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此話同贈君
關上門的郁鍍沒來得及當下離開,手接觸到鐵質的把手,他一瞬間竟然起了寒栗。
他抬頭,望向一方的天,發現,竟然已是秋天。
或許,只是他自己忘記了,畢竟,老早就穿上了外套。
只是這個季節個人衣裝偏差過于大,就算是同一時間段走在街頭,秋裝夏裝都有。
手上尖銳的一邊書頁將郁鍍的肌膚硌得疼,但他絲毫不覺。
良久,他轉身離開。
下樓時,就是有人跟在后邊他也沒意識到。
郁鍍慢慢在腦子里排查,是這段時間他動作太大了嗎?可是,仔細想想,雖然他每個動作都十分有目的性,但是這些事情過于細碎了,不可能有人會憑借這些就連串起所有事情。
臉上的表情愈發冷峻,就連下樓的腳步,都比往常多了幾分生硬。
但如果只是單純有人針對,又能是誰呢?
腦子里的人名換了又換,轉了一輪,郁鍍沒有思索出任何結果。
況且,他現在做的,幾乎都是借別人的手,不可能懷疑到他身上。
退一萬步講,郁鍍又想,能知道他目的的人,也不可能報復僅僅如此輕巧。難道說,這只是一個戰前鼓?
百般思索,萬句解釋。
“欸,小郁,想什么呢?剛喊你好幾句,咋沒反應?”有人將手臂搭在郁鍍肩上,笑嘻嘻湊到前面去看他的表情。
只是,他淺估了郁鍍出神的狀態。
還沒能夠消化語句,肩上莫名傳來壓力,非常具象化的壓力,郁鍍后來想,怕是對方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分他身上了。
郁鍍的眼睛閃過一份冷厲,手上動作更快,反手折過,就是將人半舉起來了。
屈誩張口大叫,不過好像是顧量自己的臉面,也不敢喊多大聲。
“小師弟小師弟,手下留人,我是你大師兄啊!。!”
十分形象的場面。
郁鍍挑眉,回過神來,有些驚慌,但是氣度依舊從容。
“大師兄,你出場蠻特別的!
人被放下,還好身子骨不錯,沒發生什么意外,屈誩無比慶幸。
“剛想和你順路來著,沒想到小師弟這么認生,對待大師兄都這么鐵面無私。”屈誩言語間不失怨懟。
郁鍍頭還疼著,只笑了幾聲。
屈誩與他并肩,并沒問剛剛的事情,只說:“聽說你交流回來打算去實習了,怎么,找到合適的公司了?”
這便是屈誩的與人相處的方式了,絕不主動提起任何有可能帶來不好結果的話題,至少不能是他主動提起,雖然他可能甚至并不清楚。
郁鍍想到了葉輕,又想到了電腦頁面上出現的趙原別的圖片,輕輕點了頭,語氣如常地道:“嗯,數據分析師,半個跨行!
屈誩表示認可,又道:“決定以后工作了?”
“是。”
他又道:“本來還以為你要是讀博的話,咱倆或許以后也能當上師兄弟!
這話無不惋惜,郁鍍明白他的意思。
天可憐見,屈誩沒有任何勸人讀博的心思,只是他單純愿意深造,也不是多熱愛學術吧,就是能接受這條路。很恰巧,他的天賦也能夠支撐他繼續下去。
郁鍍仿若被解決了心事,語氣微松了一些:“以后路上看見了,還喊你一聲師兄,再多就沒了!
蠻堅定的,屈誩還是為這位師弟感到開心,不在乎別的,只是看到身邊的人能夠順利找到人生的方向,實在是一件太好的事情。
“拿到了哪家公司的offer?以后說不定也要收留收留你師兄我!
郁鍍順著他的話笑,說:“里程企業,搞新技術的。如果師兄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話,我一定會伸出援手的,讀博不容易啊,那么大年紀!
兩人談笑著,屈誩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郁鍍仗著比他年輕,長得又顯小,有意無意嘲笑過他的年齡許多次。屈誩一直安慰自己是師兄,不能太在乎底下人的這點放肆。
“逆子,得虧你早生幾年,要是你投胎到我手底下做研究生,我天天把你鎖實驗室給我做實驗。”
郁鍍也笑:“我可不敢當。”
屈誩勉強正了臉色,說:“不管以后去哪兒了,茍富貴勿相忘,你師兄我說不定未來會在某個角落等著你的接濟!
眉眼深俊,眼皮微微地掀,鮮少能有這樣明媚的樣子,郁鍍說:“此話同贈君!
屈誩爽朗一笑。
“別搞得像我倆下一秒都會走一樣。”
兩人在學校門口分離,郁鍍沒有提到自己有車能送對方一程。
他收斂了臉色,眼神淡漠地翻看著校園表白墻上的內容,不斷刷新,不斷翻看。
他并不經常在學校,又因為在棠院住著,更是連寢室都不待,故而在學校認識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至于,郁鍍收起了手機,幽深但是疲倦的目光轉而投向了天空更藍的一方。
他想,舉報信的內容該怎樣解釋呢?
所謂清者自清,郁鍍更怕陰溝里翻船,他想找個人解決,但是恍然發現,這件事情他尋查不出任何思路。
眼神一下從迷茫變成清明,甚至能看出毫不遮掩的震驚。
他找不出任何證據,謠言并沒有傳播,甚至目前來講沒對他本人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相比于拉他下水,更像是一種警示。
對了!警示!
郁鍍閉了閉眼,突然間就大口呼吸著,像將要溺亡之人重新得生。
雖然還是說不通,郁鍍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已經抖得不成樣子了。
看來,這場局中,比他想象中擁有更多人。
他看向天空,嘴里喃喃的是一個名字,一個太久遠的名字。
秦不喜。
他想,或許值得,或許應當。
楚陵真的信守承諾要和郁鍍一起出差,東西都讓人收拾好了。
郁鍍看著足足拿了兩個大行李箱的楚陵,面色涌起無奈,“你確定你真能去?”
不怪他有這樣的疑問,楚陵看起來不像閑人。
楚陵微微笑,歪了下頭,“當然,我們的約會,我怎么可能缺席?”
郁鍍一下無話,眼里浮現許多無奈來,臉上沒有笑:“那說好,我沒多少時間玩。”
楚陵現在當然是無論對方說什么都表示充分理解,他甚至昨晚上還在和對方保證絕對不在同個車廂。
郁鍍買的高鐵票和實驗室的一群人連著,畢竟是集體活動,他根本不打算把楚陵帶到這群人面前。
“你安心工作吧,記得給我買禮物。”順便,楚陵獻上了一個額頭吻,模樣竟然還是恭敬溫順的。
只是皮下狼子野心,卻不難窺見一二。
郁鍍已經對這些東西半免疫了,當下拖了行李就走。楚陵坐的是商務艙他是清楚的,故而也不用害怕遇見。
只是想到昨晚上這人言笑晏晏問他要不要坐私人飛機,郁鍍驚訝之余不失嫉妒。
兩人坐的是同一輛車,因為楚陵的行李過多且龐大,甚至單分了另一輛車裝。
車內酒紅色的裝飾愈顯彌貴,郁鍍從車窗探出腦袋,后面一輛車看起來起碼五位保鏢,個個身高直逼一米九,十分能夠震懾人。
“你行李箱里有什么貴重物品?”郁鍍回頭,眼神爍爍地看著楚陵。
楚陵起初還在看著平板,現下抬起頭順著剛剛郁鍍的視線方向看去,他眼神晶晶亮亮的,被郁鍍的話好笑到了。
他回:“貴重物品不是行李,是——我和你!
郁鍍看著猛然間逼近的一張臉,瞬間生理性頭往外撇,楚陵十分有先見之明,將手墊在后方直對的車窗處。
“說話就說話,湊這么近干嘛,又不是耳背!庇翦冃挠杏嗉,坐直了身體,目視前方。
楚陵極隨性地挑了下眉,“如果你不習慣的話,我們到了那兒他們不會跟在明面上。”
不等郁鍍說話,他將平板往人面前挪了挪,說:“這是我看的一些景點,你看看覺得怎么樣?”
郁鍍有些想強調他不是去旅游的,但平板放到了他腿上,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拒絕了。
隨意劃拉了幾下,竟然發現劃不到底,郁鍍詫異:“這些都要去嗎?”
楚陵愣了一下,笑得溫和:“不是,看你時間!
郁鍍暫時放下了心,又看了幾眼,將平板遞回去:“周六暫時能玩一天,可以去爬山,其他時候我時間比較分散,你玩得開心就好。”
楚陵極自然地接過東西,順手還摸了一把郁鍍的手背,溫溫熱熱的觸覺,特別是趕著時間,更覺得激動。
郁鍍當下便忍不了,卻因為對方動作太快,他沒來得及抓現行。楚陵對上一雙怒意滿滿的雙眸,心下微顫,鬼使神差般伸手蓋住了那雙眼睛。
“你別這樣看我,我有點激動!
察覺到蓋在自己眼皮上的手正在微微發抖,當下便更多情緒。郁鍍:怪我?
他隨意罵了幾聲,打掉楚陵的手,轉頭看著另一邊車窗外的景色。
車速很快,像是刻意壓著速度的那條線,郁鍍覺得危險,但又莫名刺激。
“葉輕最近找趙新璀要了個分公司管理的職位,在趙原別手下!
乍然聽到這件事,郁鍍心跳驟然加重了幾下,舌尖微微舔了嘴唇,像在刻意壓制一些東西。
他能夠感知到,聲音微微抖:“嗯,我拜托葉輕幫忙找的實習崗位!
并不意外這個答案,楚陵聲調柔和:“按理來說,管理層的崗位是不能找毫無經驗和背景的人,寶寶,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你的實力并不匹足旁人對那個位置的認知!
郁鍍當然清楚,要不然他也不會找葉輕幫忙了,他眼睛多了一些似刃光一般的東西。
不過,楚陵卻說:“不過,其實我想說的是,寶寶,你需要幫助為什么不找我呢?別說是一個中層崗位,就是那個公司,我都能收購下來送你!
看著對方滿含笑意的臉,郁鍍卻感覺到最靠近心臟的那一層血都是無比涼的。他輕輕開口:“你要不然自己反省一下?”
沒意料到這種答案,楚陵呆愣了片刻,隨即,他輕輕地笑了,仿若只是遇到了一件還算悅心的事情。
郁鍍看不下去對方這種高深莫測的樣子,這讓他會不自覺感知到恐懼。
“行,我反省。”
聽對方語氣貌似不對,郁鍍莫名有點慌了,連看了幾眼,心中止不住地別扭。
楚陵眼睛一瞟,注意到對方的許多小動作,上手碰了碰郁鍍的頭發。
“我更想表達的是,打工的出路是有限的,想要發財,你只能創業。”
語氣十分真誠,像前輩對后輩的殷殷叮囑,郁鍍當下情緒更加難以形容。但他還是問:“如果我以后能夠年薪百萬呢?”
郁鍍此刻的眼神十分真摯,像是里面放了一百顆珍珠。
“年薪百萬又怎樣呢?”
楚陵本就不是一本正經的長相,當下稍稍擔憂的模樣竟然調和了不少他的棱角,這張臉竟然也顯現出難得的溫和。
“年薪百萬不過是這些企業家給出的一場騙局而已,你覺得百萬很多,其實不過都是那群人用來麻痹你們的一些小伎倆而已,真正的意義上來講,這些百萬連零頭都沒有接觸到!
這話說得含糊又抽象,郁鍍沒多聽明白,只是不斷拓寬思路想著,并未出聲問。
楚陵接著道:“靠著所謂的工資和獎金,這輩子都不可能出頭!
這話……未免太重。
郁鍍詫異:“創業風險很大,而且我沒有足夠的資源與資金!
楚陵一下笑得很開心:“我有錢有資源,剛好你缺什么我就有什么,想沒想好,我可是都打算當幕后金主了!
郁鍍一陣無語,“沒打算創業!
楚陵點點頭,并不意外。
“我記得是叫里程企業吧?趙原別直接參與的那家公司,他能力不錯,是個很強的上級,同類型的趙家的公司,確實是這個最出彩!
郁鍍足夠意外,他原本以為楚陵應當是會在趙新璀那一邊,他意外的表情當然也落到了楚陵眼睛里。
他笑了一下,平板正面被他蓋在了下方,說:“你對我認知具有偏差。”
第六十二章 傷心了
隨即,像是喟嘆一般,他又說:“雖然趙新璀又蠢又沒用,但趙原別大概率是斗不過他的,趙家不可能讓一個私生子上位,如果趙原別真的有動作,趙家不會放任不管,到時候,站在趙原別對面的可就不是趙新璀一個人了!
郁鍍知道楚陵的話不僅是這些意思,他面色溫冷了很多,道:“如果趙新璀犯了很大的錯呢?”
楚陵轉頭看向他,或許是奇怪郁鍍為何會這樣問,對方的眼神沒有任何避退,卻顯得一派無辜。
他說:“直到現在,趙新璀犯的錯列個單子,大概可以隨便繞市區一圈了!
語氣太淡了,讓郁鍍情不自禁忽略了其中的分量。
兩人在車站門口就分開了,郁鍍拎著行李頭也不回就往前走,雷厲風行的氣勢,愣是一個眼神都不留給某人。
楚陵在后邊低聲笑了幾下,身旁有人給他拿行李箱,不茍言笑的樣子讓人看見了都繞道走。
“郁師兄,這邊!
郁鍍照著聲音看見了人,抬手呼應了一下,大步上前。
“人都到齊了嗎?”他問。
有人對名單,回:“還差一個。”
郁鍍看手表,今天是一個咖色的表盤,隱藏在外套的衣袖下面,銀色的表帶露出來的那一刻好像在發著光。
“時間還沒到,再等等!
眾人沒什么異議,安靜等在原地。
有師兄在安撫,聲音溫潤:“大家別緊張哈,到了地方會有人接咱們去酒店,先休息休息,明天正式開會。”
有人是新手,在一旁惴惴不安地問:“師兄,開會都要干什么?我沒開過,有點緊張,我是該拿紙筆記還是手機記,看手機會不會不禮貌?”
說話的人與郁鍍對視一眼,兩人眼里都透出了一絲心虛。那位師兄清了清嗓,說:“看個人習慣嘍,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到時候也不會多安生。簡而言之,大家這幾天盡量吃好喝好,別委屈了自己!
“這幾天的會有點多,所以不是所有交流都需要大家一起去,各位盡量有自己的選擇。結束之后,咱們私底下也能交流,不必遺憾!
有上道的,說:“有好東西記得帶點回來分享!
好幾人都笑了。
郁鍍環視一圈,發現還沒到的竟然是蘇取北。
得虧,趕在約定時間的前五分鐘,蘇取北到了,相比于有人推了個行李箱,這位哥真是一身清爽。
郁鍍和他更熟一些,問:“你沒帶行李?”
見人來齊了,負責組織的人說了一聲,率先帶頭往檢票的地方走。
因為是跑過來,蘇取北還喘著氣,說:“前幾天寄過去了。”
他現在就背了個包,還是癟癟的,看起來就是只有些當下的必需品。
郁鍍眉尾稍揚,眼里流露贊賞,壓著聲音道:“聰明!
蘇取北的唇微微勾起,顯然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夸獎很是適用,但依舊是一副傲嬌的樣子,穩如泰山。
因為是組團,經費都是院里報銷,幾人的票都買到了一起。
挺湊巧,郁鍍看著坐在身旁的蘇取北,臉上并沒有任何別的表情。
對方抽出一瓶能量飲料,“坐車很累,你要不要先休息!
看著蘇取北過于自然的態度,郁鍍卻將飲料推了回去。
“不渴,我先看篇文獻來。”
等到后面正式上班了,估計就沒這么多時間了,到時候,他應該得兩邊跑。
蘇取北忽然覺得握著瓶身的手難受,換了個方向,將飲料放進了包里。他不是一個多話或者幽默的人,現在的情況,他沒有別的動作。
想要出聲,但是害怕打擾。
見到他情緒不大對勁,郁鍍覺得有必要履行作為師兄的義務,眼神從屏幕上移開,略有一些依依不舍。
他問:“怎么了?你有事?”
雖然聽起來語氣不大好,但郁鍍想,他真的能保證,這決定不是威脅,單純關心師弟。
可能是突然被問到,蘇取北也有些倉惶,他身體動了動,換了下姿勢。
“我是想問,屈師兄說你要去實習了,是嗎?”
意料之外,郁鍍沒想到能是這個答案,他剛才習慣性在心里設置可能,覺得差不多就是關于這次出行會出現的交流或者對方在實驗上的疑問。
他凝滯了片刻,又覺得被問到這個也不是大事,他回:“嗯,以后可能沒多少時間待在實驗室,你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可以手機上和我聯系!
這不像是郁鍍的行事風格,但這句話還是從郁鍍嘴里說出來了。
見蘇取北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郁鍍想著是不是他剛剛趕路太累了,正想提議要不要讓對方先休息。
卻被一道聲音打斷。
“先生,我們這邊能夠為你們升級商務艙座,請問你們需要辦理嗎?”乘務員一身嚴肅的工作裝,甜美公式的笑容讓人一眼看了便十分開心。
蘇取北坐在外面,抬頭發問:“為什么?”
乘務員小姐姐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半彎著腰對面前的人道:“楚先生是我們公司的特別客戶,我們可以確保他的身份,他想為你們辦理商務座!
說完,蘇取北的臉上還來不及變換表情。郁鍍的手橫過他的身體放在最外邊的把手上,說:“不用,你走吧。”
蘇取北聽著,總覺得語氣不怎么好。
乘務員小姐姐顯然沒想到這個服務都會被人拒絕,雖然一瞬間的表情有一些尷尬,但是她還是十分有職業素養地微笑,然后離開。
蘇取北很有眼力見,偷偷用眼尾余光去看郁鍍的表情,卻發現對方眉心微微蹙起,連嘴唇線都是平直的。
他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話。
“閉嘴,別打擾我。”
郁鍍目不斜視,但話語像三月飄的雪一樣,冷的厲害。
蘇取北抖了抖,嘴巴默默地閉上了。
路程不遠,郁鍍淺瞇了半個小時,其余時間都在看文獻和完善報告。努力的不止他,負責人之一的那位師兄最近在準備考博,更是辛苦,咖啡不離手,郁鍍看在眼里,害怕在心里。
實話說,那位師兄喝多了咖啡,郁鍍覺得,好像面相都變苦了。
手機傳來震動,郁鍍尚且未意料到什么,他很從容地打開一看。
葉輕:哥哥,事情已經辦好了。
葉輕:哥哥,我厲害嗎?
還有一個很可愛的表情包,郁鍍拿手指戳了戳那個可愛的小熊,臉上卻并不是開心的表情。
他回了句感謝的話,后面的消息就沒再管了。
很快到達地方,有專門的人接他們去酒店。郁鍍朝后看去,不出意料沒看到想看到的人,他抿了抿唇。
“小郁?”
有人叫他,郁鍍回神,看過去。
“你有東西落車上了?”半調侃的語氣。
郁鍍捋了幾下有些雜亂的頭發,嗓音微微啞:“沒,我可以了!
有人去接他們的東西,還邊介紹此次活動的一些內容,師兄和他們也聊得非常好。
很快到達酒店,不算多么高規格,但是環境很不錯了。兩人一個房間,男生多出來了一個,和別人一個房間。
還算幸運,郁鍍和蘇取北兩人在一個房間。
兩個都不是熱絡的人,只是單獨在一起時也能憋出來幾句話。
“大家等會兒先好好休息哈,晚上八點我們在酒店餐廳集合,商量一下明天的事情。”
看得出來師兄的疲倦,但仍是要臉上帶著笑把事情吩咐好,手上還是一貫不變的咖啡。
郁鍍轉頭就走,沒有任何猶豫,蘇取北快走幾步跟上,就保持在半步距離的位置。
“師兄,晚上我們是要開個會嗎?”
蘇取北較高一些,身形也不瘦弱,許是經常運動的緣故,肌肉的線條隔著衣服偶爾都能看出來一些。郁鍍偶爾在學校時,經常能看見這人在籃球場肆意揮灑汗水。
郁鍍從來就沒有上去的欲望,哪怕以前時常被邀請。
“小會,不必在意!庇翦兊亻_口,他的眼神沒有在蘇取北身上,雙手慵懶地插著兜,站著的時候身子也不大直。
“明天的交流大家都會去嗎?”
被問到了句這個,郁鍍想了想,“不會,這次我們需要參與好幾個交流,等會兒師兄會打出隨機的名單,反正想去什么都不隨你。”
這個語氣算不上多不禮貌,但蘇取北愣是在心里別扭了挺久,就是沒想到該怎么回。
“但要是你對某個交流很有興趣,跟著去就行,只要時間協調就行!
蘇取北半晌想通了一點,點了點頭,說:“所以,沒工作的時間其實都歸我們自己,可以出去玩?”
“原則上來講是這樣!
突然看見了某個人影,郁鍍的心揪了下,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欲蓋彌彰轉頭了,留下了一個冷漠無情的后腦勺。
蘇取北百思不得其解,小心翼翼地問:“師兄,你怎么了?”
“被奪舍了,別管我!庇翦儔旱吐曇粽f了句。
蘇取北閉了嘴。眼睛里頗有幾分不安。
“裝不認識我?”
果然,郁鍍在心里連說了一百句艸都沒解氣,回過頭的臉像是冰塊一樣,表情又冷又硬。
楚陵極為自然地搭上他,微低下肩膀和他說話,兩人靠得很近,楚陵臉上還帶著笑,只是時不時瞥向蘇取北的眼神沒帶幾分善意。
郁鍍也記得還有個人,想到楚陵是個難纏的性子,他對蘇取北開口:“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
楚陵這才像正兒八經注意到這兒還有個跟著郁鍍一塊的人一樣,裝模作樣地道:“這是你朋友啊?”
也不知道郁鍍來的時候吃了什么牌子的炸藥,他往電梯的方向推了一把蘇取北,隨后很不耐地離楚陵遠了幾步,順便說:“干你P事,又不是你朋友!
楚陵深深呼了口氣,舌尖頂了頂上顎,像在壓制什么東西。
郁鍍率先朝另一邊走去。
“現在累不累,要不要先去我那兒休息會兒?”楚陵賠笑,長腿一跨,不費力就湊到了郁鍍邊上。
知道遠離無望,郁鍍索性隨他去了。
“我才不累,你累了?這么弱。”郁鍍輕聲哼笑一下。
語氣里好像帶著淡淡的嘲弄,楚陵覺得對方那個常年冰涼的手好像輕輕在他臉上撥了一下,分明是帶著不好的意味,可他就是甘之如飴。
真是被下降頭了,他想。
“行行,我弱。所以郁少爺,咱們現在去玩唄!”
兩人的目光并不齊平,楚陵刻意掃向后方的眼神帶著的冷意與惡劣郁鍍全然不知。
片刻,郁鍍的聲音是溫的:“八點之前要回來。”
“好的,寶寶!
猝不及防,楚陵飛快地在郁鍍側臉落下一吻,速度快到郁鍍哪怕反應極快轉頭,也只能匆匆看見一個殘影。
“你,”郁鍍匆忙看向四處,臉上的紅一直到了脖子根,垂在下面的手忍不住抓緊了楚陵的手腕,“這是在外面!
大大的眼睛很像是四十五度俯拍視角下的畫面,可郁鍍不可置信的表情著實讓人能生出不少取笑的想法。
“對啊,我又沒伸舌頭,”趁著對方沒徹底反應過來,楚陵又迅速地湊上去來了一下,“也沒脫衣服!
他反手緊緊握住郁鍍的手,兩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對親密的情侶,只是有其中一個人不好意思而已。
郁鍍伸手打了一下楚陵的臉,說是打真是太錯了,只是輕輕撥動了一下。楚陵樂意陪他玩,頭跟著轉向一邊。
本來是想用力打的,郁鍍眼睫毛閃了閃,手碰上那張臉就自動不愿意了,轉而換了那么輕的力道。
真是離譜,郁鍍撇了撇嘴。
“寶寶,疼。”
估計是見郁鍍臉色還不錯,楚陵恬不知恥還敢湊上前去,不管身旁來來往往的都是人,一雙眼睛里都是郁鍍。
郁鍍現在也顧不上生氣了,甩開人直接往外走。
“疼你妹。”
“我只有表妹和堂妹,下次讓她們疼給你看。”為了討人歡心,楚陵真是豁出去了。
郁鍍卻不多領情,隨意罵道:“你有病!
“傷心了傷心了。”
第六十三章 別累壞了嗓子
楚陵來之前就做好了攻略,雖然大部分都是助理完成的,但是邀功是他在郁鍍面前做的。
“要不要先吃東西,你坐了很久的車,不吃太多,因為你晚上可能和他們有一頓飯要吃。”
郁鍍嘖了一聲,表情有一些莫名其妙,楚陵這個語氣,他聽著,是不是其中的不滿太明顯了。
“隨便,我都行!
楚陵看著他,眼神突然之間危險擺在了明面上,手上的平板往下一蓋。
郁鍍覺察到不一般,掀起眼皮看過去,“怎么了?”
“想回酒店!
“為什么?”郁鍍懷疑自己的抬頭紋都要被逼出來了。
“想脫衣服了!
一秒鐘就明白了對方是什么意思,郁鍍的手霎時間握成了拳,“想你妹!
楚陵的聲音霎時冷硬:“你想男女通吃?”
郁鍍舔了舔嘴唇,愣是在心里勸了自己許久才忍住沒對對方動手。
“我想,”他頓時換了話,語調都生硬了不少,“吃飯。”
楚陵看了他許久,聲音軟了不少:“好吧,那我們先去這個餐廳,主做這個城市的特色菜!
不知道為什么,郁鍍心里放輕松了很多,他好像猜得不錯,楚陵真的在刻意吸引他的注意,巴不得眼睛一直跟著他。
“你最近好像很關注趙原別,他有什么特別嗎?”
服務員將兩人領進包廂,這家私房菜館在十二樓,從落地窗面前往下面一看,都是街道與人群,濃稠的煙火氣讓人的心都跟著安寧了下來。
只是,透過落地窗,能看見的是連綿的高山起伏的輪廓與模糊的界限,青蒼的身軀厚重而古樸,渾然壓下來,像周朝著名的青銅器,悠遠延長。
郁鍍早預料到這件事瞞不住對面這人,但是知曉并不代表介意與否,他放下筷子,雙臂在桌上撐好,抬起頭冷冷地看著楚陵。
“你調查我?分析我的動向,怎么,怕我想拿你遺產?”
一雙眼睛,像捕食的鷹隼往下俯沖時那銳利的爪子,一擊致命。
絕無玩笑的想法。
楚陵低頭笑了一下,眼里多少帶了點無奈。
“沒跟你開玩笑,楚陵,別TM再挑戰老子耐心。”郁鍍看人的眼神并非經常是冷的,更多是不滿,他對于看這個世界都是隱含厭惡的。
“我討厭別人調查我,像只狗一樣盯著老子的一舉一動,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我TM就是和趙原別滾到床上都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他在故意激怒楚陵。
郁鍍很早就清楚楚陵在關注他的一舉一動了,很煩,第一秒想到的就是將對方爆頭,但是,誰說他就一定居心良善呢?
既然楚陵做事不好看,那就別怪他請君入甕了。按他對楚陵的了解,不難故意激怒他。
楚陵像是在忍著力,脖子根上青筋微微凸起,他眼神的鋒芒很足,帶著上位者不懂拒絕的威壓:“所以寶寶,你是想和他滾到床上去?”
郁鍍生氣,直接先摔了個盤子為自己造勢,隨后拎著楚陵的衣領,本是想直接直接將人拎起來的,但沒用上力。
“和你有什么關系?”
郁鍍緊握著對方衣領的手由于用力而泛出過分的白色,兩人的鼻尖幾乎是要撞上。
楚陵抬手截住了他的動作,眼里的后怕一瞬間消失,很快,他扯了扯嘴角,眼底像是暴君屠戮前最后的笑意。
猜得不錯的話,郁鍍剛剛是要將他的腦袋往桌上砸!
“寶貝兒,你真讓我意外,”楚陵很溫柔地摸郁鍍的腦袋,“你是小孩子嗎,說一句話就要生氣?”
郁鍍放了手,身體微微往后退開。他的臉上是不正常的青白,眼里是因為一瞬間洶涌的疼痛而被迫泛起的淚意,他的一只手垂在身體的一旁,此刻正在微微發抖。
不是他覺得不對應該推開,而是楚陵剛剛直接握住他的手在他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將他的手臂擰折了。
郁鍍已經氣到呼氣都忘記了。
他能想出來今天不會善了,但意識不到對方如此人狠話不多!
“你TM!”
尚且有一只還好的手臂,郁鍍當然不甘心白白浪費這個機會,直接甩手往楚陵身上扔了個盤子。
速度沒多快,但是楚陵沒有躲避,甚至稍稍動了身子,更加迎合了盤子飛過來的方向。
郁鍍瞪大了眼睛,他思考今天要是真有一個人得留在這兒,他能不能逃過楚陵吩咐在暗處的人的追殺。
白色不帶任何花紋的盤子在楚陵的身上炸開,四濺的碎片甚至有一些飛到了郁鍍身上,他忍不住側身躲避。
楚陵卻突然上前握住那只狀況并不太好的手臂,郁鍍低聲驚呼了幾下,隨后牙齒重重咬住嘴唇,手上傳來的劇痛讓他忍不住痙攣。
“寶貝兒,我不是不會生氣,管好你說出口的話,下次就不會這么輕易了。”
楚陵在郁鍍的額頭上印下輕柔一吻。
“我管你妹!
郁鍍暴怒,正想要魚死網破。
楚陵緩緩移到他脖頸間的手驟然發力,郁鍍忍不住高揚了頭,試圖讓脖子多一些喘息的空間。
“楚陵,放開!”
出乎意料,郁鍍剛剛意外瞟到一眼楚陵的眼神,真的好似恨之入骨,澎湃的怒意騙不了人,但楚陵手上的力道卻又控制得極好,讓他掙脫不開但是不會有生命危險。
“寶貝兒,我說過別挑戰我的耐心,你承擔不起這個代價!
