山腦海里頓時浮想聯翩,連說話都不利索了,“是…是。”
衛曦見他如此神情,便抬手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快去。”
“是。”
趙長山走出大堂,左右兩個麾下便緊跟上前,“趙指揮使,都督大人又有新的指示了嗎?”
為表誠意,趙長山當然需要親自去請船王之女,“都督要宴請船王的女兒。”
“船王的女兒?”兩名下屬隨著他一同跨上馬,“都督上次就把船王女兒抱回了宅里,這莫不是,都督喜歡上了她吧?”
趙長山回首瞪了二人一眼,“大人的事,莫要多嘴。”
“駕!”
——蕭宅——
兩座宅子相隔并不遠,但趙長山還是為船王之女備了馬車。
蕭宅內,蕭敬忠在商行未歸,故是蕭念慈出來待的客。
“蕭姑娘。”趙長山握著腰間的佩劍十分客氣的喊道。
“趙指揮使。”蕭念慈坐在主人的座上,冷冷看著趙長山,“不知我蕭家,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都督大人呢?”
“蕭姑娘說笑了。”趙長山笑了笑,“蕭船王為寧國兢兢業業,也是金海的支撐,又豈會有得罪都督大人之說呢,長山此次來,是奉都督之命,請蕭姑娘到衛宅做客,衛都督想請蕭姑娘共進晚膳。”
聽到趙長山之言,蕭念慈不禁捂嘴笑了笑,“我乃一介草民,豈敢高攀都督大人,與大人同桌而坐僭越了規矩。”
“船王在寧國的地位與四位開國公一般,都是國之器臣,又怎么會是高攀。”趙長山繼續道,“都督大人并無其他意思,還請蕭姑娘不要為難長山。”
“我若是拒絕呢?”蕭念慈抬眼道。
這樣的回答倒是令趙長山意外,但轉念想著,能讓衛都督青睞的女子,又豈是等閑之輩。
趙長山也沒有惱怒,只是拱手道:“若蕭姑娘不愿意,我想,都督大人是不會強求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會強求,她都派你們來了,一個個手里拿著利刃。”蕭念慈說道,“這還不是強求?”
趙長山搖頭,“如果都督強求,大可以直接派人將蕭姑娘綁回去,而不是差長山來請,既然姑娘不愿意,那長山便告辭回去覆命。”
“姑娘。”
一名婢女走進堂內,朝趙長山福身后徑直走到蕭念慈身側,俯身貼耳小聲道:“姑娘,今日本該抵達的信鴿,都已經過去半日了,還是一點影子都沒有。”
經過專門訓練的信鴿,有固定的飛行路線與速度,故送返信件的時辰也相差不大,信鴿已啟程在途中卻遲遲未到,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他在中途遇到了兇殘的飛禽,或者遭到了人為的攔截。
蕭念慈看著眼前的趙長山,時間不偏不倚,便明白了他身后之人的真實目的,“趙指揮使留步。”
趙長山頓步,回身道:“蕭姑娘?”
“我跟你去。”蕭念慈道,“不過既然是都督大人的邀請,還容念慈回屋換身得體的衣裳。”
“蕭姑娘愿意去,都督大人一定會高興的。”趙長山道,“長山在門口備車等候,日還未落,姑娘不必趕時間。”
蕭念慈點了點頭便轉身回了內院,她挑了一件平常不曾穿過的衣裳換上,比禮服還要更加艷麗與莊重,發髻也重新梳理了一遍,換上了與衣裳相配的,使整個人看著更加成熟,當她從房內出來時,全身上下都散發著與年齡不相符的穩重氣息。
蕭念慈踏出宅門的瞬間,看呆了趙長山與他的兩個手下,倒不全是因為相貌與氣質,因為一個衛曦就足已讓他們吃驚。
他們跟隨的衛都督,不到而立之年,卻有著比監國還沉穩的性格。
“怪不得都督大人會這樣的喜愛她。”趙長山呆滯在原地,作為魏清原先在朝的心腹,衛曦替船王求情這件事他是知情的。
兩個手下便也開始議論,“我總覺得,她與都督身上的氣息有些相似,可又說不上來,只覺得她們都有些可怕。”
“別說,她與都督大人,還真的有些般配,雖都是女子,可那幾分與眾不同的氣質,天下間,還有誰人能有?”
