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榮貴妃
秦元禹懷疑自己的加點升級系統是不是沾上什么不能說的禁忌了。
不然怎么會一升級, 他就要有新的工作啊。
好不容易解決軍部的事情,現在居然還有年宴要辦, 這年宴可不是普通的聚個會就結束了,各路人馬齊來京城,到那時,還不一定會出什么事情。
這半年算是緩沖期,既是緩和眾位皇子皇女之間的爭斗,又是對他的一種尊重,當然, 準確的說是無視,大家各不相干。
畢竟, 誰都不想讓大乾真的陷入動亂之中。
但是,秦元靈那句話提醒了他,居然所有人都已經默認了這個年宴由他來辦……是把自己也列為爭皇位的一員了嗎?
而且,估計在他們心里,自己還是較占上風的一方,畢竟, 現在皇位他坐著。
腦海里,平靜安穩的假象被瞬間戳破, 此刻的秦元禹猛地驚醒過來,仔細回憶這半年的事情,并以旁人的角度去看, 不談過程, 只看結果。
拔除玉羅教和玉羅商行,并收服北笙, 他只用了兩月,秦元禹臉色難看了些許, 而軍部一事,一舉抓獲軍部所有臥底,還抓住了竄逃到大乾的玉羅教教主和圣女,且人贓并獲,還抓住了他們刺殺皇帝的把柄,又有入圣期跟隨,直接將他們全部抓獲。
想到這,秦元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若他不是當事人,他可能也會覺得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吧。
但是,事實是,這真的只是巧合啊!
秦元禹繼續以旁觀的角度回憶,借著抓住臥底的機會,肅清軍部亂象,打入自己的親信,還一舉創立了青羽衛!
而這用時不過三月。
思索完,秦元禹直接仰躺在龍椅上,一臉地生無可戀,這不對勁啊,事情怎么會發展成這樣?
如果他不是當事人,他肯定也是震驚且敬畏的一員,但問題是,作為當事人,他很清楚地知道他根本就沒有這些想法,只是事情趕著事情,等他回過神來時,結果已經這樣了。
也不怪其他人迪化……
畢竟他這個身份,本就被他們懷疑了很久,如今坐上皇位不過半年時間就如此表現,有了先前的猜測,他們肯定會對此深信不疑,認定他就是在隱藏自己,只是現在不跟他們裝了。
若秦元禹真是他們猜測的那樣聰慧,那他說不定會想要去爭一爭,但他自己知道,他真沒有什么謀劃,更沒有什么算計,就只是普普通通地想盡力做好每一件事。
不行,得改變他們的想法。
腦海里,秦元禹突然鄭重地開口道:“小昏,接下來的日子,拜托了。”
得當一段時間昏君了。
只是這昏君……也不太好當啊。
一直都在摸魚的昏君系統:啊?我也要有工作了?
……
“吳暢。”
邢獄內,提審完全部臥底的秦元武再一次將吳暢提了出來,“你聚會的消息到底是怎么泄露的?”
他還是很好奇,但將所有臥底都提審了遍,那邊的消息倒是獲得了不少,只是仍猜不出秦元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吳暢也是一臉迷茫,“殿下,我也不清楚啊,那些在我們這群人中臥底的人也都是在聚會前半個時辰才收到消息的,我也派人去盯著了,根本沒有機會傳出去。”
“只可能……”
吳暢話語一頓,秦元武忙追問道:“只可能什么?”
說著,吳暢面露苦澀,“只可能,陛下早就盯上我了,只是過去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將我們一網打盡罷了。”
秦元武頓了頓,沒接話,畢竟他和吳暢已經是兩個立場的人了,他的話可以信,但不能全信。
不過似乎只有這一個可能了,沒有任何可以泄露出消息的渠道,可偏偏小七知道,身邊還特地帶了入圣期武者。
“你知道二十五年前你的小隊全員陣亡的真相了嗎?”秦元武看著跪在地上的吳暢,繼續道:“是他們錯估了土匪的實力,帶隊的柳李兩家人都是被迫的,那些人也曾提醒過你的小隊。”
吳暢沉默良久,隨后沉聲道:“殿下,我知道我肯定活不了了,所以,我也不瞞您,我還是覺得我做的是對的。當然不是您的錯,只是除了大乾將領以外,我們還有另一個身份——江湖武者。”
“為結拜兄弟報仇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
“哪怕會違背軍紀?”
吳暢朝秦元武的方向用力地磕了個頭,“哪怕是違背軍紀。”
秦元武沒有驚訝,只是輕聲道:“當兵不適合你們。”
吳暢沒接話,只是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擺擺手,讓一旁的士兵將吳暢帶了下去,秦元武轉身走出了邢獄,只是看著那些人的口供又有些犯難,小七不打算看這些……
猶豫片刻,秦元武還是將口供抄了兩份,分別遞給乾皇和秦元禮,至于原版,則是自己帶著,打算等某天小七想看時便交給他。
剛出邢獄大門,一個皇宮的侍從連忙湊了過來,行禮道:“三殿下,貴妃娘娘有請。”
秦元武臉色微僵,片刻后,開口道:“帶路吧。”
……
秦元武剛進門,便碰上正要離開的秦元靈,怔愣片刻后,開口道:“十一皇妹。”
秦元靈笑了笑,道:“三皇兄。”
說完,兩人各自錯開,看了眼秦元靈離去的背影,秦元武沉默半晌,還是朝屋內走去。
屋內,一個雍容婦女端坐在榻上,手里捧著一杯花茶,秦元武走近行禮道:“母妃。”
婦人將手中的花茶放到桌上,茶杯底和木制桌面觸碰,發出并不算小的聲音。
一向冷峻沉穩的秦元武聽到聲音竟是一頓,沉默片刻,又輕聲喊道:“母妃……”
榮貴妃抬頭看了秦元武一眼,輕哼一聲,“別叫我母妃,三個月前你便回了皇宮,結果看都不來看我一眼,直接便出兵去了北笙,如今年關將至,若不是我差人來請,你是不是到過年都不打算回來看我?”
秦元武自知理虧,低著頭,不敢辯解,只低聲道:“兒子知錯。”
榮貴妃也知道秦元武在想些什么,無非是不想將這些事情牽扯到她身上,她也知道兒子的辛苦,所以,簡單說了兩句,便放柔了聲音,說道:“別站著了,也不嫌累。”
“身上的涼衣服也換一下,這幾天一直都待在刑部大獄,也不嫌那里的血腥味沖……”
說著,榮貴妃自己便站起身,幫著秦元武收拾身上的衣服,又接過仆從手里她早就為秦元武準備的新衣服,直接幫著秦元武換上。
秦元武臉色微紅,“母妃……”
他已經快三十了啊,真不需要幫他穿衣服了!
榮貴妃直接道:“別亂動。”
“轉個身,我看看合適不合適,新年到了,就該穿新衣服才是。”
說著,榮貴妃臉上帶著笑容,引著滿臉通紅的秦元武轉了一圈,笑著說道:“正合適,身高沒漲……”
秦元武囁嚅兩聲,低聲道:“我都快三十了,怎么可能還會長高啊……”
看著羞恥地滿臉通紅的秦元武,榮貴妃仍是笑著,聲音里卻帶了些許哭腔,“就是瘦了,胳膊上又多了兩條疤,人也黑了不少。”
秦元武動作一頓,抬頭看向幾個在旁侍候的仆從,開口道:“你們都下去吧。”
等幾個仆從紛紛離開,秦元武拉著榮貴妃坐下,輕聲說道:“兒子沒事,兒子很厲害,不會有事的,母妃不要常常牽掛,憂慮過多對身體不好,這樣兒子也會擔心的。”
榮貴妃慢慢止住哭聲,摸了摸秦元武的臉,嘆了口氣,“怎么可能不擔心啊,你是我生的,也是我從小照看大的,我太了解你了,看著冷酷,實則比誰都重情,喜歡往自己身上擔責,又天天待在軍營那邊,若是打仗,第一個便要叫你……”
“縱使是天才又如何,誰能一直都打勝仗呢?況且一直打勝仗還會惹得那些人忌憚……”
榮貴妃就這樣念叨著,叮囑著,也是在發泄著,她實在是擔心,自家孩子天賦異稟卻都沒用在腦子上,性格在皇室里更是天真,簡直是一等一的好靶子和工具。
秦元武也不反駁,就這么默默地聽著。
發泄了好一陣,榮貴妃終于緩過來,看著秦元武,認真地說道:“你跟我說實話,你真要投靠小七嗎?”
秦元武一時語塞,支吾半晌后才開口道:“最起碼,現在還沒有。”
榮貴妃瞪了他一眼,“什么叫現在還沒有,那就是以后要了?”
“你以前跟我保證過,若是那人打不過你,你輸多少次都不許認輸,不許臣服!元靈可是打聽過了,小七現在還只是開元境中期,就算是十個他也打不過你。”
聽到這話,秦元武愣了一下,脫口而出道:“小七突破了?太好了!”
榮貴妃又瞪了他一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這是不打算臣服?你這是巴不得他能徹底打敗你,然后直接認輸呢……”
秦元武尷尬地摸了摸腦袋,隨后正色道:“母妃,我知道我不是那塊料,我們先前要爭,是因為不爭我們就會死,爭失敗了同樣會死,還不如爭一爭。”
“但是,我覺得,小七不會。”
榮貴妃越發生氣,“你別傻了,皇室里哪有人可以信任!你在兵道上的天賦有多強,你自己是知道的,哪個皇帝能容許你活著?誰敢去賭你沒有野心呢?就算你現在沒有,誰敢去賭你將來沒有呢?”
“爭皇位本就是一條血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因為親情軟化遲疑,都可以,但就是不許做出相信別人,把生命全交與一人的蠢事!”
秦元武神色平靜,“母妃,我不是想反駁你,我只是覺得,我臣服是一場豪賭,可留著我,對小七來說又何嘗不是一場豪賭呢?”
“不談親情,我覺得小七不會殺我,因為他有自信掌控我,讓我為他所用,因為他看得更高也更遠,因為他有把握去選擇利益最大化的那一條路。”
“母妃,若能真的收服我,比直接殺掉我,豈不是更好嗎?”
“他比我們所有人都要天才,也比我們所有人都要重情。”
“母妃……”秦元武轉過頭,神情平靜,眼睛卻很亮,“你覺得以小七的天賦,若是想打敗我們,需要蟄伏這么久嗎?需要隱藏天賦,做個普通人這么久嗎?”