楚陵的語氣很淡,卻讓人難以忽視。
郁鍍此刻的精神高度緊張,頭發發麻,眼里微妙的恐懼卻十分異常,好像帶著莫名的興奮。
八點半,酒店餐廳。
郁鍍原來沒吃好,現在吃一頓,正好是正常飯量。他左手動作有一些遲鈍,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右手完成的。
師兄組織好大家開個簡短的會議,因為并不正式,所以氣氛也很輕松。初定好了名單,郁鍍看了下,行程并不緊張。
“師兄,這次交流完畢要寫報告嗎?”有人發問。
郁鍍也抬頭,像是蠻期待這個答案。
師兄沒有任何遲疑地道:“當然啦,不過總的寫一份就好了,字數控制在五千字以內,寫好了發我郵箱就行!
這個任務是一個不小的負擔,郁鍍聽了都想流淚。
沒有什么大事,只要出發的時候在酒店門口集合就行,每次的交流都會有專門的車接送。
郁鍍看名單和時間表,發現明天上午并沒有他的事,心里開心了一些。
電梯很快駛到達他所在的房間的樓層,郁鍍吃飯較快,所以電梯此刻只他一個人。
左手手臂還傳來鈍鈍的痛感,郁鍍的臉色也愈發陰沉。剛走出電梯第一步,風聲從有限的方向傳來,他的眼神霎時沉靜。
五分鐘后,郁鍍被人強綁著帶到了一個房間內。可能是刻意照顧他受傷的左手,只是將郁鍍的右手和身體綁住了。
眼睛上蒙著一層黑布,依稀有很細碎的光透進去,郁鍍的雙腿也被捆住,整個人重重砸在房間里厚重的地毯上。
雖然地毯足夠柔軟,但由于力道太大,郁鍍還是忍不住輕哼了幾聲。
幾分鐘后,他聽見有腳步聲遠離的動靜,隨后就是酒店房門關上的聲音,視覺受到阻礙時,身體其余各項的感官都在一瞬間放成了巨大。
嘴也被一團布堵上,他嗚嗚咽咽地掙扎,卻發不出完整的一行句子。
有人靠近。
楚陵的手輕輕觸碰到蓋住郁鍍眼角的布料上,絲絲麻麻的癢意如有實質一般遍布全身。
“呃……楚”
“寶貝兒,如果你再不聽話,我只能用一些腌臜的手段了!
話語何其殘忍,只是楚陵的表情是十分無辜的,甚至帶著些許不忍。
可能是看郁鍍實在太不好受了,楚陵將堵在嘴里的那團布抽開,丟在了一邊。
乍然享受到自由的感覺,沒有任何遲疑,郁鍍直接破口大罵,無非就是一些不好聽的罵人的詞語,倒是沒有將自己搭進去。
可能是和對方在一起久了,楚陵甚至對于這些有了足夠強大的免疫能力,不僅能夠面不改色聽完全程,甚至在收尾時,還能貼心遞上一杯溫水。
“休息一會兒,別累壞了嗓子!
察覺到面前這人說話時甚至是帶著笑意的,郁鍍的憤怒到達了頂峰,他伸腿直接往前踹過去,因為雙腿還被綁著,故而是兩條腿筆直地踢出去。
沒收住力,被人往外拉扯,郁鍍往前摔了一跤,臉重重撲在地毯上,想伸手將身體撐起來。
楚陵率先把他提溜了起來,輕輕嘖了一聲,郁鍍看不見他的表情。
“像只沒吃飽的小狗似的,怎么這么愛亂動?”語氣里聽不出來任何一點不滿。
郁鍍的屁股上突然挨了兩下,他大聲叫喚了兩句,又迎來了更重的兩下,他被迫往前爬了下。
臉紅直到脖子根,就是楚陵能看見的耳后也彌漫著深重的紅色。
郁鍍失聲尖叫:“楚陵你TM有病吧,你憑什么打我屁股。”
還真讓他爬出到了外邊,管不了暫且還痛著的左手,郁鍍想要伸手去扯眼睛上的那塊黑布。
楚陵制住了他,單手抓在郁鍍的脖子上,力氣很松,甚至能分出手指輕輕柔柔地去觸碰黑布的表面。
“寶貝兒,你要想清楚哦,這只手真的不想要了嗎?”
郁鍍額頭上快要涔出來一層冷汗,他當然是想破口大罵的,但是如果他現在不是受制于人的話。
“還是說,連這條腿都不想要了?”分明是溫柔調笑的語氣,動作卻是表里不一的危險。
郁鍍驚叫一聲,險些想要生理性哭出聲,他沒有辦法止住對方的動作,也終于意識到楚陵并不會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我找趙原別,是因為……趙新璀,趙新璀得罪過我。”
楚陵霎時停了動作,微揚的嘴角慢慢放平,臉色略顯復雜,低頭去親郁鍍的臉,第一下碰到的并非是嘴唇,他的動作偶爾也輕。
“寶貝兒,別牽扯進趙家去!
說完,楚陵低頭輕輕用嘴唇碰了一下郁鍍眼皮上蓋著的黑布,雖然隔著布料,但郁鍍卻也能夠清晰感知到這個吻的存在。
對于此刻的楚陵來說,這個吻莫名有些太溫柔了。
這不是他該有的反應,郁鍍一生氣直接不管不顧,鈍痛的左手讓他用力拽下了眼上的那塊黑布。
“你TM憑什么管老子,楚陵,話都說到這份上,我又沒求你動手,老子能自己解決,不該牽扯的人是你!
乍然接觸到猛烈的光線,郁鍍瞳孔驟然一縮,但為了不在楚陵面前露怯,他愣是眼圈一邊都紅了也不轉頭。
兩相對視下,楚陵伸手去給他半遮住了刺眼的光線,話語聲也變得淡淡的模糊:“我會解決,你告訴我你想讓他怎樣?”
郁鍍愣住了,此刻楚陵的額頭與他的額頭正密不可分地抵在一起,郁鍍只需要微微抬眼,就能看見那十分好看的眉眼,濃重如潑畫的墨水,深情似三月的海棠,盛極。
這不是他預想中對方的回答。
“嗯?”
可能是許久沒有等到回答,楚陵輕輕朝前蹭了一下郁鍍,“你是因為剛剛的事情生氣了嗎?”
不提這個還好,郁鍍的臉上突然紅了一大片,他重重咬了下唇,開口道:“松開我!
楚陵的表情頓了一下,仿佛在斟酌這是否是一件可行的事情,正當郁鍍打算出言催促,楚陵卻動了。
“松開你了不能打我!
說完,他心有余悸似的往后挪了半步。
郁鍍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難堪,心思立刻就跟著對方的思緒走了。這話明晃晃將他說成了一個家暴的人,郁鍍皺眉,分明是互毆,怎么說起來是他無理取鬧了?
所有繩子都被解開,楚陵反應極快地起身往后退了,眼神戒備地看向面前這人。
郁鍍正在晃著還留下的繩子,意識到對方過于離譜的動作,嘴角無奈地扯了扯,眼神十分睿智地看著對方。
察覺氣氛是無敵的尷尬,楚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隨后走到一旁的桌子旁,倒了一杯溫水。
第六十四章 做男朋友的自覺
水被遞到郁鍍面前,透明有花紋的玻璃杯里面裝著的水在很小幅度地晃動著,七分滿,隔著杯子能看見的是對方雋麗的眉眼。
郁鍍沒有動作,雖然一直到現在,他確實也口渴了。
楚陵微微歪了頭,好像在觀察郁鍍的表情,半晌,他半跪在地,將水杯往郁鍍嘴邊湊。
“不燙也不涼!
活脫脫一個受氣小媳婦的模樣。
郁鍍看在心里,煩在臉上。他剛張口想要說話,就被強迫灌下一大口水。許是鮮少做這種伺候人的活計,楚少爺并沒有控制好用量。
也是,郁鍍連自己都懶得伺候,這些兩人眼中雜碎的小事,總有人得做。
郁鍍更加生氣了,眉毛擰做了一團,伸手接過了杯子,順便用眼神逼退了這人。
“滾遠點。”
楚陵的表情很明顯是不服,但對于脾氣比他更差的郁鍍,楚陵說不出更難聽的話,因為他知道郁鍍不會刻意緩和他的情緒。
“別接近趙原別,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會在背后陰你!
“你憑什么這么說?”郁鍍猛灌下一口水,抬眼問道。
楚陵:“與其鋌而走險接近他,不如直接光明正大往趙新璀頭上套個袋子,為了一個矛盾和趙原別搭上線,什么時候被他咬下來兩口肉都不知道!
久久未說話。
郁鍍轉身,“不關你的事。”
見對方油鹽不進,楚陵也來了火氣,將人往后一拽,但克制了說話音量:“趙家不簡單,他們內斗還好說,你要是想找趙新璀尋仇還是怎樣,完全可以讓我去做!
楚陵看出來了他原來那句話只是為了敷衍他,也看出來了他不想把事情告訴他。
但楚陵還是問了。
郁鍍的腦袋轟然炸出了一道白光,楚陵什么人他一知半解吧,不甚清楚,更不知曉對方在真正涉及的領域的作風。但是能為他無償做到這個份上,足夠令郁鍍震驚了。
“沒什么事,我提前了解一下我的未來老板,有什么關系嗎?畢竟,我還指著他給我晉升,不是嗎?”
郁鍍突然全盤收拾好了情緒,剛剛露出的鋒芒陡然間消失無蹤,臉色有一種風雨匿跡的平靜。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剛剛他究竟想做出一個多大膽的決定。如果,如果將一切全盤托出,那是否?
不必要了,眼神中的光芒不復存在,郁鍍恍惚過后才意識到剛剛的想法究竟有多危險,他背上涔出無比多的冷汗。
楚陵沒有相信,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來于都的敷衍,但也能看出來對方的不愿意相告,哪怕有權有勢如楚陵,此刻能做的也沒有。
嘴里涌起一陣干燥來,郁鍍咽了咽口水,冷眼看著堵住自己去處的某人,眼里無聲的是譴責。
沉默了良久,相處久了,楚陵發現,自己的脾氣是愈發好了,但氣郁結于心也不是好事,過段時間找個中醫看看最好。又抬眼看向郁鍍,想著,這人怕是不需要。
看著一副不好惹的樣子,估計有仇當場拼了命也得報了,大概率不會留仇人過夜,估計不會有什么難受的事。
察覺到對方復雜的目光,郁鍍有些不耐地撇了撇嘴,“你想說什么?”
楚陵越過他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幾步,鎖響動的聲音極其明顯,郁鍍剛剛看不出來他的目的,故而只是靜靜觀望。
現下得到這樣的結果,郁鍍皺眉看過去。
“太晚了,你就在這里休息吧,別打擾到了你的舍友。”
楚陵暗暗在心里冷笑,和郁鍍在一起之后,不僅要防著女的,也要防著男的,楚大少爺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氣?但是由于這人是郁鍍,楚陵眼色沉了沉,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郁鍍低頭看了眼手表,想到這東西還是對面這人送的,當下心里冒上火氣來,臉色一變,直接將東西往人家身上扔去。
陡生這一變故,場面順勢僵了下來。
楚陵先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郁鍍很久,看得對方心里都要發毛了,然后又低頭看了看在地上的手表。玫瑰金色的表帶,很是能顯示出活力與恰到好處的華貴,表盤稍大一些,戴在手上時將手骨襯得更細。
“我打擾你妹,把門給我打開!
楚陵猛將地上的手表一踢開,郁鍍被迫側了側頭,手表被踢到墻角的聲音炸裂開,他猜測,那手表大概率是廢了。
“郁鍍,你男朋友在這兒,你也要和別的男人一屋嗎?”楚陵看著郁鍍,聲聲詰問,語氣里不乏指責。
意識到楚陵究竟在介意什么,郁鍍怒不可遏:“我TM不是同性戀,不和男的住,難道和女的住嗎?”
楚陵想了想那個可能,發現更加難以接受。
“你說過這次會陪我,你為了你都能隨隨便便去另一個城市,你現在卻連和我待在一起都不愿意!
楚陵的語氣委屈極了,望過去的眼神里盡是失望,“郁鍍,你好好看看現在的你自己,有一點做男朋友的自覺嗎?”
雖然在同一家酒店,但楚陵訂的房間和郁鍍公費出差的二人間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房間除浴室外的地方都鋪上了一層厚重的地毯。
咖色軟皮的沙發能將一個成年男人完完全全包裹在其中,就連桌上隨意擺放的一瓶紅酒價格都在五六位數。
郁鍍面如菜色,眉心一突一突地跳。
這幾天的交流會議都十分順利,也讓第一次參與的師弟師妹們成功認識到最高端的交流往往采用的都是最樸實的方法。
因為場合原因,眾人多是選擇正裝,這也導致勸架的時候動手扯人都不方便。
“原來聊著聊著真的能吵起來,吵著吵著真的會打起來!庇袀師弟因為第一次參與,一時不察,襯衫都被扯出了一個口子。
那一天,他回到酒店,在窗戶邊呆坐了三個小時,除了喝水,沒再做別的事情。
“正常,大家已經很克制了!
能步入學術研究這個行業,天賦與努力往往都不可少,尤其天賦最是難能可貴,難免不好說服。
“對,我都沒看見救護車!
來勸解的師兄聽到這一句回應,嘴角抽了抽,手上的動作不停,眼神里都帶著慈愛。
郁鍍旁觀者,心里倒是沒什么起伏,他早已習慣這種場面。
“后天的車回學校,大家好好準備!
明天的交流沒幾個人要去,所以沒事干的人可以好好玩一趟,也算是不浪費這次公費出差了,雖然說游玩的其中花銷都是由自己負責。
以前的這個時候,幾乎是幾個相熟的同學一起約著去景點看看或者眾人結伴一起去,這次也不例外。
“小郁,明天去爬山唄!
文獻看得差不多了,郁鍍剛想答應,卻想到剛剛結束一個交流會議之后手機里五十二通的未接來電,他心里就打鼓似的不安寧。
“我就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
師兄雖然不明所以,但也聽說了郁鍍這幾天都是和朋友住一起,沒住分配的房間,想到對方可能是要陪朋友一起玩,當下就理解了。
“行,你別忘記了后天集合的時間!
師兄依依不舍地轉了身,他沒忘記以前也是這種情況,郁鍍在出去玩的時候接受到了多少年輕妹妹們的加好友請求。
那種盛況,雖然羨慕,可師兄也喜歡看熱鬧。
郁鍍點了點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酒店房間,推開門就是很寬闊的視野空間,郁鍍轉身時就關上了門。
身后很快被抵上了一具高大的身軀,略顯纖細的腰被人緊緊摟住,脖子上裸露的皮膚能清晰感受到對方吐露的氣息,親密無間。
“寶寶,我好想你。”
郁鍍無奈,想要將人推開,好歹讓自己能夠走路,出去開個幾小時的會能接到幾十通未接電話,思緒也很崩潰。
得虧是開了靜音,交流沒出任何岔子。
“放開!
沒有任何反應,視角有限,郁鍍看不清背后的人此刻的表情。
“這次你出去了六個小時十八分鐘,只給我回了兩個電話,但我給你打了五十二通電話,其中你有十五通是直接掛斷,剩下的都是自動掛斷。”
郁鍍頭皮發麻,身體由于對方抱住的力度太大而隱隱發疼,伸手去推拒對方的擁抱。
“放開!
等待了許久,楚陵往他臉上蹭了蹭,終于舍得松開了,還留戀似的往郁鍍腰上摸了一把,雖然隔著衣服,郁鍍還是身體一抖。
“我餓了,我們出去吃東西吧!
郁鍍在原地看了他很久,嘆了口氣,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楚陵顯得異常興奮,把人往浴室里推,還邊上手給對方脫衣服,郁鍍防不勝防,拉好了上衣,褲子就遭到了破壞。
“你先進去,我等會兒給你送衣服。我們等會兒出去吃個飯,然后再去逛逛!
等到了浴室門口,郁鍍身上就剩了條內褲,他沒什么異樣的想法,在他看來,都是男的,沒什么必要在一個男的面前害羞。
所以,他和楚陵在一個房間時,從來不避諱在對方面前換衣服。只是時?吹匠暧l下流的眼神,他都會扔件衣服擋著。
只要看不見,就是不存在。
“你上次說的去爬山都沒去!
郁鍍已經一只腳跨進了浴室,聞言,腳步頓了下,回頭道:“明天去,等會兒去買兩個帽子!
楚陵:“好,我帶了東西!
花灑打開,有些意外,一接觸到的水就是溫的,還算合適的溫度。郁鍍突覺有些不對,好像剛剛師兄和他說的就是爬山,一個城市有名的山就是那么些,不會碰上吧?
算了,郁鍍又想,總不可能現在改口。
水聲嘩啦啦地作響,沐浴露和洗發水抹出的泡沫都十分綿密,看起來就非常好塑形,可惜郁鍍是個無情的男人,毫不猶豫地就往花灑下面沖掉。
往腰間圍了個浴巾,郁鍍還記得對方會進來給他送衣服,但是一直沒聽到動靜,他也沒放在心上。
浴室還挺大的,郁鍍往鏡子面前一站,沒幾分鐘就將頭發吹了個半干。
他從容地推門走了出去,實話來說,郁鍍的身材不錯,有六塊腹肌,更因為高高瘦瘦顯得肌肉十分勻稱,有一種十分合適的美。
他徑直去倒水,咚咚灌了兩大口,轉身往臥室衣柜的方向走去。
他還在奇怪楚陵在做什么,環顧了一圈沒看見對方,也并不管這些。
楚陵的手是滾燙的,與郁鍍的腰間的肌膚緊緊貼住的時候,郁鍍甚至聽見了楚陵莫名的喟嘆聲。
他手上剛拿出了件衣服,腰間圍著的浴巾猝不及防被人摘下,房間里的溫度很合適,不至于讓人感受到冷或熱。
郁鍍一眼看過去,但沒說話,很淡定地從衣柜里又抽出來一條褲子,他想的是,反正都要穿衣服,沒必要再圍個浴巾了。
剛想走到另一旁的抽屜里去拿條內褲,手上的衣服被人一把扔到了門口的方向,他本人更是猛一下被人撲倒在了床上。
楚陵的呼吸很急亂,想必是待久了,郁鍍此刻卻淡定的不得了,伸手去推開面前的人。
“滾開,不是要去吃飯嗎?”
只要不發生什么事情,他的語氣一旦不好,楚陵一定是會忌憚的,這是郁鍍長久以來發現的規律。
“寶貝兒,你好香啊。”
郁鍍聽不得這種話,也受不住這樣一直有人在他身上蹭,更何況對方還在不斷觸碰他身上敏感的地方,郁鍍也忍不住發出幾聲哼叫,只是很低很低,而且被他壓下去了。
“我香你妹,老子等會兒把蓋澆飯澆你頭上,路邊一百只狗沖你叫喚。”
不得不說,郁鍍嘴里蹦出的話每次都能夠讓楚陵氣得甚至想動口咬人。
楚陵輕嘖一聲,眼神不善地看向郁鍍,此刻兩人微微有一些距離,郁鍍試圖起身推開對方。
只是,楚陵的體格不一般,原則上來講他在身下動都動不了。
正想繼續講道理,楚陵歪了下頭,隨手在旁邊一拿就拿到了某個長條狀的東西,只是并沒有去綁郁鍍的手。
第六十五章 別反抗得太激烈
布條繞在后邊打成了一個好看的結,郁鍍眼睛驟然睜大,這才明白對方是早有預謀,只是他的嘴巴現在只能發出類似于嗚嗚咽咽的聲音,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并且由于嘴巴不能閉合,郁鍍的嘴角處不斷有口水流下。
場面能夠稱得上荒唐,就像細密的麥芒淺淺從頭皮表面刺入,這種感覺不斷撩動每個感官,郁鍍的眼球表面像是平白籠上了一層霧紗。
楚陵傲慢地俯視著他,眼神里帶著欣賞,但也有一些失望,語氣惋惜:“寶貝兒,委屈你了,本來不想這么簡陋的。”
“我想和你接吻,但也想你能因我而快樂!
郁鍍更加羞恥,可惜手上也因為剛剛沒有反抗成功,被迫反舉在頭頂。床單皺起了幾條印子,郁鍍眼神兇狠,但也因為情緒激動,眼角被逼出了生理性的淚水。
不服輸的美麗事物總能激起人的施虐欲。
“別反抗得太激烈,我怕你受傷。”
楚陵認真而溫柔地向下吻去,低下的頭像是遠行的航船需要靠岸,大風大浪都在短暫的時間來臨。
郁鍍沒有停止過罵人,雖然對方聽不清楚,可他一句都沒停。
“寶貝兒就一次,我會很溫柔的,明天還要爬山!
并非全然不解人意,楚陵解過幾次帶子,不過都是跟他接吻,隨后等他氣喘吁吁時,又不發一言恢復原樣。
郁鍍罵人的話更臟了,只是多加了一些關于不給他喝水的吐槽。
手被舉上去,身上沒有任何著力點,只能高度依賴對方,床單上那塊地方被郁鍍生生扯爛了。
郁鍍大多時候都是疼痛的,忍痛讓他的表情十分不好看,楚陵當時的感覺也足夠需要忍受,偶爾管他,也是去親吻郁鍍眼中源源不斷流出的淚水,流到了臉上很多地方。
大概是這個房間真的很高檔,郁鍍甚至能感受到床的晃動,但隔過了地毯,卻沒有任何聲音。
夜景是十分美麗的,無論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與車輛,還是街邊亮起的一家家店鋪。
郁鍍最后是被抱到車上的,他被換好了衣服,只是抬眼一看,兩人面對面著,身上的衣服大差不差。這才意識到,原來是情侶裝。
郁鍍自然是覺得幼稚,又因為剛剛的事情,不愿意給對方一個好臉色。
“別碰我。”嗓音帶著一絲沙啞。
楚陵臉上是不可掩飾的開心,郁鍍現在身上根本使不出來多少力氣,他雖然心疼,但是更想好好親上對方幾口。
“喝水。”楚陵擰開一瓶水,直接遞送到郁鍍的嘴邊。
郁鍍側了下頭,沒擋開,然后伸手就去接這瓶水。
只是楚陵沒松力,水還在他手上。郁鍍煩躁中帶著疑惑看過去。
剛好碰上,楚陵手一動,溫熱的水從杯中緩慢滑落至郁鍍的嘴里,郁鍍吞咽不及,從嘴角處滑了一些出來。
楚陵從兜里掏出個帕子來,貼心地擦干了郁鍍的嘴角,轉眼一看,郁鍍正用一種十分復雜的眼神看著他。
欲說還休,郁鍍問:“你是智障?”
楚陵表示大受打擊,但是水杯又湊過去,郁鍍卻也不喝了。
“被你蠢飽了!
黑色的車行駛到了一個類似于鬧中取靜的地方,遺世獨立的一棟小樓,門口站著迎賓人員。
小樓自外看過去,內里是發著光的,又刻意做出了一些歷史的印記,看著很有底蘊。郁鍍一個鐵血文科生,看到了內心還是十分有感觸的。
下車時,楚陵故態復萌,依舊想上手去抱,卻被郁鍍一個眼神被迫閃退。
“你滾。”
楚陵比了個OK的手勢,退到了距離半步的車旁,伸手去扶,這次郁鍍倒沒再躲。
只是,借著月光與會發光的小樓,楚陵能看清郁鍍此刻的表情,不說齜牙咧嘴的,但是潔白的牙齒卻是重重咬上了唇畔,好像在忍受某種疼痛。
他想把人能夠攬到懷里,卻被郁鍍伸手推開。
早在這次出差之前,楚陵的助理就受老板的要求訂好了所有的特色餐廳,只要和上面的人打好招呼,不去吃也沒什么。
看到他們進來,有大堂經理一樣的人物親自迎上來,帶他們去往包廂。
雖說兩個人用包廂有點大材小用,但誰讓去其中一個人是楚陵呢?
“楚少,快請進快請進!
分明不是在熟悉的領域,但楚陵聽到這個稱呼,只是隨意瞟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楚陵只是看了幾眼菜單,回頭看到經理掛著笑的一張臉,轉頭又看見有著截然不同表情的郁鍍,不禁笑出聲。
這一笑,吸引了在場除他個人之外剩余所有人的目光。
郁鍍冷冷一哼聲,眼神也很兇狠,嘲諷道:“你腦子不好?”
包廂內除了兩人,還有經理和一位服務員,領子上都夾著個耳麥,現下臉上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尷尬。
楚陵摸了摸鼻子,湊過去和郁鍍一起看菜單。
“想吃什么?”
見客人大概要點單,經理連忙也迎著笑上前,一整個微笑服務。
郁鍍說了幾個菜名,又把菜單放到楚陵面前,言簡意賅:“你點。”
楚陵見郁鍍的情緒還算穩定,從善如流地放平菜單在面前,看了又翻,然后抬頭看向服務員的方向。
“把招牌都上了!
服務員初出茅廬,是個莽的:“您二位估計吃不完這么多!
兩位客人還沒說話,經理先急了,將人往后拉了一步,擠眉弄眼著小聲道:“要你管,又不花你卡里的錢!
服務員被訓,一言不發地站在后邊,表情很難看。
楚陵注意到這一動靜,手肘輕輕撞了下郁鍍讓他看,湊過去笑了幾聲,身體有意無意往對方身上靠著。
郁鍍臉色也不多好看,眼神十分嫌棄。
經理終于解決好了這件無關緊要的插曲,他親自服務兩人,臉上帶著的是更熱情的笑。
“二位,我們家的菜味道都很不錯的,招牌都是一絕,還要加些什么嗎?”
他本身是想問是否需要對店里招牌菜的介紹,但是看到楚少身邊那位冷臉少男,一下就覺得對方可能沒有足夠的耐心,當下就省了這個步驟。
郁鍍的一只手被人捏住,放在腿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按揉,感受過于舒服,郁鍍一下有一些恍惚。
“不用,把剛剛說的上了就行。”
“好的好的!
常做這種生意,哪怕這兩位沒點酒,前幾天就接受到過上面的指示,就是往常不擺出來的酒都得上了。
只是看著點的東西,經理有些意外,竟然點了飲料,不過,酒還是得上的。
不知道這些上層人有什么癖好,但這兩人但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朋友,不過經理卻管不了這些。
“包廂里要留人全程跟隨服務嗎?”為防止意外,經理還是強撐著心理問出了這個問題。
楚陵注意到郁鍍一瞬間皺起的眉頭,只是很快又平展,他摸了摸對方的肩膀,動作繾綣,不過可以避了經理的視線。
“不用,別留人!
經理松了一口氣,立馬半彎著腰退了幾步,“那我們先出去了,楚少和這位先生你們有事再喊我們。那邊墻上是按鈴,如果需要服務,按下按鈴,會有專門的人在一分鐘內到達!
“祝兩位用餐愉快。”
兩人目不斜視,并且貼心將包廂門關好。
楚陵笑了一聲,他看見經理是揪著那個服務員背上的衣服半拖著出的包廂。
“我們會吃不完這么多!庇翦兊f了句,極其用力地甩開楚陵的手。
不得不說,楚陵身體里像是一直冒著很多團火氣,郁鍍一旦碰到了哪兒,都讓他能輕易感受到暖,時間久了,就有些受不住的燥熱。
“別碰我,熱死了。”
楚陵兩手撐開靠在座椅上,眉眼低了低,語氣委屈:“OK啦,拋棄糟糠之夫了。”
“我拋棄你,”留下一個字在嘴里轉了一百個彎,說:“我要看日出,今天晚上就去爬山。”
很生硬的語氣,楚陵歪了歪頭,他想,對方是不會合理發出請求嗎?
察覺到過于炙熱的目光,郁鍍轉頭躲了躲,抿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陵猛然湊近,兩人的距離瞬間親密,郁鍍不適應地想躲,卻被雙手環住身體。
“你確定能爬得動山?”
楚陵意有所指地看向下方。
反應過來對方說的什么意思,郁鍍瞬間臉紅到了耳朵根,憤恨地咬著牙道:“楚陵,我說實話,你的技術真的——很一般。”
楚陵挑眉,饒有趣味地看著他,眼神很明顯是懷疑。
但是,落到郁鍍的眼里,他自然而然就能理解成挑釁。
“我根本就沒有任何感覺。”郁鍍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
他還要再說,楚陵直接撲上來,從唇角開始在郁鍍的嘴上落下細密的吻,呼吸愈發厚重。
“寶貝兒,你說話是真的不好聽。”
郁鍍被激了火氣,而且是這種情況,常人哪里受得了對方半句不好的話。
要伸手去推開,正好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
郁鍍一抖,牙齒刺入某個脆弱的表面,楚陵被他一推開,嘴巴上的傷口由于微微紅腫的唇瓣顯得模糊。
此刻,他委屈地看向對方,眼神怨懟,語氣幽恨:“寶寶,我疼!
郁鍍十分嫌棄地轉過頭,坐直了身子,大聲道:“進!
一行人依次進著,剛剛見的那個經理走最面前,服務員都去放菜,只有他兩手空空,像湊數的。
端上來的菜有一盤是需要二創的,過程是先放塊透明的方塊在上邊,然后拿一把長長的打火機點火,在火焰燃燒到大半的時候,撒上五顏六色的不明物體,最后澆上一勺濃濃的大概是湯汁的東西,盤上的肉既流汁又瑩潤透光。
郁鍍覺得有意思,目不轉睛地看著。楚陵瞧了幾眼,說:“這是什么?”
可能是終于用得上自己了,經理笑得燦爛:“這道菜叫作‘冰里生花’,空運過來的牛肉處理完畢之后放入高湯中燉煮,不用全熟,再覆上最鮮嫩的魚片,然后將秘制的醬汁通過細小的針孔浸透牛肉的每一個孔隙,使得每塊牛肉的任何地方都是均勻的味道!
“在其中,魚片得用冰塊和檸檬和薄荷一同浸泡半個小時,使得牛肉的口感清涼適口。魚片是決計不能接觸到融化的冰水的,故而隔三分鐘就得換一次冰塊!
能聽出來經理對于這道菜是十分滿意的,畢竟是招牌之一,過程又極其復雜,擺出去都十分有面子。
郁鍍輕輕皺眉,半晌,回:“所以,剛剛的那些過程在其中起什么作用呢?”
經理一下被問住了,眼神略微飄忽,對視到服務員堅定的眼神,他一陣頭疼。
“嗯?”見人不回答,郁鍍也轉過眼神去看他。
經理受到難以表述的重大的壓力,很快,他自暴自棄似的,道:“觀賞。”
得到了猜測之中的回答,郁鍍笑了,五官舒展的像是枝頭初開的茉莉,清新明媚又小意引人。
“真有意思!