“趙指揮使,可以走了嗎?”蕭念慈問道,“都督的鴻門宴。”
趙長山覆手咳嗽了幾聲,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蕭姑娘請。”
蕭念慈也不客氣的上了馬車,中途,趙長山開口道:“都督對您與他人不同,您自己應該也能發現吧,都督的眼睛里從無喜色,唯獨對您,有三分和緩,鴻門宴,不會為您而設。”
作者有話要說:
第69章 故人歸
一道圣旨看似輕松破開了敵人所設的陷進,但也讓寧國的朝堂陷入了更僵的局面,它打破了那張和平的面皮揭露了表象之下的所有虛偽。
唯一超出意外的就是當權者與四大家族的都有著超出常人的忍耐,或許是為了局勢又或許是為了各自的利益他們不得不維持現狀,誰也不敢輕易的表露畢竟國家現在并沒有處于一統,但凡出現任何動蕩都能讓北邊的割據勢力有機可乘。
這樣一來,他們就得不償失了,四大家族的力量被趙世杰所壓,已無力與監國做正面抗衡,但若真的逼急了他們聯合起來,也是能夠引起不小的影響,畢竟聲望與人脈擺在那里尤其是衛氏。
衛宋一朝的繁華,遠不是當今能比它并不是只靠經濟與科技那般簡單而在人口的數量之上遠超任何一個朝代士人宗族子孫一直延綿至今即便在末年時被推翻對那種繁華的向往已經深深扎根在了后世子孫的心里。
時代越是倒退,生活越是困苦,這樣的念想便會越深。
如今的朝廷在短時間內無法達到那個高度,甚至解決不了現狀的危機,百姓心中的怨念越來越深。
——紫禁城·武英殿——
晚霞灑在大殿西側的琉璃瓦上,梨花木柱的影子斜進了殿中。
邢國公曹立與鄂國公蕭齊二人跪在武英殿內聽著監國的敦敦教誨。
“二位都是寧國的開國功臣,心中當存有家國二字。”魏清道,“然奸佞使詐之時,爾等在做什么,心中又在想什么?”
兩位國公在年歲之上與魏清相近,其中鄂國公蕭齊稍微年長些,已過天命之年,但論氣勢,他們兩個氏族之長卻是遠遠不如魏清的。
更何況魏清如今手握大權,名義上是監國,實則與帝王無異,整座紫禁城都掌握在她的手里,天子不過名存實亡。
兩位國公自知理虧,遂同時叩首,“下官知罪,實在是敵人太過狡猾,利用邢國公在朝的聲望與影響力,借已除宗籍子弟,大肆宣傳走私,致使流言四起,從而使得朝野人心惶惶,叛國之罪,十惡不赦,邢國公也是一時情急,想讓老臣為之辯解,好在監國圣明,一眼識破了敵人的詭計,是國朝之幸,百姓之福。”
對于蕭齊的一番奉承,魏清眼里的怒火并未減去多少,她看著蕭曹二人,“若沒有做虧心之事,又何懼之有?兩位國公有什么話不能光明正大的談,重臣私下見面,可知是何罪?”