“他明明可以早早打敗我,或者直接殺了我,可他讓我活著,讓我去軍營,讓我做我最擅長也最喜歡的事情,還總是喊我三哥,夸我是他最敬佩的人,甚至,他還會在我犯錯的時候暗暗為我處理好所有事情。”
“母妃,臥底的事情,最開始小七是只告訴我一個人的。他一直是為我好的。”
榮貴妃目瞪口呆,她兒子不會被洗腦了吧……這是不是,就是,就是小七說的那個“迪化”?
“呃……”榮貴妃有些語塞,糾結片刻后,說道:“兒子,要不,你冷靜一下呢?這些會不會都是……”
秦元武直接道:“母妃,這是真的,這些都是我親身經歷,以小七的仁德和天賦,他絕不會害我,我相信他。”
看著秦元武愣神半晌,榮貴妃突然輕笑出聲,摸摸秦元武的臉,她笑容溫和,“好,既然你相信,那母妃也相信。”
她兒子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想做某件事了……
其實,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是愧對秦元武的,她知道秦元武重情,渴望母情,渴望父愛,也渴望手足情誼,可因為自己,秦元武生在了皇家。
父愛和手足情都得不到,她只能給他更多的母愛,可是,母愛不能彌補所有。她可以既當慈母,又做嚴父,可手足情,是她沒辦法彌補給秦元武的。
軍營的事情,她也聽說了一些,大部分人都說秦元武懂兵道,會打仗,卻不懂該如何和士兵相處,他們都在挑秦元武的錯處,可只有她在心疼,心疼自己的孩子。
“母妃,你,你不用……”
榮貴妃很快恢復過來,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是我兒子,我幫你還有錯了?況且,小七當時也是養在我膝下一段時間的。”
“你把他當兄弟,那我把他當半個兒子有什么錯?”
秦元武支吾兩聲,還是沒有反駁,榮貴妃繼續道:“對了,我也曾承辦過年宴,今年的宴會大概就是由小七負責了,你可以提醒他一句,若是有不懂的,盡可以來問我。”
沒等秦元武說話,榮貴妃便瞪了他一眼,“不許拒絕,我這是在幫我半個兒子。”
秦元武笑了笑,說道:“明日我便去找小七,辛苦母妃。”
榮貴妃輕哼一聲,“不辛苦,只要你有空常回來看看我,我就什么都不辛苦。”
第42章 四國
“母后。”
秦元禮恭敬地對婦人行禮, 繼續道:“母后差人來喊兒臣所為何事?”
婦人端坐在踏上,神色微冷, 旁邊還站著一個青蔥少年,正是秦元天,此刻他一臉穩重,神情平靜,看不出半點在秦元禹面前的驕縱與傲氣。
皇后輕抿一口茶水,輕聲道:“榮貴妃都能看看她兒子,我不能嗎?”
秦元禮沉默著, 沒有接話。
皇后放下茶杯,抬頭看向站得端正筆直, 容貌溫文爾雅的秦元禮,這是她的兒子,她神色和緩了些許,只是在這絲變化被察覺到之前,皇后便收起了心軟,神色冷凝, “年宴之事,你不許幫他。”
雖然她沒有點名, 但在場人都知道這個‘他’指誰。
秦元禮沒有驚訝,在進入房間卻沒看到仆從時,他便猜到了母后找他的目的。
他微行一禮, 說道:“兒臣曉得, 只是若父皇下旨……”
皇后直接道:“他不會的,他雖偏心, 但不會偏幫任何人,況且, 讓你插手,對那人來說未必是好事。”
秦元禮心中微動,“……但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我說的不許幫,就是完全不許幫忙。”
皇后輕哼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那青羽衛背后還有你的推助。”
“榮貴妃的兒子傻,沒能力去坐那個位置。”
她站起身,走到秦元禮面前,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的兒子不行,那位子,只有你能坐,也必須由你來坐。”
“你可不能學三皇子,心軟,把命運交給其他人,權勢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好的。”
說著,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頗有些激動,“親情在權勢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
她緩了緩有些急促的呼吸,看著秦元禮,“你答應我,你絕對不能心軟,也絕對不能犯傻。在掌握絕對的權勢后,我可以允許你留他們一命,但你絕對不許是等待他人留命的那個。”
“你聽到了嗎?”
秦元禮動作微頓,朝皇后微行一禮,“兒臣……自當知曉。”
看著微微彎腰的秦元禮,皇后手指微動,有種想上前扶對方起來的沖動,只是片刻后又清醒過來,開口道:“起來吧。”
……
和皇后告辭,秦元禮轉身便要離開,身后,一道身影急匆匆趕上來,也不說話,只是和秦元禮并肩而行。
秦元禮扭頭看了神情平靜,目不斜視的秦元天一眼,又看向他頗有些僵硬的步伐,無聲地笑了笑。
一直行到宮門處,見對方還不說話,秦元禮終于開口道:“好了,別送了,有什么話就早點說。”
秦元天動作一頓,“……母后是為你好的。”
聽到這話,秦元禮并不意外,只是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然后開口道:“我知道。”
他想要離開,但是見秦元天仍沒有挪動腳步,便耐心地等待了一刻,一刻過后,秦元禮直接道:“我先走了……”
還在矜持猶豫的秦元天連忙道:“等等,哥,你別著急嘛。”
秦元禮站住腳步,“你到底想說什么?現在已經超出我的耐心限度了。”
秦元天嘴巴張合了兩下,還是開口道:“哥,你為什么對秦元禹評價那么高?”
秦元禮眉梢微挑,神色有些冷,“他是你七哥。”
“……為什么對七哥期待那么高?”
秦元天直接道:“我知道哥你為什么猶豫,為什么心軟,因為你覺得七哥會做的比你好,你比秦元武臣服得更早,對不對?”
“我還知道,那些大臣中傳播的有關七哥并不是那么簡單的消息大部分都是你散播出去的。”
他看著秦元禮,神情倔強,似乎很不服氣,“我只想知道,為什么?”
秦元禮回望過去,神情平靜,“因為我覺得那些消息都是真的,我發自內心地相信他。”
秦元天像是終于抓住了什么關鍵,急迫地說道:“可是,哥,那些都只是你的猜測啊,如果七哥真有你說的那么天才,那他這十幾年干嘛要隱藏自己?天才何須隱藏?”
“真正的天才是絕對隱藏不了的!”
說著,他仰起頭,一臉認真。
看著話語間頗為驕傲的秦元天,秦元禮竟有一瞬的恍惚,和過去的他……好像啊。
這樣想著,他忽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淺笑,“他是為了真正的完美啊。”
“什,什么?”秦元天有些沒有聽懂。
秦元禮伸手揉了揉秦元天的腦袋,“母后總希望我萬事都做到完美,可是,我覺得,我做不到,我總會不足的地方,而真正能夠做到完美的是小七。”
奪嫡之路從來都是一條血路,可就像小七說的,從來如此,便對嗎?
他偏要做到最好,要走出一條從未有人走過的路,他的稱帝之路不需要手足的血跡鋪墊。
這才是真正的完美。
秦元禮彎了彎眼睛,繼續道:“我愿意為完美臣服。”
秦元禮笑得開懷,可秦元天卻聽得一頭霧水,他有些迷茫地看著秦元禮,“哥,你說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完美?”
秦元禮拍拍他的腦袋,笑著說道:“不懂,那就自己去看吧,去親眼看看。”
說著,他直接轉身離去,臉上還帶著笑容,只留下秦元天一人,看著他灑脫離去的身影怔神,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哥……他好像已經好久都沒有笑得這么自在了。
完美……真的有完美嗎?
……
“七皇子。”
秦元禹連忙想要行禮,卻被榮貴妃打斷,她笑著說道:“不必拘泥那么多虛禮,快坐。”
看著秦元禹落座,榮貴妃笑呵呵地朝侍從招了招手,侍從立刻上前為秦元禹倒了一杯茶,清淡溫潤的茶香撲鼻,靈臺瞬間清明。
秦元禹眼睛一亮,榮貴妃笑著說道:“我聽小武說你喜歡修道,正好,我本家也有位道士,他在修道上天賦不行,卻極喜歡喝茶,也喜歡種茶。”
“這便是他自己研究的茶種,于武者沒什么益處,卻在修道上有諸多裨益,正好適合你,我往他要了一些,走的時候你帶上點吧。若是你喜歡,我還可以管他一些茶種,喜歡的話可以自己種一些。”
秦元禹端起茶水,細細品嘗,只覺得神清氣爽,這段時間積累的煩躁與郁氣瞬間消散,這茶居然能讓人保持心境清明!
修道重心,這茶能讓人保持心境平穩清凈,真是……好茶。
只是,他喝了一口,便放下茶杯,抬頭看向榮貴妃,斟酌語句,道:“榮貴妃,不必如此……”
雖然練武對心境的要求沒有修道高,但這樣能夠讓人寧心靜氣的好茶顯然并不便宜,而且,他身為皇子,以前聽都沒有聽說過,可見此茶的珍稀,而榮貴妃卻又是送茶,又是給茶種……絕對另有所圖。
見秦元禹發現了這點,榮貴妃動作一頓,擺擺手,命眾侍從下去,停頓片刻后,才開口道:“小七,我也不瞞你,我的確有事想求你。”
秦元禹正色,道:“榮貴妃請說。”
“能不能……能不能留小武一命?”
秦元禹一開始還有些沒聽懂,下意識問道:“什,什么?”
□□貴妃卻誤以為秦元禹不愿,只是故意裝作沒有聽懂,連忙道:“就看在他愿意幫你的份上,他也沒有和你去爭的野心,等你坐穩皇位,我會讓他辭去軍部統領的位置,給他幾處宅子,讓他安穩度日就好……”
仿佛是怕秦元禹打斷,榮貴妃語速極快,快得跟說貫口一樣,秦元禹聽得暈乎乎的,但還是很快捕捉到了榮貴妃的意思,這是因為軍部的事情啊。
他連忙道:“榮貴妃,別擔心,我絕不會有害三哥之意,也絕不會害三哥性命,更不需要他辭去統領之位。”
見榮貴妃停下,秦元禹連忙道:“榮貴妃別亂想,他是我三哥,我倆是兄弟,我為什么會害他?三哥在兵道上天賦出眾,軍部那邊也只是因為三哥重情重義罷了,算不上錯,我指出來后,三哥便迅速改正了,這統領之位合該他來坐。”
“況且,知錯能改,這世間能果斷改正自己錯誤的能有多少?所以,我真的很佩服三哥這一點。”
秦元禹柔聲安撫,榮貴妃卻只是定定地看著秦元禹,難怪她兒子這般死心塌地……
或許,還有人比他兒子更重情啊,當然,也更自信。
這般自信能永遠掌控她兒子嗎?真是傲氣啊,她原先以為這大乾的皇子皇女各有各的傲氣,不相上下,卻沒想到,最傲的……原來是這個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的七皇子。
榮貴妃驀地笑出了聲,看著秦元禹,笑容溫和,“多謝殿下。”
秦元禹愣了一下,有些尷尬地坐直身體,“這算什么,榮貴妃不怪我在軍部多事就好。”
榮貴妃直接道:“不,當然不,若殿下看見什么,盡可以指出,直接去做也可以,我們都不會生氣。”
既然兒子選擇了他,他這番表現也不負兒子的信任,那她自然也愿意尊他為主。
這話說得有些囫圇,秦元禹有些沒聽懂,只好隨意地點點頭,“好。”
說完,他又端起茶水,直接喝了起來,不然又要和榮貴妃聊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榮貴妃就這樣看著,眸光溫和,時不時給秦元禹遞上幾盤點心,就像是在喂養自己的兒子一樣。
還別說,當初她也是撫養過七皇子一段時間的。
看了半晌,榮貴妃突然開口道:“今年的年宴是由你來辦的,對吧?”