“開心了?”楚陵見人笑了,管不了嘴上那細小的傷口,也想湊上去混個笑臉。
“行了,你們都出去吧!
等人都出門后,郁鍍已經吃上了。
“味道怎么樣?”
郁鍍點頭,表情很尋常:“還行!
“你真要去里程企業入職?”
聽到這個,像是解鎖了一段十分不美好的回憶,手上的動作頓了。
“你有意見?”
這個語氣,確實很難讓人不和他吵起來。楚陵感知到頭疼,溫言:“我沒有干涉你的意思,但只是或許我能提供更好的選擇,希望你能好好考慮。”
本想拒絕,郁鍍轉念一想,手上的動作繼續,甚至很溫和地給楚陵也夾了一筷子的菜。
“你想包養我?”
本來還沉浸在態度看起來有些軟化的郁鍍的假象之中,聽到這話,楚陵剛喝的一口酒感覺不是進到胃里,而是猛然沖上了太陽穴那塊地方。
他宛轉一笑,有些無奈道:“寶寶,你失憶了嗎?我們明明就在談戀愛,你是想玩cosplay了嗎?”
第六十六章 殺出一條血路
男人溫情脈脈的眼神像是要將人溺死在一個溫柔鄉之中,郁鍍莫名感覺恍然,不信他的話,也沒有這個欲望繼續感知。
“你專業是學經濟的,研究生讀的也是相關的,為什么不一條道走到底,現在半轉行很累的。”
郁鍍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優秀的數據分析師需要很高的洞察力,而且涉及到的專業領域很多,半路出家的難度是你很難預料的。”
“我有很多家公司,你不想直接當老板的話,也可以先在普通管理層上待著,還能和你專業對口。怎么樣寶寶,心動不?”
郁鍍沒客氣,換了筷子夾菜進楚陵嘴里,眼神依舊冷漠,“不。”
“為什么?”
楚陵接著道:“或者數據分析師我也可以給你提供這個崗位,主動權都在你手上,這樣對你的前途發展是最完美的!
楚陵略顯急切了,幽怨地看向郁鍍。郁鍍被他盯得心里發毛,推了一把,“吃飯!
話題不了了之,楚陵是想詳聊的,但看郁鍍的情況,他又擔心哪句話觸到了對方了雷點,郁鍍會不開心。
楚陵深深地嘆出口氣,臉上稍是陰郁。
等到了真正爬山的時候,其實是郁鍍定了鬧鐘半夜要求起來爬山。
楚陵睡得迷迷糊糊,加重了手臂的力氣,更抱緊了對方,眼睛都是閉著的,“寶寶我困,再睡一會兒。”
郁鍍怎么不算溫柔呢?他稍用了力氣將腰間和背上攀著的手臂放下,輕手輕腳地下床,不忘說:“你繼續睡,我自己爬。”
語氣正兒八經的稀松平常,好像只是說明天的早餐是要包子一樣。郁鍍也確實是這個心理,他想看日出,也覺得沒必要讓別人陪著他一起折騰。
誰能想到,楚陵很緩慢地睜開了雙眼,坐起身繼續攬著對方的腰,光裸的背上密密麻麻有一些痕跡。
郁鍍罕見臉上有一些溫柔,估計是體諒楚陵被他吵醒,一時間并沒有推開對方。
“不是這樣的,寶寶。”
楚陵的下巴放在郁鍍的肩膀上,察覺到對方有些僵硬的身體,楚陵莫名想笑。
郁鍍其實是想動的,根據右肩上的重量,他懷疑楚陵的頭真的在他的肩膀上放松了。
“你應該親我的臉,然后哄我兩句,再跟我撒撒嬌,最后把我拉起床。如果我還是起不來,你就應該告訴我你生氣了,我絕對會一秒鐘起來,但是你不能真的生氣。”
郁鍍被他逗笑了,總感覺楚陵現在的聲音還帶著一股沒清醒的模糊感。他也起了一些逗人的心思,轉過身大力薅了一把對方的頭發。
“別鬧,起不來就好好睡!
語氣超級溫柔,一時間郁鍍都有些恍惚了,莫名察覺到哪里不對。
“我先走。”
這次,楚陵并沒有拉住郁鍍的手。
直到去了衛生間,郁鍍覺得精神不是很清明,捧了一把涼水澆在臉上,清涼甚至冰透的感覺遁入他臉上每個毛孔。
“真是魔怔了。”
剛剛真的有那么一秒鐘,郁鍍懷疑他們兩個好像真的就是一對情侶,熱戀中的情侶,一切動作與感覺都太過自然,連看向對方的眼神,都不像是沒有預謀。
鏡子里的他并沒有穿上衣,下身套了條短褲,酒店里的空調溫度很適宜,哪怕沒穿衣服也察覺不到絲毫冷意。
五分鐘左右,郁鍍推門出去了。有些意外的是,本該在床上的某人此刻不翼而飛,郁鍍有些疑惑,但還是選擇先去換衣服。
等到換好衣服,郁鍍先收拾好了個包,隨意往肩上一甩,打算去樓下哪家24小時便利店買個面包什么的。
現下天還是黑的,黑的徹底,他目前是打算夜爬,畢竟是要看日出。不過,郁鍍看時間,日出的時候他差不多還在半山腰,或許也別有一種風景。
“Surprise.”
一張帥臉毫無防備地出現在眼前,如果不是此刻的郁鍍已然穩重了很多,他是非常想直接揮拳上去的。
“驚喜嗎寶貝兒?”
郁鍍打量著面前的人,楚陵收拾的比他想象中更加干爽,并且換上了和他樣式一樣只是尺碼不同的沖鋒衣,也是登山必備,此刻正在一只手插著兜歪靠在墻上看他。
頭發應該是用梳子梳過之后又被刻意抓亂過了,借著并未全開的燈光,微微仰視著,楚陵看起來還有幾分陽光男大的樣子。
真是好姿色。
這個想法一出,郁鍍感覺腦袋都不清醒了,心里暗罵自己瘋癲,表情也多了幾分嫌棄,對自己的。
“你不睡了?”郁鍍越過他往前面走去。,好像只是隨口一問。
楚陵見他往大門處走,長手一攬又將人拐到了身前,“別急,你等我!
說完,楚陵噔噔噔跑遠了,郁鍍一伸手,結果抓了個空,他失神地收回手,也不知道剛剛究竟是伸手想抓住什么。
算了,索性也不能在山頂看日出了,等著就等著吧,總不會是打一架,反正郁鍍這樣告訴自己。
郁鍍舔了一下唇瓣,靠在墻上,沒管楚陵究竟是想做什么。
在出發的前一刻,郁鍍還在搜尋登山的注意事項,還想著等會兒往包里塞上五六瓶礦泉水,旁邊發生的事情他是一點都注意不到。
“啊!
聽到奇怪的聲音,郁鍍循聲抬頭,眼睛里第一下出現的就是茫然與無害。
只是仰頭的必要動作,郁鍍微微張了嘴,還沒等他仔細看清楚究竟是什么情況,嘴里突然被塞進一個不明物體。
當下,煎蛋的香味才徹底清晰,并且直直逼入郁鍍的感官。
“咬一口。”
楚陵手上拿著面包夾心,濕涼泛著亮的菜葉邊緣碰到郁鍍嘴邊的肌膚,涼涼的,說不上來的感覺,他眼睛一彎。
“OK,現在碳水、蛋白質和蔬菜都有了,你很健康!闭f著,他鼓勵似的看了一眼郁鍍。
郁鍍順手接過這份沉重的早餐,有些質疑地道:“你剛剛是在煎蛋?”
楚陵挑了下眉,十分驕傲地說:“當然,想不到吧,你男朋友還會煎蛋,這么厲害,趕快嫁了吧!
郁鍍一撇嘴,瞬間感覺剛剛吃到的煎蛋味道也一般了,他回:“滾遠點,要嫁也是你嫁!
楚陵卻笑得很開心,順著桿子就往上爬,低頭用臉去蹭了蹭郁鍍的側臉,對方覺得肉麻,微微側頭擋了下。
“行啊我嫁,你記得多準備點彩禮,我很貴的!
郁鍍回身罵了句,表情沉下來了。
還是凌晨的樣子,街上只有路燈和月光營造的微微光亮,大街上安靜得嚇人,一片黑色的建筑之下,這里的酒店群反而還是最亮的地方。
這個時間點,去打擾司機也不禮貌,楚陵坐上了駕駛座,想到了什么一樣,他歪過身體,幾乎是要靠在副駕駛座上的某人的身上。
“你來開車唄!
郁鍍沒多想,覺得對方大概是困了,很利落地解開安全帶下車。
只是某人,還磨蹭在座位上。
郁鍍有些嚴肅的樣子站在駕駛座側邊,一手打開車門,“下車。”
果然是最冷酷的樣子。
楚陵到了車上就隨時一副睡眠不足要昏厥過去的樣子,現在渾身乏力地靠在椅上,眼睛半提不提地看著郁鍍,“困了。”
郁鍍怎么可能去在乎他心里那么多彎彎繞繞,手上的動作很快,將楚陵解開了安全帶之后往下面拖。
他沒看見,在自己的手觸碰到對方腰間時,楚陵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展示的笑意稍縱即逝。
“你坐后面?”
分明知道對方是什么意思,楚陵還是稍微大聲了一些:“為什么?你開車我憑什么不坐副駕,你的副駕駛要留給誰?”
“我不同意,我不允許!”
剛只是考慮到后方座位更適合休息的郁鍍用力一閉眼,不由分說地直接將人往副駕駛座上一推,根本沒有半點爭辯的欲望。
“怕了你了。”
郁鍍打開了車載導航,舉手投足間都顯得矜持,實在是哪怕他有駕照,但是開車上路的機會少之又少,現下緊張也是人之常情。
“記得哪邊是油門哪邊是剎車嗎?”楚陵含笑的聲音響起,他的臉上現在突然沒多少困倦的意思了。
郁鍍后知后覺發現對方可能是單純套路他開車,單挑著眉反問道:“你害怕了?”
“現在走還來得及!
郁鍍手上的動作不停,哪怕他心里沒太多的把握,仍舊是一臉穩重的樣子。
楚陵坐正了身體,目視前方,“出發。”
開車不是個很累人的活,但是對于郁鍍,絕對是一個精神高度疲勞的事情。雖然男人骨子里就有對車的熱愛,舒適流暢的操作盤能讓人感到由衷的舒適。
一趟下來,郁鍍幾乎是沒有換過姿勢。楚陵在旁邊看著,頻頻發出笑聲。
“我們就在這個門進?”
楚陵拿了個地圖出來,他帶了個很大的登山包,里面裝備很多,帽子口罩什么的都備著。
“是,走個十多二十分鐘應該就能看見檢票口了!
郁鍍之所以在這里就發文,純粹是看到了露天的停車場,并且很完美地停好了車。
兩人下車,衣服一樣,背的包也差不多,走到一起真像關系十分親密一樣。
楚陵伸出手,不容置疑地跟郁鍍牽手,大庭廣眾之下,雖然現在沒幾個人,郁鍍一陣臉熱,當然不愿意。
“別動我!庇翦冏鲃萑觊_來。
楚陵卻微微低著頭,看起來十分耐心地解釋道:“這里很少有人夜爬,你必須拉著我的手,要是遇到什么意外,咱倆又分開的話,你連呼救的可能都沒有。”
郁鍍看了看被他握著的手,用力甩了幾下,沒甩開。
他盡量克制好情緒講道理:“牽著手怎么爬山?”
“牽手怎么不能爬山?”
見對方無比正經的神色,且手上的力氣有愈演愈重的趨勢,算了,他想,反正等會兒沒準對方什么時間就會放手。
“隨便你!
趁著對方不注意,郁鍍又晃了兩下,結果楚陵之后的力氣差點讓他的臉變形。
“上面有一座寺廟,里面有一棵姻緣樹,聽說只要在上面掛了紅簽,有情人就能終生終世在一起。”
楚陵勉強低頭正眼去看對方的神色。
已經有點喘息的樣子的郁鍍另一只手舉著手電筒,發出的光亮形成一道發散的圓臺體光線,其中還能看見一些類似于灰塵浮動的現象。
聞言,他挑眉反問:“你不是黨員嗎?”
楚陵被他一噎,聲音哽在了咽喉里,低頭親了一下郁鍍的臉。
被親了之后反應過來,郁鍍往后躲了一下,可是對方已經功成身退了,他幽怨地看著他,眼里的情感卻像小孩子鬧脾氣。
“怕了你了!
時間緩緩流逝,感覺腿上的肌肉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兩人找了個小亭子休息。
這座山夜爬的人其實比他們想象的更多一些,偶爾能看見幾個人,有一起來的,也有單獨爬山的。
“喝點水!
郁鍍拿濕紙巾擦干凈手,楚陵一直握著他的手,就連出了汗也不愿意放開,最后也只是在郁鍍的強烈要求之下放松了一些,讓里面能有點風進去。
“餓不餓,要不要吃面包?”
楚陵將背包放在身邊,從里面掏出個看起來就很軟的三角面包來,白色夾綠色,好不好吃不清楚,但確實蠻好看的。
郁鍍搖了搖頭,頭轉過去仔細看這山上的景色。因為還是凌晨,山上樹木很多,這里都是一團一團的黑色,像被蒙上了一層并不厚重的黑紗一樣。
從山邊往城中的方向看去,割裂感更加明顯,高樓大廈的城市之中霧白色更加清晰,好像生生從一片迷障中走出了一位皎白的神女。
分明潔白無瑕,卻是殺出一條血路才能走到人前。
楚陵看著郁鍍略顯沉重的側臉,心里有一塊地方好像也滯了一下,眼里的空白多了片刻。
“太陽什么時候能出來?”
看著郁鍍眼睛里驟然破碎的情緒,楚陵有一下心中不安,他不清楚剛剛那種感覺怎樣形容,就像是身體內離心臟最近的那根骨頭被攪碎,然后一點點抽離出來了。
第六十七章 降落的王子
郁鍍呆呆看著遠方,仿佛真的在期待著什么。
楚陵眼神變了變,點開手機,亮起的屏幕短暫照亮了他的臉,鋒銳俊美的臉龐一瞬間完美展現了優勢,足夠算得上是造物主真正付諸了真心的作品。
“兩個小時的樣子,我們大概率能爬到三分之一,上面有一個地方很適合看日出,雖然不是山頂,但也能看到太陽漸漸出來!
郁鍍起身,將手遞出去,雖然笑容看起來略微勉強了。但不得不說,青年冷意的眉眼在此刻融化了一半,伸出手的那一刻,楚陵想,好像真的有一個王子降落到了他的眼前。
“找個地方看日出!
仰角看上去的郁鍍有種放肆不可方物的驕矜感,明明表情并不含任何倨傲,但是伸出一只手來,卻像是未來的君主來拯救王國的子民。
楚陵一手握上去,借著這個力起身。
“好!
“已經不能在山頂看了,正好隨便插個空!
楚陵順勢就牽上了他的手,微微側過眼去,發涼的風共同拂過兩人的臉,在這寒涼的凌晨,讓人察覺出微妙的舒適。
過了幾個小時,兩人勉強爬到了一處有空地的半山腰處,此時,天已經有微微發亮的跡象了。
楚陵架好攝像機,走到郁鍍的身邊坐下。
黑色的機器架起來有半人高,郁鍍正好奇地盯著看,手上的礦泉水瓶被他晃了又晃。
楚陵拿了過去,也不管是對方喝過的,直接大喝了兩口,額頭上的一層汗水多得像是有人灑上去的。
“喜歡?”
郁鍍知道他在說什么,緩緩收回了視線,轉而認真看著即將日出的方向,眼里被淡黃色的微光淺淺映射到,顯出微弱的寂寥來。
“還行,沒怎么見過!
誠心而論,郁鍍不是個多么有閑錢的人,可以說是遇上了楚陵之后,經濟狀況才好上了很多。雖然沒有刻意用對方的錢,但楚陵確實不動聲色包攬了他的所有花銷。
以前,他的求學路上最重要的一個步就是兼職賺錢,基本上就沒有錢和時間去旅游,也根本不會在玩樂上花心思。
“下次教你!背陠问謱⑺糠旁谝贿,健碩的背比郁鍍壯了一圈,這便能體現常年健身的好處。
“家里還有天文望遠鏡,很適合看月亮,下次有時間可以試試!背甑恼Z氣很平常,仿佛在敘述一件再稀松平常不過的事情。
郁鍍眼皮跳了跳,他知道對方有錢,但是經常這么來一下,偶爾也受不了這種沖擊力。
他多罵了幾聲,用手狠狠砸了一下身下坐著的石頭,表情有種扭曲的憤怒:“世界上多我一個有錢人怎么了?!!”
變故橫生,楚陵明顯被這樣一幕嚇到了,連忙奪過他的手,細細用眼神四面掃視:“你是傻子?和石頭比拳頭硬?你怎么不把腦袋往上面砸?”
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郁鍍看起來是用了力氣,其實到還有一段距離時就輕輕落下去了,現在手上自然沒有任何傷口。
楚陵雖是罵,可也看到手上只是微微發紅的那塊地方,拿衣服下擺擦了幾下,確定干凈了之后,就十指緊扣。
郁鍍動了動他的手,面無表情地提醒道:“欸,你牽錯手了!
楚陵知道,兩人交握的并非是相鄰的手,他牽著的是郁鍍另一邊的手,他更加用了力。
“怕你又犯蠢。”
郁鍍一撇嘴,晃了兩下又沒掙開,眼睛一轉,又看向了面前的景象。
晨光熹微,明明是淡黃色的光線暈入,可天邊一團一團的黃卻濃稠得不像話,好像用勺子攪起來都倒不了似的。
連綿的山也是深綠淺綠的樹木交織,晨間的霧氣尚未起來,在暗色的交疊下,山間的神秘感少了許多,不再像一個不輕易移動的龐大怪物,遁入山野林中仿佛也是一件百利無一害的事情。
微妙的風掃過坐下的兩人,好像生出了詭異的輕松感,頭腦放空,迎接每一刻的美妙。
“你在錄像?”郁鍍發問,偏頭看了一眼楚陵。
對方看起來心情不錯,微微晃動著身體,清風穿過林中的每一片葉子,泠泠作響,落到耳里,便是最動情的音樂聲。
楚陵側頭看他,眼尾稍稍上挑,一雙眼睛好像在訴說深情,微微靠近仿佛剛剛并未聽清身邊人所言。
郁鍍緩緩張口,正要說話,楚陵起身上前,非常蜻蜓點水的一個吻,力道輕的好像在觸碰易折的花朵。
花莖纖細,花瓣嬌弱美麗。
被親得一愣一愣的,郁鍍的眼神尚且還是迷茫的,不敢置信就這么被偷襲成功了。
“怎么了,寶貝?”
楚陵笑得蕩漾,晨間的光對他并不吝嗇,青年雋麗好看的面容在此刻收斂起了所有的鋒芒,全然只剩下溫柔。
對于楚陵時常越距的動作,郁鍍已經近乎免疫了,更何況現在一只手還被人家拿著。
他重復了一下剛剛說的話。
楚陵點了點頭,“記錄太陽升起,等我回去做好視頻發給你看!
郁鍍眉毛揚得老高,眼睫毛撲閃撲閃很是稠密,說:“你還會這個?”
楚陵更加湊近了一些,這樣看人更顯得真摯,笑道:“興趣而已,你想要學的話也能教你!
“算了,我看看就行!庇翦兤_了頭。
“等會兒給你拍照,我還會P圖。”
“不要。”
楚陵玩笑似的撞了他一下,兩人的身體同一方向地晃動,枝頭的綠葉也偶爾跳躍幾下。
“好好,我寶寶天生麗質,不需要P圖。”
可能是現在也并非什么節假日緣故,快要日出了,雖然能看見路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過了許久,停在這里看日出的人竟然只有他們。
哪怕是在半山腰,風景依舊十分可觀,尤其是僅需微微低眼,整座城市仿佛都盡收眼底,起伏不斷的山無邊無際,鋪設到肉眼可見的任何邊界,葳蕤的野花野草綿延到了許多地方。
楚陵起身過去調攝攝像機,郁鍍挺直了背,雙手徹底打開,微涼的風整個撲到他的臉上,加上微弱不可察的陽光的熱意,無比澄澈的空氣讓裸露皮膚的每一個毛孔都得到了極好的升華。
此刻的溫度還是不高,加上休息了一會兒,身上停止了出汗。郁鍍撈過旁邊的沖鋒衣,很利索地往身上一套,迅速又是生人不可近的高冷氣場。
轉頭一看,楚陵只穿了件短袖就在那兒擺弄著機器,郁鍍低頭看了看地上對方的衣服,想直接伸手扔過去,但是那個價值不菲的攝像機橫亙在中間。
思索了半晌,郁鍍想,楚陵可能還是沒這個福氣吧。
緩緩移回了身體。
太陽緩緩從地平線上露出的速度其實是緩慢而迅疾的,分明是眼睛長久不動地觀察著,沒有任何的移動跡象,但一旦眨了一下眼,就能很明顯察覺到太陽往上挪了許多。
楚陵過來的時候好像帶著一陣風,他沒去穿外套,反而伸出手將郁鍍從石頭上拉了起來。因為郁鍍起初沒有任何防備,所以借由力的方向直直跌進了楚陵的懷中。
“這么熱情啊,我的寶?”
郁鍍撇開眼光,臉頰兩邊通過驟然濃厚而龐大的光線顯示出橘色,層層厚重,模糊而無限發散。
他有些驚喜,眼睛看向的是太陽升起的方向,眼里盡是虔誠與真摯。
“真的是日出!
太陽因為遙遠而顯得很小,但是那種龐然而過的壓迫感讓人無法不驚嘆,橘黃色的光線一圈一圈地發散,像是致密呼嘯的大網鋪天蓋地向人沖過去。
“快許愿快許愿!”
郁鍍疑惑地抬頭看向激動的楚陵,語氣滿是不解:“這是什么說法?”
記憶之中,他從未聽說過日出時候還能許愿。
楚陵的眼睛很亮,在此刻郁鍍的眼里光芒更甚,他有一些晃了神,心臟忍不住很微弱地縮了一下,力道幾不可察,卻在一瞬間那樣清晰。
“你不知道嗎?日出就是要許愿的,只有大聲說出來,神明會聽到你的愿望,寶寶,你會得償所愿的!”
那樣鮮活的楚陵,郁鍍承認,好像真的在那一刻,他在對方面前竟然真的生出了畏懼的想法。
“快點許愿呀,寶寶!背贻p聲提醒他,眼神是無比的溫柔。
郁鍍回神,聽到這樣嚴謹的說辭,他不再懷疑了,眼睛看著日出的方向,張了張口,表情卻驀然沉重了下來。
“神明在上,請讓郁鍍一生無病無災,得償所愿,幸福安康!
回聲響徹山野,郁鍍驚訝,抬眼看他。
楚陵是大聲吼出這句話的,郁鍍在旁邊一字不落地聽,將他的耳膜都震得微微發疼。
放大的帥臉倏然湊到近前,郁鍍呼吸一滯,腦袋往后抖了抖。楚陵的聲音又陡然變輕了非常多:“如果有連神明都無法實現的愿望的話,請盡情告知于我吧,得到你的需要就是我無比的榮幸。”
“錯了!
分明是很曖昧的氣氛,卻被郁鍍冷冷的一句話打斷。楚陵瞠目結舌,呆了片刻:“什么?”
郁鍍清了清嗓,認真地看他:“我是黨員,應該是你有正當的需要可以告訴我,在不違背黨的宗旨的前提下,我會盡力幫助你!
頂著楚陵幾乎是要殺人的目光下,郁鍍繼續道:“少信一些封建迷信的東西,黨需要有信仰的建設青年!
話畢,針落地可聞。
楚陵忍耐了半晌,猛然退后走了一圈,又回到原地,伸手將郁鍍攬到懷里,沖著對方的頭重重蹂躪了許多下。
“真可愛啊!
郁鍍堅硬似鐵的面容出現了許多裂痕,眉毛好似要立起來一般,眼里兇光閃過一瞬。
剛要動手,正在尋找著力點,臉卻被重重擠在某人炙熱的胸膛上,響震天的心跳聲好像小孩子過年時玩的鞭炮炸開的聲音,不同的是,現下這個聲音直接出現在郁渡耳邊,沒有任何阻擋。
他要推開,可對方已經握著他的肩膀往外推了推,兩人相距也不過半步。
楚陵眼帶笑意,低頭略有一些無奈地看著郁鍍,微微嘆了口氣:“知道了,也就我慣著你!
郁鍍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只脫離對方溫熱的懷抱之后,他才意識到,如雷鳴般的心跳聲并未停歇。
原來,是他的嗎?
真的是他的嗎?郁鍍有一些恍惚了,他緩緩用手貼上自己的側臉,是前所未有的滾燙,他想,明明現在的太陽也并不太熱。
微微抬頭,眼里是他并未感知過的風景。
晨間山上的空氣是非常好聞的,帶著厚重的濕意,裹挾起花草枝葉的氣味,一點點混入人們的呼吸之中。
楚陵偶爾看幾眼地圖,又伸手去拉郁鍍的手,卻被人毫不客氣地松開。
天逐漸放亮,山道上也多了不少的人,不至于摩肩接踵,但是走幾步也能聽到別人聊天的聲音。
“有人。”郁鍍低低說了句。
楚陵卻并不依他,更加強勢地包攏上去,微微往郁鍍的方向靠。
臉上出的汗幾乎要將他的睫毛打濕,楚陵聲音微微失力:“累了,需要依靠!
可能是楚陵這個模樣過于使人信服,郁鍍確實沒管他了。
“快到寺廟了,我們等會兒進去看看吧?”可能是怕郁鍍會對這種沒有興趣,楚陵加了句,“來都來了,這也是個有名的景點!
出乎意料,郁鍍并沒有任何不滿的表情,點了點頭:“這個寺廟叫什么名字?”
確實是不遠了,僅是在這兒,透過某些樹縫,也能看見廟中一宮殿金黃色的一角,端莊華美,澄明悠遠。
楚陵:“攸寧寺,傳聞是一位皇帝為收留和親而歸的妹妹所修建的,公主和親尋常一去無回,但相傳這位公主因為丈夫與一雙兒女俱死,受身邊親信所救,千里逃亡回了故國。”
話語突然頓住了,楚陵在喘息。
郁鍍抬頭看他,眼里是迷迷茫?瞻椎目蓯,問:“然后呢?”
黑色的眸子正沉沉地盯著他,楚陵認真地看他:“然后,這個講故事的人因為沒有喝到最后一口水,就渴死了!
第六十八章 兩百塊錢
郁鍍瞬間有了醍醐灌頂的感覺,眼神說是躲閃,不清楚的以為是在鬧脾氣,遞過去一瓶沒開的礦泉水。
楚陵接過,溫和地笑了一下,“謝謝這位好人!
被打上好人標簽的某人——郁鍍看他喝完了水,又伸手去接過,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十分自然:“然后呢,公主的故國愿意接納她嗎?”
楚陵的眸色很黑,認真盯著人看時總是讓對方不敢與其對視,滔天的暗將人壓得完全無法擁有任何喘息。
楚陵定定地望著他,半晌,才繼續說:“故國承擔不起擁有一位逃亡歸國的公主的恥辱,大臣們都覺得公主應當以身殉夫殉子,他們要求公主必須自盡。”
“聽說有大臣以死明鑒,天下嘩然,皇帝被勸服不能臣服手足私情,故而,公主被賜鳩酒與白綾。”
“與其說是勸服,不如說是威脅。”郁鍍的眼睛是前所未有的亮。
楚陵眉毛一挑,贊同地點點頭:“你腦子轉得真快,那就猜猜后面發生了什么。”
郁鍍很有興趣,哪怕現在因為爬山已經有一些氣喘,說:“皇帝賜死了那位公主,但是又因為愧疚或者思念吧,建了這座寺廟!
他皺了下眉,又道:“或許還受到了很多人的夸贊與同情!
楚陵笑了聲,抬頭是濕潤的樹葉,山道上是干燥的,一節一節臺階,不論是往下望去還是仰頭朝上看,都找不到終點。
郁鍍覺得這人貌似在吊著自己,但苦于沒有證據。
“你覺得自己猜對了嗎?”楚陵眼帶笑意地看他,微微側低著頭,臉上洋溢著肉眼可見的開心。
這樣一問,郁鍍有些不開心了,一只手剛好被對方握緊了,他動了動,捏了捏楚陵手心的軟肉。
楚陵也察覺到了郁鍍的急切,心里癢癢,眼珠轉了轉,道:“你親我一口就告訴你!
郁鍍看著他,表情漠然中帶著一絲嫌棄,嘆了口氣,并未再有動作。
“不說算了!
這次輪到楚陵急了,他表情稍緊張了一下,開口:“好好,不親算了,我說。”
郁鍍又盯著楚陵的臉看,對方嘆息一聲,很惋惜似的道:“說真話,寶寶,要不是認識你,我真以為你剛剛那個眼神是被我帥到了!
郁鍍顯然已經在暴躁的邊緣了,喉結動了動,一條腿橫亙在楚陵跟前,另一只并沒有受到桎梏的手挽住對方的脖子往下拽了拽。
“你TM能不能廢話再多一點?”
眼神說是要將楚陵亂棍打死也不為過,楚陵心中一驚,表情嚴肅起來,甚至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說:“我說,這次真的說,你先放開我!
郁鍍抿唇,好看的臉上有一絲松動,他并沒有常有的高貴的上位者的氣質,但是身上的狠厲與毫不拖泥帶水的出手讓他無往不利。
“兩百塊錢,你現在轉賬,我現在就把全部告訴你!
無情的話語像是一盆帶著冰塊的水撲面而來,將人從頭到尾澆了個徹底。郁鍍氣勢瞬間往高了幾分:“你問我要錢?”
楚陵一臉無辜地點點頭,領子還被攥在郁鍍手里:“我們之間總要有一個管錢的人,那要不然你來管我的錢?”
說著,楚陵手上拿著手機往前晃了晃。
意識到對方在說什么,郁鍍立刻就恢復了冷靜,往后退了半步,掏出手機掃碼轉賬一氣呵成。
“現在可以說了?”
也不知楚陵是什么表情,并沒有低頭查看手機,反而是順手就往袋子里一放。
“皇帝不愿意承受罵名,也不愿意讓自己的妹妹白白死去,故而,假死瞞過所有人。公主便隱姓埋名藏在了這座寺廟,攸寧寺,‘攸寧’就是這個公主的封號!