除卻在官署的公事之外,朝臣私下里見面都會招來話柄,結黨營私,是歷朝歷代都提防的。
故人情往來之事,都由家中未做官者,婦或夫前往走訪,但即便是如此,也是極少的,大多官員都會選擇避嫌來保身。
二人聽后連連叩首,“監國恕罪。”
一陣寒風從殿外卷入,吹拂著魏清身上的紅色公服,她負手看著二人,“國家內憂外患之際,吾自然明白,能仰仗的就只有四位國公,四姓之中,蕭曹兩家為將門,日后若發生了戰事,吾能倚靠的,就只有二位了。”
魏清的態度突然轉變,二人也是一愣,蕭曹雖是將門出身,但到如今,早已轉變為士族了,只有少部分族人還在堅持習武,但都沒有出色之人。
“下官等有愧監國信任。”二人也開始與魏清一唱一和了起來。
終是不敢撕破那張面皮,朝堂的和平假象還將維持下去。
盛國的存在,漸漸成為了這信賴中間的支柱,四姓也非愚蠢之人,他們也在試探,試圖尋求另外的出路。
因為魏清的野心,遠比他們想的要更大,這樣的人一旦成為最終的勝利者,便會狡兔死,走狗烹。
“吾生平最厭背叛,望諸位可以謹記教訓。”最后,魏清提醒了他們一句,“吾不是先將軍,沒有那般的耐性,背叛吾的下場,你們是知道的。”
凡有二心者,皆已化作了白骨,這句話也極大的震懾住了二人。
“是。”——
——金海——
冬日的太陽,落山極早,至半山腰時,晚霞變得更加火紅,萬道霞光從西邊斜照著金海,波光粼粼的海面也開始了退潮,因此海岸邊有不少漁民在拾扇貝。
一輛馬車行駛在金海縣的街道上,蕭宅與暫居的衛宅隔著兩條主街與三條胡同巷子,距離并不算遠。
但這幾條街道都是繁華的主干道,來往的行人很多,趙長山的出現,讓百姓們誤以為是都督的車架,于是紛紛避讓。
當寒風卷起車簾時,恰好被一家茶樓上的茶客看到了面容,也有不少行人瞧見了人影。
雖是匆匆一眼,但也將身形看了個大概,與都督衛曦的穿著截然不同。
“怎么是個女子?”且是個好看的女子,由于出門前,蕭念慈特意描了妝容,這些人便沒有認出身份。
“能讓趙指揮使親自相送,莫不是衛都督金屋藏嬌了?”路過的行人紛紛猜測道。
“這衛都督,難道和林二小姐一樣?”
穿過巷子,趙長山從馬背上下來,輕聲提醒道:“蕭姑娘,我們到了。”
此刻衛宅的后廚里還冒著炊煙,菜是衛曦親自吩咐廚子們做的,都是廣安的特色。
“大人,趙指揮使的馬車快到了。”
衛曦換了一身深藍色的袍服身披裘衣候在大宅門口,這一幕是極為少見的,連府里頭的下人與侍衛們都覺得奇怪。
“自大人來到金海,還從未見過大人等過誰,都是他們等大人,今日大人,是要見什么重要的人嗎?”掃院子的幾個小廝舉目議論道。
“難道是京城來的?”
衛曦出來沒多久,趙長山就領著馬車回來了,當他提醒完之后,蕭念慈便弓著腰從車廂內緩緩走出。