秦元禹突然猛地咳了兩聲,榮貴妃連忙遞過茶水,笑著說道:“小武沒跟你說這件事嗎?”
咽下幾口茶水,秦元禹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了。”
他本來的確是想找榮貴妃問一問,宴會的辦理該注意哪些事情,到時候,他直接反著來就好了。
他想過了,他不可能去做那些勞民傷財的事情,但是,既然要當昏君,他總得做砸些什么,又不能做得太砸,畢竟,大乾皇室也是要臉面的,而且,若他要做的事情一聽就很荒謬,那些人可能就不讓他做了。
總之,他要把控這個度,能夠在宴會上搞些不大不小的亂子就再合適不過了。
只是,他剛來榮貴妃這邊,就被對方拉著談話,然后就是一頓投喂,一開始還是不想空出嘴來聊天,到后面就是騰不出來了。
榮貴妃笑了笑,說道:“那我便說一說,其實年宴本身并不難辦,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專門的人來負責,當然,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派人去盯著,各種細節由我把關。”
“這……”
秦元禹面露猶豫,榮貴妃直接道:“不要推辭,軍部的事情是你幫了小武,你倆是兄弟,我也是想幫你。”
“若出了錯,你盡可以來問責我,我會承擔所有責任。”
榮貴妃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秦元禹也再不好拒絕,畢竟對方的理由很充分,“那就麻煩貴妃娘娘了。”
有人幫他自然是好事,只是,這樣一來,他就不能在宴會上做手腳了……秦元禹剛覺可惜,轉念又想到,若他真在宴會上動了手腳,到那時受罰的估計也只是那些仆從。
想到這,他便釋懷了。
榮貴妃笑容溫和,“不麻煩,這算什么?”
“不過,這并不重要,這也不是年宴真正麻煩的地方。”
秦元禹有些疑惑,不過很快便想到了關鍵,“是來朝賀的人。”
榮貴妃點點頭,“沒錯,今年還有北笙國,不過北笙國那邊倒還好,聽說今年新上任的國王對殿下你很是信服,更是因為你才選擇成為大乾的附屬……”
看著秦元禹有些羞澀地低下頭,榮貴妃溫和一笑,繼續道:“只是,北笙無事,其他國家卻不一定會沒事。”
“大乾周邊主要有四個國家,南疆,東胡,西林,北笙,剩下的小國不值一提,而這四個國家占據大乾的四個方位,雖然國力遠遠比不上大乾,但四個國家同氣連枝,大乾也不會去隨便動他們。”
她這話說得隱晦,秦元禹卻莫名聽懂了,沉思片刻后,沉聲道:“貴妃的意思是,北笙臣服之后,其他國家會猜測我大乾是否有向他們動手的可能?”
榮貴妃笑著點點頭,其實她知道秦元禹定然早就想到了這些,只是,剛剛倒向對方,她需要表態,對方也是如此。
看似是無用功,卻是必不可少的步驟。
只有她那個傻兒子,還單純地以為她只是要提點秦元禹該如何置辦宴會。
一國之君,為什么要去學這些繁雜的內務?
這背后的政治傾向才是每年年宴里最重要的事情,當初她承辦的那年年宴,實際上該是秦元武負責的,只是她那個傻兒子啊……
就知道練武。
榮貴妃以為是一拍即合,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可此刻的秦元禹卻是第一次想到這些。
說實在的,其實他都不是很了解大乾周邊有些什么,北笙四國的名字他也只是有所耳聞,別說內情,他甚至都不知道其他三個國家的領導者到底是男是女。
若其他三國打定主意在年宴發難,到時他總該要認出誰是誰的君主吧。
想到這,他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榮貴妃,開口道:“還要麻煩貴妃娘娘助我。”
榮貴妃眼睛微彎,帶起眼尾幾絲細紋,從榻上某處拿出一沓資料,遞給秦元禹,溫聲說道:“自會相助殿下。”
等秦元禹離開,榮貴妃便再也無法止住笑意,坦白講,對于秦元禹,她簡直不要太滿意,性格謙遜溫和,為人重情重義,說話也是一點就通,剛剛更是給足了她面子。
誰會相信一個登基不到兩月便收服北笙的君主會沒有四國的資料?無非是給她面子,也給她一個機會罷了。
這件事他兩都心知肚明,但秦元禹這副做派就是讓她滿意,而且是非常滿意。看來,她這個傻兒子,在某些方面,也不是那么傻嘛。
當然,她也會證明自己的價值,雖然不知道秦元禹對其他三國了解多少,但她有自信,她給出的資料肯定是最全面的,甚至,里面還有幾條應該只有她一人知道的隱秘消息。
秦元禹給足了她面子,她自然會投桃報李,就是不知道,年宴時,這位足智多謀、算無遺策的七皇子,又會給他們什么驚喜?
……
某處。
“大乾年宴,你們要去嗎?”
被詢問的人頓了頓,抬起頭,“若是你們去,我們便不去了。”
“無非又是刺殺和離間的套路,我們可不想沾上這些嫌疑,平白替你們這些邪道背鍋。”
問話那人并不驚訝,點點頭,冷哼一聲,“不去最好,你們去了反而還會礙手礙腳。”
說完,他就要轉身離開,他來這只想確認這一點,如今已經確定,他可不愿再跟對方待下去。
“……等等。”
那人腳步微頓,回頭看過去,便見出聲之人眉頭緊鎖,“你們又要掀起殺孽了嗎?”
那人不屑地輕哼一聲,“少管我們的閑事,你只需知道我們所做之事都是為了讓大乾滅亡。”
“你……”
另一人猛地站起身來,“你等等,我們也去。”
那人眉頭微皺,“之前我便懷疑了,你不會是大乾的臥底吧?剛還說不去,現在便說要去了。”
“少往我身上扣帽子,大乾我們要滅,邪魔外道,我們也要除!”另一人反駁兩句,頓了頓,繼續道:“我們不會插手你們的事,只是若你們將殺戮蔓延到普通民眾身上,那我們可就要插手了。”
那人盯著他看了半晌,隨后輕哼一聲,“隨你們。”
第43章 碟中諜
臨近年關。
年宴的布置在榮貴妃的指引下有條不紊地進行, 隨著時間的推進,四國使臣也陸陸續續來到大乾京城。
驛站內, 某處房間內。
兩男子相對而坐,其中一個稍顯年輕些的青年開口道:“師兄,那些正派人士也來了?”
屈進點點頭,“放心,他們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的。”
沙浩遠湊近,低聲道:“師兄,萬一呢?萬一他們突然善心發作, 不想對付大乾那些人了呢?他們良心發作沒問題,別影響了我們的計劃, 要不要我……”
說著,他抬起頭,手掌在脖頸處劃了兩下,一臉兇煞。
屈進眉頭微皺,“別做多余的事,在對付大乾上, 我們和他們暫時還是合作關系。”
見沙浩遠一臉可惜,屈進繼續道:“該做的準備都做好了嗎?”
沙浩遠頗有些不以為意地點點頭, “當然,那些人的資料我都記好了,不過, 我有個問題, 為什么我第一天要暗殺的人只有西林的使者?”
“宴會第一天,大乾那些人都會來, 我直接下毒殺掉大乾那些權臣不是更好嗎?或者,我們干脆把那個小皇帝給干掉?”
屈進面無表情, 為什么只殺西林使者而不殺大乾權臣?廢話,當然是因為殺不掉了,蠢/貨。
你當他們是廢/物嗎?你想暗殺就暗殺?想下毒就下毒?真是愚蠢。
這些腹誹只在一瞬間,屈進直接開口道:“這是宗主的命令,你我只需聽命行事。”
這話一出,沙浩遠也沒了繼續詢問的心思,訕訕笑了兩聲,便起身離開了。
等沙浩遠徹底離去,屈進一直保持平靜的臉上終于流露出一絲厭惡與嫌棄,若不是需要這個蠢貨來吸引大乾那邊的注意力,并把大乾的水攪渾,他才不會來和他一起出任務。
想暗殺那些大乾的領頭人物,當他們都是死人嗎?還想直接殺掉大乾的皇帝……
宗主的計劃連番在那個小皇帝手中折戟,這種人物就連宗主都需要忌憚,沙浩遠一個滿腦子只有殺人的養元境廢/物也想去暗殺這等人物?
簡單發泄后,屈進很快平復好了心情,何必跟這種注定是棄子的人生氣,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才是那個要執行宗主真正計劃的人。
是夜。
屈進坐在房間內靜靜等待,很快地,一道身影慢步靠近,屈進心中一喜,下意識想起身相迎,卻想到了宗主的叮囑,強壓住心中的歡喜,清清嗓子,說道:“進。”
身影猶豫片刻,推開了房門,那是一個身材修長健碩,五官十分英氣的女子,屈進仰頭看去,都感覺很有威懾,他下意識站起身,那女子竟比他還高一些。
這大概便是西林的君主了吧,西林此國,無論男女,均身材魁梧健碩,個子更是頗高,可惜,看起來都是頂好的武道苗子,可有武道之基的人卻少之又少。
屈進沖著女子點點頭,“西林女君?”
女子嗯了一聲,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聲音溫潤悅耳,“西凌云。”
屈進贊道:“好名字。”
西凌云點點頭,沒有過多反應。
看到這副表情,屈進心中有些不妙,可是,沒等他再說些什么,另一個身影已經靠近。
他抬頭看去,那人恰好也推開了門,女子五官清秀漂亮,皮膚皙白緊致,看起來正當年輕,可只有眼底的幽靜和眼尾幾絲細紋透露出來人的成熟。
應該是東林國的君主。
女子掃視了眼屋內的人,和西凌云對視一眼,又都各自移開視線,看向屈進時,女子笑了笑,說道:“上宗使者?”