郁鍍若有所思地點頭,心情低落:“公主和親造福的是兩國子民,但到頭來,她所想念的故國以她為恥,千方百計殺死這個曾經的恩人。”
“楚陵,好人沒有好報嗎?”
郁鍍鮮少用這樣認真的語氣與他說話,楚陵分不清楚對方看中的究竟是這個故事,還是問出的這句話,他有些后悔講了這個故事。
清清涼涼的風吹過兩人覆蓋著薄汗的額頭,生出了更盛的涼意,仿佛心都跟著飄飄蕩蕩了。
楚陵低頭,很小聲地說:“沒有答案的,寶寶,相對的事情從來就不能用絕對的回答概括!
無比認真的語氣,楚陵清楚,明明隨便說出任何一個答案都不會有錯,但是他還是選擇了最拗口的這個!
大概就是這一瞬間,不只是郁鍍,楚陵,或許也看清了自己。
郁鍍不甘心,眼里迸發的是絕境之處唯一的一點光,他問:“神佛會告訴我答案嗎?”
郁鍍太不同尋常了,楚陵的心臟愈發不安了,握住對方的手,眼神探究:“郁鍍,你想問什么?”
他有直覺,郁鍍一定有事情在瞞著自己。并不是對方所有的事情他都非知曉不可,只是他本就是強留對方在自己身邊,楚陵務必明白,隨便有一天,隨便有一個機會,郁鍍想也不想就會離開他。
這真是讓人無比惶恐。
好像有一件太大的事情,大到郁鍍貌似已經在奉獻自己了。
有那么很多瞬間,在兩人認識沒多久的時候,楚陵分明就看清楚了,郁鍍對他的嫌惡不加掩飾,根本不需要機會就會不擇手段從他身邊要離開。
但是現在,許多地方反常但又說不清緣由。郁鍍對他從不熱絡,也找不到機會逃跑,楚陵告誡自己沒有什么大事,但他仍舊不安。
郁鍍的表情沒有一絲不對勁,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甚至幫楚陵理了理袖子。
低頭,垂眸,青年美麗的臉上并未浮現出任何不滿,一切都是尋常的樣子。
“我只是在想,我會是怎樣的一個人。既然當好人都不一定會有好報,那為什么還是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繼地沖上去,他們都是傻子嗎?”
說到最后,話語因為聲音太小變得模糊不清。楚陵皺眉,語氣帶著試探:“什么?”
郁鍍睨他一眼,往他身上打了一下,話語很冷:“聽不到就去洗下耳朵,別老是麻煩我再說一遍!
楚陵一愣,身上的痛意明顯又清晰,這確實是郁鍍的實力。
寺廟建立在半山腰,裊裊的煙氣飄浮繞在檐角,金黃色瓦片整齊一片,在淡黃色的晨光之下,照耀得好似仙宮之上一般。
迎來走往,寺廟中已有不少行走的僧人,也有步履匆匆、提著東西的香客。僧人見著香客,或是香客遇著僧人,都會面露恭敬地行禮問好。
或是殿前,或是樹旁,有人拉著僧人哭訴,多是各人有各人的不幸。信此神佛,多是有所求。
郁鍍看見了正殿上面前就有三尊金色涂漆表面的佛像,轉向四周來看,殿中三面都是佛像,只是兩邊的神佛做的金像更小很多。
循環播放的念經聲將整座寺廟襯得愈發肅穆堂皇,不斷縈繞在鼻子周圍的香燭的氣味要將人香暈過去。
不知道為何,見著這樣的場面,郁鍍心里生出了許多被壓迫感,竟然惶惶不敢抬頭,心下也莫名不安。
楚陵卻在此刻握緊了他的手,“你有什么想求的?”
郁鍍剛想說話,楚陵貌似猜出來他所想,先一步開口道:“別說沒有哈,來都來了!
郁鍍白了他一眼,估計有點被這里的氣勢震懾到,又不敢造次了。
“求平安吧。”
楚陵沒繼續問,小力將他往前推了幾步,自己則是上前去拿佛像桌前的東西。
“正好,這里就是求平安的,你誠心一點!
郁鍍要跪不跪的,還在最后掙扎:“可……我是黨員!
楚陵的表情沒有任何松動,手上的東西遞出去,“黨會理解你的。”
“你不求?”
楚陵搖搖頭,“我有別的要求。”
并非是他不貪心,只是希望如果神佛真的能夠聽見他許的愿,那么他不敢多許,要是錯過了最重要的那個就不好了。
郁鍍無奈,只好回頭自己去求了。
神佛往上,愿得償所愿,愿死得其所。
郁鍍睜眼,一瞬間竟是透骨的悲涼。
楚陵也并非十分虔誠的信佛者,只是他小的時候偶爾身體不好,也就單純比普通小孩愛生病了一些。
只是他母親覺得這是大事,經常因為他的一些小病就哭的不停,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也是后來,他的母親會時常將希望寄托在神佛身上。說來奇怪,自從十歲她帶著小楚陵在山上一座寺廟里住了一個月之后,楚陵真的很少生病了。
因此,在此后的所有歲月中,楚母不但自己信佛,更是強迫楚陵參與大大小小的不少活動。
不過,對于高度唯物主義的楚迎來講,哪怕是自己母親的威逼利誘,她絲毫不為所動。
楚母拿她沒辦法,楚迎的能力卓絕,不僅是楚家年輕這一輩最出挑的孩子,就是在她母家那邊,也是一騎絕塵的存在。故而,楚母時常已經打算好了招個入贅的。
身在形式主義極強的楚家,楚母雖然對于一雙兒女的婚姻早有規劃,但是言論還是支持兩位自由戀愛的。但也可能是現在兩人都到了年紀,卻對于結婚的事情遙遙無期,楚母最近也著急得不行。
楚陵將人拉起,點了點頭,“你心還蠻誠!
“你怎么能確定?”郁鍍很驚訝地看他一眼。
楚陵很淡地笑了下,眼神沒有直接對上郁鍍的臉,垂下去的臉上也是很淡但是十分從容的表情。
“你又想轉我兩百塊錢?”
郁鍍被氣到喝口水被噎在了嗓子里,十分不解地看著楚陵,表情有幾分心痛。
“你……干嘛要我錢?”
“你也可以問我要錢?你指紋就能解鎖我的手機,轉賬密碼是……”
郁鍍緊急將人閉麥,手蓋在對方的嘴上。
“轉,兩百塊錢!
郁鍍手很快地將錢給他轉過去,這下點開聊天框,原來給對方的轉賬已經收了。
“現在可以說了嗎?”
花了錢,郁鍍表情肉眼可見的不開心,心里沒多想知道這個答案,但是郁鍍確實期待對方能說出個什么東西來。
楚陵湊過去看他的手機屏幕,點點頭,“剛你扔的東西知道叫什么嗎?”
郁鍍搖頭,有些急切地道:“不知道,你直接全說完就行!
兩人剛好這下走到了殿外,索性邊逛了起來,說話聲壓得很小,不刻意更湊近來,也是聽不大清的。
“你剛剛擲的圣杯第一下就是一凸一平,便是佛祖十分滿意你的心誠,自然也愿意幫助你完成所愿!
一個字就五毛錢,郁鍍想想就心疼。
郁鍍手上還拿著一張求出的簽對應的簽符,中簽,上面是四句詩,這樣看起來,語句有些晦澀。
“圣杯,是剛剛那個紅的東西?”
楚陵點頭,“一凸一平是勝杯便是心誠,兩凸就成了陰杯,佛祖有些生氣了,兩平是笑杯,或是信眾敘述不清,或是心中或是佛祖并不認可對方所問。”
郁鍍想了想,道:“那要是一直扔下去,也總能扔到一凸一平的,不都是心誠嗎?”
楚陵笑著摸了下他的頭,手心里癢癢的一下,很好玩,像小時候玩的一個毛絨玩具。
“怎么可能?心不誠的人求簽是會被看做戲弄佛祖的,一人一天最多能擲三次圣杯,如果三次都沒成功,到后面哪怕擲出了想要的,也不作數了。”
郁鍍微微皺眉,心有所想地看著手上的簽符,臉上是不解的神情。
他把簽符遞過去給楚陵看,“你看得懂嗎?”
楚陵低頭瞧了許久,隨即,“我說不準,等會兒去找個師父幫忙解簽吧。”
郁鍍本來是不打算麻煩別人的,但是現下看不懂簽,又怕一知半解更讓自己莫名心慌,只能應下了這個提議。
“你求什么?”
楚陵揚唇笑了一下,嗓音爽朗:“你猜!
郁鍍當然不猜,他看不懂各個宮殿所供奉的佛像,不明白都是保佑什么的。楚陵不說,哪怕是跟著對方,他也不明白對方求的究竟是什么。
第六十九章 一般
寺廟很大,兩人差點走暈。這里有好幾座宮殿,除了主殿很大之外,其余殿宇都小很多,供奉的佛像各有不同,每個里面都不止供奉一座神像。
雖然認不全,但是郁鍍能認出幾個字。
一見天王殿,郁鍍起初還不明白什么意思,只聽到楚陵隨口說了句求財運的,他立刻來了精神。
雖然不正式求簽,但是路過請求發個財也是蠻正常的吧?
郁鍍無比虔敬地跪在蒲團上,嘴里念念有詞,嘴巴在動,可是并沒有發出聲音。
楚陵在一旁一秒不落地看著,不禁發笑。
兩人走出天王殿,郁鍍眼神微微失落,一步三回頭地朝后看著,很快,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沖過去往前面的功德箱內投了一百塊錢。
隨后,功德箱旁的一個音箱像被按動了某個機關一樣,雄渾深厚的念經聲響遍這家宮殿。
早有經驗的郁鍍在聲音響起來之前就遠離了好幾不同,此刻正心有余悸地看著那個音箱,身旁是有點想落井下石的楚陵。
“今天真是破費啊。”他微笑著在旁感嘆道。
郁鍍沒理他,心情自從見到這個天王殿就被安慰了不少,剛剛在主殿求平安時,就因為一些儀式感花了錢,更別提今天還被楚陵蒙了給他轉賬。
楚陵湊過去笑,但是沒敢太放肆,郁鍍這個神鬼不念的,哪怕是現在收斂了點兒,指不定哪里惹到他了,等會兒就找個偏僻的角落給他打一頓。
楚陵想想,竟然還有點想笑。
“現在去找師父解簽?”
天光徹底大亮,晨光毫不吝嗇給這個本就莊嚴的地方再披上一層圣光,就連其中行走的人,都好像被神佛眷顧了一點好意。
楚陵點頭:“現在就去,等會兒再逛逛?”
郁鍍沒有異議,只是手上被對方牽著的手被他掙脫開了。來往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可能是這個時間,人們都想佛祖能夠見著自己的誠心。
行走其中,看著這座寺廟,香火看起來也多,鼻尖縈繞的都是香燭的氣息,濃郁非常。
在郁鍍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之后,他們終于攔下了一位穿著僧袍的小師父。清瘦修長,并不多高,眼眸低垂,風過之處,一眼窺見便是憐憫。
在此一刻,郁鍍有些信了神佛之說了。只是,面前這人看著就不像成年的樣子,雖然如此,郁鍍并沒有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來。
“不知小師父法號如何?”
楚陵的聲音刻意放輕了一些,尊敬但并不擺低身份,他經常跟著母親去上香,現下當然也清楚如何和僧人打交道。
小師父不僅面貌顯小,聲音也青澀得很,與人交際之時,也并不看人,微微低著眼,卻奇妙般給人一種心安的感覺。
“施主喚一句玄妙便好。”聲音如石澗清泉,嘩嘩自流,一下聽著便是悅耳無比。
楚陵眉毛一挑,眼神倒是沒有變化,只繼續說:“玄妙師父好,我想請您幫忙解兩副簽,不知可否方便?”
玄妙極輕地笑了一下,給楚陵行了個禮。
“自然可以!
楚陵伸手拍了一下郁鍍的肩膀,示意對方將簽遞過去。
郁鍍回神,剛要有動作。
只是,本來一直半低著頭的玄妙突然一抬了眼,清秀的五官在日光下更顯得澄澈通透,得見便讓人突然有恍然之感。
他看了一眼郁鍍,久久一眼,便是又回到了原來的狀況。
玄妙微微一抬手,將對面二人之間的動作阻止了一下,很緩慢地點了頭。
“施主,不如讓我先解你的簽!边@是對楚陵說的話,語氣仍舊是那般平穩,可是這樣的情境說出來,根本就沒打算讓誰拒絕。
郁鍍微皺著眉將簽收回來了,表情并非不善,只是不解,看著玄妙的眼神也帶著思索。
楚陵聽著玄妙給他解簽,對方說話還算好懂,只是他還一邊關照著郁鍍的情況。
囫圇聽完了之后,玄妙要給郁鍍解簽。
玄妙現下真的在微笑著,看起來就和和善善的,十分無害。
郁鍍將簽遞出去,沒搞懂剛剛這位小師父的所做目的。簽上的句就已經十分晦澀了,聽到玄妙所說的話,郁鍍哪怕是個文科生,也非常覺得超綱了。
他有些煩躁地舔了幾下唇,咬著唇看玄妙。
還是耐不住腦子里的那些奇怪,郁鍍出聲問:“是什么意思?”
玄妙愣了一下,仍舊未抬頭,也并不注意郁鍍此刻面上的神情,只說:“渺渺兮所茫,答案從不在簽符之上,施主,所謂如何,您既早有定數,便不該愚弄小僧!
后半段話倒是聽懂了,郁鍍回答:“我沒騙你,這就是我求的簽。”
字字真心,語氣又沖又委屈。楚陵雖然不知不解,但在旁邊看著,也覺得好笑。
“師父勿怪,我朋友并不知道這么多規矩,不如師父把話說得再清楚一些,我剛剛也并未聽懂!
楚陵伸手輕輕拍著郁鍍的背,試圖讓對方降低一下心中的怒火,雖然大概率沒什么用。
“既不是施主的簽,想必不懂才是好。后院有小僧一師兄,施主不若誠心去求一串佛珠,若是日日尊崇,今日也不算白來!
這話便是趕客又告辭了,前半段是對楚陵所說,后面卻是對滿臉不服的郁鍍行了個禮。
郁鍍有些驚訝,這是讓他去求佛珠?
說完,玄妙率先告辭,依舊沒有抬眼看兩人中的隨便一誰。
郁鍍定定地看著玄妙離開的背影,眼里的疑惑越聚越濃,純粹是不懂對方的意思。
十分鐘后,郁鍍抬腿一跨,出了后邊的那一座殿。
抬頭對方的是大亮的天,日光刺在他的眼里,像道鋒利的刃般剮起人的血肉來也絲毫不費勁。郁鍍低聲罵了句,已是很小聲了。
楚陵不過在后邊半步的地方,一下就聽到了,連忙過來捂住他的嘴。
“在寺廟對佛祖不敬,你不要……真是,下次別再講了。起碼得出了這個山頭,才能說這種話!
楚陵頗有些忌憚地盯著剛剛跨出了這座宮殿。
兩人剛要說什么,里面有一人趕了出來,匆忙攔住二人的去路。
“施主留步——”
楚陵與郁鍍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瞧出了疑惑,楚陵拍了拍他的手,小小安慰了一下。
轉身,“不知道大師還有什么需要囑咐的?”
追上來的是一位穿灰色僧袍的中年僧人,臉大腰圓的,走路也發出不小的聲響,還讓離得近的人憂心腳下這片土地有沒有跟著晃動。
寂空對二人行了個禮,神色就是比楚陵也恭敬不少。
“小僧還有一言想對這位施主所說!币琅f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轉過頭看郁鍍時,那眼神卻讓人不寒而栗。
郁鍍皺眉,本來沒覺得現在還有自己的事,畢竟剛剛一擲千金的人又不是他。想到剛剛為了求個開過光的佛珠手串,竟然花了五百塊錢。
郁鍍心痛!那可是五百塊錢!
不過楚陵是個大氣的,直接請出了寺廟的刷卡機,刷出的數字后面的幾個零,郁鍍真是眼不見為凈。
他疑惑地看向寂空,眼神問詢:“大師想說什么?”
寂空微微一笑,“施主剛剛說是玄妙師弟薦您過來求這佛珠?”
郁鍍點頭,“是,有什么不對嗎?”
寂空不似玄妙,他都是直勾勾地看人,眼神并不溫潤,被盯久了反倒是莫名讓人心慌。
“非是如此意思,玄妙師弟乃是我廟此輩第一人,既是他點明的人,”寂空賣了個關子,頓了頓,也在不動聲色觀察郁渡的表情:“我與師弟想得一樣,施主怕是有佛緣加身!
郁鍍瞇了瞇眼,手上傳來楚陵驟然發起的力,“佛緣?什么意思?我以后會出家嗎?”
寂空笑聲爽朗,毫不含糊:“并非這個意思,施主誤會了。佛緣加身,施主的運道是有貴人相護的,但若是真能頓悟俗世……”
郁鍍打斷了他,語氣不善:“那我的家人、朋友,甚至是愛人怎么辦呢?”
郁鍍沒有看楚陵,他此刻的表情很冷,甚至隱隱帶著嘲弄的意味。
寂空愣了一下,想來是并沒有預料到會得到這種的對話,很快,他同樣直視郁鍍:“既是有佛緣,想必這位施主也并非有這些煩擾吧?”
這話說得太重了,楚陵忍不住皺了皺眉。
“師父這是什么意思?”
楚陵甚至將二人牽著的手往前面舉了舉,眼神頗有些敵視地看著面前人。
寂空的眼神沒有任何閃躲,甚至微微露出了鋒芒,“定論自在施主內心。”
“前路微茫,施主可要小心!
后面幾字咬得極重,落出口語調卻輕得不像話,平白的大白天讓人倏忽到了黑夜一般。
說完,寂空微微一笑,目視著二人,眼里分明就是趕人的意思了。
兩人晃悠著到了正殿后面,院中有一參天古樹,十分高大,其中顏色足夠看出年紀夠老。
楚陵走到樹下,臉上被一節紅色的木節擋住了一塊,另一邊臉完完全全地露出來,就這樣笑著,陽光打在露出的那個眼睛上面,像是從話里走出來的開朗少年。
郁鍍皺眉,有些不解地問道:“楚陵,你在裝嫩嗎?”
就這樣無波無瀾的一句話,楚陵差點兒想吐血,咬牙切齒道:“拿手機給我拍照啊!
原來如此,郁鍍恍然大悟,急忙找好角度拍了幾張。雖然他剛剛得罪了楚陵,但是對方顯然沒想到郁鍍的拍照技術不錯,把他想要的感覺大差不差都表達出來了。
“我們也要寫紅簽。”
郁鍍想到紅簽的寓意,又看了看樹上掛著的隨風飄動的那些紅簽,心下有些緊張。
楚陵一見對方這個樣子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卻還是問:“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寫吧。”
飄飄蕩蕩的許多紅簽將面對面的兩人也隔出了無法窺見的地方,面貌并不完全,唯有一些清晰。
楚陵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了。郁鍍太不同了,相貌雖不是所謂的獨樹一幟的好,但是身上就是有足夠讓人著迷的地方,讓人愿意伏低做小地去接近。
帶著二人名字的紅簽被掛在樹上,風一吹便沒入眾多紅簽之中,再也尋不見其中蹤影。
郁鍍仰頭看著,卻聽到聲音:“誒,就這樣保持,非常好,頭再稍微抬一抬,別翻白眼!
果然,郁鍍一陣頭疼,閉了閉眼,好吧,自己消化失敗,轉頭兇狠地盯著楚陵。
對方拿個手機看著,手指不斷在屏幕上面劃動,動作迅速熟練,還邊點頭,看樣子是還算滿意。
郁鍍深呼吸,攏起的眉頭強制散開。
“愣著干什么,快過來。得虧我拍到了你剛剛沒有生氣的樣子,要不然很影響出片的!
“淦!”
繼續上山的路并不好走,更是現在太陽出來了,又曬又熱,走不了幾步就想灌水。
兩人拿了帽子戴著,但是被壓著的一圈頭發底下的額頭都泛著不少的汗水。
身旁的人也多了起來,逐漸多了許多聲音。
郁鍍的發色在陽光下很是耀眼,只是下面一截黑色的露出并不大好看,他甩了一把頭發,面色不善地朝下看著。
“那和尚說的是什么意思?”郁鍍問身邊的人。
楚陵的狀況比他好很多,甚至氣都不怎么喘,畢竟是常年堅持鍛煉的人。他搖了搖頭,卻說:“我媽認識一位大師,就在B市,下次帶你去見見。”
郁鍍不語,看樣子是還沉浸在思索的思緒之中。
上山的路難走,但下山就不一樣了。
不少人迎面走過來,郁鍍總算是心里暢快了很多,別人都開始上山,就他下山,可不是舒服。
“累不累?”楚陵遞過去一瓶水。
郁鍍接了過來,剛他們還在山上買了好幾瓶水,現下背包重的不得了。
他挑眉,“一般,你累了?”
隨后,郁鍍上前去解楚陵背上的背包,打算兩人換了一下。剛剛東西重新歸置,大部分重的都放到了楚陵的背包之中。
第七十章 你的目的是什么
郁鍍本來是不同意的,但奈何楚陵堅持,他想著路上換著背也行。
楚陵不讓他解,回道:“我也一般,剛看你喘得厲害,怕你背過氣了。”
郁鍍明白這是回擊,想著找個什么話能讓自己更勝一籌。
另一邊,一行人臉紅氣喘地往上爬。有人拄了根棍子帶著自己往上使勁,估計也是有人用過的,邊緣不似尋常落下的樹枝一般粗糙,底下也磨得露出黃白色的內里。
是根筆直的木棍。
郁鍍的眼神卻多有閃躲。
一師妹道:“還有多久才能到啊,要不然我現在下山在寺廟里等你們吧?”
仔細一瞧,便是和郁鍍同行的同門們。
負責組織的大師兄雖然累得汗水都要滴進眼睛里了,還是鼓勵師弟師妹們一同上去。
“離山頂不遠了,都爬到這兒了,不上山頂拍點照片都對不起朋友圈!
他是懂得拿捏的。
郁鍍一身裹得嚴實,更是有許多的人拎出來也是這個打扮,他微微側著身體,盡量不讓自己的身形被注意到。
楚陵卻看出了他的掩飾,湊過去問道:“怎么了?不舒服?”
郁鍍瞪他一眼,聲音卻壓得很低:“我師兄,不想打招呼。”
楚陵愣了一下,他見過那些人,現在經郁鍍這樣一說,他也注意到那邊了。
一圈人聚在一起,每個人都背了個包,看起來鼓囊囊的,更是臉色不約而同的不大好。也是,都爬到這個高度了,鮮少有人會還能保持良好的表情。
千鈞一發之際,楚陵還在想著事,腦袋卻被一股不大的力掰了一下,可以改了面朝向的方向。
“別看過去!
郁鍍也是擔心有人能認出來,他多解釋了句:“別被認出來,他們今天爬山之前就約過了我。”
其實也不是大事,郁鍍就是懶得解決后續可能會出現的一些麻煩。
楚陵看向他的眼神變了變,隨后笑道:“原來寶寶這么愛我,竟然能為了我拒絕他們,我真是感動!
郁鍍手一抖,差點沒將楚陵的脖子擰過去,他語氣又冷又兇:“你去死吧。”
楚陵嘴角的笑頓了一下,仿佛也是害怕性命遭遇不測,小心將郁鍍的手挪開。
“暫時還沒這個打算,謝謝!
郁鍍刻意將身軀讓楚陵擋住,也剛好沒被那行人發現。只是沒看見,走出好遠之后,蘇取北緩緩轉頭的身影。
再次經過攸寧寺,郁鍍的眼神變得很厲害,心中的情緒也在不斷翻騰。
“還在想那兩位師父說的話?”
郁鍍怔了一下,回答:“嗯!
兩人只是在外面看著,并沒有打算進去。
“這種事情,說是信則有不信則無,但是信不信貌似都沒有關系,你別太放在心上,反倒是影響了自己的狀態!
郁鍍嘴角扯出個冷笑來,這才是他尋常的樣子,“你什么時候話這么密了?”
楚陵瞬間冷臉,轉身就走。
重重的綠葉掩蓋著堂皇的建筑,每日的第一縷日光會完美地投諸到合理的位置,分明僧人每日尋常往返,卻是一步登天的際遇。
玄妙在一棵樹下站著,他不再微微低著頭,臉上的悲憫變成了蒼涼,不再是置身事外超脫俗世,只是想,原他也并未置身事外。
回到B市已經好幾天了,郁鍍也向小芙解釋過了自己不會再去甜品店的事情。
小芙雖然有些不開心,但覺得郁鍍是有了更好的去處,更是因為自己馬上要開學,也提了離職。
“郁哥,你明天一定得來,我們不見不散!
回來的第一天郁鍍就已經在安排所有事情了,他在里程企業已經入職了好幾天,雖然公司對于這個空降的關系戶并不多友好。但是鑒于他職位高,能見到的人不多,當天更是老板親自吩咐下去辦的手續,一下也沒人看輕他。
郁鍍現在還在工位上,電腦屏幕上是底下人交上去的報告,他看著手機里小芙發過來的消息。
辦公桌上還有一盆綠植,郁鍍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隱秘的笑意,帶著不可忽視的的扭曲感,只是,轉瞬即逝。
他將手機放在桌上,臉上的表情則是在放空,拿筆輕輕地往屏幕上戳。
有人在外面敲門,聲音傳到里面變得悶悶的。
郁鍍眼神變了變,將手機翻了個面,勉強坐直了身體。
“進!
出現的人是趙原別,是里程企業當之無愧的主人。趙原別很年輕,聽說性格也很好,能和手底下的人打成一片。
里程企業算是個初創企業,規模不大,也因為不缺投資的原因讓它比尋常初創企業發展的更好。
趙原別笑著走進來,把辦公桌的桌角清空一塊,隨后很坦然地坐了上去,兩腳還懸空著。
郁鍍的眼角抽了抽,這位年輕老板在外面的時候看著嚴肅,誰知道是個在自己公司會隨時隨地往桌子上坐的人。
真是離譜。
郁鍍欲哭無淚。
“有事?”
按照氣勢來講,郁鍍可是比他這個總裁更像總裁。趙原別勉強收斂了一下笑,正了正他的領帶,“晚上有個局,你酒量怎么樣?”
郁鍍表情很穩,“喝不了!
趙原別被他的耿直驚得一愣,嘴角的笑意緩緩收斂,隨后,下定了決心般:“行,晚上那個局,你跟著去一下,我自有安排!
郁鍍皺眉,他剛來公司,對于公司正在進行的項目并不熟悉。
還沒等他出言掙扎,趙原別卻好似看透了他的想法,伸手往他肩上拍了兩下。
明明他年輕得很,偏做出了一副老成的樣子。
“你放心,其余的事情我自有定奪,你有你的用處!
說完,并不給郁鍍反駁的機會,他翻下桌子,負手溜達出門了。
留下一臉陰沉的郁鍍獨自面對空蕩蕩的走廊,他起身去關門。
心里想的是,這人有點沒禮貌了。
手機重新被翻過來,郁鍍回了消息,那邊也很快繼續發了消息過來,郁鍍卻不再看了。
退出聊天頁面,手機里卻有很多來自一個人的消息。本是打算裝作看不見的,但是想到趙原別說得晚上的那個局,他改變了主意。
撥出去的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邊語氣還算好:“怎么了?”
郁鍍語氣從容:“晚上不回去吃飯!
那邊貌似不大能接受:“不是吧這位哥,你天天在外邊混啥?”
郁鍍笑了一下,顯然是被取悅到了一些,“晚上有個局,晚點再回去。”
“OMG,”另一邊的楚陵抬頭望天,“我去接你?”
郁鍍拒絕得很快,語氣也挑不出錯:“不要,不確定時間,別讓我看見你!
“我天,你好硬氣!背觐D了頓,又說:“我要提醒你,外面可不怎么安全,尤其是這種酒局,你最好是個坐懷不亂的!
郁鍍不愛聽這種話,隨意敷衍了幾句就掛斷電話,心里猜到對方大概率是不會影響他了。
日色正好,窗邊的綠植上面珠子顆粒似的水,剛澆上的,好不新鮮。
郁鍍站在窗邊,一只手上是盤成兩圈的佛珠手串,雖說是開過光的,但外表只是看著深澤了一些,并沒有多大不同。
佛珠盤成兩圈依舊還有下擺一環垂在下方,更顯出手腕的蒼白細弱,青紫色的筋脈十分明顯地突出,可這景象卻與本人亳不相符。
在寺廟得到這串佛珠前,郁鍍本來要買的是另一種,剛剛好是一只手戴起來合適的,價格貌似才三四十。
只是,也不知道那個寂空怎么想的,只愿意賣給他這種的。郁鍍想著這個,嘴里又想罵人。
晚上,B市一有名的酒樓的包廂內。
包廂還算大,正中間是一個非常大的圓桌,上面壓著紅色的玻璃片,包廂側邊靠墻處還安置了沙發與茶桌。
到了地方,郁鍍才算是明白了趙原別的打算。
趙原別負責主位,能喝酒能談事,其次是銷售部的兩位帥哥美女,能喝酒會說好話,再是技術部的一位大哥,話不多但能解疑釋惑。
最后就是郁鍍和一位屬性不明的大哥——穿著一身西裝的保安隊隊長,肌肉橫飛的樣子就是郁鍍第一眼見他都被嚇到了。
對方來了和他們差不多人數的人,里程企業出的人平均年紀還是較小的,不像對面看起來都是滿懷城府的職場精英。
“雖然你看起來細胳膊細腿的,但是你力氣還行吧?”突然,趙原別湊到臉色深沉的郁鍍耳邊說了句話。
郁鍍疑惑,發出了個氣音:“嗯?”