一襲紅衣,夕陽作陪,迎風而立,綽約多姿,寒風吹來之時,使得整座巷子都充斥著她身上的香氣。
盡管很淡很淡,但還是被衛曦認出來了,以龍涎香為主混合了其他香料做成,陪伴了她半生的,她又豈能輕易忘記。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朱翠香,衛曦楞在石階上,看著立于車板之上與自己四目相對的年輕女人發愣,這一刻,她似被抽了魂魄一般。
就連兩側看守宅邸的侍衛與打掃的下人都為其所驚,沒有人認出她就是船王之女。
“好漂亮,就像天上下凡的仙女一樣,怪不得大人會親自出門迎接。”
蕭念慈從車上緩緩走下,“大人在看什么呢?”她問道。
衛曦這才回過神,她心里藏著幾分高興,誰也察覺不到,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看不厭,也看不夠。
“在看…下到凡塵來的仙人。”衛曦回道。
蕭念慈遂捂嘴一笑,但她心里的芥蒂并未因幾句嬉笑而消失,盡管眼前人還曾救過她。
救這個詞,她其實是不承認的,因為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自己計劃好的,沒有比監國之女更有利用價值的人了。
“大人做官后,還是如此風趣幽默,還以為大人做了這國東總兵,就不會理睬我們這些小人物了。”蕭念慈說道。
衛曦笑了笑,“誰都能忘記,但能扒開衣服替我療傷的,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蕭念慈抬起頭仔細的打量著衛曦,憑藉著感覺,讓她的心中再添疑惑。
這種疑惑漸漸在她的心底生根發芽,滋擾著她全身,以至于讓她短暫的忘記了自己學醫多年后再回到金海的目的。
“我倒是不曾想到,口口聲聲說自己與衛氏無關之人,竟再消失一段時間后,從生員搖身一變成為了手握重兵的兩路總兵,這樣大的跨度,難以讓人不去猜想。”蕭念慈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衛曦并未著急回答蕭念慈的話,而是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晚膳備好了,有什么話,里面說吧。”
蕭念慈也沒有客氣,便先她一步跨入了衛宅,猶如進自己家門一般,眼里沒有絲毫膽怯。
幾個灑掃院子的小廝嚇得連忙拿著掃帚躲到了一旁,看著那架勢,倒是有幾分主母的風范。
“這女人是誰啊,竟讓大人如此客氣。”
“咱們大人也近而立之年了吧,還不曾婚配過,莫不是這都督府要迎來主母了?”