屈進心中微定,這番表現才正常嘛。
不過雖然女子態度恭謹,但屈進卻沒什么傲氣,他點點頭,笑著說道:“東胡女君?”
東修玉點點頭,笑著說道:“正是,我名東修玉。”
她剛進來時便注意到了屋內的氣氛,找了個位置落座后,對屈進解釋道:“使者勿怪,我和西林女君之前產生了一些小沖突,她心情有些不好……”
聽到解釋,屈進心中暗暗松了口氣,沒出什么岔子就好,若到了這時候,西林那邊出了什么問題,他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先前他還擔心是不是沙浩遠那蠢/貨把暗殺西林使者的事情透露出去了……
他松了口氣,剛想和東修玉寒暄兩句,此時,最后一個人也來了。
南疆國君主到了。
所有人的心都微微提起,南疆算是四國中最神秘的一個,瘴氣漫天,幾乎只有南疆國民眾能在瘴氣中活下來,傳聞南疆民眾各個善巫蠱,喜用毒,身體內的毒便不下百種。不過也正常,南疆那邊遍地毒蟲,更有漫天瘴氣,南疆民眾若不善這些,又怎么能在南疆活下來?
誰也不知道這個南疆國的君主性格如何,若是個腦子有問題的,見了他們就給他們下一堆蠱毒,他們可就是受了無妄之災啊。
幾人都有些緊張,可是,隨著門被推開,來人走進,幾人瞪大了眼睛,都有些不可置信。
那人身高中等,皮膚白皙,卻是珠圓玉潤,心寬體胖,那人進來時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眼睛簡直要瞇成了一條縫,看起來頗為無害。
可幾人心中卻是更加警惕,能在南疆那種極端環境中活下來,并坐上了君主的位置,能是什么無害的人嗎?
見幾人都不約而同地往后撤了撤,南明澤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腦袋,“別害怕啊,我不會對你們下毒的。”
聞言,西凌云和東修玉直接撤得更遠了,屈進也想撤,但想到他的身份,屈進只要硬著頭皮,朝南明澤開口道:“南疆君主?”
南明澤點點頭,有些無奈,“南明澤。”
“大家不要這么緊張,這種時候,我怎么可能對你們下手?況且,我真就這個長相,只是比較好吃罷了。”
說著,南明澤還有些委屈,“你們怎么可以外貌歧視呢?”
幾人對視一眼,終于還是默默坐了回去。
見事情解決,屈進直接道:“各位,明日便是大乾君主和各國使者會面的時候,到時候,還希望大家聽令行事。”
東修玉和南明澤沒說話,西凌云卻直接開口問道:“明日便是宴會了,使者瞞了這么久的計劃,也該跟我們說一下了吧?”
東修玉仍是笑著,“對啊,使者總該跟我們透露些東西吧,我東胡兒郎要馬兒跑,都要給馬兒吃點草呢。”
兩人的話都有些犀利,南明澤沒多說什么,只是樂呵呵地附和道:“使者,東胡和西林二位女君說得很對啊。”
這……屈進心中微涼,若不是東修玉和西凌云剛剛還在跟他一起躲南明澤,兩人更是之前便有些矛盾,他都要以為這三人是不是商量好了什么。
不過,轉念一想,屈進又覺得三人的態度還挺合理的,畢竟,這個計劃宗主一年前便開始施行了,對三國軟硬兼施,明里支持各國的財政,內里拉攏幾國大臣和百姓,早早便和三國君主約定好了。
雖然,本來該是四國的,可惜……北笙的新君主也是果斷。
北笙是他們滲透的最深的,就連他們的王君和王女都加入了他們門派,他們早已經成為了北笙的實際控制者,可在另外三國,他們的滲透倒是沒有這么夸張,比起控制,更像是合作,只是他們占了主導地位罷了。
他動作微頓,朝三人笑了笑,說道:“各位不必著急,先前不說是擔心計劃泄露,如今,倒是可以給三位君主透露一些。”
“明日宴會上將有大事發生,屆時,只需三位君主過幾日出面,假裝是剛趕到大乾就好,也不需要各位做什么,所有事情均由我們來做,你們只需借此機會向大乾發難,讓大乾無暇顧及我們就好。”
說著,屈進朝三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到那時,能從大乾那邊得到什么好處就看各位會出多少力了。不過各位放心,不只是大乾,等事情結束,宗主也會給予各位獎勵。”
“這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三人對視一眼,各自應承下來。
送走三人,屈進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獎勵?也要等這三個國家從大乾的怒火中活下來再說。
沙浩遠是棄子,這三個國家同樣也是。
用沙浩遠引出三國和大乾的爭斗,再用三國牽扯大乾的注意,他們在背后暗中推波助瀾……屈進輕笑一聲,總之,一場戰爭是少不了。
到那時,大乾雖強盛,但既有三國的外憂,又有他們在內里為患,想不滅都難。
就是,可惜了,本來該是四國的。
四國圍困大乾,多好的布局。雖然四國綜合實力比不上大乾,但能在四方立足,它們也各有各的優勢,再加上,有大乾為敵,他們之間的聯盟必為最緊密的。到那時,大乾的軍隊只能被迫分出四隊來作戰,不然,不論落下哪一個國家,那個國家都必須出兵騷擾大乾。
四方圍困,簡直是死局。
屈進輕笑一聲,雖然他們是一年前才聯系的四國,但是,這計劃可是早早便有了,甚至比一些國家的建國時間都要早。
他們一步步幫四國建立國家,壯大他們的實力,為的就是今天。
如今也是收網的時機了。
想到這,屈進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大乾皇帝越發忌憚,他們這計劃做得很隱蔽,甚至不惜拉長戰線,從上任宗主在任時,這計劃便已經開始了,歷經兩代宗主,只為給大乾致命一擊,可惜,也不知道那個皇帝是真的發現了他們的計劃,還是……
想了想,屈進搖搖頭,應該是巧合,若那個皇帝發現了,早在收服北笙之際,就該著手接觸其他三國了。
但是,沒有,沒有任何動作。
大概就是巧合了,想來那皇帝也只是為了坐穩皇位吧,畢竟,兩月便讓一國家臣服,說出去,也算是個不小的功績了。
不過那國家幾乎都被他們吞吃干凈了,不只是國家的財富,更是他們的血肉。
什么北笙?不過一空殼罷了。
屈進越想越得意,甚至還開始回憶起拿北笙國民眾練的血藥的滋味來。
……
收到沈弘英遞上來的消息時,秦元禹還有些驚訝,“北橋?”
“他為何要深夜來見我?”
沈弘英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但是密報送得很急,而且是直接遞給我的,估計是有什么要緊事要向陛下您匯報吧。”
“對了,他還說了,最好只有您一個人。”
秦元禹頓了頓,還是點點頭,“那就去看看他想做什么吧。”
到了約定的時間,秦元禹壓住想打哈切的沖動,眨眨有些困倦的眼睛,為什么北橋要約這么晚的時間?
不過幸運的是,沒過多久,秦元禹便聽到了朝他的方向走來的腳步聲,只是,兩個?
他抬頭看去,便見北橋帶著一女子走了進來,行禮后,女子直接道:“拜見陛下,我名為西凌云,是西林的君主。”
秦元禹懵了一瞬,看了眼一旁的北橋,想要對方給他解釋一下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可對方卻只給他回了一個自信的眼神。
頓時,秦元禹更迷惑了,這是在搞什么?
他念頭一轉,直接道:“是你想來見朕?”
西凌云回道:“陛下果真聰慧,是我有要事要稟告,卻不知該如何見您,于是只好求助北笙國君王。”
秦元禹又看了北橋一眼,壓下心中的疑惑,說道:“什么事?”
西凌云直接單膝跪地,一臉認真,抬起頭,直接道:“陛下,南疆和東胡已與武極宗聯合,設下計謀,想要對大乾不利。”
秦元禹:……?
等等,武極宗是什么?
秦元禹剛要回話,腦海里,昏君系統連忙道:“宿主,等一等!別忘了,我們要當昏君的!”
秦元禹動作一頓,想要詢問的話又咽回了肚子里,他沉默半晌,點點頭,“知道了。”
說完,他便看向一旁的北橋,無視了兩人驚訝的神情,“你們先下去吧。”
西凌云欲言又止,只是看了眼秦元禹臉上的神情,又默默閉上了嘴。
北橋也愣了一下,剛想開口,卻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頭,自信地和秦元禹對視一眼,然后便和西凌云一起退了下去。
腦海里,秦元禹疑惑地開口道:“北橋剛剛為什么看了我一眼?”
昏君系統也有些茫然,“不知道,可能只是偶然吧。”
“是嘛?”秦元禹皺了皺眉,他怎么感覺有些不妙呢……
不過,武極宗是什么?
他還沒想多久,很快地,北橋便和另一個女子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估計是趕得急了,兩人停在原地喘了幾下才徹底穩住呼吸。
秦元禹都沒回過神來,女子便直接跪到地上,沉聲道:“陛下,我名東修玉,是東胡君主,來此是想向您匯報一個急報。”
秦元禹嘴巴微張,一個模糊的猜測在心底慢慢浮現,此刻,跪在地上的東修玉則是直接開口道:“陛下,南疆和西林已與武極宗聯合,設下計謀,要對大乾不利啊。”
秦元禹:……
他就知道!
這是什么碟中諜劇情!
他瞪了北橋一眼,直接道:“知道了。”
東修玉有些驚訝秦元禹的態度,不過,她比西凌云敏銳,也更識時務,什么都沒說,便默默退了下去,北橋頓了頓,收回要拉對方的手,對著秦元禹笑了笑,又轉身離開。
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秦元禹心中越發無奈,“我有預感,一會,北橋還要帶一個人來。”
不過,這到底是在搞什么?!
……
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南明澤努力跟上北橋的步伐,北橋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快一些,陛下可沒有那么多時間等你。”
南明澤欲哭無淚,“知,知道了。”
好不容易趕到位置。
南明澤努力平復急促的呼吸聲,而秦元禹卻是有些驚訝地看了南明澤一眼,沒多說什么,轉頭看向北橋,說道:“你先下去吧。”
北橋直接道:“是。”
南明澤看了北橋一眼,臉色微白,可秦元禹的神情卻頗有些復雜,只是耐心地等待對方平復好呼吸。
片刻后,南明澤有些緊張地開了口,“陛下……”
秦元禹直接道:“南疆國君主?”
南明澤頓了頓,“……是,陛下,我今日來此……”
“……有要事稟告?”
南明澤張了張嘴巴,“……沒錯,西林和……”
秦元禹繼續接話道:“西林和東胡已與武極宗聯盟,設下計謀,要謀害大乾?”