趙原別看他一眼,小聲說:“等會兒可以扶我去衛生間。”
郁鍍更加疑惑,但趙原別顯然沒有打算給他解釋,兩邊正式開始交鋒。
郁鍍不是很懂這些規矩,當下也就勉強去理解一些他們說的話。
酒局一開始并不會是直接談起項目,兩方能約上,說明最開始那關是過了的,現在更多是雙方了解一下,正式的談話也不會在酒局上進行。
故而,那位技術部的大哥并不常說話,也沒怎么有人主動和他聊。
看出這點的郁鍍稍微放下了心,兩方都會勸彼此酒,只是說話的都是自己主動的,并不會去搭理并不善談的人。
大概是他們將郁鍍也當做了負責技術的理工男,故而雖然這位小哥打扮時髦,長得還不錯,但依舊沒被勸酒。
相比于他們,資方貌似更加喜歡趙原別以及銷售部兩位話很密的選手。一句接著一句,哄得對方帶頭的那個笑得眉不見眼。
“郁總,我敬您一杯。”
總是冷著也不合理,郁鍍微微側頭一看,是技術部的那位。
見到郁鍍可能是在打量自己,方慎含蓄地舉杯給郁鍍敬酒,順便想到對方可能沒怎么見過自己:“叫我小方就好!
郁鍍抿唇,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杯子,里面是水,倒也偽裝得很像白酒。
“你好!
兩人并不正式地喝了一杯,小方杯子里大概就是真的白的了,他只抿了一點點。
許是察覺到郁鍍的視線,他頗有些不安地解釋道:“我酒量不大好,所以就,對……一點點……”
郁鍍十分通情達理,轉過眼光,“嗯,理解!
方慎的目光小心而明顯,雖然技術部是全公司上下消息最弱的部門,但是對于新來的這位郁總,卻也是有幾句傳言進去,但終歸是撲朔迷離的,沒人敢真正去當事人面前求證。
“你來公司挺久了?算半個元老?”郁鍍手上還在把玩著杯子,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方慎向來是不懂管理層的這些事情,被問到這個,當下只是有點受寵若驚,說:“不敢不敢,我就是個小蝦米!
郁鍍愣了一下,繼續說:“趙總看起來很優秀,這么年輕就創辦了公司,還親手帶到了這個高度,我也是非常希望能夠跟著趙總好好學習的!
以方慎的理科性思維,他不是非常能夠理解對方突然和他提起這個話題的用意,當下有些惶恐,但仍舊是應和了幾句。
郁鍍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見對方態度并不熱絡,剛好趙原別讓他簡單說幾句關于項目的技術創新方面,他索性也沒管這些了。
一場局下來,對方因為拿捏不住郁鍍的身份,竟然也是并未去招惹他,可能是結果差不多要定下來了,故而雙方都不想橫生枝節。
郁鍍提前了解過了,在同類型的初創公司中,里程企業絕對是排得上前三的,有趙原別趙家的背景撐著,這就已經解決了不少困難加上獲得很多資源。
轉角處的衛生間內,明亮的五張大鏡子并排放著,十分有視覺沖擊力。
冷水澆在臉上會是十分透徹的感覺,微涼的空氣穿進每個毛孔,鏡子里那張冶麗的面容因為侵略意味極強的眼神更顯鋒銳。
郁鍍雙手撐在洗手臺上,額前的頭發還在稀稀落落地滴水,他眼神陰鷙,竟是通過鏡子直直盯著后方一人。
“趙原別,你的目的是什么?”
被點到名的人身體一僵,隨后很是溫和地微笑起來,他剛剛沒喝幾杯,現在眼神還是澄明無比的。
“我沒明白你的意思!
第七十一章 破局的點
郁鍍仍舊沒有轉身,只是微微收斂了眼神,一雙茶色的眸子在鏡中更顯出亮。
他剛回來就去重新染好了頭發,現在是極淺的白金色,在當下十分明亮的燈光照射之中,儼然讓人無法忽視。
恍若一個沉睡剛醒的少年君王,郁鍍的存在真的非常讓人難以忽視,上挑的眼角分明像是在訴說情意,可是表情卻總是桀驁的,讓人難以接近。
“半年的那通電話,秦不喜要換個地方待著,是你讓人聯系我的!
陳述的語氣,郁鍍十分篤定,鏡中他微微抽動的眉心卻完全暴露了他此刻內心的不平靜。
“秦不喜?有點印象,一位很久沒見到的高中同學吧?但我記得,我和郁總你大概不是一個高中的。”
“秦不喜死了,”郁鍍猛然轉頭,眼神變成徹骨的冷,他步步緊逼:“是你告訴我的!
趙原別的神情微微詫異,但是沒有任何驚慌,甚至笑了一下,“郁總,我們不是最近才認識嗎?”
郁鍍靜靜看著他,雙眼卻銳利非常,饒是這樣,趙原別仍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好像只是在面對一件尋常的事情。
“我是剛認識你不久,但是你,認識我很久了吧?”
說完,他抬手用胳膊橫亙在趙原別的脖子上,猛上前幾步將人重重抵住在墻上,趙原別悶哼一聲,只是一瞬間,臉上表情又恢復原樣。
“說清楚吧,趙原別,為什么要把我送到楚陵身邊?”
趙原別一下挑眉,仿佛有些驚訝,許久,嘴角緩慢地扯出個笑來,竟然讓人平白有了陰森之感。
“這你就誤會我了。”
十分鐘后,一咖啡廳內。
趙原別的領帶皺皺巴巴不成樣子,被他一把解下來丟進垃圾桶里。上面一個鉆石通過光的照射一晃眼閃到了郁鍍的眼睛,郁鍍微瞇了雙眼。
“什么時候發現的?”
位置過于偏僻,甚至連燈光都不大亮,倒是蠻符合二人現在的狀況的。
“你知道我的多少?”
趙原別愣了一下,隨后很認真地看向郁鍍,雙手微微交疊,嘴角的笑意加深,全然不是平時溫和的樣子。
“初中時候,秦不喜轉學到你的學校,并且和你成為了同桌。他對你很好,學校里關于你的流言碎語很多,但是他還是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幫你交學費,省出自己的一半飯錢來讓你吃飯。所以說,你們關系很好吧?”
郁鍍的表情早已繃不住,握住杯子的手抑制不住地發起抖來,臉上的肌肉也開始微微抽動起來。
他沒有抬頭,只一字一頓道:“我們才不是最好的朋友!
話說的很慢但很堅決,趙原別多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但還是繼續道:“但他對你很好,不是嗎?給你花錢,讓你讀書,怕是比對他自己都更用心吧?”
郁鍍無法反駁。
“不用不承認,我們不都是在給彼此一個機會嗎?”
語氣極度危險,像是在誘人進入某個危機四伏的荊棘叢中。
郁鍍倏然抬頭看他,眼神直直想要穿透對方的身體。
“你都知道什么?”
這是默認了,趙原別低頭輕笑了聲,抬起頭便是勢在必得的笑容,臉上不可掩飾就是得意。
“所有,我知道所有。”
晚十一點,進到棠院便需要專門的人引路。
主院還有傭人值晚班,大廳的燈光并不十分刺眼,郁鍍剛進門就有人去接他手上的東西。
“郁先生,需要用點東西嗎?”
郁鍍搖了搖頭,臉上盡是疲累,腦中思緒卻忍不住翻騰,他抬頭往樓上看了一眼。
“楚陵在上面嗎?”
傭人很恭敬,“少爺比您早兩個小時到家,現在正在樓上!
“書房還是臥室?”他又問。
傭人愣了下,回答:“這就不清楚了!
郁鍍點了下頭,步履平常地進了門。
他率先推開的是臥室的門,里面開了燈,但一眼望過去并沒有人,不知道為何,郁鍍竟然稍稍放了心。
等洗完澡從臥室出來,郁鍍吹干了頭發之后就去了書房,但不是楚陵待著的書房,而是傭人給他收拾出來的書房,里面設施一個不少。
電腦還沒熱乎,就有人推門進來了。
楚陵面無表情地出現在門口,手上拿著的是郁鍍今天換下來的襯衫,米白色的襯衫被對方散著舉在面前。
郁鍍一臉無知地望過去。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見楚陵的臉色實在不好,郁鍍先開口了:“有事?”
“這襯衫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對方又在抽什么風,郁鍍聽出了楚陵語氣中的不善,隨意回道:“你喜歡就送你了。”
反正這就是楚陵花錢買的。
楚陵幾步上前,伸手合上他的電腦,很響亮的一聲,郁鍍驚訝地閉了閉眼,隨即抬眼怒視對方。
“你腦子進水了!”
郁鍍也不是能忍氣的,不輕不重地將電腦往旁邊一撥,使楚陵與他之間能有合適的距離。
楚陵眼神深暗,冷峻的眉眼竟然嚇人,通身的氣質危險得很,但就是不說話。
等了半分鐘不過,郁鍍沒什么耐心了,伸手揪住對方的領子,他脾氣也是被激起來了,語氣十分難聽道:“你TM又要做什么?”
就這樣一個動作與一句話像是個導火索,楚陵反手直接將郁鍍的手腕亙在了桌子上,力道重的嚇人。
“嘶,”郁鍍掙扎無果,手腕像是平白被千斤的鐵壓制著,又痛又動不了,“楚陵,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幾乎是一字一頓說出這話的,差不多是想好了有了機會就要將面前這人碎尸萬段。
“郁鍍,是我太給你臉了嗎?你真以為我的人什么東西都能亂碰嗎?”
楚陵手上的力氣加重,目光愈發幽深,郁鍍果然受不了,驚叫一聲,一只手無意識地微微抖動著,可見是受了何種磨難。
郁鍍的臉上已經微微顯示出了難堪,但憤怒的情緒更上臉,他根本忍不了,直接出手握拳打上楚陵的腦袋。
兩人誰都不愿意相讓,僅僅是這樣短的距離,楚陵也躲開了,他微微挑了眉,眼睫毛抖了抖。
郁鍍恍然發現,對方這段時間的看似溫柔不過是因為他在楚陵的掌握之中罷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郁鍍唯一清楚的是,楚陵就是那種惡劣的人。
“你TM”
楚陵直接將那件襯衫在面前撕個粉碎,郁鍍果然被吸引了目光,眼睛前晃過一抹紅粉色。
他張了張口,想去拿到那片布來看得清楚。
只是手剛剛伸出去便被人奪住了,郁鍍一瞬間眼神變得不耐煩,抬眼看過去。
楚陵的表情比他想象的更難看,甚至說是平靜面容下蘊含了無盡風雨,只待有一刻掙開,便是無法接受的代價。
郁鍍穩了穩心神,極難想象如何破局,可是心中仍然懷了期待,事情剛剛有一些轉機,至少不能讓楚陵限制了他。
“楚陵,你冷靜一點!庇翦兦肴f想,絕沒有想到有一天這句話竟然是由他來講的。
窗外不知何時刮起了一股妖風,將樹葉吹得嘩嘩作響,渾像要來索命的厲鬼。
楚陵卻奇異地扯出了個笑,嘴角微微揚起,眼睛泛著幽幽的光,手指輕柔地撫上郁鍍的唇角,隨后,緩緩移到中間。
更甚,郁鍍不耐地叫了一聲,楚陵壓在他唇上的手指用了重力,隱隱發痛。
“楚陵——”
“你們接吻了嗎?”楚陵將手指伸進他的嘴里,輕輕攪動著,郁鍍不喜歡這種感覺,臉上燥得厲害,眼神卻抗拒中帶著一絲迷離。
“你伸舌頭了嗎?你們上床了嗎,脫了褲子嗎?”楚陵的語氣十分輕柔,甚至連語調都聽不出任何生氣的意思。
“因為我不派人跟著你,所以你覺得我脾氣很好是嗎?”楚陵甚至是笑著說出這句話的,眉眼彎彎,像是在給最愛的情人訴說美妙的情意。
郁鍍眼神中出現了微微的恐懼,現在的感受無比清明,楚陵貌似以前一直都在他面前收斂的非常好。哪怕是偶爾的情緒外露,也回轉得十分快。
“楚,陵,你不能這樣對……”
楚陵猛地用力,手遏制住郁鍍的下巴,還微微濕潤的手指碰到下巴,郁鍍已經沒有能力去思考這種感受了。
楚陵聲音沉得厲害,“你真以為我什么都不會做?”
他微微低下頭,“還是你真想試試出不了棠院是什么滋味,郁鍍,我的脾氣不怎么好,也說過了,少惹我。”
郁鍍抬頭,眼里多了忌憚,楚陵的臉色完全冷了下來,直勾勾看人時,令人心生畏懼。
襯衫碎片有些掉在二人手上,郁鍍突覺心臟難受,喘不過氣來,也不敢抬頭看向楚陵,他不知道內心的這種畏懼從何而來。
“棠院有很好的醫生,你的腿要是斷了也不會影響什么的!
郁鍍驟然驚訝看他,失聲說不出話來,滿眼不可置信地望著楚陵,臉上明暗變化極快。
楚陵,本身就不是一個多消停的人。
在這樣壓迫下,郁鍍竟然無端想到了趙原別,雖然不知道對方要是知道了現在這種情況,趙原別是否會有絲毫后悔,但是想到他的那種德行,郁鍍瞬間面色嫌惡起來。
楚陵眉眼微微一動,瀲滟的一張臉上表情緩緩有了變化,神情更加危險起來:“親愛的,你這是在分心嗎?”
“這種情況都分心,看來是我對你太好了!
郁鍍舔了舔唇,心下更加激蕩起來,腦海中思緒萬千,他不能損在這里,不敢去試探對方的話究竟是否真實,他不想也不可能前功盡棄。
“楚陵,我可以解釋的!逼鋵嵥缇湍苷f出這句話的,但他拖延了這么久,一是不愿意低頭,二也是不確保這句話能起多少作用。
“那就是意外,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時候沾上的,你不信的話隨便調查。”
說實話,郁鍍不覺得對方會僅僅因為這么小的一個細節來找事,還是莫名其妙就上升到這種高度。
“但我就是不信也不調查呢,說不定,我只是需要一個借口把你關起來呢!
郁鍍瞳孔巨震,驚恐地看著對方,他能想到這個答案,但也不過覺得是最不可能的一種而已。
“開玩笑的呀親愛的,你解釋清楚就好了!背暧中α,眉眼都染上了實打實的笑意,輕輕碰了碰郁鍍的額頭,“不過,我說的不是假話,看來你確實需要一些限制了。”
郁鍍眼神是緊張的,“你在威脅我?”
楚陵比他更能沉得住氣多了,眼神都是溫柔的:“寶寶,別再討價還價了,你剛剛的表現不錯,也僅限于此了!
呼吸都跟著停頓了,郁鍍心中止不住的驚愕,他意識到如果不是剛剛他先示弱的那句話,楚陵絕沒有可能這樣松口,甚至連這個也只是對方一時之想。
受制于人的感受真的是會令人作嘔的,郁鍍心里厭煩無比,也巴不得直接拎個花瓶將對方腦袋開個花。只是,現在更令他難受的是,經此一事,楚陵剛剛已經差不多挑明了此后會將他的一舉一動掌握在手里。
白金色的頭發在人工燈光下亮得令人要躲眼,只是青年的臉色實在難看至極,較長的頭發擋在額前,也在低頭時微微擋住了旖旎的美貌。
破局的點,郁鍍欲闔未闔的一雙眼睛失了太多神采,可又好像多了許多滔天的東西。
小芙約出的地點還挺高檔,一進去便能看出來是個人均消費不低的地方。
郁鍍的表情從容極了,他清楚有楚陵派的人在身邊跟著,雖然這一日跟往常沒有不同,但太多事情是他不可控的了。
考慮到郁鍍的性格,小芙特意選了一個較偏的座位。
“郁哥,這兒!
等人坐好,郁鍍的目光第一下就到了另一個人身上,只是眼神太平常了,里面沒有任何東西。
小芙率先出聲:“郁哥,這是我哥哥!
隨后,“哥,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那個幫過我很多次的郁哥!
第七十二章 秦不喜
一身淺灰色西裝的男人很快起身,率先對郁鍍伸出手來,“我是周檢安,周芙的哥哥。”
郁鍍微微低了頭,眼睛的方向是周檢安右手中指上的那個戒指,微微泛著光,上面只有幾道花紋,并沒有多余的裝飾。
“郁鍍。”
周檢安的表情很自然,溫和的面容十分和善,舉手投足之間,也是彬彬有禮。
“郁先生,我這幾年一直在國外,確實是疏忽了很多事情,很感謝你對我妹妹的關照。”
周芙大概是提前解釋過什么,周檢安現在的表情真的就是表示感謝,并沒有任何對郁渡的審視。一個萍水相逢的異性屢次幫助自己的妹妹,正常人多少也是會起一些防范的心思。
“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
小芙的氣色很好,大概率是最近過得也不錯,加上是由于她的緣故讓二人見面,不停在說話調節氣氛。
周檢安給她夾菜,笑著勸她多吃點,過段時間就要去學校住了,到時候只能周末有半天的時間休息了。
“你轉好學了,小芙?”郁鍍問道。
小芙點頭,嘴角帶著笑說:“是,過幾天就要去新學校了,希望這次可以多堅持一段時間吧!
郁渡也笑了笑,“那這次也勉強算是給你送行了!
小芙噗嗤一聲笑,表情狡黠:“那我下次就不能找你玩了?”
“可以找我補課,我很嚴厲!
小芙臉上的笑滯了一下,瞬間不開心了,“不找,我還想著快樂學習。”
周檢安適時插了話,眼神溫柔地看了一下小芙,“讀書的第一目標一定不會是非要多厲害,快樂學習的話我也是支持的。”
小芙甜甜地笑:“謝謝哥,我就知道你懂我!
郁鍍的臉色卻驟然不好了,張開的嘴唇微微發抖著,語調也抖得厲害:“那周先生會認為讀書什么才是第一的呢?”
周檢安一時倒是并未注意到他語氣的不對,微微思考了下,說:“說得冠冕一些就是,知書達理,讀書最重要的大概就是懂得道理吧!
郁鍍微瞇了雙眼,淺淺抬了頭,白金色的頭發襯得他皮膚更加白皙,微微散發著的光芒一下一下跳躍著,像極了起舞的小精靈。
他點了點頭,眼神愈發鋒利,卻并未直視周檢安:“周先生想法還真是通透又高明!
語氣冷冷淡淡的,怎么聽都不是夸人該有的聲音,但周檢安沒有多想,笑了一聲后轉而又說:“但要是說實在的話,讀書學點東西才好找工作,要是成績一般最后還是應該學門技術!
小芙察覺話題走向不對,生怕會聊到她的成績,當下插了話:“哥哥你不是學的是經濟嗎,郁哥也是,郁哥有打算出國留學嗎?”
周檢安眼睛微微瞪了下,去看郁鍍的臉,卻一下發現看不清楚,對方好像刻意隱藏在了陰暗之下。
郁鍍笑了一聲,這聲音極淺,含著笑意道:“我也想請周先生賜教,怎么才能出國留學,是要做什么特別的事情嗎?”
周檢安目光一滯,眼神發出了微微凜冽的光,卻很快恢復如常,“如果是想出國深造的話,具體的流程郁先生清楚嗎?”
郁鍍低下的頭微微挑了眉,唇邊綻出了笑意:“沒怎么了解過,就是有點好奇周先生怎么會選擇去留學,我資金非常緊張,這也可以去留學嗎?”
周檢安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稍稍皺了眉,仿佛真是在仔細思考:“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不建議出國了,我們國家也有很好的大學。因為,畢竟國外的消費還是很高的,人的精力有限,如果因為過多的兼職而本末倒置了,結局就不盡人意了。”
這段話很是實用,算是真心實意的建議。
郁鍍收斂了笑,手指在酒杯上輕輕點了兩下,“聽小芙說,周先生現在入職了盛方企業,前途無量啊!
從周檢安的方向看過去,只能看見郁鍍嘴角是微微帶著笑意的,但對方卻根本沒有在笑,周檢安一瞬間像有桶涼水兜頭澆下,有渾身的冷意。
但他又看不出任何不對的地方,周檢安勉強維持著表情,“僥幸而已,郁先生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盡管來找我!
周檢安不怕對方會獅子大開口,因為他能夠拒絕,但他又有種說不上的感覺,面前這人貌似并不簡單,就連小芙。
周檢安瞳孔劇縮,目光投向一邊的周芙,又眨了眨眼,很快恢復了正常。
“想必周先生在國外的履歷也一定很豐富吧,要不然也不會直接就到盛方企業當副總,真是年輕才俊!
郁鍍很少說這種類型的話,若是隨便一個別的認識他的人在這兒或許都能察覺出他的不對,但他面前這人卻是第一次見面的周檢安,還有從來就不清楚郁鍍真實想法的周芙。
可以說,郁鍍等這一刻很久了。
周檢安笑了兩聲,顯然對于這種夸獎也十分適用,他回答:“在國外我確實有幾份還算漂亮的實習報告,現下也是決定回國發展,能拿到盛方的offer是我很大的動力之一!
郁鍍許久沒有說話,甚至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半晌,他起身離開。
“我去個衛生間!
衛生間的燈光較大廳還明亮很多,金黃色的亮面地板都能反光。
確定了每個隔間都是空的后,郁鍍半靠在墻上,手指顫抖地點開了手機,頁面上是備注“猴哥”的人。
電話很快撥通,聲音是刻意放低了的小聲。
“能找到幾個人?”郁鍍的聲音微微發抖,甚至呼吸都并不穩定。
那邊回答:“現在盯上了三個,你看下一步怎么辦?”
聲音不大放得開,猴哥是叼著煙在說這話的。
郁鍍眼眸中沒有任何的光,低聲道:“過段時間我們見一面,最近辛苦你了猴哥,一點心意請兄弟們吃飯!
猴哥聲音很粗,聽著就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說:“你還跟咱們客氣個啥,有事情隨時來找我,你猴哥啥本事沒有,出點人還是行的!
郁鍍笑得很快,只是發出了點聲音,眼中情緒沒有絲毫的變化,“那個人回來了!
不等對方說話,郁鍍接著說:“我真正要找的人!
猴哥靜了幾秒,他不是很清楚郁鍍的事情,但十分有邊界,對方不主動提起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多問。
“你需要我做什么?”
郁鍍呼吸急促了起來,眼神中多了一種莫名的渴求,是即死之人看著最后一絲希望出現的無限欲望。
“猴哥,我——”
他有點說不出話來了。
猴哥聲音低了些:“我先幫你盯著?”
郁鍍很快速地點了幾下頭,又想到對方看不見,語氣急切地道:“猴哥……”
意識到對面要說什么的猴哥表情一頓,渾不在意地道:“你小子就別客氣了,真遇著事了,有需要我一定給你做到!
郁鍍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動,感謝的話說不出口,手指微微發顫著給對方轉了賬,不小的數額,他已經不打算留后路了。
郁鍍在衛生間待了不短的時間,等到陸續有人進來時,他整理了下衣領,面色如常地走出了衛生間。
“聽小芙說郁先生也是經濟類的本科,還是同專業在讀研究生,這是打算從事學術研究?”周檢安語氣溫和,眉眼都是彎彎的。
郁鍍愣了下,回道:“沒,最近找了份實習的工作!
周檢安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下問下去,只說:“郁先生幫了小芙這么多,倒是比我這個做哥哥的好多了,我原來看著郁先生這個樣子,還想不到這么熱心。”
氣氛一片靜好,小芙也時常說上幾句話,她大概率是目前最開心的一個人了。
周檢安有所保留,更見了什么都懷疑,郁鍍在心里冷笑不止。
“哦?”郁鍍看起來心情不錯,“我看上去什么樣?挺兇的?”
小芙剛要解釋兩句,周檢安搶先開口:“有點,但是相處起來不像!
郁鍍給面子地笑了兩聲,“評價還蠻高的,周先生真是有心了!
見郁鍍沒有生氣的樣子,小芙放了心。
多聊了幾句,周檢安總算放下了戒心,“我應該大你幾歲,方便的話叫我一聲檢安哥就行,或者叫我名字也好!
郁鍍還是微微低著頭的,面容在些許頭發的遮擋下并不清晰,語調很輕地說:“檢、安、哥,周、檢、安!
兩人專業是同一類別,能聊的很多,加上周檢安表現出來的性格極好,年紀輕輕就能和把趙新璀那種蠢貨哄得開心,還得到了這么多好東西,能力當然不容小覷。加上周檢安最近幾年在國外的見識,想要刻意取別人歡心,不難做到。
郁鍍被他說的笑話取悅到,笑了幾聲,胸腔仿佛都出現了些許的震鳴。
“周檢安,合著你出國就是天天去考察敵情了?”郁鍍的笑聲很輕不沉,頗有幾分少年未變聲的感覺,但與他本人又不大相符。
周檢安沖他笑,鏡片擋住的眼睛也微微瞇了起來,袖子被挽起了一些,“我現在戴著副眼鏡,人模人樣的,誰能看出來這是副平光鏡呢?”
郁鍍有了興趣,微微坐起了身體,“真的?你戴個沒度數的眼鏡干什么?”
周檢安笑著應和他,“裝/唄,讓人看著我更有文化,更像一個精英人士。”
兩人聊得太好,甚至約了下次見面,明明是橋梁的周芙,現下卻被晾在了一邊。
“誒誒誒,能不能有點禮貌,我怎么辦?”
周檢安側頭看她,表情稍微嚴肅了點兒,“你就好好在學校待著,況且我雖然不是什么迂腐的家長,但是你要是成績太差的話,別想著天天能玩了!
小芙裝模作樣地哀嚎一聲,“我不理你了!
周檢安不死心,追著說:“要不然試試給你找個家教?好歹讓你有點努力的道路。”
小芙瞪他一眼,很不開心地說話,“等我哪天想不開的時候就讓我去上補習班唄!
周檢安思索了片刻,又道:“這個不急,可以在放假的時候想想,現在你每周都只有半天假,好好睡一覺吧!
小芙眼神一暗,十分傷心。
回去的時候,周檢安開口要送郁鍍。
“我送你回去吧,剛好也開了車!
郁鍍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這輛黑色路虎上,帶著不經意的審視,唇角微微放平。
回國沒多久,在家里沒有任何助力的情況下,不僅入職大企業的高層崗位,還直接就能提上一輛價值不菲的車,身上穿的、戴的,都不是能小看的東西。
郁鍍眼神變了變。
見對方沒說話,周檢安存了心思打趣:“怎么?見我剛回國,不相信我的車技?”
周檢安會聊天,加上他對郁鍍這個人有種莫名的欣賞,對方身上帶著那股他沒見過的氣兒,慵懶又硬氣,多看了幾眼就讓人著迷。
周檢安喜歡和對方相處,也想看到郁鍍賞臉笑上幾聲的模樣。
可惜,這次郁鍍并未讓他如愿。對方表情暗暗的,說:“不會,你們先走吧,下次有機會!
這是連借口都懶得找了,周檢安皺了皺眉,心里感覺到點不對來,卻沒有任何理由。
郁鍍就站在路邊,注視著車輛遠行的影子。他的眼神像把開了刃的匕首,是細小的尖銳,仿佛殺人見血也不會讓人感受到太多痛苦。
郁鍍在那兒站了很久,明明很快就已經看見車輛的身影了,但他卻仍在那兒。
許久,他低頭點開了手機,眼神冷了很多。
手指劃到的是寫著“趙原別”的那一行,也很順利地劃開了。
兩人的聊天一直是沒頭沒尾的,記錄也不多,畢竟是前不久剛加上的聯系方式,這個是趙原別的私人微信,知道的人不多。
郁鍍細細掃過每一個字,確保沒有落下任何信息。
路燈黃白色的光落到他身體的一邊,郁鍍的臉依舊藏在黑暗中,讓人無法看清,白皙的一雙手卻能窺見得一清二楚。
秦不喜,秦不喜。
郁鍍在心中暗念這個名字。
第七十三章 你爹是誰
這幾天,棠院的氣氛愈加不好了。
至少是郁鍍能感覺到的,楚陵管他管得越嚴重,任何一件小事都會拿出來說,包括這次見了小芙和周檢安。
郁鍍也不是個能說好話的,發起脾氣來就會動手砸東西,或者要跟楚陵決個勝負出來。沒人的脾氣能比郁鍍硬,往往先低頭的都只能是楚陵。
“你TM能不能好好說話,老子去哪兒你管的著嗎?”
郁鍍怒吼,腳邊是一大片碎裂的瓷片,昨天還好好放著新鮮花朵的幾個花瓶都被他砸了個精光。
楚陵嘴角噙著個冷笑,雙手插著兜,臉上是怒極反笑。
“你冷靜點兒!
見郁鍍還要發作,楚陵心煩,索性將人一打彎托住雙腿抱了起來。
郁鍍頓感覺到頭暈目眩,雙手拽著楚陵的衣服,失重感讓他有很強烈的恐慌,心想,這個高度摔下去,以楚陵的度量,不清楚自己會不會頭破血流了。
楚陵以絕對的力量扼制了并不安分的他,甚至分出了個手來拍了兩下郁鍍的屁股,估計是尷尬,上面的人沒再說話。
楚陵也冷靜了不少,出聲道:“你可能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出去放松放松就好了!
不是郁鍍不說話,當下的處境確實是他沒有想到的,此刻他正羞憤欲死,臉上紅得像是要滴出一大灘血來。
他確實該找個機會見見趙新璀了,只是沒想到誤打正著成了這個結局。
楚陵最近管他管得太嚴了,搞得他每次做點什么事情腦子緊張得像沾上了花椒,動都不好動。下了班晚回家一秒就會被打電話,哪怕是楚陵已經安排了人在他身邊,仍是沒有少掉任何一點手段。
郁鍍心累,更頭疼。
當下,便只能從楚陵這里尋找一個突破點。
車輛很快駛及地點,車窗外是紅綠色的一大片,十分亮目。
“深色”會所,典型的富家子玩樂的地方。
算起來,楚陵有段時間沒來了,并非是沒人邀請,只是因為郁鍍的緣故,他已經拒絕了很多同質化的邀請了。
偏生某人還不領情,楚陵偏頭看了一眼,郁鍍的臉色冷硬無比。
在會所經理諂媚的笑容中,楚陵和郁鍍兩人坐上電梯直達專屬的樓層。
電梯門打開,有人在等著接他們了。
楚陵看著來人,看樣子不像是這里的工作人員。郁鍍眼神側了側,對方面白體瘦的,沒什么很殷勤的笑容,他當下猜的大差不差了。
“楚少郁少,跟我來吧。”那人沒有抬頭,眼神也是向下的,很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郁鍍眉毛微微挑了下,意味不明地開口:“你幾歲了?”
那人邊走著,也愣了一下,說:“已經十八了!
郁鍍不耐地舔了舔唇,沒再說話。
楚陵倒是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心疼?”