“她的姿色,竟比那梨園的名人紅牡丹,還要好看幾分。”
“這么好看的人兒,也只有大人能夠配得上吧。”小廝們自然也看得歡喜,但沒人敢言明。
用餐的地點并不在堂室之中,而在內院花園一座竹屋里,翻修的都督府也建了這樣一座竹園。
但竹屋的四周卻什么都沒有,地面的泥土有翻倒的痕跡,蕭念慈看著地面殘存的根莖與枯葉,“這里曾經種了海棠?”
“蕭姑娘好眼力。”衛曦回道,“它們被我移栽到新的都督府了,不過不是我種的,是這座宅子本就有的,我看著這格局甚為新奇,便依葫蘆畫瓢搬到了都督府。”
盡管衛曦作出了解釋,卻還是引起了她的懷疑,“原來大人還是一個雅致之人呢。”
衛曦笑了笑,“談不上雅致,我只是喜歡清靜罷了。”
蕭念慈上前一步,好看的鞋子沾染上了泥土,這讓衛曦驚得抬起了手,“欸…”
地里還有泥土的芬芳,她絲毫不在意,“清靜…我曾有個故人,她也喜歡清靜,喜歡這樣的小院子。”
“故人?”衛曦疑惑道,“什么樣故人,讓你在提及時如此神傷。”
蕭念慈回過頭,看著衛曦的眼睛,“她是我的…”
“命!”
作者有話要說:
第70章 超越生死
——京城——
一只不起眼的白鴿從京城西的小院中飛出紅牡丹臨窗倚望,滿眼思緒。
跟隨安國公世子林俊回京后,她并沒有進入安國公府中不是因為她的女子之身而是因她的出身所以遭到了安國公林海文的強烈反對。
盡管林俊做了抗爭,但紅牡丹不想讓她夾在中間為難所以選擇了后退。
安國公府的實際當家人是林俊的母親衛氏她雖不在朝,但林海文與林家的遇到難題時都是她在做決策。
衛夫人出身衛氏嫡長,對于紅牡丹梨園的出身雖沒有安國公那般強烈不滿可也沒有贊成女兒的選擇,畢竟林俊是將來林氏族長與公爵的繼承人,即便要挑個女子入門,那也得是良家子。
四大家族的處境,林氏因為與監國的關系密切相較其他三族顯得稍微好一點,但也只是稍微而已,從曾祖輩開始聯姻四大家族的聯系才最是緊密,衛夫人深知四大家族任何一方倒下其他三族都會遭受牽連。
要想保證林氏聯姻是最好的選擇。
對于這件事林俊一直心懷愧疚便與父母大吵了一架隨后離家陪著紅牡丹住進了城西的宅院,這座宅子,是靠立功得到的賞賜銀錢所購,與父母無關。
林海文派人多次抓其回來都遭到了抵抗,管教不住后便鬧到了監國那兒,林俊向來最聽監國的話,可是魏清的反應與回答卻令林海文大為意外。
“下官不是在意那紅牡丹是名女子,而是她的出身,她是梨園的戲子,風塵中人,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市井之氣。”林海文說得很是委婉,在他的眼里,戲子與勾欄里的風塵女子無異,林家是士族,絕不可與風塵女子有染,“可她竟為了一個戲子,忤逆她的父母雙親,連世子的身份體面都不要了。”
或許是魏清想到了自己年輕之時,出身低微,即便后來有趙世杰做支撐,也沒能改變出身底層這事實,她之所以嫁進了衛家,完全是因衛東權的執著。
林俊身上流著一半的衛氏血脈,魏清嘆了口氣,“俊兒也算是半個衛家人了,衛家人…”她看著窗外,“都是出了名的情種。”自圣祖到圣宗與明帝,這幾大帝王皆是專情之人,這讓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女兒。
“可她是世子,不能如此感情用事,現在她為了那個女人,連家都不回了…”林海文進前一步說道。
魏清抬了抬手,“年輕人有自己想法,又何必橫加束縛,隨她去吧。”
監國發話后,林海文便不敢再多說什么了,只得乖乖聽話,“是。”
城西
林俊從外面折了兩枝初開的紅梅,見紅牡丹倚在窗邊發愣,便將紅梅插進了膽瓶之中。
“在想什么呢?”林俊將紅梅送到她的跟前。
紅牡丹看著梅花,“這紅梅開的真好看。”
枝頭上只有兩朵梅花是綻放的,其他的都還是花苞,“是啊,今年的梅花開得極早,連年關都還未到。”
“二爺。”紅牡丹抬眼。
“嗯?”
“我要回金海了。”紅牡丹道。
“回金海?”林俊微微瞪眼,“是京城不好么?”
紅牡丹緩緩搖頭,“京城很繁華,二爺也很好,可畢竟,金海是我的第二個家。”
林俊愣住,愧疚也隨之而來,她沒有阻攔,而是輕輕點頭,“好。”
紫禁城內,魏清負手站在武英殿之東,晚霞照耀著她的身影,眼里充滿了憂慮,金海發生的事情,都會通過控鶴的眼線傳到她的耳中,“多情自古空余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金海——
四目相對,蕭念慈的眼里充滿了波瀾,而衛曦卻顯得無比平靜。
“蕭姑娘即然將她視做生命,或者比這更重,能超越生死,除了愛,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衛曦回道,“這故人,應是心上良人。”
“不,”蕭念慈一口否定,心里充滿了埋怨,“她只是一個拋妻棄子的人而已。”
衛曦瞪了瞪眼睛,她很是驚訝的看著蕭念慈,“難道蕭姑娘成過婚?可不曾聽聞船王之女有過婚約一事。”
蕭念慈冷笑了一聲,隨后道:“拋妻棄子,難道一定要是我么?”