南明澤瞪大眼睛,猛地抬起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坐在高位上的秦元禹,此刻,他只感覺臺上之人竟如此神秘。
他的嘴巴張張合合,看著秦元禹半天說不出話來,這不對啊,這和他想的不一樣!
而且,他說的都是我要說的詞啊!
所以,大乾的皇帝是怎么知道這件事情的?
看著南明澤驚駭的神情,秦元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這三個人可真是默契。
你們三就連詞都一模一樣啊!
第44章 南疆
跪在地上的南明澤戰戰兢兢, 坐在高位的秦元禹也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他現在真的很怕自己又是隨便做了點什么,一番巧合之下, 然后就把事情給辦成了。
不行,不能再給他們迪化自己的機會了!
盯著南明澤看了半晌,秦元禹下定決心,在腦海里詢問道:“小昏,你說,我要怎么辦?”
他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了。
昏君系統愣了一下,也有些不知所措, 它只是培養昏君的系統,自己又沒有當過昏君啊!
它糾結片刻, “嗯……宿主有什么想法嗎?”
秦元禹直接道:“我不敢有什么想法。”
昏君系統一時語塞,此刻,另一道聲音插了進來,“我覺得……”
秦元禹繼續道:“不要插嘴,小明,不要打擾我和小昏的昏君大計。”
明君系統沉默了一瞬, 倒也沒想打擾你們,可是你們看看跪在底下那個人啊!
他嚇得臉都白了, 感覺整個人都快碎了……
秦元禹還沒和昏君系統商量出個結果,另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陛下, 我坦白, 我全招。”
秦元禹:……?
他回過神來,便見南明澤臉色慘白, 深深地俯身,額頭緊貼地面, 仔細看去,他的身體甚至還在微微顫抖。
秦元禹頓了頓,怎么抖成這樣?
他柔聲說道:“別跪著了,先起來吧。”
不會是自己這一頓沉默給他嚇到了吧?可是,你是南疆的君主,又不是大乾刑部大獄的罪犯,怎么就到了‘我全招’這一步呢?
聽到這話,南明澤一直緊繃的神經猛地松懈下來,他下意識地大口呼吸了幾下,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好像已經無意識地屏息一段時間了,心中一陣后怕與慶幸,這大乾的皇帝……威勢可真重啊。
該死的,到底是哪個混/蛋傳出來的謠言?
什么傀儡皇帝?什么平平無奇?什么沒人會覺得這位會坐穩皇位?良心真是壞透了……這是故意讓他們這些人得罪陛下啊!
這比他們南疆人都毒啊!
南明澤的后背已經整個濕透了,在大乾皇帝沉默的這段時間內,他連自己和南疆民眾一起埋在哪都想好了。
陛下仁慈啊。
他動了動酸脹的手腳,慢慢起身,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隨后便一臉崇拜地看著秦元禹。
被這個眼神看得心中有些毛,秦元禹頓了頓,沖著南明澤笑了笑,說道:“剛剛是朕走神了,忘記叫你起來了,是我的不是……”
他話還沒有說完,南明澤便是一哆嗦,又跪到地上,連忙道:“沒有沒有,不是陛下的錯,是我實力低微。”
陛下還愿意給他找一個理由……陛下真是仁慈啊!
“你……”秦元禹還想解釋,南明澤連忙又是俯身一個叩首。
沉默片刻,秦元禹搖搖頭,說道:“快起來吧,南疆君主不怪我就好。”
南明澤又連忙爬起,連聲道:“不怪不怪,是我的錯。”
……這是被嚇成什么樣子了。
秦元禹也有些無奈,看來一直不說話也不行啊,更給了那些人迪化的空間。
不行,不能放棄,得說點什么挽救一下。
見南明澤落座,秦元禹剛要開口,南明澤便直接道:“陛下,我全招,武極宗很早便派人來了南疆,又是送些糧食作物和瘴氣相關的藥物,又是平息戰亂輔助我等建立政權。”
“當然,陛下放心,我們早就知道他們不懷好意,所以一直都是和他們虛與委蛇,我們還特地在他們一些人身上下了蠱蟲,這蠱蟲無聲無息,被下蠱的人完全意識不到自己被下了蠱,卻會潛意識地向我們透露武極宗的一些事情。”
南明澤似乎很是為這蠱蟲自得,談起這些來侃侃而談,可秦元禹卻有些驚訝了,這南疆真有蠱毒?
他下意識在腦海里詢問道:“小昏,小明,我身上沒被下蠱吧?”
昏君系統連忙道:“宿主放心,有我們在,絕不會讓除了我們兩系統之外的生命潛進宿主您的身體里。”
秦元禹沉默了下,這話好像沒什么問題,但聽起來怎么這么奇怪呢?有種我的身體竟成了它們兩系統的地盤的感覺?
見秦元禹沒說話,南明澤話語一頓,突然想到了什么,臉色一白,連忙道:“陛下,南疆絕無謀害大乾之心,我愿做主將這蠱蟲送給大乾。”
這蠱蟲名為問心蠱,它最大的作用就是不易察覺且會讓中蠱者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坦白一些信息,而且,中蠱者不會記得自己坦白的事情,不過它有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時效很短,最多不超過一天,問心蠱自己便會死去。
過去,他們只是拿這個去拷問一些硬骨頭的犯人罷了,而且,在知道自己被種下問心蠱之后,只要中蠱者意念堅定些,也不會說出什么東西。
根本就沒有他剛剛說的那么夸張,南明澤心中頓時一陣后悔,他剛剛有意夸大了問心蠱的作用,無非是想在大乾皇帝面前表現一番,這下可倒好,無法收場了。
他難道還要再去解釋這問心蠱根本沒有他說得那么厲害嗎?那他到底是在把這位皇帝當傻子,還是故意犯欺君之罪?
南明澤滿臉苦澀,幸好這并不是關鍵,這樣想著,南明澤直接道:“陛下,今日機緣巧合之下,這問心蠱被我種在了武極宗的某個人身上,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姓,但我知道他來京城的目的。”
說著,他跪在地上,挺直身體,一臉認真地說道:“陛下,他來此是為了在明日的宴會上刺殺西林使者。”
“而這應該還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武極宗還有一人,今夜將西林女君,東胡女君,還有我叫去他房間,叮囑我們等明日事情結束,他讓我們偽裝成幾日之后匆匆趕到京城,然后借機向您發難。”
“陛下,今日之事我絕無半句虛言。”
說著,南明澤似乎還覺得不保險,直接將會面時的場景一字一句地敘述了出來,語速很快,后面還將在得知明日宴會時西林使者將被刺殺的消息后,他直接將消息遞給了西林和東胡那邊,希望他們能夠率先對武極宗發難的事情也說了出來。
說到后面,南明澤已經想明白了大乾皇帝為何會知道他來這的目的了,因為西凌云和東修玉兩人早已經提前說了。
估計說得內容還是一樣的。
說到底,他們三個人的想法都是一樣的,武極宗和大乾怎么互相針對都和他們無關,他們哪一邊都不站,若是有人想要用利益來拉攏,那他們就會吃下利益,然后再將拉攏推拒回去,反正,若是有人想要用武力強壓住他們,那他們就干脆投到另一邊。
總之,他們三個都是墻頭草,誰都不會真正投向某方,誰也不敢投向某一方。
但現在,南明澤的想法變了,他覺得他們三個的想法好像從一開始就被這位皇帝給看透了。
而且,算算時間,這位大乾皇帝應該沒跟那兩位聊太久,可卻把自己留了下來,顯然,這位皇帝很清楚,三國中最大的突破口,也是最迫切想要改變本國境遇的人,只有他。
西林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但資源和糧食都不缺,就算困守一城也能活得很好,雖沒有多少人有武道天賦,但基因優勢擺在那里,就算比不上武者,也完全不缺勞動力。
而東胡地處沙漠腹地,卻有綠洲傍身,同樣不缺資源,而且他們也比西林的武者要多,雖遠遠比不上大乾,但同樣夠用。
只有他們,南疆既有瘴氣,又有毒蟲,能夠活下來便已是不易,南疆國更是在最近十幾年才在武極宗的幫助下建立政權。
他們既缺糧食,又缺藥物,還受武極宗掌控。
可以說,他們南疆才是最需要武極宗的資源的,若不是北笙的領導者直接被武極宗招攬,他們的人也大多把心思放在北笙那邊,沒多少人愿意關注南疆,可能他們南疆早就淪為武極宗的傀儡了。
所以,他是最心驚膽戰的那個,也是最迫切地想要抓住機會,擺脫掌控的那個。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一直保持沉默的秦元禹,直接道:“只要陛下愿助我南疆,南疆愿永為大乾附庸。”
他決定拼一把,也賭一把,就賭大乾這位皇帝不僅能救出北笙,同樣也能救一救他南疆。
還沒有回過神來的秦元禹:啊?
不是,我還沒想明白武極宗的陰謀到底是什么呢……
不過,隨著南明澤聲音響起,秦元禹也慢慢想通了,武極宗這是拿他們三個當炮灰呢,會面時絕口不提他們要做什么,若不是南明澤恰好在另一人身上種下問心蠱,恐怕他們三人都不知道原來武極宗要做的就是暗殺某國的使臣。
暗殺使臣,卻要他們三國因此對大乾發難,秦元禹很快便想出了武極宗在這場計謀里要做的事情,推波助瀾,最好能推出一場戰爭,一場席卷三國和大乾的戰爭。
三國包圍……不,秦元禹神情一頓,應該是四國,四國里武極宗掌握最深的那個原本是北笙啊。
若是四方包圍……想到這,秦元禹深呼一口氣,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慶幸自己的誤打誤撞,慶幸自己提前解救出了北笙,為大乾在死局中留出一條活路。
不過這前兩國也不老實啊,明明知道武極宗的具體謀劃,到他面前時卻只說武極宗要設下計謀,還坑了其他兩國一手,而且他不認為當時他要是多問幾句,對方就會老實回答,只可能會跟他裝傻。
畢竟,明面上他們確實什么都不知情,就連武極宗都覺得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計劃,甚至都不覺得這三國脫離了他們的掌控。
可轉頭,他們就跑來跟自己報信了。
當然,秦元禹倒也不是怪她們,畢竟,實力不如大乾和武極宗,又不甘心淪為傀儡,自然要在兩方小心游走。
只是,南疆君主為什么突然全部坦白了呢?