郁鍍十分兇狠地往上一抬眼,瞪了楚陵一下,毫不掩飾地說:“我心疼你妹,別TM跟老子說話!
隨即,很快地轉過眼去,表情更加難看了很多。
位置還是在老地方,其實沒人帶都是能去的,但未免發生什么意外,剛好碰著另一個人出來接遇上了他們。
先是第一眼看到了楚陵,臉上很快帶上了笑:“楚少,好久沒見你了,最近忙什么呢?”
老套的打招呼,等到了包廂里面,就不會這么收斂了。
楚陵語氣很淡地回:“最近有些調動的事情要忙,空閑的時間確實不多!
“好好,忙人一個,這次可得玩得盡興。”擠眉弄眼的,差點沒把葷話往明面上說了。
接著看見了頂著一頭耀眼發色的郁鍍,沒認出來是以前見過的,有些驚訝地打趣:“這是誰?換了新人?蠻好看的,欸不是,謝尋跡那小子不是說你蠻長情的嗎?”
“這么嫩的臉,比我公司新簽的那幾個二十歲長得都爽利,楚少,不傳授點找人的經驗?”
楚陵微笑著,頗有股風雨欲來的平靜。
那人還一頭霧水,直到突然被一股十分大的力量整個人摁在墻上,他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啥?”
腦袋傳來劇痛,他表情扭曲了很多,“哪個不長眼的?知道小爺是誰嗎?”
身體因為也收到壓制,故而再強烈的反抗也只能像一個被擰住了的蟲子一般扭動著,臉因為過度的擠壓而被迫變形。
一道聲音冷冷地響起:“你爹是誰我都不感興趣,何況TM你這個龜兒子??”
手上用力,指骨凸起的印記愈發明顯,張泱大叫起來,聲音都跟隨他的臉一起變了形。
少年要去攔,結果被楚陵十分淡定地攔下,“別打擾他!
“誒誒誒,放手,你到底誰?啊啊。。。。√!”
張泱看不清他臉后的場景,又掙扎無果,此刻連呼吸都難受。
郁鍍冷笑連連,猛然手上收力,張泱的臉被扯到離他極近,張泱還以為要收到怎樣的擊打,一下呼吸都停止了。
風聲停在耳邊,張泱眼皮顫顫地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郁鍍面無表情的臉,腦子停止轉動了一瞬,馬上又大叫起來:“你個開后門的東西,給老子放開,要不然老子遲早找人給你手廢了!
伴隨著幾聲驚叫。
動靜太大,會所有專門的人上來了解情況。
張泱見著他們就如同遇到了主心骨,眼睛里涌現了急切的喜悅,只是嘴巴被他自己的衣服下擺皺成一團塞住了,郁鍍看見,那個看起來很乖的少年垂下去的臉上神色清清冷冷的,隱隱露著種煩躁。
辜負了張泱的意愿,在會所的人面前,楚陵大言不慚地解釋:“都是朋友,鬧著玩而已,你們可以走了!
經理看著張泱的臉色,還在猶疑著,這里的人他一大半都惹不起,現下這個大神,他更加不好解決事情。
“楚少,你看這?”
楚陵安撫性地笑笑,“沒什么好擔心的,你們可以走了。”
兩下都有同樣的話,饒是再擔心,這群人中的哪一個都不可能得罪的起楚陵,經理苦著臉帶人走了。
張泱霎時嗚咽一聲,聲音大半被擋在嘴里一團布上,郁鍍扯住他的頭發,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這是極具侮辱的動作。
“一點姿色沒有!庇翦冞m時感嘆了一句。
不知是他會拿捏,還是張泱腦子有問題,已經這樣處境了,當下聽到這句話,手上爆發出強烈的力氣,還在要哭不哭地反駁:“你閉嘴,我明明就很帥!
郁鍍嗤笑一聲,有點被他因為一句話的反應嚇到,但反應過來之后,立馬擋住他的手腳,接著臉色霎時變沉,直挺挺把人往墻上丟。
張泱體格子不壯,可這樣一下,郁鍍還是累得手臂發酸。
“這么快就破防,你臉是金子做的??”
郁鍍語氣溫柔,手上的動作卻越來越狠,直接找準位置,也不多用力,踢了張泱的胸腹好幾腳。
張泱往常也并非這樣柔弱,現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并不多痛,但好像真的很難爬起來。他目光掃過去,發現楚陵躲在一旁還有些遠的地方,像是怕被這場風波波及。
他瞳孔劇張,不敢置信。察覺到對方的視線,楚陵抱歉地笑笑。
張泱臉色愈發難看,他貌似清楚了楚陵的不可靠,眼神不自覺投向了一旁低著腦袋的越仟,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郁鍍將他的臉掰了回去,手指重重摁了下去,很快擠出了一道地方,誠心而論,張泱長相不差,可能是家里開娛樂公司吧,他眼光高,對于本身的要求也高了一些。
“怎么,想讓誰來見你?要我幫你點名嗎?”郁鍍此刻臉已然完全冷下來了,手上的動作卻不減。
張泱的眼神逐漸驚恐起來。
郁鍍絲毫不顧及任何東西,一拳一拳落到實處,拳頭打上肉的聲音十分悶重,張泱就是邊躲邊反擊也因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空架子而毫無招架之力。
數十分鐘后,越仟在最前面推門,剛好碰到有人出來。
“欸,楚少,我剛好要去找你們來著,這就來了。”
楚陵輕輕地笑,很隨和地打招呼。
“嗯,好久不見了!
那人偏眼往后看了下,眼神微微驚訝:“張泱不是接你們去了嗎?怎么不在這兒?”
想到某個已經被會所工作人員送去醫院的某人,楚陵神色略有不自然,但還是極其淡定地回道:“他走路摔了一跤,現在已經去醫院了,別擔心。”
那人哦哦兩聲,沒再糾結這個事情,側身讓三人進去。
郁鍍偏頭問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越仟反應了有五秒鐘才意識到大概是在問他,還是沒抬頭,眼神卻不閃不避,只是看向包間里面,低低地說:“我叫越仟。”
楚陵微低下去頭,“怎么了?不喜歡他?”
這話說得并不避諱,郁鍍看見越仟的身體好像抖了一下。
“千山冷落凌云道!
越仟思緒滯了一瞬,他想到下一句是一生疏狂劍并宵。
“不是,小樓準擬來仟馭,明日紅云繞樹芳!
“哦。”
楚陵一只腿橫在二人中間,半攬著腰將人往包廂里的方向帶近了幾步,令他有一些意外,郁鍍并沒有拒絕。
“怎么問起了這個?你認識他?”
郁鍍目光投降了包間里面,聞言,眼神微變,卻說:“你們今天是玩什么?”
楚陵一喜,問道:“你要試試?和我一起玩就好了,這么多年,他們也沒什么新意。”
包廂里人挺多的,也分了好幾個地方玩,不少在打桌牌的,更有人莫名其妙在一旁的沙發上補覺。
有人上前打招呼,不少人見著身邊的郁鍍,臉色總是帶著微妙的奇怪。
越仟很快離開了,這個說法也不準確,不過是進了包廂就到了他原來待的地方。
郁鍍朝那邊看過去,只見到也是一個穿著不菲染著一頭大紅色頭發的青年,越仟瘦弱的身體在他的手臂環繞之下,更加顯得人有了幾分柔弱的感覺。
“想玩什么?”
打發走特意來打招呼的人,楚陵微微歪了身體,朝郁鍍那邊倒了一些。
剛好有人說話,“楚陵,過來玩牌,快點!”
楚陵朝那邊看過去,又很快將視線移到郁鍍身上,挑了下眉,一瞬間,眉眼瀲滟生動,活像古代話本子里會吸食人心魂的男精怪。
郁鍍移開了目光,眼神有一瞬間的慌亂。
“玩不玩!
“玩!
楚陵的手在他腰間摩挲,夾雜不輕不重的按捏,臉上還擠眉弄眼的。
剛剛美好了一秒鐘的形象瞬間破碎,郁鍍深呼一口氣,把對方的手挪開,看著輕輕松松的,手上卻直接將楚陵小臂上的肌肉按下去了一塊。
楚陵眉毛輕輕地動了下,表情略有傷心,但是因為對方沒有生氣,他還有點兒不大習慣。
兩人走過去,楚陵拉開凳子,示意讓郁鍍坐下,其余人面色均出現了大小不一的變化。
謝尋跡微微變了表情,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郁鍍,仿若當下才正眼注意到這人。
他們這些人其實不大喜歡郁鍍這人,沖楚陵第一次帶這人出來郁鍍還和楚陵打了一架,他們對郁鍍的看法就不大好了,更何況郁鍍還不像別的帶出來的人一樣會舔著點兒他們。
謝尋跡倒不這么想,只是對郁鍍這個人多一些好奇而已,加上對自家兄弟禽獸的本質的唾棄。
“怎么不坐下?”
郁鍍看了楚陵一眼,對方臉上倒是沒有多余的表情。
“玩什么?”
剛有人要說話,謝尋跡喜歡看熱鬧,出聲:“先說好,你倆是都玩還是誰玩,再有,輸了算誰的?”
郁鍍想了下,感覺目前他找不到合理的話,于是抬頭看向楚陵。
身旁有人見楚陵沒有座位,當下就起身讓了個位子出來,楚陵沒有推辭,很從容地就坐下了。
“輸錢算我的,贏了給他!彼噶酥干砼缘挠翦。
“不賭錢!敝x尋跡說,目光倒是頗有點挑釁地在二人身上輪轉。
“那怎么玩?”楚陵問。
第七十四章 跑一圈
有人介紹:“我們打算玩狼人殺,輸了的人就選擇真心話和大冒險,由贏的人提問或者給出懲罰!
聽到“狼人殺”三個字,郁鍍嘴巴張了又合上,這群人看著也不像是會對“狼人殺”感興趣的啊!
楚陵也欲言又止著,最后無奈說了句,“怎么玩這個?”
謝尋跡不滿了,仇視地看著他:“為什么不能玩?狼人殺沒嫌棄你技術差,你還覺得對方沒有格調?楚陵,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裝呢?”
差點沒打算用眼神殺死對方的楚陵冷笑一下,聲音狠絕:“因為你蠢!
兩人差點沒打起來,還好有人在一旁裝模作樣勸著幾句。
“你會不會玩這個?”楚陵側過頭有一些苦惱地問郁鍍。
“會!庇翦兺瑯语L平浪靜地觀察著桌上的情況。
趙新璀也在這里,懷中還摟著一個長相有幾分艷麗的女生,看樣子也就還是個學生,身段是一等一的好,郁鍍看見趙新璀的一只手已經伸進了對方的衣服里面。
“你不會?”郁鍍挑眉看楚陵。
對方順勢低了下頭,輕輕吻在了唇角,很快就移開了,果不其然對上郁鍍因為時間太快而來不及變化的眼神。
“能力比較一般,你多帶帶我。”
郁鍍克制住想打人的沖動,緩慢往旁邊偏了偏身子。早在兩人還在車上的時候,郁鍍發消息問過葉輕,得到了對方并不會參與的消息,心里還有些遺憾。
“我帶你妹!
人已經足夠了,游戲很快開始,有人自告奮勇當上了裁判。
“天黑請閉眼。”
郁鍍跟隨指令依言閉了眼,兩根手指不輕不重地點在了蓋起的牌面上,亮光被眼皮遮擋住,他還有些不安心。
楚陵的一只手按在他的大腿上,時不時揉捏著,力道曖昧又溫柔。
裁判按規矩進行完每一個步驟,估計是看這桌人玩得認真,竟然也是沒人過來打擾。
“天亮了,各位玩家請睜眼!
相比于個人各有心事的表情,裁判的臉上有著幾分雀躍,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
他清了清嗓子,按照臺詞說:“現在開始競選警長,要上警的玩家請舉手!
裁判環視一圈,隨后很穩重地點了點頭,競選的人比他想象的要多一點,現在有三個人。
楚陵看著身旁舉著手的人,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湊上去道:“警長是什么?你為什么也要舉手?”
卻不想,郁鍍眼神都并未偏過任何,微微提高了聲音:“裁判,我舉報,他試圖場外!
說完,郁鍍一臉無辜地指了指楚陵,后者比他更無辜。
楚陵很無奈地笑了一下,“裁判,場外又是什么?”
裁判哪怕接收到了楚陵略顯威脅的眼神,依舊十分公正,嚴肅地說:“請八號玩家不要試圖干擾其他玩家,謝謝,游戲繼續。”
楚陵平白被噎,但不至于心情不好,意味不明地哼了聲,轉過了視線。
警長的競選還在繼續,開始就是按照號碼發言。
郁鍍也舉了手,他的表情控制的很好,連一直不斷觀察他的楚陵也看不出任何異樣。
最后一個才是他,郁鍍玩游戲時很認真,微微垂眸安靜聽著,好像在謀劃什么大事。
楚陵單手撐頭看著,竟然越看越覺得喜歡,忍不住輕輕用手去撥對方的頭發。
很快輪到郁鍍發言,在場的人都在盯著他看,有是因為游戲,自然也有別的原因。
郁鍍的聲音在驟然安靜的一片地方顯得偏輕但是極有重量,“我很清白,希望能夠帶領各位玩家走向光明,請選七號,謝謝!
大概是這發言有點沒頭沒尾的,相比于前面兩人激動的言辭,郁鍍冷靜的不像話,還真能看出來幾分值得托付的穩重。
他抿了抿唇,沒有笑,好像有點緊張。
有東西撞上了手肘,郁鍍的身體微微晃了下,他朝一個方向看過去,殷紅的唇畔被輕輕舔了下。
他用表情在問對方有什么事。
“為什么想當警長?”
沒等回答,楚陵眼疾手快地蓋住了郁鍍將要說話的那張嘴。
“怕你又說我不愛聽的話,不過,只要是你想的東西,我會幫你達到的!
說完,很快地放開了手,楚陵轉過頭去,表情還有些躍躍欲試。
郁鍍怔了一下,唇角微微往下。
很快就到了投票環節,郁鍍閉上眼,心中緊張不已,竟然還莫名對楚陵剛剛說的話生出了微妙的期待。
“請警長候選者睜眼,現在公布投票結果,”裁判頓了頓,確保自己已經吸引了在場大多數人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恭喜七號玩家成功當選警長,現由警長確定發言順序!
郁鍍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楚陵,想抬頭看向對方,卻在一半時忍住了,郁鍍點在牌上的兩根手指不自覺用了更大的力氣。
桌上其余人的面色各異,誰都忘不了剛剛楚陵對他們一個一個投射過去的眼神。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郁鍍身上,桌邊的燈光飄搖,還讓人生出了一些仿若置身古堡的神秘感。
郁鍍勾唇笑了笑,隨手往上撩了一把頭發,說:“從八號開始發言,順時針走過去!
還在喝水的楚陵無辜地放下杯子,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八號?”
有人已經忍不住開始笑了,但接收到楚陵不開心的目光,很快就收斂了。
游戲總歸順利進行了下去,到了第三個白天,裁判宣判出來兩個死亡玩家,“死亡”是狼人殺游戲討論最高潮的導火索。
一群人因為一個游戲爭得面紅耳赤,誰能看出來這些人手上加起來可是掌握了B市的命脈。
但大家牌品不錯,雖然有人自爆身份,但說話也只是半真不假,一下根本下不了定論。
楚陵百無聊賴看著,他是第二個夜晚的唯一死亡玩家,閉著眼睛的時候被狼人殺死的,估計也是有人報了私仇,雖然并不在意,但楚陵聽到了八號玩家的死訊之時,還是象征性地摔了一下身份牌表示了他的不滿。
場外是絕對不能玩的,但在看到郁鍍就是狼人的一員時,楚陵還是很不甘心地盯著對方,憤憤不平,臉都擋在對方面前了。最后是由于裁判無聲的暴力制止才好一些,楚陵是收斂了,也能裝出來一副毫無芥蒂的樣子圍觀他們后續的爭辯。
在看到郁鍍四兩撥千斤的挑撥離間后,楚陵可算是改觀了,心想著死在對方手上也不冤枉。
由于郁鍍是狼人又是警長,甚至能夠一句話定奪玩家生死,局面太過清晰,裁判都忍不住感嘆了幾聲。
最后一輪投票圓滿結束,裁判也放下了指示牌。
“恭喜狼人獲得此局勝利!
有聲音應和起來,但由于游戲中好人身份的玩家更多,不滿的聲音也此起彼伏。
“怎么可能?狼人不是都投出去了嗎?”
“怎么回事?我們為什么輸?投掉的是神牌還是平民?”
鑒于聲音過于嘈雜,裁判去維護秩序,生怕有人渾水摸魚動手。
“你很厲害。”楚陵贊賞地看著他。
郁鍍將目光從趙新璀身上緩緩移開,嘆了口氣,“以前選修過邏輯學。”
楚陵也看到了趙新璀,那個蠢貨已經要將身邊女人的衣服快脫完全了,其余人眼神都未給過去半分,司空見慣的事情了。趙新璀一向玩得不要臉,何況是在這群好兄弟們面前。
楚陵眼神一冷,丟了個橘子去那邊。
“趙家什么時候破產了是吧,連間房都開不起。”
被打到心窩的趙新璀抬頭一看,正好對上楚陵那冷的不行的眼神,他一怵,惋惜地放開了女人纖細的腰肢。
“你先去那邊玩,等會兒去找你!币袅靠桃夥判×艘恍
說完,十分下流地摸了兩把對方的屁股,果然迎來了兩聲欲拒還迎的嬌哼。
看得出來,那個女人也只是覺得是喪失了一次機會。但是隨著塞在她大張的領口的一張銀行卡,女人嬌媚的面容瞬間喜笑顏開。
“那你快點!
趙新璀雖然膽子不大,但是也是喜歡作妖的,沒好氣地說:“沒看出來哈,楚哥這是從良了?”
被點到名的某人還在和別人咬耳朵,聞言,微微抬頭冷睨了趙新璀一眼,“趙新璀,我記得你爸媽最近是已經給你看好了聯姻人選,是吧?”
趙新璀渾身一顫,十分能屈能伸,當下就干了半瓶白的,人好像都要暈了,身旁不斷有人在叫好。
他說:“楚哥,是我不懂事,祝您和郁少百年好合。”
楚陵含笑地抿了半口酒,眼神微微側向一人,對方的五官在黑暗的環境下模糊了很多,反倒顯出了異樣的溫柔來。
“借你吉言!
郁鍍的眼神不看人的時候是非常溫柔的,但一旦是有目的地看著某個人,六月的天都會讓人心涼。
雖然在吵,但眾人還是認可這個結果的。
按這個結果算,就是狼人勝出,然后得到神牌的玩家失敗,需要接受懲罰。
眾人的目光不自覺移到了郁鍍身上,借著楚陵的光,其余人不敢當面談論是非。又由于對方剛剛出色的表現,現下郁鍍要說的話當然是十分有分量的。
裁判幸災樂禍地催促:“七號玩家,現在你可以指定一個神牌玩家接受懲罰,當然,懲罰可以由你決定!
“你要選誰?”這是楚陵問的。
郁鍍的樣子看起來是在思索,他問:“有誰想第一個來?”
趙新璀是個冤種,身為神牌玩家卻直接在發言之后被過半數票投出局,于是,他當仁不讓。
趙新璀苦喪著個臉:“我選大冒險!
眾人的視線又聚集到郁鍍身上,楚陵也隨大流一般看了過去。
郁鍍一反常態,直接將牌丟在了楚陵身上,“這是你朋友,你來懲罰。”
眾人都沒想到會有這個插曲,一驚,但更驚訝的還是趙新璀。如果是郁鍍的話,他不覺得對方能拿他怎么樣,但是楚陵那個偶爾會瘋的人,他一下有些不確定了。
楚陵輕聲一笑,開口:“給我這么大權力,還說不是喜歡我?跟哥搞暗戀這一套?”
看到郁鍍已經在咬后槽牙了,他微微正了頭,清了清嗓子,仿佛也是在解除緊張,道:“行,趙新璀,出去繞‘深色’跑一圈!
趙新璀欲哭無淚,覺得他貌似聽錯了什么,“我?‘深色’?跑一圈?”
“對,什么時候回來看你的體力了!背甑a充。
“楚少威武!
“怎么聽起來蠻喪心病狂的呢!
“懷疑是私底下有仇,嘿嘿嘿!
見無人站在他這一邊,趙新璀只好真的下樓了。有人歡送他,笑著說一些打趣的話。
楚陵湊到郁鍍耳后,兩人之間是非常親密的距離。
“怎么樣,現在滿意嗎?”
郁鍍看他一眼,聲音冷冽:“聽不懂。”
楚陵輕輕一笑,高深莫測。
其實謝尋跡玩游戲的水平不弱,這次純粹是被郁鍍迷惑了很多,加上趙新璀拖人的本事太厲害了。
“給微信置頂的人表白,除有血緣關系的人外。”
謝尋跡輕蔑一笑,剛要打開手機,又面色突然一滯地大力蓋上了手機。
“我選真心話!
對方好不容易贏一次,怎么可能容許謝尋跡這么放肆,一看這個反應就清楚是他心里有鬼,不爽道:“不行,你選了大冒險就是大冒險,不能換!
眾人哄笑著要去搶他的手機,謝尋跡臉色一陣的難看,破罐子破摔似地在眾人面前打開了手機。
他微信置頂果真都是親人,除了一位。
“原來是顧滉,好刺激!”
謝尋跡白他一眼,可惜對方并沒有感受到,還在笑嘻嘻地催促快點表白。
“要不然我也出去跑一圈吧?”
謝尋跡拿起手機就想逃離,卻被一群人按住。
“別玩不起哈,都是兄弟,快點著,大家都等著你打電話。”
一聽到這,謝尋跡急了,他只記得是要表白的,想著就算是隨便發個消息然后最差一個結果也就是拉黑而已,現在怎么突然提到了打電話?
第七十五章 傳銷
他急了,可是手機已經解鎖,正當他要爭辯的時候,眾人哄笑著已經將他的手機奪走了。
電話被接通的聲音響起,卻奇怪沒有聽到另一邊的人說話。
有人的胳膊肘撞了一下謝尋跡,他很大聲地嘖了一下,眼神閃躲地拿起手機,“我喜歡你!
想要掛斷電話,心里想著的是等會兒就給人拉黑算了,卻不曾想手抖直接按成了免提。
低沉好聽的聲音在刻意營造的靜謐的空間內響起,“地址。”
話語太少,甚至無人能聽出對方的喜怒。
謝尋跡眼睛劇張,直接掛斷了電話。
身旁不斷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哦呦哦呦,顧滉他要親自過來打你了,謝哥還不快走!
更有人專趁人不在時說壞話,“按顧滉那種老古板的樣子,會不會直接過來跟謝哥拜個把子?”
“帶謝哥去看心理醫生才是最可能的。”
“哈哈哈哈哈!。!”
有人爆發出猛笑。
謝尋跡揮退這些人,不安地看向手機,許久,見沒有任何消息,他索性也就不管了。
眾人無意再玩下一句,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提著換的游戲。
會所經理推門進來,走到接近中央的位置,眾人有些趣味地盯著他,這種情況,他們經歷的不會少了。
“各位,會所前幾天新到了一批人,現在調教了一段時間了,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興趣看看?”
說的是很露骨的,討好的笑上也帶著不少淫穢。
“喊進來看看!
不少人應這次邀過來也是會帶伴的,但是誰會嫌多呢?況且“深色”挑人的眼光沒得講,不說是爭奇斗艷,但絕對是各有風味,選了哪個都是會不舍得剩下的那種程度。
一批人陸陸續續走進來,經理和另一個貌不驚人的服務生墊底,當然,他二位不參與這場“選人”。
一行人,果然各具特色,但也有一點統一的,五官足夠出彩,最次也是清秀。
反觀這群富家公子哥兒,諸如楚陵、謝尋跡一般英俊長相的少之又少,甚至還有不少歪瓜裂棗,讓人難以入目。
更特別的是,男女都有,環肥燕瘦各種類型,郁鍍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他最多就是感嘆,算不了感興趣。
也不算多具有指向性的分配,除了幾個指了人的,其余人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剩余的人都極其會看眼色,只一個一個挑著公子哥旁邊的位置坐下,大腿緊挨著大腿。也有含蓄點的,不會直接上手把對方的手往自己大腿內側帶。
楚陵去陽臺上打電話了,郁鍍身邊正巧就空了位置,就有個人占到了位置。也沒做別的,郁鍍眉心跳了跳,有種不祥的預感,要往旁邊挪,結果另一邊剛好也來了個苗條點的男生。
郁鍍身體徹底僵硬,兩人都對他莞爾一笑,更是不約而同說話。
“哥哥,我叫你什么好。俊
一瞬間,身為經濟類研究生想到的是,話術這么統一,不是賣貨就是傳銷,他不敢繼續接觸。
正要往外躲,女人的膽子貌似更大一些,伸手拉住了他,只是沒多用力,柔弱的一只手依附上去。
“哥哥要去做什么?”
郁鍍想著是先回答更好還是先掙開比較合適,這樣一來,兩個動作都耽誤了。
“你們在干什么?”一個暴怒的聲音響起。
楚陵站在陰影處,高大的身影十分具有壓迫感,頭是微微往下低的,眼神的方向固定。
郁鍍的頭腦陡然間空白一片,手中溫軟的觸覺傳來時才發現不對勁,低頭一看,他的手一抖,果然引起了兩團綿軟的接連抖動。他猛地掙脫開了,郁鍍皺眉朝聲源處看去,雖然不覺得當下他需要慌張,但他嘴唇蠕動著,還是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眾人的目光忍不住集結在幾位當事者身上,楚陵的狀態一看便是暴怒了。
有人反應過來,放開懷里的伴要去勸楚陵,但酒瓶碎裂聲讓眾人紛紛不敢接近。
楚陵的臉色黑得厲害,一雙漆黑的眸子泛著幽寒的光,僅是靜靜站在那兒,郁鍍看著他,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反應——快跑。
他有預感,楚陵生氣起來,根本不是他能招架得了的。
天不遂人愿,雖然手已經被那個女人受驚地放開了,郁鍍的雙腿卻像灌了鉛一般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楚陵越走越近。
謝尋跡直覺不對,冒著頭皮發麻的感覺去攔。
“楚陵,你冷靜!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聞言,謝尋跡一驚,知道攔不了了。
郁鍍很無奈地閉了閉眼,背上沁出了很淡一層冷汗,他緩了緩心神,看到已經到近前的人,說:“楚陵,不是你想象的這樣。”
楚陵很靜地看著他,手上卻突然有動作,他拎著那個女人的衣服,將人半拽了起來。
女人楚楚可憐,郁鍍伸手去攔,不愿意對方因為自己受到什么責難。
“你喜歡這種的?”
郁鍍頓覺大事不妙,手緩緩放下,轉而放上了楚陵的手臂,對方有力的肌肉在手中被清楚感知到,郁鍍眼皮一抖,心知道真打起來他沒有勝算。
“不喜歡,你先放開他,有什么事我們回家再說。”
女人被很爽快地扔在地上,腿彎著膝蓋重重跪在堅硬的地板上,大概是會有傷口的。
“楚陵你冷靜。”
雖然楚陵做出了一部分的讓步,但郁鍍看他的神情,總覺得不是那么簡單。
正是提心吊膽的時候,雙手卻被突如其來的東西捆住,郁鍍十分震驚地抬眼去看,眼里的正是微笑著的楚陵。
那笑容像是惡魔在人間的最后一絲溫柔,可惜解開面具也能發現,不過都是虛假的。
郁鍍慌張了。
他被推倒在沙發上,猛烈撞擊到柔軟的地方,腦袋還是忍不住轟鳴了幾秒鐘。
身體上肉最多的地方突然遭受到了指向性明顯的虐待,郁鍍忍不住驚叫一聲,又意識到這里是什么場合,聲音沖出到一半生生忍住了。
他能感知到,眾多各異的目光投射到他身上。
皮帶劃過空中落到皮肉上的聲音是暴虐的曖昧,一聲聲響動,踐踏的是郁鍍的自尊,他狠狠咬著嘴唇。
人在絕望的時候大概是會失聲的,郁鍍想罵,但卻發現嘴都張不開。
“你真以為自己是什么上乘貨嗎?老子愿意捧著你給你兩分好臉色,你還真當自己什么是個爺了,是吧?”
難聽的話語紛至沓來,一字一句全是楚陵的聲音。
謝尋跡暗道不好,拉過楚陵往后拽,咬著牙低聲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嗎?等人反應過來了遲早給你鬧死!
楚陵掙開他,眼中的一團紅色可怕得很,“我當然清楚我能做什么!
謝尋跡不敢再攔,轉頭一看,沙發上的人已經被拉起,郁鍍的手還被捆著,被人拖著往前走,腳步倉惶。
楚陵的手臂上青筋畢露,他臉上的肌肉也在隱隱抽動著,郁鍍的脖子被他握在手中,只需要微微一用力,就不會再出現今天的局面。
人被帶到頂層的房間。“深色”很大,每一層都很大,上面幾層更是專門分出來做了房間。供有需要的客人使用。
郁鍍的身體被重重甩進浴室里,頭不可避免地磕到了一邊的墻壁上,他現在還有心情想,要是往左再偏一點,磕到那個花灑把手,會不會當場后腦勺砸個大坑。
楚陵緊隨其后,很涼的水從花灑口噴出來,淋到郁鍍的臉上、身上,他渾身一顫。
在這一刻,郁鍍顯得異常疲憊。
第七十六章 想做什么
郁鍍的雙手被高高舉起,楚陵幾乎是將一整瓶的沐浴露都倒在了他手上,極涼的水沖下來,像是將人一整下丟進冰窟。
郁鍍閉了閉眼,聲音顫抖:“楚陵,你現在放開好好說話,我能當今天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青年微閉的眼皮顫顫的,分明是很可憐的聲音,卻無端能引起人更多的怒氣。
楚陵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后低頭,很輕很輕地笑了一下,拍了拍郁鍍的臉,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我給過你很多機會了!