衛曦這才明白了什么,“那這樣的人,與禽獸何異,又如何值得蕭姑娘以命相許。”
蕭念慈看著衛曦,字字句句仿佛如局外人,對于她說的一切都毫不知情,甚至以旁觀者的名義來評說,可是憑借她的直覺,與衛曦處理曹氏兄弟以及京城流言的手段,都讓她感覺像極了一個人,即使樣貌發生了改變,為人處世時的性格也可以做遮掩,但那心思縝密的手段卻是改變不了的。
因為沒有人會以犧牲有利益的價值作為代價來做出改變。
“蕭姑娘?”衛曦見她發愣,便抬手揮了兩下,隨后又指著她腳下的鞋子,“這紅泥有些臟,翻動之后極易沾染。”
蕭念慈便從地里跨了出來,“值不值得,旁人說了不算。”
一陣寒風卷過,吹拂著蕭念慈身上的紅裙,幾絲碎發也隨著這陣風輕輕飄動,這一幕印入了衛曦的眼簾,但她并沒有沉醉這其中,而是將自己身上的裘衣脫下披到了她的身上。
剛剛脫下的裘衣還有衛曦身上的溫度,同時也包括氣息,蕭念慈抬起手一把握住衛曦即將挪開的手腕。
衛曦感受到了手腕上傳來的力氣,與之前在學堂里接觸的完全不一樣,千金大小姐的柔弱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強勁有力,這是一個習武之人才能用出來的巧勁。
但與記憶里的霸道還是有所差別,也許是因為這一世的身體遠不如從前,因此施展才會受限。
“為什么要救我,救了之后又要百般刁難?”蕭念慈問出了心中埋存已久的疑惑。
“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么?”衛曦回道,“接近我,取得我的信任與好感,為將來做打算,只因為…”
衛曦看著蕭念慈的眼睛,“我是監國的女兒。”
蕭念慈隨后松開手,裹緊了裘衣轉過身去背對,衛曦看著她的舉動,繼續說道:“如你所愿,我以監國女兒、靖世子之名救下了你們父女,但并不意味著我就會相信你們,之前在學堂之中,承你照顧,這也算是還了一份人情。”
“你既然什么都明白,為何什么還要這樣做?”蕭念慈有些不理解。
“即使放給了你們自由,”衛曦回道,“你認為,你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蕭念慈回過身,“你…”
“不要妄想逃離金海,”衛曦警告道,“也不要想著能離開我的視線。”
蕭念慈盯著她,忽然為之一笑,“大人是金海都督,握有整個國東,而我,不過一個商賈之女,大人只要動動手指,便能讓我焚身碎骨,我又怎么逃得出大人的掌心呢。”
衛曦旋即冷笑了一聲,“你若生有旁的心思,我必舉兵伐盛。”
蕭念慈繼續笑著,“寧盛二國積怨已久,盛國建立在寧國之上,一直不被容忍,就算沒有我,難道大人就不會伐盛了。”
“兩國之間的戰爭當然不會因為你而改變,但若你引起了我的不快,那么盛國就會加速滅亡。”衛曦道。
談及到盛國的衰亡,蕭念慈的心里其實是有些怒火的,但作為金海富商的女兒,她只能沉住氣,“大人說的還真是有趣啊,我是寧國的百姓,是金海巨商之女,那盛國的存亡,與我何干?”
“哈哈哈,”衛曦大笑了起來,隨后獨自走進竹屋,桌上的飯菜還冒著熱氣,“蕭姑娘該不會以為在下邀請你過來,只是為了吃一頓晚膳那般簡單吧?”
盡管蕭念慈猜到了一二,但她仍舊裝作毫不知情,隨著衛曦一同來到竹屋坐下,“念慈不知道大人在說什么。”
衛曦斟了一杯酒遞到蕭念慈桌前,“今日午時未過,我在金海縣城之西的官道上看見了一只灰色的信鴿,蕭姑娘不想知道信鴿上所傳遞的消息嗎?”
“什么信鴿?什么消息?”蕭念慈眼里充滿了疑惑,“大人此話的意思,是在城西射殺了一只信鴿么?”
“大人該不會懷疑那信鴿是我的吧?”蕭念慈又作驚嚇之姿。
信鴿上只有傳遞的內容而無其他,她是中途所捷,未見出入地,僅憑著一只飛禽,的確是不足以判斷傳信之人的。
套話是套不出來了,至于用刑,是肯定也是不可能的,除此之外,衛曦也沒有其他法子了,總不能再下一次藥。
但那次的成功完全是因為蕭念慈代父做的莽撞之舉,如自己再刻意去做第二次,作為神醫的徒弟,又豈是這么好騙的。
她沉著一張臉,指了指酒,“我不是這個意思。”
蕭念慈看著身前的酒,酒香四溢,是純正的桃花釀,是否參雜藥物,她一聞便知,“大人的酒…”
“我可不敢再喝了。”蕭念慈道,“不然一會兒醉了,又要給大人添麻煩不是?”
“…”
她的話里句句帶刺,似成心要與衛曦過不去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轉世之后會有肌肉記憶(看身體接受程度決定強弱,畢竟體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