這個問題剛剛升起,秦元禹就想到了什么,臉色有些黑,好像是被他自己嚇得……
好嘛,這下又誤打誤撞地把事情解決了。
但事已至此,關乎大乾的未來,他總不能矢口否認,還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吧。
他暗暗嘆了口氣,抬起頭,看向南明澤,輕聲說道:“你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南明澤身體微顫,心中是說不出的復雜,但總之,這位大乾皇帝終于算是接受他了。
“起來吧。”
抬頭看了眼時間,又看了看南明澤那仍有些蒼白的臉和兩頰微微顫抖的軟肉,秦元禹頓了頓,站起身,上前幾步,扶了南明澤一把,這南疆君主好歹將消息全告訴他們了,也跪了他這么久,自己還是扶一把吧。
當秦元禹湊近時,南明澤這才看清大乾這位皇帝的臉,五官俊朗出眾,可是,這看起來……好像年歲不大啊?
這樣年輕到甚至有些青澀的模樣,甚至讓南明澤都有些許恍惚,這樣一個翩翩少年真的會是剛剛那個給予自己無窮壓力的大乾君主嗎?
他還沒回過神來,秦元禹便已經上前將他攙扶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皇帝沖著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南明澤,對嗎?”
南明澤張了張嘴,點頭,“是。”
少年皇帝笑了笑,輕聲道:“你做得不錯,南疆的事情我大乾會幫你的。”
聽到這話,南明澤心中一喜,可下一秒,少年皇帝繼續道:“只要你能夠擺正自己的位置。”
聞言,南明澤動作微頓,神色認真,“是。”
……
離開房間,南明澤朝驛站走去,抬起頭,月光溫潤如水,微風吹過,明明是這般靜謐的美景,南明澤卻莫名打了個寒顫,后背黏濕的汗被冷風一吹,涼颼颼的。
他下意識回頭看向大乾皇宮的方向,后知后覺地想到,陛下恩威并施的手段……可真是厲害啊。
微風拂面,一直緊繃的南明澤終于放松下來,也慢慢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再回憶起剛剛的經歷,南明澤頓時驚覺,從一開始他就掉進了秦元禹的陷阱!
就連西凌云和東修玉二位女君也成了秦元禹的棋子,還是推他入局的最關鍵的棋子。
只要他落入了棋局,他就很難逃脫了。
讓他恐懼,讓他遐想,再讓他主動坦白,恩威并施。一套流程下來,等他再回過神,他已經心甘情愿地讓南疆成為大乾的附屬,甚至是迫不及待,擔心對方不接受的那種。
南明澤心中悚然,而且說不定,在某一天,他也會成為推動西凌云和東修玉兩人入局的棋子。
簡直是毫無招架之力,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入局了,成為了秦元禹功績的一部分。
此刻,南明澤不再恐懼,只是有種淡淡的絕望,這是天才?不,這是怪物,超乎常人的怪物。
不過片刻后,他又開始回憶起臨走時的場景,秦元禹主動攙扶,柔聲安撫,并做出保證。想到這,南明澤心中暗嘆一口氣,其實也不錯,最起碼這位大乾皇帝人很好,比武極宗那些拿人煉藥的畜/生好多了。
陛下果真仁慈啊……這個感慨剛剛升起,南明澤臉色一僵,等等,他是不是很早便有這個感慨了?
神情幾經變化,到最后,南明澤滿臉無奈,玩不過,根本玩不過,虛虛假假,真真實實,總之,自己逃不掉了。
看著不遠處的驛站,南明澤步伐一頓,轉頭看向西凌云和東修玉兩人房間的方向,片刻后,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
既然已經站到了大乾這邊,那就干脆做得更好一些吧,況且,陛下如此英明仁慈,功績里怎能只有他南疆一國呢?
這點小事,他該為陛下分憂才是。
……
送走了南明澤,秦元禹忍不住打了個哈切,這么晚了,真是太困了。
他對著風衛的位置招了招手,下一秒,墨老瞬間出現在他面前,然后便是一臉不爽的風衛,甚至還有意擠了擠墨老。
秦元禹沉默了一瞬,無視了滿臉興奮,迫切想要詢問些什么的墨老,他轉頭看向風衛,“風伯,能麻煩你把剛剛的事情告訴我爹和大哥他們嗎?”
“好歹是西林的使者,總不能真讓他死在宴會上。”
風衛點點頭,轉瞬便消失了。
等風衛離開,墨老嘿嘿一笑,剛想說些什么,秦元禹便擺擺手,朝自己寢宮的方向走去,說道:“墨老,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今晚真的很困了。”
說完,他又打了個哈欠。
見秦元禹一臉困倦,墨老也暫時收了詢問的心思,輕聲說道:“那好吧,你好好休息。”
說完,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放心,明日有我在。”
聽到這話,秦元禹回頭看向墨老,困意讓他有些睜不開眼睛,因此也沒有看清此時墨老臉上的神情,他頓了頓,朝墨老露出一個笑容,“那就麻煩墨老了。”
墨老愣了一下,輕哼一聲,“放心吧,這點小事而已。”
他很快消失在原地,而在秦元禹看不見的地方,墨老心中驚訝,這小子……收攏人心的本事是真強啊。
他不清楚秦元禹到底是真困還是偽裝,總之,看到他那番困倦的模樣,他竟然心軟了!還主動開口要替他盯著,連酬勞都沒要!
真是……
此刻墨老開始有些擔心自己那個只知道玩木頭的傻徒弟了,他自己在面對秦元禹時都有一瞬的心軟,更別提他那個傻徒弟了,不得被秦元禹忽悠瘸了?
躺在床上,秦元禹的意識已經開始慢慢模糊,腦海里,昏君系統卻默默開口道:“宿主啊,不是說好了嗎?我們是要做昏君的啊。”
一個晚上而已,你怎么就直接把南疆給收了?
秦元禹呼吸一滯,意識有一瞬間的清明,連忙道:“意外,意外,況且南明澤都把所有事情說出來了,我總不能強行裝沒聽到吧?”
“至于昏君……”他的意識又慢慢模糊,聲音斷斷續續,“明天再說,明天再說。”
第45章 計劃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腦海里便開始播放起昨夜的場景,看完全部, 秦元禹猛地坐直身體,瞬間清醒過來,驚呼出聲,“我去,怎么會這樣?!”
昏君系統嘆了口氣,“宿主,一個晚上啊, 僅僅只是一個晚上,南疆便愿成為大乾附庸, 這就是你說的要當昏君?”
這功績,比當明君的時候還猛啊……
秦元禹嘴巴張張合合,一臉尷尬,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好訕訕笑道:“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明君系統適時開口道:“宿主, 我剛剛給你加了五十點。”
秦元禹:……
小明這波嘲諷簡直拉滿了。
沉默片刻,秦元禹打起精神, 直接道:“小昏,我不相信,昨日的事情絕對是巧合, 你放心, 不就是昏君嗎?學壞容易學好難,這個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一次兩次還行, 怎么可能次次都有這樣的好運氣?”
昏君系統也覺得秦元禹這番話有道理,開口道:“這倒是, 一兩次巧合倒還可能,但怎么可能次次都是巧合?”
明君系統幽幽地插話道:“若次次都是巧合,只可能從一開始就不是巧合。”
聞言,昏君系統話語一頓,“宿主,你不會……是在演我吧?”
以前是靠著嘴炮薅羊毛,現在不會是薅不到了就來演他吧?
秦元禹:?
他也一臉委屈,“你怎么可以懷疑我?別人迪化我也就算了,小昏你可是住在我腦子里的啊,我想什么你都一清二楚,怎么也跟他們一起迪化?”
昏君系統一愣,也是哦。
它訕笑兩聲,隨手給秦元禹加了兩點,“宿主,別介意,都是小明挑撥我們。”
秦元禹輕哼一聲,倒也沒太在意,畢竟,想到昨夜的事情他也是有些頭皮發麻,不過沒關系,一個南疆而已,阻擋不了他的昏君之路!
……
宴會是戌時開始,現在不過巳時,還有時間去解決宴會的事情。
秦元禹剛剛起身收拾好自己,一個侍從便走了進來,“殿下,大殿下和陛下正在正殿內等您。”
秦元禹愣了一下,他還想一會去找他們商量呢,結果,他們直接到他的宮殿來了。
正好。
秦元禹快走幾步,剛推開門,便見到了幾張不算熟悉的面孔,秦元禹動作一頓,這些大臣們怎么來了?
秦元禹心中頓感不妙,看到正朝他招手的秦元禮后連忙跑了過去,也因此沒注意到那些大臣們投來的復雜目光。
走到秦元禮身邊,秦元禹剛想問些什么,秦元禮便笑著說道:“恭喜陛下再得南疆。”
秦元禹:……
好好好,又是一記暴擊。
他頓了頓,連忙道:“大哥,你就別打趣我了,今日這些人是?”
秦元禮笑著說道:“是禮部的大臣。”
“一國臣服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上次是因為北笙已到了絕境,更是需要大乾出兵幫助,但這次,南疆這邊就需要這些大臣們來洽談了,何時幫,怎么幫,以什么形式幫都需要這些大臣們來商討。”
說起來,西林和東胡那邊好像也有和大乾接觸的意思……
秦元禮眼睛微彎,不愧是小七,完美啊。
聽到這話,秦元禹微微松了口氣,原來是因為這個,還好還好,南疆而已。
他還想再問些什么,一道略微有些陌生的身影便靠了過來,那人約末四十多歲,兩鬢微白,臉上也帶著些許細紋,但仍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殿下。”
秦元禹愣了下,回憶了下,笑著說道:“原來是譚尚書。”
譚同華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臉上的細紋越發清晰,“殿下真是深藏不露,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一個晚上便拿下南疆,比收服北笙的速度還要快些。”
秦元禹:……
貼臉嘲諷是吧。
他頓了頓,將已經涌到嘴邊的反駁的話語又咽了回去,事已至此,他根本解釋不了,別說這些人不信了,昨天的事情,要不是他就是當事人,他自己也不會信。
想了想,秦元禹神色平靜,對著譚同華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所以,譚尚書找我何事?”
秦元禹對譚同華的態度不冷不淡,譚同華卻半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臉上的笑容反而更濃郁了。
禮部雖不是權力部門,但作為禮部尚書,譚同華在朝堂的作用還是不小的,他也很少對某個人某件事表達贊賞,如今對秦元禹好一番夸贊,對方卻依舊平靜。
這說明什么?說明在秦元禹眼里,他早已不需要這些大臣的傾向和贊譽,他已是掌控者,這些大臣都是他的下屬,他完全不需要去因為一個大臣的稱贊而感到喜悅。
可從沒有站過隊的譚同華反而最吃這一套,他是徹頭徹尾的忠君派,他不喜歡參與進奪嫡的爭斗中,也從不會倒向任何一個皇子,他忠誠的只有大乾的君主,誰當上皇帝,誰就是他的主子。
所以秦元禹這番表面疏離,內里卻盡顯自信的表現狠狠戳中了譚同華的點,他笑著說道:“下官來此,是想問一下昨日的具體情況,準確的說,是南疆君主的態度,這也決定了我們以何種態度對待南疆。”
其實,不來詢問秦元禹也可以,他們這些人都在禮部任職多年,這種事情他們再了解不過,但是,南疆事小,向皇帝表明自己的態度對他們來說才是大事啊。
說實話,作為忠君派,秦元禹這半年的表現真的是驚艷到了他們,北笙,軍部,如今又是南疆……誰勝誰負不是已經一目了然了嗎?