說完,他的動作不再遲鈍,力度加重了很多,仿若剛剛被按起了什么開關。
夜色深重無邊,要亮不亮的月光像是在縱容惡人行兇,模糊了黑暗的邊界,給人希望又予人重傷-
天光十分好,只是厚重的窗簾將所有晨光都擋住了,晨間的房內也是一片無光。
郁鍍痛苦地睜開雙眼,身上密密麻麻的疼意讓他忍不住齜牙咧嘴,微微撐著起身,但源源不斷的痛意讓他繼續跌倒在床上。
忍不住罵了幾聲,嘴角處又傳來針尖刺入的疼意,郁鍍的臉色一瞬間僵了很多。
半個小時后,郁鍍扶著墻壁出現在樓梯口,另一只手還攥著他的手機。
有傭人注意到他,馬上要去扶,郁鍍的臉上紅了一陣,雖然清楚別人看得出自己的樣子奇怪,但還是不愿意讓別人接近,擺擺手拒絕了。
傭人擔心地看著他。
盡量裝出一副無事的樣子,郁鍍下個樓梯牙都快咬碎了,大廳的傭人表情略有些奇怪,特別是管家,但還是態度如常地打了招呼。
“郁先生,需要用早餐嗎?”是態度一向熱情的王媽。
郁鍍慢慢地搖了頭,他現在都不敢動作太大了,隨便扯到一個傷口都讓他受不了。
昨天晚上的記憶十分不好,郁鍍從一開始就是在反抗的,可惜就是手被綁著,唯一被放開的時候,他隨手拿起了床頭柜上的一個不明物體,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感覺是已經砸到了實處。
但之后,他就不再擁有任何喘息的機會了。
郁鍍舔了舔唇,試探性地發問到:“楚陵……怎么樣了?”
管家一怔,回:“少爺早上已經上過藥了,許醫生說不能碰水。”
郁鍍皺眉,心下莫名慌張,問:“哪里受傷了?是腦袋嗎?”
管家的態度別比他更不穩定,略顯蒼老的臉上泛起無奈來:“不是,肩膀被砸到了,流了很多血,但是處理完之后就可以了!
聽完這句解釋,郁鍍的慌張勉強解除了一些,他點點頭,不再說話,只是向門口走去。
管家的臉上展現出糾結,最終還是說:“郁先生,少爺說了,今天之后,沒有他的授意,您不能離開棠院!
郁鍍腳步一頓,緩緩轉過身去,眼中閃出一道凜冽的寒光,聲音卻有種虛浮的感覺:“什么意思?”
管家不敢看他,“郁先生您冷靜,只是不能離開棠院,您想玩什么都是行的!
面前是個五十多歲的老人,郁鍍不可能沖人家發脾氣,他現在情緒還算冷靜。
忍不住又去咬了嘴唇,果然感覺到不可忽視的痛意。
“行,我問他!
說著,郁鍍打開手機,氣得手都在發抖,眼角的肌肉也因為起伏的心緒而不斷抖動。
鈴聲持續,郁鍍耐心幾乎耗盡,直到自動掛斷,電話并沒有被接起。
郁鍍氣到要砸手機,又想起來是自己買的,頓時不舍得了。
“楚陵憑什么關著我?”聲音暴怒。
郁鍍抬腳走到了門口,也不是想要硬闖,只是不大愿意相信這個結果,卻很現實地被門口的保鏢逼得后退幾步。
“讓我出去。”
保鏢的體格不是說著玩的,四個人站了一排,像堵墻似的要壓下來,真是嚇人。
郁鍍緩緩后退了兩步,但很快止住了,兩撥人無聲對峙著。
十分鐘不到,郁鍍氣急,噔噔噔跑樓上去了。
得到了管家的示意,保鏢們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王媽擔心不已,昨天晚上不是她值班,故而她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為什么于都突然就被禁止外出了。
“管家,郁先生沒吃早飯,怎么辦啊?”
管家深深嘆了一口氣,臉上比她更急切:“快給送上樓去啊!
王媽哦哦兩聲,趕緊去了-
晚上,黑色車子高昂的轟鳴聲響徹長夜,棠院的人各司其職,但都不自覺注意門口的動靜。
有專門的人給后座開車,長腿一跨,楚陵臉色不明地下了車,手上的報告被遞到了助手手里。
“他人呢?”
管家忙不迭回應:“郁先生現在在書房,一個小時前吃了晚飯。”
楚陵:“今天一天都做了什么?”
他甚至不打算問郁鍍有沒有生氣,答案根本沒有懸念。
管家的身高并不優越,跟著楚陵的腳步往里走,“郁先生今天一天都在書房,連飯都是傭人端進去才愿意吃的!
楚陵點點頭,表情看不出情緒,又說:“沒去玩游戲?”
管家繼續回:“沒有,早上知道您不讓他外出之后,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看樣子是在工作。”
楚陵點點頭,“沒發脾氣吧?”
管家很難地想了想,嘴角的笑泄露出幾許尷尬來,回道:“郁先生估計心情不好。”
楚陵很輕地笑了一下,“大不了多砸幾個花瓶。”
隨后,他特意轉過頭對管家道:“讓許物生今天帶好東西住主院來!
管家一愣,心里預見了等會兒大概會出點什么事,擦了擦額頭上并沒有的汗,低頭答道:“好的,少爺!
楚陵徑直往樓上走去。
房間隔音太好,就是楚陵已經將耳朵貼到了房門上,仍舊是聽不到里面的一丁點兒聲音!边诉诉!笔撬谇瞄T。
楚陵的衣袖已經半扯到小臂上面了,半露不露的肌肉噴薄而出,很是具有力量的感覺。
并未得到回應。
楚陵挑了下眉,沒打算繼續敲,擰了把手,往里推了一下,竟然沒鎖?
他有些意外,但很快明白,逃避從來不是郁鍍的風格。
門往里推其實沒多大的聲音,如果不刻意關注,足以會是讓人忽略。
打開門的一瞬間,很凌厲的風聲呼嘯而來,楚陵心思瞬間清明,眼底閃過白光,腦袋極快地偏過去。果然,一個花瓶堪堪擦過他臉上凸起的一塊地方。
花瓶破碎在門上,發出極其尖銳而且巨大的聲響,楚陵眼皮不自覺抖了抖,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迅速往一邊繼續避開。果然,不出意外又來了一個,這次也是朝他的臉打去的。
勉強躲開,楚陵伸手摸了摸一處地方,看到了之間一抹的血跡,很淺很淺,大概是劃開了一道細小的傷口。
他深呼吸了一下,嘴角勾起了弧度,內心不知覺地開始慌張,朝里望去。
郁鍍坐在桌前,電腦還開著,冷白的燈光打在他臉上,眉黑唇紅,十分明麗的長相,只可惜他此刻的表情冷漠中帶著不可忽視的憤怒。
楚陵抬了抬眼,確保對方手邊已經沒有花瓶了,踱步過去。
在還有兩步距離的地方站定,看起來很是輕松,毫無忌憚的感覺。
正當楚陵思索著是否該說些什么,樓梯上傳來一陣陣踩踏的聲音,楚陵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是被打擾的不悅,他看過去。
管家帶著一眾人上了樓,得虧還有幾個傭人手上都拿著打掃工具,和管家并排的是拎著個醫藥箱的許物生。
兩邊人一陣傻眼。
管家勉強觀察了一下局勢,斟酌著開口道:“少爺您看,需要許醫生嗎?”
楚陵可算是清楚對方為什么這么急切了,但再怎樣也想不到來的會是這么一群人,目測快有十個了。
他煩躁地看了眼,克制語氣:“打掃干凈就行!
管家應:“好!
轉頭對傭人指手畫腳,鬧劇很快掀下。
但也算不上什么關鍵時刻,郁鍍突然出聲:“他臉上不是有傷口嗎,過來上個藥。”
眾人驚訝,楚陵笑了下。
管家這才注意到,燈光打在楚陵臉上,細小的傷口微微滲著血,看起來還是嚇人的。
許物生在管家接連的示意下鼓足勇氣上前去,試了試墊腳,其實他不矮,就是怕會手抖。
于是乎,他尷尬地撓撓頭,說:“少爺,要不然你試試去那邊坐下?”
楚陵往郁鍍的方向看過去,發現對方的目光并不在他身上,轉而是看著電腦屏幕,明亮的光照在他臉上,看不見任何缺點。
許物生閉了閉眼,眼睛有些呆滯。
今天早上天還沒亮給他拉起來,看完了這個看那個,他真精神紊亂了,主要是這二位太能玩了,現在楚陵臉上那道和他指甲蓋粗細差不多的傷口讓他給上藥就先不說,但今天早上兩個人的荒謬程度,許物生就是現在想到,也覺得比他博士論文都要離譜。
楚陵沒低頭,表情倒是沒有不耐,“把藥留下,我等會兒上!
“OK!痹S物生忙不迭去放藥,腳步比誰都輕快。
等人散去,管家還十分貼心地詢問是否需要關門。
楚陵慢慢走到郁鍍面前,語調談不上多溫柔:“等會兒可以陪我吃飯嗎?”
郁鍍沒說話。
電腦屏幕上播放的是一個PPT,一大堆的數據加上旁邊的注明,一下讓人眼花繚亂。
楚陵按耐不住,又靠近了一些,說:“你想吃什么?讓管家他們現在準備!
“等會兒是要下去吃還是送上來?”
郁鍍的聲音莫名顯得很冷漠:“楚陵,明天我能出門嗎?”
聽著這句話,楚陵有些怔愣,他本來以為這句話面前他所面臨的不外乎會是一頓架要打,沒想到郁鍍的表情看起來無比正常。
楚陵挑了挑眉,腳步往外移了半寸,“你想去哪里玩嗎?我可以明天請假陪你!
郁鍍清楚了他是什么意思,當下臉色更冷了半分,道:“楚陵,你不可能關得住我。”
不用他說,楚陵自己也清楚這件事情,所以他當然沒打算這種伎倆用多久,只是如果一點威懾都不給出去的話,才會是讓自己陷入最被動的局面。
“寶貝,別說這種話,里程那邊我會讓人去打招呼的,你狀態不好,最近還是在家里休息好吧!
說著,楚陵輕輕摸了摸郁鍍的頭。
高危險的事情總是發生在一瞬間,郁鍍出手很快,也很準,畢竟有多年作戰的經驗,楚陵的手被他反折,大概是沒有骨折或者脫臼的。但郁鍍一看楚陵的臉色,確保對方是能察覺到痛意的。
“你TM最好是別逼老子搞死你!
郁鍍在乎的從來就不是所謂的里程企業,他確實忌憚楚陵,但是不代表他能夠逆來順受-
次日一早,楚陵剛剛起床,郁鍍幾乎是跟在他身后起床了。
說實話,昨天晚上是出乎楚陵的意料的,他以為郁鍍最起碼會跟他動手,沒想到只是砸了兩個花瓶,雖然那兩個花瓶也是價值不菲。
所以,一個小時后。
楚陵看著身邊的郁鍍,臉色有稍許的不適應,語氣卻溫柔:“寶寶,就送到這兒?”
郁鍍自下而上冷睨他一眼,淡淡道:“裝什么?”
楚陵的笑僵了一下,說:“但我昨天也說過了,你不能出門吧?”
雖然是預料之中會出現的話語,郁鍍的臉色還是一時間變得難看,手上的肌肉微微凸起,顯示出主人起伏的情緒。
郁鍍和楚陵湊得極近,兩人的呼吸都像是要沾在一塊兒,卻毫無任何旖旎的想法。
“我也說過了,楚陵,你不能關我!
“看來是我以前的態度讓你產生了太多誤會,”楚陵松了松領帶,表情還是溫柔的:“管家,讓人帶郁先生進去!
郁鍍十分警惕地盯著楚陵,他能分清楚源頭是誰。
“是!钡玫矫鞔_的指令,管家略帶糾結地看了一眼兩人,隨后有兩個保鏢跟了過來。
郁鍍卻不讓,他逼近楚陵,面色兇狠,咬牙切齒道:“你TM究竟想做什么?”
第七十七章 逃跑
楚陵的聲音不大但很讓人無法忽視:“管家,你還在等什么?”
管家比他們更無措,兩個保鏢鉗住了郁鍍的兩邊肩膀,“郁先生,您在棠院好好休息吧。”
說著,他又抹了一把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楚陵收斂了本就不多的笑意,手上的動作微微加了力氣,兩個指尖重重壓上了郁鍍的唇,劃出了印子。
“等我回來!
郁鍍非常不忿地盯著他,眼神是一如既往的狠厲,突然,他冷笑一聲:“你最好是能關著我!
楚陵一怔,并未放在心上,只在心里想著可以請個假出去旅個游了,“乖一點兒,過段時間帶你出去玩。”
郁鍍掙扎,但無果,兩個肩膀像是受到了千斤鐵的壓制,使得他一絲波瀾都掀不起來。
最后,郁鍍被迫目視著那輛黑色的車離開,呼嘯而出。
郁鍍沒有被帶進去,管家向他解釋,他可以在棠院的內部活動,只是離開主院的話,身邊必須有三個或以上人數的保鏢跟隨。
郁鍍皺了皺眉,拒絕了逛一圈的想法。
管家滄桑的面容上顯示出幾許力不從心來,“郁先生見諒,少爺也是一時糊涂。但是棠院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諸如花房和動物飼養院,你要是有需要,隨時傳喚我們!
郁鍍的表情隱隱不屑,冷嘲熱諷道:“讓楚陵跪著求我,我估計能去看上幾眼!
管家很是尷尬地笑了幾聲,“郁先生說笑了,您要是有喜歡的東西也可以吩咐我,我會讓人為您準備的!
確保車子是真的看不見了,郁鍍十分沒好氣地嗆道:“我很喜歡猛犸象,您要不然讓人給我搞個來看看?”
管家欲哭無淚,跟在郁鍍身邊,解釋道:“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和相關部門取得聯系,暫時借調到猛犸象的標本供您一觀。”
許久的靜,郁鍍十分臟地罵了一聲。
他上了樓,甚至于沒有理會路上遇到的給他打招呼的傭人。
傭人:“管家,郁先生今天又不能出門?”
管家很累地嘆了一口氣,“遲早有一天會的!
這一天來得不晚-
晚上,楚陵還是照常的時間回了棠院,甚至提早了一些。
他將手表解下,臉色稍霽:“人呢?”
管家心顫,回道:“郁先生今天心情不大好,砸了五個花瓶三個杯子,您的書房也被他砸壞了一些東西。”
聽到這些,楚陵還有心情笑了笑,溫聲道:“補回去就行,還有呢,有沒有去哪兒玩?”
棠院能玩的地方不少,甚至有專門的公園和能夠建起的各種主題的游樂設施。
意識到楚陵的意思,管家回道:“暫時沒有,但是郁先生提了一句,想看猛犸象,要聯系人把表標本送到家里來嗎?”
楚陵挑了挑眉,嘴角泄露的笑意愈發明顯,喜歡的人還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心,至少讓他想到能夠隨時見面,不會像以前一樣莫名要給出所謂的自由。
但他所做的一切,不也是為了現在嗎。
“隨他去吧,想要什么都行!
管家汗顏,點點頭,表示馬上就會去聯系相關部門。
楚陵抬頭看了眼樓上的方向,道:“還在書房?”
管家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語氣穩定:“是的,郁先生一下午都沒有出來了!
楚陵聽不出不對,“還有脾氣,等過幾天去玩一趟就好了!
說著,他便走上了樓梯。
本來是想去看看他,但是,楚陵抬手的動作頓了一下,他的指節離門不過半寸,只要放下去,就能聽見聲音了。
半晌,楚陵緩緩轉了身,先洗個澡好了,說不定會把持不住。
他喜歡看郁鍍穿著家居服的樣子,出現在棠院,全身上下都是他的風格,無所不昭示著郁鍍有所屬,且主人是他-
半個小時后,樓梯口上。
楚陵低頭,聲音刻意放低了一些:“等會兒端碗海鮮粥上來,不要放辣椒,多海鮮,把去腥的雜料提前撈出來!
傭人低頭應是,又說:“少爺您今天晚上是在樓上用晚飯嗎?”
楚陵眼中泛著很難見的溫柔,他也清楚這種做法會惹對方生氣,于是想著從別的地方補償。
“不是,你們做好,我會下樓吃,沒來也別催。”
他自然會有更重要的事情。
傭人很快退下。
楚陵身上還穿著浴袍,頭發微濕,他剛用了吹風機,但只吹了半干。
雖然知道得不到什么回應,但楚陵還是先敲了門,用力推開,應激性地往一邊偏了一下,他注意到,連心臟都跟著顫了顫。
真是冒著生命危險留個人。
很意外,楚陵挑了挑眉,并沒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應,他尚且有一些不習慣。
屋內的燈光與昨天無異,甚至于電腦屏幕還亮著光,一邊的花瓶也換上了新的。
只是,桌前不再有人,窗戶空蕩蕩地大開著,間隔幾秒會有許許夜風吹過。
這次,花瓶換了一個人砸-
很快,管家又帶著很多人上了樓,這次沒有聽到任何爭吵聲,他還納悶。
看著地板上各處的花瓶碎片,他想著如何在不影響別墅格調的前提下,成功把兩位主人能夠接觸到的花瓶換成不銹鋼的或者塑料的。
有人的臉色比他還更臭。
許物生一臉無辜且純真:“誰受傷了?”
楚陵臉上怒意不加掩飾,眼神狠厲:“調監控,查清楚人是怎么走的?”
自認沒有對郁鍍多加約束,并非是楚陵心慈手軟,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多余做一些事情,棠院的監控設備和配備人員不是沒用的。
看到郁鍍沒在書房內,管家也是震驚不已,他迅速安排好人,又開始聯系別的院的相關人員,還需要查監控,這些事情都需要同時進行。
各院的負責人員都在接到通知的第一時間趕到主院,一瞬間,大廳內人滿為患。
楚陵已經換好了衣服,監控房內也來了不少人。他們甚至在極短的時間內安排出了一隊專門的人員去搜查相關的地方,現在就等監控的結果了。
不僅如此,楚陵打了電話給相關部門調動了棠院之外各個道路的監控,甚至鎖定了郁鍍的個人信息。
楚陵冷冷站在門口,面前是數十輛黑色的車與穿著黑套裝的一眾人,威壓綿延十余里之外。
管家在一旁惴惴不安,心緒已經是滔天翻涌了。
“查出蹤跡了嗎?”
剛剛的監控只拍到郁鍍從樓上的窗戶上跳下去,雖然只是二樓,但也有足夠的高度了,要不是下面的草坪緩沖了一下,郁鍍肯定夠嗆了。
只是,監控從棠院外圍的一個地方就斷了,可見是通過監控死角逃了出去。棠院設備再齊全,總歸是這么大的地方,難免會有一些地方關照不到。
不過,郁鍍也足夠讓人佩服了。棠院說是別墅群,但其實更像一個莊園,十分大的莊園,能夠在有專門時間段巡邏的人的前提下逃脫,還不被發現,可見是身心都付出了極大的努力。
管家穩了穩心神,躬身答道:“暫時沒有,但已經和旁邊各部門的人員成功聯系上了,一旦監控畫面里出現了郁先生的人影,馬上就會通知您的!
“副院的負責人喊上來!背甑,聲音像是寒冬中最冷的一捧雪,徹人心骨。
有那么多個副院負責人,管家一愣,隨即想明白了楚陵的意思,當下對身邊的人說了幾句。
很快,在郁鍍消失的那個副院地區內的負責人上前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僅是抬頭不小心看了一眼楚陵的方向,竟然雙腿微微發著抖,看起來是怕極了的樣子。
“少爺,這次只是意外,我一定會找到郁先生的,求您千萬給我一次機會!蹦腥松ひ舸种兀瑤е鴺O重的懊悔。
楚陵沒有看他,聲音冷得像三月天兜頭澆下的冰塊,“三天,我要看到人!
男人瞳孔劇震,臉上的肌肉因為過度緊張而不斷抽動著,他無比清楚事情不能辦好的后果,但也知道這是楚陵變相地給他機會。
如果這次的事情辦得能夠合少爺心意,那不僅能將原有的事情一筆勾銷,更能夠一躍更高也不一定。
“是!
管家看著楚陵的眼神莫名奇怪,按理說,旁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次郁先生被困不過都是暫時的,郁先生勢必也是能看出來。但要是讓你的人冒著巨大的風險也要逃跑,究竟是真的有當下非走不可的理由呢,還是?
管家猛地抬頭看向楚陵,目光如炬,便像都集中在了一點。
“其他人一樣,三天之內我要看到結果。”楚陵冷聲道。
管家緊急收回目光,忙不迭應是。
“那少爺,我們現在直接沿道路去搜嗎?”一副院負責人上前說道,頗為小心地觀察楚陵的臉色。
“分批搜,留一部分人在棠院巡查,方圓內監控不能拍攝到的地方全部派人去搜。”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已經是情緒達到了頂峰了。
管家是跟隨楚陵多年的心腹,僅是一眼,便清楚楚陵已是無比憤怒了,他心下一駭,未能想到郁先生已經影響少爺到了這種地步。
這是很大的工作量,幾乎是棠院所有的安保人員都派出來用了,這么大的動靜,管家有些擔心地想,也不知道會不會傳到主宅那幾位的耳朵里。
如果只是大小姐的話,還算好。
楚陵選擇了跟著搜沒監控的地方的車輛,一般人勸不住,既然是沒監控,那么證明工作量會大很多。
還是有專人在看監控,除了在出棠院那一段公路上拍到過一個模糊的身影,再沒有任何蹤跡,可見也是專門尋找了監控拍不到的地方。
數十輛黑車接連從棠院駛出,如同一只只呼嘯的黑色獸類,在磅礴無邊的黑夜里翻騰狂呼,給予白天最莊重而嚴明的葬禮。
管家留守棠院,也負責棠院的巡查工作,說是巡查,但種種線索都表明郁鍍已經離開這里,若是有心離開,不可能還會回到原地。
豈不是守株待兔嗎?
管家行走的腳步一頓,抬眼看去,偌大的棠院留守的保鏢不多,精銳盡數派出,甚至于每個地方都比棠院更加可能成為郁鍍的躲藏地,亦或者已經完全離開了這個地方。
無邊的黑夜完完全全籠罩了這片地方,管家分明是抬頭的模樣,臉上卻盡是謙卑。他不算年邁,可是經歷的事情太多了,一年又一年,他早已不夠年輕了。
夜空突然飛過一只白鳥,劃動了樹葉的響。
管家很輕地閉了閉眼,一隊行色匆匆的保鏢從他面前走過,并沒有人打招呼-
另一邊,夜色莫測。
這里幾乎是沒有什么路的,本身地區就偏僻了一些,人員來往都是開車,兩邊都是茂密的樹,幾沒什么能夠下腳的地方。
這里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也是最徒勞無功的地方。
楚陵的皮鞋徹底踩得不能看了,身上的西裝也被橫生的樹枝劃破了不少的口子,手上有很多不同程度的被劃破的傷口,混合著泥土,哪怕是很好看的手也能夠讓人心生反感了。
“少爺,您的手?”
聽到聲音,楚陵還有一些沒有反應過來,默了半晌,才問:“監控那邊有消息嗎?”
那人語氣十分羞愧:“抱歉少爺,暫時沒有。”
楚陵點了點頭,并未說什么。楚陵從不言語責罰下面的人,更多時候,他選擇直接給出懲罰,毫無被拒絕的可能。
夜間無法視物,因為出來匆忙,準備得不夠充足,手電筒的光遠遠不夠亮,這樣繼續下去,也多半不怎么能找到人。
況且,誰逃出去了不是往外跑,而是藏在這么個破地方,阿盡能想通,但他不敢勸楚陵。
但人不可能憑空蒸發,只要在所有道路上都布下陷阱,定然能夠取得出乎意料的成果。
楚陵的心思從未有過如此澄澈,但又瘋狂無比地將他的理智全數攪亂,使得他只能不斷繼續當下的動作,任何分明的事物都不在他能夠思考的范圍之內。
第七十八章 放心好了
“少爺,監控那邊出現了異樣!卑⑵鹈嫒輫烂C,湊到楚陵身邊說道。
楚陵倏地站起了身,眉目鋒銳,“走!
阿起盡職地問:“那這邊還需要繼續嗎?”
楚陵頭也不回,腳步飛快,“留一半的人在這兒,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
“是。”
又是幾輛黑車揚長而去,此時的速度更快,就是連周圍的空氣也要避退幾分,更加渲染了濃烈的桀驁。
中間的一輛車內,寬大的座椅將楚陵完全包圍,皮質的表面一看便是極其舒適,可是楚陵的表情卻絲毫沒有輕松。
眉目盡是寒冷,在車內本就不大的空間內,更是讓人不敢直視。
他們這邊實時連接了那邊監控的畫面,被身邊配備的技術人員調出到有異的那段畫面。
眾人大氣都不敢呼一聲。
還是楚陵打破了過于冷寂的局面,他道:“所以,你們的意思是他現在還在棠院,只是當時迷惑了我們!
監控拍攝到的畫面是離郁鍍第一次被發現在一個副院一小時后,是在離原地點不足三公里的地方,同樣是一個很隱秘的角落,只是拍到了一截很白的手腕。在監控不斷放大的畫面下,邊界模糊不已。
“少爺,大概率是這樣的,至少這段監控可以證明,郁先生在這兩個小時之前都還在棠院!
楚陵的眼眸銳利而深寒,雙手青筋微微凸起,此刻,他的頭是微微往下低的,“現在,回棠院。”
眾人意料之中的命令,哪怕是知道兩個小時之前還在棠院,但現在這位郁先生的蹤跡更加撲朔迷離了。
“那少爺,公路上巡查的那些人呢?”
楚陵的臉上辨不清神色,道:“繼續查,一個都別放過。”-
一小時后,棠院。
楚陵臉色極陰沉地坐在沙發上,旁邊是管家和不少已經知曉原委的傭人,都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楚陵的黑眸沉沉的,像是毫無生氣的深淵,“還沒找到嗎?”
也是奇怪,僅是尋找到了那兩個線索,此之后,就差點將整個棠院翻一遍出來了,也沒有任何一些所謂異樣。
管家與幾位負責人對過線,語氣嚴肅地道:“暫時沒有,少爺!
楚陵力氣很輕地點點頭,面色過于平靜,管家略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心中卻莫名擔心。
“讓他們不用找了!甭曇糁械那榫w很淡。
管家大驚,抬眼直視,楚陵驟然發難。
面前剛擺好的瓷白色的水杯炸裂在地上,濺起的水珠橫空射向四處,碎片在地板上劃出深刻而丑陋的痕跡。
眾人噤若寒蟬。
“少爺!
一瞬間,人人低頭,不敢發出任何動靜。
楚陵的臉上終于多出了許多情緒,毫不掩飾的怒意洶涌,眼下布滿紅血絲,一雙眼睛兇狠得像是要將人就地正法。
“都是死的嗎,連個人都看不住,全部去領罰!睅缀跏桥逯雎暤,面前的茶幾上的東西被他盡數滑落在地。
管家重重低頭,心中早就翻起了驚濤,他擔心的倒不是棠院里的這些人,畢竟楚陵并未強調看管,況且受罰的人也多,自然是不會多嚴重的。可以說,楚陵并未將事情算在他們頭上,只是該有的流程不能省略。
“是!
只是,已經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主宅的幾位怕是鐵板釘釘地會知曉了。管家微抬頭去看了,卻只能看到楚陵離去的身影。
能把少爺氣到這份上的人,也就是郁先生一個人了。
果不其然,三分鐘后,樓上傳來清脆的且連綿不斷的各種物體被砸到地上的聲音,能響遍整棟樓。
管家無奈嘆了嘆氣,想著,是時候該聯系專業人員用不銹鋼仿一些名貴的花瓶來了。
只是,地板上、墻壁上憑空多了那么些劃痕,以后估計得重新裝修一下了,這錢估計能頂上他幾個月的工資,雖然這些并不是他買單。
漫漫長夜,管家略顯蒼老的面容浮現出幾分悲涼,少爺想做的事情無人能阻止,就是這位看起來就很特別的郁先生也不能幸免,結局總是會慘烈的。
他能預示到,郁先生日后的處境怕是遠遠不能比及往日,一個性格如此矜傲的人真能承受得住嗎?這偌大的棠院,原來也不是他的家啊。
少爺很久都沒有這樣生氣過了。
有傭人擔心地往樓上瞅了兩眼,糾結地問道:“管家,現在要上去打掃衛生嗎?”
管家頗為憂愁地看了她兩眼,語氣老神:“通知許醫生明天早點起來吧!
傭人不明其意,但選擇了照做。
樓上的楚陵將門砸得震天響,他上半身還是光裸著的,發絲還在滴著水,眼眸沉得仿若揉進了一方黑夜。
電腦上還是那段監控,他已經來來回回看了不下百遍,到現在,那露出的一角的白皙的臉出現在幾時幾分幾秒,他能夠完全掌握。
男人銳利的眉眼在燈光下發著亮,眼眸冷情。楚陵手邊是一杯喝了一半的溫水,他回想著當時的一點一滴。
樹林之中并沒有人深入的表現,因為時常維護,也能夠排除兇猛動物出沒的可能,種種跡象表明,郁鍍沒有遭受危險。
棠院的人幾乎是將周圍所有自然危險的地方都查了個遍,就連另一邊的人工湖,也派專人臨時打撈了一下,沒有任何郁鍍的蹤跡。
楚陵唇色與他這人不大一樣,紅色之上有很淡的一層粉色,是單看極其溫柔的顏色,但是加上他這個人,就覺得是糟蹋了這份好感。
深夜的天總是寂寥無比的,就像一年四季中的秋天一樣,恍然也偶爾悲愴-
同樣是深夜,無人的小巷從外望去就自帶一份逼退常人的氣勢,一旦進入就像打開了一個需要無限通關的位面的開關。
但郁鍍,不是常人。
手上拎著一打啤酒和大包小包的燒烤袋,他臉上還戴著黑色的口罩,寬大的衣服很好地掩飾了身形。晚上還戴著口罩,奇怪的打扮一眼就能讓人不敢接近。
他緩緩進入黑暗,仿若遁入無邊的深淵,心甘情愿直至彌足深陷不再回頭-
兩個月后,一個十分偏僻的郊外廠房內。
楚陵的臉上是極其不屑的笑容,眸光卻是極致的冰涼,冷到好像被看上了一眼就能冰住全身的骨頭。
他的腳尖微微抬起,堅挺的皮鞋尖上是血色蓋了滿臉的郁鍍,對方氣息微弱,明明是很用力的起伏,能夠被接受的空氣卻少之又少。
郁鍍只能勉強睜著半個眼睛,側臉被放在一只皮鞋上,此刻離地面有一段距離,慣常鋒銳美麗的面容上滿是臟污,也掩蓋住了不少光華。
他嘴里還在不斷流出很少很少的血,聲音細弱得無法讓人聽見,卻已經是他用了最大的力氣了。
“楚陵,我真的……討厭死你了。”
說完,他很輕地閉上了雙眼,頭也跟著晃了一晃。
楚陵在他看表不見的地方蹲下身,轉而用手捧著他的臉,表情卻還是那么冷,語氣卻足夠不容置疑:“就算是死,你也得拖到是給我殉情。”
說完,楚陵不再停留,青年略顯瘦弱的軀體被他橫抱在懷里,他緊緊地抱著,兩人相依,還真像要殉情的架勢,只是人物反了過來。
皮鞋落在地上的聲音很響,懷中青年的眼皮緊緊閉著,神情極其不安穩,仿若在夢中被什么東西魘住了一樣-
棠院,病房內。
棠院有一棟樓專門做成了醫護相關,每個醫生在這里都有一個房間,甚至于平常的臥室都做成了病房的樣子。
郁鍍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他是不清醒的,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時候。在他認識了一些朋友混上名頭之前,他都是很瘦弱的,從來就沒有吃飽過,還需要每天應付來找他事的那么多小孩。
不是所有小孩是善良的,他們的話語總是最直擊人心,一言一行都是有理有據讓人無法反駁。
有個進去了的爸、了無音訊的媽加上嘴碎且惡毒的周圍的人,郁鍍自然就成了人人喊打的他。
少年人大概是最敏感且脆弱的,郁鍍自有意識起,能感受到的就是周圍人的惡意,已經記不清楚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習慣的。
但是,他一度沒有求生的欲望,開始刻意放縱自己,不吃飯,被打了也不會去管傷口。饒是再精美的五官,一張臉被餓得面黃肌瘦且時時都有傷口,自然也沒多少美意可言了。
跌進臟污的水中,身上也泛著惡心無比的臭,面前是一群面目不清但是會指著鼻子哈哈大笑,邊笑邊罵的小孩。
郁鍍的眼睫毛緊緊顫動著,一下看著,還以為是在裝睡。
“他什么時候會死?”