況且,這位的秉性和天賦,他們也是很滿意啊。
所以,他們已經不打算矜持下去了,別看現在只有他一人來找秦元禹搭話,但現在正關注他們的大臣可不在少數啊。
這樣想著,余光瞥見其他大臣們投來的目光,譚同華笑容又擴大了些許,臉上的笑紋也越發清晰。
聽到譚同華的問題,秦元禹頓了頓,直接道:“南疆所求不過資源,大乾地大物博,資源豐富,在保證大乾所需之后,南疆那邊需要什么就給他們什么。”
這……譚同華微微一驚,居然是仁君的性子?
他算不上多么驚訝,但也有一點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秦元禹愛民如子,但沒想過,對南疆民眾,他也是這樣寬容大度。
還沒等他說什么,秦元禹又繼續道:“對了,我大乾給了南疆這么大的幫助,讓他們把蠱毒之術都交給我們也很合理吧。”
譚同華愣住了,回過神來后,他滿含笑意地看了秦元禹一眼,故意問道:“若是他們不愿意呢?”
秦元禹輕哼一聲,“不愿意?容不得他們不愿意。”
威勢……譚同華心中暗暗贊嘆,這才對嘛,皇帝怎么可以只有仁慈之心?要恩威并施。
下一秒,秦元禹繼續道:“況且,他們不可能不愿意,比起隨身攜帶傷人傷己的蠱毒,與天然瘴氣做斗爭,一身傷痛,自然是享受著大乾的救助和扶持,安穩度日更好一些。”
“我們也不需要強取,只需高價聘請他們教授大乾人蠱毒之法,或者是解毒之法,理由很充分不是嗎?畢竟,我大乾是來幫助他們的,沒有這些技法傍身,他們如何幫助南疆民眾呢?”
“況且,我大乾如此盡心盡力,南疆也不可能完全沒有表示吧?”
秦元禹說得痛快,看似在為大乾著想,但其實他就是有點被迫害妄想癥發作了,總擔心某天南疆的蠱毒就被種到他身體里。
說了這么多,就是為了徹底按死這個可能,畢竟他還是很怕死的,就算有風衛和墨老,他也擔心他們防衛不過來,而且,就連系統也只能幫他確認身體里有沒有蠱毒,卻完全沒辦法防備。
所以,大乾必須徹底掌握南疆的巫蠱之術。
可這些話聽到在場的大臣耳朵里卻是有些驚訝了,他們一個個抬起頭,看向秦元禹,這是要徹底吞并南疆啊。
拿走他們的巫蠱之術,又出兵出力,看似是扶持南疆,實則是同化南疆啊,而以那位南疆君主的性子,他拒絕不了,也無法拒絕。
他們也對那位南疆君主有些了解,比起野心,南明澤更期待他的民眾吃飽穿暖,生活富足平安。
陛下真是拿捏住了這位南疆君主的死穴。
不過想了想這半年對方的動作,眾大臣頓時又不驚訝了,果然,這才是陛下,幾招落下,利益便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大。
陛下謀略之深,布局之遠,目光之廣,實在是不可捉摸啊。
雖然他們對陛下的性格也有所猜測,但這還是秦元禹第一次主動在他們面前說這些。
幾位臣子心中一動,對視一眼,原本還有些許猶疑的念頭被瞬間按死,他們向陛下表態,陛下也借此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和聰明人對話就是愉悅。
看來,他們的選擇也該定下了,這位的皇位已是板上釘釘。
一直默不作聲的乾皇嘴角微微彎起,片刻后,又恢復到最開始的一臉平靜,“好了,南疆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譚同華看了秦元禹一眼,隨后轉身朝乾皇行禮,道:“謹遵陛下旨意。”
即將上任的這位陛下可真是和他的心意,仁慈又不乏威嚴,謀略頗深,心思機敏,性格溫和,還很懂他們這些人的心思,簡直是完美啊。
幾個大臣紛紛離去。
等他們離開,秦元禹剛想問乾皇些什么,乾皇便先一步開口道:“宴會的事情,你想怎么辦?”
秦元禹:?
這不是我的詞嗎?
他有些語塞,剛想反駁,乾皇便像是猜到了什么,直接道:“年宴是由你負責承辦的。”
聽到這話,秦元禹下意識扭頭看了身旁的秦元禮一眼,見狀,乾皇補充道:“也不許向你大哥求助。”
“對了,還有武極宗的事情,我知道你不想了解太多,但是你身為大乾皇子,一些事情我還是要告訴你的,武極宗是一個非常有實力的門派,而它一心毀滅大乾,玉羅教的背后就是它。”
說完,乾皇站起身,“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要對武極宗提起警惕,至于宴會的事情,我不會插手,按你想的去做吧。”
說著,他便直接離開了。
看著乾皇干脆利落地離去的身影,秦元禹愣住了,連忙看向秦元禮,秦元禮神情無奈,朝秦元禹攤了攤手,說道:“不要看我,小七,這次我是真的幫不了你。”
說完,他也連忙離開了。
秦元禹有些沉默,下意識開始思索要如何處理宴會的事情,腦海里,昏君系統連忙道:“宿主,好機會啊!昏君之路近在眼前啊!”
“可是……”秦元禹還有些猶豫,若是為了成為昏君就無視武極宗對西林使者的刺殺,他倒也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況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秦元禹眼睛一亮,他也不需要西林使者真的被刺殺吧。
只要他能在武極宗刺殺西林使者之后,再把西林使者救下來,那不就完美了嘛!
等等,可是,成為昏君,為什么非要看著武極宗刺殺西林使者呢?
很好,問題又來了,到底怎么樣才能做昏君呢?
他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墨老便出現在了他眼前。看出秦元禹的凝重,墨老主動開口道:“我去把武極宗的人殺了?”
聽到這話,秦元禹回過神來,搖搖頭,“先不用,他還有用。”
西林使者要不要被刺殺,他不確定,但他很確定一點,武極宗的人活著,他還能圍繞那個人,思路擴展一下,想一想怎么做一個昏君,但要是他死了,自己就更沒有思路了。
墨老頓了頓,看了秦元禹一眼,沒說什么,轉身便消失在了原地,有用?還想用他做什么?
一個早早便被武極宗拋出當棄子的人。
不過現在,小七居然會把計劃簡單透露給他了……
……
驛站,房間內。
西凌云和東修玉兩人臉色陰沉,而正坐在她們對面的南明澤卻一臉悠哉,反正他已經跳反了。
西凌云和東修玉兩人對視一眼,又看向面前的南明澤,西凌云開口道:“所以你跟我們說這些干什么?拿我們當作你討好那位大乾皇帝的籌碼嗎?”
南明澤笑瞇起眼睛,配上那張圓潤的臉蛋,顯得格外喜慶友好,可西凌云和東修玉兩人卻是莫名打了個寒顫。
“當然不止如此,有一個人可以成為我們三個人的籌碼。”
南明澤意有所指,兩人也瞬間意會,“武極宗的使者?”
南明澤輕哼一聲,“什么使者?他們拿我們三國當誘餌,讓我們吸引大乾的注意力,好讓他們在大乾內部為患。”
“這……”
見西凌云和東修玉兩人面露猶豫,南明澤繼續道:“你們好好想想,跟著武極宗可是死路一條,給出那么點資源就想讓我們三個國家為他賣命,還有那北笙國,不僅財富全被武極宗掠奪,就連民眾都被他們練了血藥……”
西凌云越聽越煩躁,脾氣上來,直接道:“好了,武極宗的危害我也很清楚,可是,誰能確定大乾那位皇帝不會把我們當棋子呢?”
“我們就是被放在砧板上,待人宰割的肉,與其期待哪個屠夫割肉時能讓我們受的苦少一些,還不如想想我們怎么才能逃出這個砧板!”
“憑什么我們就要任他們宰割?”
西凌云這話說得很沖,但是,兩人都是一陣沉默,他們也知道西凌云這話說得很對,憑什么他們就要任人宰割?
南明澤沉默良久后,嘆了口氣,開口道:“因為差距太大了。”
他頓了頓,語氣平靜,“昨夜,大乾皇帝給我的壓迫感真的太強了,當看清他的臉時,我都不敢想象,這個看起來青蔥俊秀的少年,居然就是剛剛那個讓我滿臉慘白,渾身止不住顫抖,神秘且威嚴的皇帝。”
“我調查過了,他才二十……”
“換個思路想想,現在他很年輕,還需要利用我們,可再過幾年,他的手段越發成熟,有他在,大乾的發展肯定也會越來越好,到那時,他真的還會需要我們嗎?”
聽到這話,西凌云和東修玉兩人臉色都是一變,南明澤繼續道:“我們現在投向大乾,未嘗不是從龍之功?”
“我有預感,大乾有這位皇帝,未來必定蒸蒸日上。現在臣服,我們便是主動投靠,是看好他的未來,是投機者,相應的,這位皇帝也會對我們有所優待,借此機遇我們的國家說不定也能扶搖直上。”
見兩人一臉意動,南明澤直接道:“說實話,再像之前那樣搖擺是不可能了,我們也沒有那個實力去擺脫他們,武極宗和大乾,我們必須二選一。但作為和你們境遇相同的人,我想說,選大乾。”
“無論是心胸、眼光、天賦還有性格,我都可以以性命做擔保,大乾那位皇帝絕對要超出武極宗宗主太多太多。”
“投向大乾,是我們最好的選擇。”
說著,他站起身,“我言盡于此……”
他還沒說完,東修玉便開口道:“我加入。”
西凌云看了東修玉一眼,低聲道:“我也加入。”
南明澤嘴角翹起,剛要說些什么,便見東修玉站起身,“希望那位皇帝真有你說得這么優秀。”
南明澤笑著說道:“自然。”
東修玉點點頭,“那走吧。”
南明澤有些懵,西凌云卻直接道:“抓人啊,最好趕在今晚宴會之前。”
東修玉補充道:“是必須趕在宴會之前。”
“今晚的宴會是我們最好的賠罪的機會。”
說著,她看向南明澤,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對你來說,拉攏我們兩國,就已經是很不錯的功績了,所以,那位使者,就交給我們吧。”
南明澤動作微頓,抬眼看向面前這個比他還矮一個頭的女人,片刻后,他扯了扯嘴角,“自然,你們給我面子,我當然也要給你們。”
“希望你們不要讓陛下失望。”
東修玉笑了笑,“別小瞧了我們,東胡和西林雖無巫蠱,但也有自己的本事。”
說著,她回頭看向西凌云,說道:“凌云,我們走。”
……
等西凌云和東修玉兩人離開,南明澤坐在房間里等了一會,很快地,北橋走了進來,見屋內只有他一人,北橋眉梢微挑,“她們呢?”