很冷淡的聲音。
許物生在一旁腦袋都差點要兜不住了,他只是暫時負責每日的常規檢查,“楚少說笑了,郁先生的身體機能大概能支撐他再活個幾十年。”
楚陵抿唇,臉上的表情好似有股若有似無的緊張,就在許物生熬不住這種氛圍感想說話時,楚陵緩緩蹲下了身。
許物生大大張著雙眼,心臟像是被一雙手緊緊捏住一般愈加跳動頻繁,腦子里卻雜亂不已。
不是吧?不是吧?
這是對他的答案不滿意,金主爸爸要親自動手嗎?
許物生在內心咆哮,現在是不是該阻止。
思索不出結果,許物生就無聲地咒罵,該死的楚陵,有幾個臭錢,殺人都不知道關窗,更可惡的是,竟然不讓他走。
啊啊啊啊啊。。。。!
一寸一寸,楚陵的手已經覆在了床上的人的脖子上,許物生一瞟,恰好便看見了郁鍍貌似難受地動了一下。
許物生如臨大敵,大氣不敢喘。
“你先出去吧!
分明算是解救的話語,許物生卻突然覺得遍體生寒,他臉色驚疑,伸出去的腳又邊縮回著。
楚陵一直沒有動作,許久,他注意到小動作不斷但是還存在的某人,回頭,很不悅地道:“你沒吃飯?”
許物生的表情一瞬間十分無措,習慣性跟著對方的思路走,語氣無害道:“吃了,現在不餓。”
“那就不留你吃飯了!
許物生見拖不了,默默離開,腳步遲鈍且拖沓。
緩緩關上了房門,他不死心地往里面去瞅了幾眼,這個視角比較刁鉆,許物生能從一個空子里看見郁鍍難受的表情,那樣子就好像……無法呼吸。
許物生瞬間瞪大了雙眼,腦子里飛速閃過了許多畫面,一楨楨都是他不敢耽擱的。
半分鐘后,管家的眼睛張成了O形,“你……真的親眼看見了?”
“對對對,”許物生的表情十分急切,雙手握成圓狀,“我親眼看見的,楚少還威脅我找方法讓郁先生快點死掉!
時間太緊急,要不然許物生都想找個流程發個誓證明他所言全真。
管家的嘴巴張開又閉上,許物生一看這個磨蹭勁,不管不顧拉人上樓?蓱z管家一把年紀,還要跟一個小輩拉拉扯扯。
到了門口,兩人大眼瞪小眼。
“管家,你是楚少的長輩,他會給您一些顏面的,你去敲門吧。”
許物生微微低著頭,聲音很小,往后退了半步。
管家一臉如喪考妣的表情,慌忙低頭與許物生對視,音量也壓得很低:“許醫生說笑了,您青年才俊人高馬大的,當然比我這一把老骨頭更抗揍!
許物生愕然抬頭。
門開的時候都是沒有聲音的。
“你們在這兒干嘛?”一道悠悠的聲音響起。
兩人同時嚇了一跳,急忙尋話應付。
楚陵卻好似只是隨口一問,不等他們回答,說:“許醫生進去看看吧!
一句話,許物生連請哪個律師都想好了,慌不擇路進門,差點撞在楚陵身上。
剛想滑跪在床邊,突然低頭,與床上的某人大眼瞪小眼。
“你沒死。俊
郁鍍很呆地抬頭,語氣無辜:“我現在得死嗎?”
空氣很尷尬地沉默了有半分鐘,許物生終于反應過來,他臉上是久旱逢甘霖的笑。
“沒沒沒,郁先生你暫時不會死掉的!庇X得有些不對,他加了句,“你放心好了!
第七十九章 鳳鸞春恩車
氣氛有些凝滯,許物生瞥了一眼后方,補充說道:“怎么突然就醒了?”
可惜郁鍍現下沒多少力氣,他頭上纏繞著白色紗布,臉色也是如出一轍的蒼白,忽略臉上破壞氛圍的一些傷口,此刻他倒還真像櫥窗里需要人精心呵護的娃娃。
郁鍍輕嘖了一聲,表情不解:“so,你原定計劃是我什么時候該醒?”
許物生摸了摸鼻子,但沒能緩解尷尬,他能察覺出來郁鍍對他的話已經有一些不高興了,眼睛不安地亂瞟:“我不是這個意思!
正當二人即將相看兩生厭時,管家適時出現了,臉上是慈愛的表情,正擔心地看著病床上的郁鍍。
“許醫生快給郁先生好好檢查檢查,可千萬別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許物生應了一聲后,仍舊止不住在內心腹誹,現在別說是落病根,好都還沒好多少,要是楚少爺再一個莫名其妙,直接給人送走也差不多了。
許醫生動作很快地調試儀器,并且拿著原來的記錄本,認真地查詢郁鍍的病情。
這一邊,則是其樂融融的景象。
管家貼心地為郁鍍拭好被角,泫然欲泣地望著郁鍍,嘴唇動了動,好像馬上要說出生離死別的話語一樣。
郁鍍被他的眼神搞破防,有點想躲避,但他能接觸到的也就是方寸之間,斟酌著說:“管家,您身體還好吧!
管家驚喜,順坡下驢:“很好,難為您還記得我這個老人家,想到能見到您成功醒來,我就是活著也開心極了啊!
可憐郁鍍剛從巨大創傷中醒來,腦子還沒完全恢復好,一瞬間沒有體會對方的意思。
管家絮絮叨叨又說了幾句,但絕口未提這次逃跑的事情,許物生偷偷觀察郁鍍的臉,足夠好看,也因為在病床上待久了,五官竟然顯示出了很難得的脆弱之感,往日里的不忿與桀驁蕩然無存,只在微揚的眼尾中泄露出些許。
郁鍍的眼睛微微垂著,讓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緒。
“楚陵呢?”
大概是這句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時間沒人說話。郁鍍的手指不安地蜷縮,真像是在為什么而緊張。
管家心臟顫了顫,掩飾性地往門口看了幾眼,沒看到人,硬著頭皮說:“少爺現在有工作,或許晚點回來陪您!
郁鍍只是生病了,不是脾氣變好了,聞言十分不悅,“滾他妹的,誰愿意理他!
管家看見郁鍍表情不似作假的面容,默默嘆了口氣,苦口婆心勸道:“郁先生您別意氣用事,這段時間以來,少爺從未停止過尋找您的蹤跡,日思夜想的都是您,就連胃口也不甚好!
“既然安全回來了,您還是好好和少爺說說好話,他不會生氣的。”
郁鍍正要說話,但不知從何說起,門口卻傳來聲響。
略微急切的敲門聲。
幾人面色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變化,許物生反應過來,要去開門,卻被攔下。
管家的一條手臂擋在他身前,身子微微偏向他的方向,“這種事情,不能勞煩許醫生!
門被打開,大概是質量真的很好,確實沒有任何的聲音,不過幾人都看清了門外出現的人。
“郁先生醒了嗎醒了嗎?少爺通知我過來給郁先生檢查病情!
說完,徐醫生朝管家點了個頭,從容中十分顯急迫地朝病床的方向走去。
中途看見許物生,對方直愣愣地看著他,徐醫生拍拍許物生的肩膀,委以重任:“輔助我檢查病人病情,為進行下一步治療做好最充足的準備!
將目光投向床鋪,只能看見一床覆蓋了整個面的白色被子。
“呃,”徐醫生緊急去拉開被子,果然看到的就是一張不算陌生的臉,凌亂的發絲幾縷幾縷地在他頭上亂動著,很是一副生活的模樣,“你們怎么敢的啊,把郁先生用被子悶死很不合適的,下次別這么做了!
還微微啞著但刻意放柔了語氣的人聲響起:“那下次該怎么做才比較合適呢?”
“當然是瞞天過海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偷梁換柱,最好來一計自甘情愿!
“哦?”對方接得很快,“徐醫生不妨細講!
意識到了什么,徐醫生緩慢而深重地將目光從儀器上轉過頭來,時間很慢地流逝,他很刻意地笑了幾聲。
“郁先生已經醒了,哈哈,那就說說你現在有哪里覺得不舒服嗎?”
郁鍍大概是覺得沒勁,表情平靜中帶著不耐煩:“都不舒服!
徐醫生表情比他平和多了,邊翻看手中的報告,繼續道:“這是正常的,按你原來的身體狀況,應該是還要昏迷個幾天才能正常醒來。”
“所以,”徐醫生的表情變得微妙,“你是……通過怎樣的手段才醒來的?”
“沒有冒犯的意思哈,單純是需要了解情況!
郁鍍的唇角拉得很平,語氣也生硬:“楚陵!
單純這個話,眾人摸不著頭腦。
久未等到解釋,徐醫生不敢追問,換了個話題說:“現在會有哪里覺得不舒服嗎?比如會不會頭暈、想吐的狀況?”
郁鍍按照他的說法仔細感受了一下,弱弱地點頭:“也有點餓。”
徐醫生一愣,“也是正常的,你這段時間一直喂不進去東西,都只能靠打營養針來維持身體機能!
管家十分具有存在感,立馬說:“那現在郁先生醒了,徐醫生你好好說說能吃什么,我馬上吩咐人去做。”
許物生很自然地搭話,“等會兒我下去和王媽說一下吧。”
“這樣也行。”
徐醫生不停在對照情況,也重新開了一些藥,叮囑了不少注意事項。
“你內傷不少,要記得好好調養,這段時間切忌大喜大怒,不然很容易引起內臟破裂。還有,你身上外傷很多,最近一段時間就不要洗澡了,用熱水擦一下就好;蛘呤悄阏娴男枰脑,讓人幫你洗!
郁鍍正在不解的時候,徐醫生欲蓋彌彰似地扶了扶眼鏡,認真地說:“最近……可能就是不要進行劇烈的運動了!
氣氛有幾分凝滯,郁鍍閉了閉眼,臉上顯示出幾分很燥的紅色,“我不舒服!
許物生比誰都更著急,慌忙低頭去檢查郁鍍的脖頸,并未看出任何痕跡,還是問:“是喘不上氣嗎?”
他一下靠得太近,郁鍍有些不耐地擰了擰眉,“離遠點兒。”
許物生往后撤了撤,但眼睛還是很亮。
“一般吧!
徐醫生奇異插進畫里,伸頭去看郁鍍的面色,說:“郁先生,您還需要再好好養一段時間,恢復的時間不確定,但短期內都還需要儀器幫忙觀察身體情況。”
“謝謝!
兩位醫生都要離開,因為郁鍍的突然醒來,他們需要組織棠院所有參與了郁鍍治療的醫生開一場會議。
臨走時,許物生頗有些戀戀不舍,但終究沒有說話。
管家也離開了,特意撥了兩位傭人上來照顧,吳阿姨極善言辭,能夠一個人從天南聊到海北。反觀小李,黑黑瘦瘦的一個小孩,一句話都憋不出來。
郁鍍有些頭疼,旁邊是吳阿姨過于直白的熱情,他剛微微撐起身子。
有人迅速過來阻止,“啊呦喂,郁先生你現在可不能翻身,正著躺就行,別扯到了傷口。”
郁鍍臉上閃現無奈,喊了聲小李的名字,“我想去上廁所。”
吳阿姨這才放下手,還是擔心地看著這個方向,說:“小李啊,動作輕一點的,郁先生現在身體不是很抗的。”-
郁鍍昏昏沉沉又從床上醒來,勉強撐起了身體,旁邊有放好的溫水。小李每隔十分鐘換一下水,讓郁鍍突然醒來也不至于喝冷水。
雖然郁鍍對此并不在意。
醒來不過半分鐘,有人推開了房門,看到半起身的郁鍍,有些懵然,兩人都是如此。
隨后,小李緩緩退出去,關上了房門。很快,清脆的敲門聲傳到臥室里,郁鍍用手扶了扶額頭。
“進!
小李彎了彎腰,“郁先生晚餐想用一些什么呢?”
郁鍍不是很習慣這種腔調,頭往窗外的方向動了動,因為他剛剛在睡覺,故而窗簾都是拉著的,現在一點都看不見外面。
小李察言觀色的能力極強,分明頭低著眼神向下,卻還是動作極快地往窗邊去,沒有一點遲疑地拉開了窗簾,夜景遁入眼內。
郁鍍挑了挑眉,“謝謝!
沒有停頓地說:“隨便做一些就行!
小李表情平靜得不像有呼吸的樣子,全程更是沒有看一眼郁鍍的臉,應了聲之后就退出去了。
郁鍍卻看著床頭柜上重新放好的一杯溫水,臉上罕見失神-
晚上,有人敲門。
“郁先生,晚飯已經做好了,您是現在吃飯嗎?”
郁鍍點了點頭,手機不在身邊,他今天倒是問了傭人但沒得到有效的回應,正打算找個時間能問問管家。
等到有人過來將他移到一個輪椅上時,他還有些怔然。
“我坐這玩意兒?”說不上是什么感覺,郁鍍詫異地問出聲。
兩位正小心架著他胳膊的大哥動作頓了頓,小李回道:“是的,如果您需要下樓用餐的話!
他抬起頭來,郁鍍這才看清了他面上全貌。
“或者您是打算在房間用晚飯?”
郁鍍的眼皮低了低,抿唇,聲音很平道:“下樓吧!
出房門就已經有一些震驚了,這里的設施與棠院主院有很大的不同,更多都是白色,也是很當代的風格。
郁鍍這才意識到,他大概是換了個院,想到管家以前說過的關于棠院的布置,他心下了解了一些。
傭人將他推入電梯,樓層的數字在面前跳躍。
很快到了餐廳的樓層,一看,里面都是陌生面孔,只有面前的管家勉強算是熟悉。
“郁先生,這次的晚飯可能不夠豐盛,因為許醫生叮囑的事項有些多,您見諒一下。”
郁鍍點點頭,陌生的環境讓他有了很突然的失重感。
管家還在與他閑聊,說是這樣,但更多是解決郁鍍未出口的疑惑。
“這是倚樓,因為郁先生您受傷比較重,所以這段時間也需要在這兒修養,少爺特意調了我過來安排這里的事情,您就當這里是主院就行!
郁鍍來了疑惑:“倚樓,這里都有名字,那主院叫什么?”
管家笑瞇瞇的,“主院也有名字,是叫棠樓,因為少爺覺得這個名字拗口,所以不喜歡我們說這個!
“很拗口嗎?”
管家笑容加深了一些,“棠院是夫人送給少爺十歲的生日禮物,因為少爺十歲的時候正在換牙,這個字一直讀不準,大小姐當時總是會用這個理由關愛少爺,所以少爺就不愿意我們提到這些相關的事情了。”
郁鍍的眼神變了變,先是也想嘲笑楚陵,但后來意識到話里所有的信息,眼神一下亮得嚇人。
一字一頓道:“十歲的生日禮物?”
管家臉上的笑容不變,“是的,因為這里比較大,每年的維護成本很高,夫人將棠院送給少爺之后,在少爺未賺到錢之前,棠院的所需的錢都是靠少爺的零花錢支持的。”
郁鍍舔了舔唇,嘴唇微微顫抖:“楚陵小時候的零花錢能有這么多?啊?”
不成聲調的尾音泄露了他的情緒,郁鍍感覺呼吸都染上了不可置信但無能奈何的氣息。
“當然沒有,少爺小時候的零花錢是被控制的,錢不夠的話一般是有少爺向老爺夫人或者大小姐打借條,也包括少名下的股份和理財產品!
原來人震驚到了一定程度表情是可以很平靜的,郁鍍穩了穩心神,不想說話,怕一開口就會泄露出他的哭腔。
“少爺也搬到了倚樓,如無意外,晚上少爺會來看您!
郁鍍突然有一種鳳鸞春恩車今晚會到他這兒的思想,心下恍然,默了片刻,道:“管家,我的手機和電腦呢?”
人被推到餐桌前,桌子是和輪椅很適配的高度,郁鍍還算舒適。
餐桌上的食物擺了半個多桌子的空間,和主院的幾乎無差別,就是菜色上明顯看出了不同。
第八十章 楚迎
管家遲疑了幾秒鐘,道:“倚樓有電影院和游戲房,只是您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大適合打游戲,如果需要打發時間的話,可以和傭人講,他們會給您找一些好玩的事情。”
避重就輕的回答。
郁鍍皺起了眉,大差不差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只是他耐心不多:“楚陵什么時候回來?”
管家看了眼墻上掛著的鐘表,說:“大概兩個小時之后,少爺今天晚上有個局。”
郁鍍眼神看向他處,并未再說話。
管家的眼睛亮了亮。
餐桌上菜很多,但都是很清淡的飲食,因為擺盤精致,色彩用東西點綴得當,故而也讓人十分有食欲。
郁鍍察覺自己剛吃個半飽,管家突然將他攔下。
“郁先生您今天不能吃了!
郁鍍疑惑,伸長的手慢慢收回來,抬頭用眼神告訴對方自己的不解。
管家解釋:“因為您剛醒來,身體很多功能并未恢復完全,許醫生說過了,您現在進食也得限量!
郁鍍被迫放下筷子,眼睛卻暫時沒舍得離開桌上的一道道菜。
他甚至剛剛都沒有吃飯,只能喝點營養充足的湯,一口下去都是鮮香,但是一個成年男子沒有主食是會在三秒內餓回原形的。
“郁先生,您要看會兒電影嗎或者推您去外面散會兒步?”管家貼心地建議,其實只是想將郁鍍移開,不要妨礙傭人們后續的工作。
郁鍍點點頭,“幫我找個電影吧,謝謝!
這個地方真正能夠做主的該是只有楚陵一個人,他的全部東西都在楚陵手上。想到大概率不久之后甚至是現在楚陵已經知道了他的事情,郁鍍還覺得自己會有一些不安或者是惱羞成怒。
抬頭往上面看了看,華麗的吊燈在最中央的位置,郁鍍的心里無比平靜。
如果是能夠查到的事情,不用說瞞過楚陵,那群人想必遲早也是會清楚的-
電影房。
桌上是溫水,沒有什么零食,理由是郁鍍剛吃飽不方便繼續吃東西,郁鍍很無奈。
可能因為今天睡了太久,他的精神無比的好,雖然現在看的電影略顯無聊,但仍舊沒有任何睡意。
沒有開門聲,但是走廊上的燈光微微從一個方向灑了進來,郁鍍幾乎是沒有思考就轉過頭去。
不出意料,走進來的是楚陵,他表情很淡,過于黑暗的環境無法完全看清他的神色。
郁鍍的心突然緊了緊。
楚陵身上還穿著西裝,只是領口處的領帶很明顯能看出來是松過的,郁鍍的眼神變了顏色。
他沒說話,對方也是。
很從容輕松地在他旁邊坐下,放在以前,郁鍍并不會覺得有什么,但是在現在,他很細微地抿了抿唇,嘴角也往下扯了一些。
電影持續地進行著,可能是管家過于貼心,就連電影也特意挑選的是文藝片,一股子憂傷的味道,郁鍍平時是不會多看一眼的。
“管家說你希望以后我早點回來陪你。”楚陵突然出聲道。
“啊,”郁鍍驚訝了一下,道:“我的手機和電腦什么時候還給我?”
楚陵身上一瞬間氣壓變得特別低,旁邊的郁鍍感受最為直觀,他更多的還是不爽。
“郁鍍,你知道沒有我你差不多就會死嗎?”
兩人仿佛是在各聊各的,“你打算讓我什么時候離開?”
楚陵沒有皺眉,但表情已經足夠不悅:“你是打算給誰送人頭?”
“我沒錢給你,也不想麻煩你,況且楚陵,我需要離開。”
“不可能。”楚陵拒絕得干脆,他伸手掰過郁鍍的下巴,用力奇大,郁鍍覺得下巴處的骨頭也偏了幾分。
“早在十天前你就該死了,是我救了你,那么嚴重的傷啊,醫生搶救救了將近十個小時,我從國外調過來的特效藥讓你能夠下床。”
郁鍍的臉色很差,不服氣對方的動作與話語,“所以,你想怎樣?”
楚陵笑不出來:“你早該死在那個地方,是我救了你,從那時候起,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根本不可能相讓,一張臉上全是反抗,郁鍍咬牙切齒回:“不是,我的命不是你的!
楚陵冷笑了一聲,薄薄的唇有了弧度:“好好待在棠院養傷,最好別惹我生氣,小心我在你飯菜里下毒。”
不是聽不出來這是句玩笑話,也不是不清楚對方的行事作風,但是郁鍍觀察對方的表情,眼里的兇狠騙不得人,心中的不安感瞬間加重。
“楚陵,現在留下我對你沒有好處。”郁鍍提醒道,他更多是希望對方迷途知返。
楚陵愣了一下,“你先管好自己吧!
丟下這樣一句,他馬上就起身離開了。關門的聲音很大,是刻意重重帶了一下-
床邊還是連接著他身體的一些機器,郁鍍被迫正躺在床上,大概是在昏迷時有人給他擦過身體,現在身上不覺得粘膩。
但郁鍍還是不大能睡著,當年就是天天熬夜的時候都沒有不洗澡就睡覺的時候,現在滿身都是傷,更覺得心里難受。
在臨睡前,小李端了盆熱水過來,意識到對方要做什么的郁鍍立刻就拒絕了,現在說不上后悔,因為重來一次他也會這么選擇。
想了想,郁鍍還是打算起身。
楚陵和他并不在一個房間,包括安排晚上照顧他的傭人也住在隔壁房間。
自己艱難地起身,郁鍍拔掉身上的一些管子,略顯困難地下床。
還沒等他慢騰騰移到浴室,房門被人打開,砰一聲甩到了墻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楚陵一襲睡衣,頭發雜亂,快步沖到郁鍍身邊。
郁鍍呆愣愣地抬頭看他,“你怎么來了?”
門口悄無聲息出現了一個傭人,郁鍍這個方向剛好能看到,楚陵并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說:“回去。”
傭人轉身就走。
差不多搞清了一下情況,郁鍍朝床邊看過去,沒等他繼續開口說什么,肩膀被迫掰回去一個方向,郁鍍吃痛一聲。
“你吃飽了?”
楚陵沒說話,冷冷看人的眼神很兇。
“力氣很大。”郁鍍語氣不冷,但是刻意營造出狠厲的嗓音。
半晌,楚陵放開了郁鍍的肩膀。
“不是說了床頭有按鈴,有事就按鈴,你現在的身體不適合單獨下床!
這還是郁鍍醒來后楚陵第一次當面關心,聞言,郁鍍有些怔愣,一時不知道如何回話。
房間里的燈開了一半,正好打在兩人臉上,有明明暗暗分開的地方,立體的面容都在這一刻顯得無比分明。
“不想麻煩別人!庇翦儎e扭地偏過頭去。
楚陵的表情不明,伸手去扶:“我扶你去上廁所!
郁鍍淺淺地掙扎了一下,當然沒有被松開,他咬了咬唇:“不要你。”
楚陵渲染不把他的拒絕當回事,徑直將人抱上了輪椅,郁鍍還在掙扎,雙手扶住輪椅的一邊,“這么近不至于吧?”
得到對方冷淡一眼,以及:“你打得過我?”
郁鍍輸得徹底,無聲罵人。
“你轉身。”郁鍍現在很難忍住不給對方一拳,也幸虧他是真的目前來說實力不允許。
楚陵不依,“你會摔倒!
“我能站住。”
當對方的手已經解到最后一層布料時,郁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了幾下,眉目間都是躁意。
“你TM,”郁鍍咬著要說話:“是打算給老子扶著/鳥嗎?”
楚陵一下被他直白的話語驚到,很低地笑了一聲,原來的不愉快短暫地丟掉。
“也可以提供這個服務!
也是腦子抽了,郁鍍多嘴問了句:“你來上唄!”
本只是諷刺的一句話,郁鍍卻肉眼可見神色發生了變化,他看見楚陵不斷發抖的肩膀,他一驚,腦子里想的卻是這一刻兩人的隔閡好像都消除了。
悸動只存在了一秒鐘。
郁鍍很快恢復了神色,扶住了面前的墻壁,道:“你先出去!
楚陵回過神來,嘴角還有壓下去的笑意,抬頭看到郁鍍冷酷的面容,他明白對方是真心實意了。
緩慢退了出去,正當郁鍍一下放心時,又有個腦袋從門口探出,“真不用我幫你?我可以閉眼的,大家都是男的,而且我的比你大。”
郁鍍現在是徹底笑不出來了,楚陵眼疾手快地關上門,門上果然傳來一個巨大的砰聲。
借著并不完全透明的衛生間門,楚陵目測被砸在墻上的那玩意兒不是花瓶。
被小心扶倒床上的郁鍍對某人仍舊沒有什么好臉色,一張臉鐵青得可怕,可見是把剛剛的話放在心上了。
目光所及是楚陵的手,郁鍍又不爽起來,想到以前那種事情的時候,對方的東西確實很大,搞得他每次都要……
郁鍍的臉熱起來,轉過頭去不理會在床邊存在感極強的某人。
“要不要洗澡?”
沒想到楚陵能夠這么輕松看出他所想,一瞬間的情緒有些莫名,但還是抿唇沒有說話。
“你以前天天都會洗澡!
“不要,”郁鍍要躺下,“你別打擾我睡覺!
楚陵托住了他的背,緩緩平放下去。
“醫生們明天會過來商量最新的治療方案,也會聽取你的意見,你早點休息!
被子被拉至唇邊,郁鍍說出的話還有些悶悶的:“我要上手術臺了嗎?”
楚陵用手貼了貼他的臉,仿佛是在給予安慰:“暫時不用,你快好了!
說著,楚陵猝不及防地低頭,額頭傳來一陣溫熱,轉瞬即逝,郁鍍此刻還沒反應過來。
“我不在的時候乖乖聽醫生的話。”
這種話對象是一個成年男人是十分違和的,偏偏楚陵的表情過于理所當然,郁鍍一下也沒有找到機會反駁。
大概是見郁鍍的表情過于呆滯,眼神瞪得圓圓的,看起來就沒有任何睡意,楚陵手上動作輕柔。
郁鍍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對方的手正在緩緩將他的眼皮往下拉,非常具有意義的儀式感。
“楚陵,你最好別讓我抓到你有一天臥病在床的時候!庇翦兪植桓市牡亻]上了眼睛。
在他看不見的亮光下,楚陵的笑容是溫和又不容拒絕的。
囚籠中鎖得住雀鳥,鎖得住猛獸,只要是絕對強悍的手段,絕對高絕的獵人,不論獵物是什么,具有何種特質,所有打鬧都無關痛癢-
第二日,兩人很和平地吃過了早餐,甚至郁鍍還被推出去觀看某人上車離開。
這樣一來,郁鍍倒是有了機會好好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象。
這棟樓的面前和棠院有所不同,樹木很高很大,一看上去年份就不少,空地很大,也沒有噴泉之類的裝飾物。
“郁先生,要推您去轉轉嗎?”
晚秋的風很涼,由于楚陵的堅持,郁鍍的腿上都蓋上了一層不厚的毛毯,他總是覺得怪怪的。
“不用了,回去吧。”
小李還當他是覺得風冷,特意掖了掖衣領,只是手指控制得很有分寸,并沒有碰到脖頸上的皮膚。
比醫生來得更快的是另一個人物。
在電影院被拉出來的郁鍍整個人狀態都不大對,管家在一旁跟著,表情也算不上多好,甚至隱隱露出了一些擔心。
“郁先生,您別擔心,已經讓人去通知少爺了,您不用緊張。”
郁鍍的臉上沒有笑容,他開口:“管家,是你太緊張了。”
管家一愣,連忙應是,慌忙用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
倚樓不比棠院,沒什么能欣賞的東西,風格過于簡潔,一眼便沒什么繼續探索的欲望。
傭人大都恭謹地按照站位站著,頭都是微微低著的。
大廳內的電視被人打開,是正在播報新聞的頁面,音量偏小,如果沒有全神貫注地聽,很容易就會錯過信息。
楚迎穿著青色外套,頭發卷了很細小的弧度,扎了個低馬尾,臉上化著淡妝,手上的茶杯冒著些許的熱氣。
她的背很直,但是一身打扮并不刻意,不會讓人一瞬間就十分緊張。
郁鍍猜想,如果不是他在輪椅上,大概率現在都會腿軟。
楚迎雖然能夠看出來已經十分盡量讓自己往溫和靠攏了,可身上的氣勢逼人,比之楚陵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楚陵更多是藏在心里的惡劣,接近的人能發現他的壞。但楚迎恰恰相反,旁人挨不到她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