見北橋到來,南明澤沒有驚訝,對著北橋招招手,說道:“北笙王君,來,這邊坐。”
說著,他還為北橋貼心地倒了一杯茶水,北橋接都沒接,臉上帶著莫名的笑意,“別了,我可不想被下蠱。”
南明澤動作微頓,聳了聳肩,一臉無奈,“這都是你們對南疆的刻板印象啊,我只是一個人畜無害的胖子罷了……”
北橋坐在南明澤對面,“我可不覺得一個人畜無害的胖子能夠一見面便在武極宗的人身上種下了蠱。”
他話語微頓,“昨夜南疆的投靠……其實你早就做好決定了,對嗎?”
南明澤和北橋對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點點頭,“沒錯,只是,事情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很清楚南疆除了大乾以外沒有任何出路,所以我的確打算投向大乾,但絕不是以這種形勢,站在主導地位的人……該是我來對。”
他嘆了口氣,有些無奈,“本想借著武極宗的陰謀,順水推舟,賣大乾一個人情,卻沒想到……”
想到這,南明澤搖搖頭,“差距還是太大了。”
北橋輕嗤一聲,“我早就說過了,陛下仁慈,可謀算無人能及,想利用陛下……真是天真。”
南明澤聳聳肩,沒有接話。
靜默半晌后,北橋繼續道:“對了,那兩位女君呢?”
南明澤頓了頓,“去抓武極宗的人了。”
北橋愣了一下,“我以為,這個功績也會是你的,頂多會帶上她們一起。你還真大方……”
南明澤苦笑一聲,一臉無奈,“什么大方?她兩反將了我一軍。”
“什么意思?”
南明澤嘆了口氣,“她兩估計早就聯合起來了,在來京城之前。西凌云負責指出問題,東修玉負責打圓場,她兩就是一伙的,虧我之前還真以為她們關系不太好。”
“而且,我估計,昨夜你我去見陛下的時候,她兩就已經商量好一切了,她們早就決心投靠大乾,卻一副不想為人棋子的表現,無非是想拿捏我罷了。”
“所以,這份功績也就歸他們了。”
說著,他又是嘆了口氣,“我估計她們已經對大乾表露出投靠的意思了,只是故意在我面前釣著,逼我把武極宗的那份功績讓出來罷了。”
“而且,東胡和西林早有投靠之意,這樣算來,我的功績又少了一半。”
北橋聽得目瞪口呆,沉默良久后,失笑出聲,“你這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啊。”
南明澤擺擺手,“但真正的獲利者永遠都是陛下。”
聽到這話,秦元禹無腦吹的北橋看南明澤都順眼了些許,“你這話說得合我心意,放心,我會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兩句的。”
南明澤笑容滿面,又是一副喜慶祥和的模樣,“那就多謝北笙王君了。”
先前真是沖動下,一時失手,幸好,幸好還有這個小年輕……
況且,他還有一份功績呢。
西林和東胡兩位女君只知有武極宗的人要刺殺西林使者,卻不知道他在哪,只有他知道。
想到這,南明澤嘴角的笑容又咧開了些許。
……
申時一刻。
“……這幾天,你們要盯好京城的治安。”秦元禹耐心叮囑眼前幾人。
隨著青羽衛的發展,秦元禹也開始細化他們的職責,有負責盯權貴,辦冤案的,也有負責盯那些仗著武力行事肆意的武者。
就像他說的,他要給這個世界的特權階級頭上懸一把刀,不只是勛貴,還有那些武者。
往常那些行事肆意的武者,大乾的官兵是不會管的,畢竟,又沒有殺人,只是搶些東西而已,武者高普通人一等,態度囂張點又如何?
他們不管,秦元禹便專門撥出一部分人來管。只是,有意思的是,洗脫冤屈的李成在辭去官職后,和柳如茵選擇加入的反倒是針對武者的一隊。
當時,他還隨口問過原因,李成說,“勛貴貪污枉法,是大乾的毒瘤,但那些仗著實力肆無忌憚的武者更是大乾的禍害。”
柳如茵也說道:“與其說滅我們兩家滿門的是大乾軍部指揮使吳暢,不如說滅門之人是武者吳暢,他身上是洗不掉的江湖習氣,快意恩仇,為兄弟報仇,卻無視王法。”
“犯法的勛貴要除,這些無牽無掛,無法無天,更是完全有實力禍害百姓的武者更要除。”
而更有意思的是,那些身家清白的武者卻更愿意加入針對貪官的隊伍。
秦元禹沒對他們的選擇過多干涉,畢竟,只是針對方向不同而已,他們都是青羽衛的一員。而且,出身官宦的人去針對武者,出身普通的人去針對官宦,兩方受的掣肘都會少上很多。
聽完秦元禹的叮囑,柳如茵和李成兩人點點頭,行禮道:“是。”
秦元禹擺擺手,兩人離開片刻后,又一道腳步聲匆匆響起。
秦元禹有些驚訝地抬頭望去,便見北橋匆忙趕了進來,“陛下,臣有要事稟告。”
還沒等秦元禹反應過來,北橋便迫不及待地將自己打聽到的三人動向全部說了出來,說完,他還一臉期待地看著秦元禹。
秦元禹頓了頓,“……做得不錯。”
北橋眼睛一亮,摸了摸腦袋,強壓著嘴角的笑意,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些,“沒什么,沒什么,為陛下分憂。”
陛下剛剛夸他了哎!
說著,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補充道:“對了,陛下,南明澤應該還有隱藏,而且,他似乎想要利用我接近您。”
他雖然年輕,但能在玉羅教中臥薪嘗膽,努力偽裝,并籠絡到一部分屬于自己的勢力,就說明他絕不是什么傻白甜。
不是誰都有魄力,抓住機會便向秦元禹求助,讓大乾出兵北笙的。如今北笙雖臣服大乾,但卻成功擺脫了玉羅教的操縱。
雖貧瘠,但北笙仍存。
聽到這話,秦元禹動作微頓,一個今日他一直都在思考的人瞬間浮現,他站起身,“武極宗是不是派了兩個人來?”
北橋一頓,“陛下的意思是,東胡和西林去抓那個計劃早就失敗的武極宗武者,而南明澤則是想要抓住那個即將刺殺西林使者的人!”
原來如此……
難怪南明澤不著急,原來他真正的后手在這里!
一個計劃失敗,徹底暴露在他們所有人面前的使者,自然沒有另一個只有南明澤一個人知道動向,并隨時可能會刺殺西林使者或是大乾某個人的殺手價值高。
北橋心中暗嘆,腦海里竟又浮現出南明澤那一臉和善的臉來,他嘖嘖兩聲,這算什么人畜無害的胖子……明明陰險得很啊。
聽到北橋的話,秦元禹直接道:“北橋,你去和他說一聲,先不要動那個人。”
北橋愣了一下,下意識想要詢問,又意識到了什么,點點頭,“是。”
說完,北橋就連忙離開了。
等北橋離開,秦元禹低頭沉思,腳下也來回踱步,看起來頗有些困擾。
腦海里,昏君系統小聲安慰道:“宿主,如果實在想不出,我們就換一個思路吧,這邊就兩個人而已,能擴展的地方實在太少了……”
它話還沒有說完,秦元禹腳步一頓,“我想到了!”
“對啊!兩個人!我想到思路了!”
秦元禹頗有些激動,“小昏,你把我點醒了,武極宗那邊才派了兩個人,還都被那些人知道了,但如果讓武極宗那邊多派些人,我卻始終不抓呢?”
昏君系統話語一頓,一個詞匯瞬間浮現,“養,養虎為患?!”
秦元禹直接道:“對,沒錯!”
昏君系統也是一喜,“原來是這樣!讓武極宗的人多來些,危害大乾,而明知道武極宗要危害大乾,卻不動手抓人,放任他在大乾壞事,昏庸,真是太昏庸了!”
“宿主你可真是聰明!”
昏君系統直接道:“宿主,我給你加點!”
看著瞬間上漲的五十點數,秦元禹努力繃直嘴角,回過神來,對著風衛的位置開口道:“墨老,能拜托你件事嗎?”
墨老瞬間出現,“什么事?”
這小子能讓我做什么事?趕在南疆那個君主前抓住武極宗那個殺手?
他還在思索,面前的秦元禹卻已經開口道:“麻煩您去叮囑北橋和南明澤一聲,那個殺手絕對不許抓,相反的,還要讓他們鼓動那個殺手,讓殺手給武極宗傳信,讓武極宗再往大乾派些人來。”
墨老心頭一震,隨后深深地看了秦元禹一眼,內心滿是忌憚,“……我知道了。”
秦元禹對著墨老笑了笑,“麻煩墨老了,墨老若是需要什么,盡管跟我說。”
墨老又看了秦元禹一眼,心神巨震下他的呼吸都有些不暢,“……不用,你能信任我就是最好的酬勞。”
這樣一個堪稱恐怖的人愿意信任他,拉攏他,已經很不錯了,他可不敢仗著入圣期的修為放肆。
此刻的墨老已經不再是不會與秦元禹為敵,現在是完全不敢與他為敵了。
墨老心中暗嘆,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落到秦元禹手里,還是干脆利落地自殺比較好,否則,就是生不如死啊。
就怕,就怕自己到時候說不定連自殺的機會都沒有。
不行,他回去得叮囑一下自己徒弟,千萬,千萬不能對秦元禹生出半點不臣之心。
……
驛站房間內。
北橋和南明澤兩人面面相覷,前者是有些拿捏不懂秦元禹的命令究竟是何意,一直在思考,而后者就是有些尷尬了,他還以為真的碰上一個可以拿捏的小年輕呢,結果對方反手就去找大乾皇帝報信了。
對坐片刻后,南明澤輕咳兩聲,開口道:“北笙王君,陛下到底有何旨意啊?”
進來之后便只說陛下有命令給他,卻不說是什么命令。
北橋頓了頓,“……我有些看不懂陛下的意思,陛下讓我勸你先不要動武極宗那個殺手。”
南明澤臉色一僵,雖說他確實有些小心思,但大乾也不至于這么限制他吧。
他面色幾經變化,最后,他還是平靜地開口道:“好吧,我知道了。”
身為一條砧板上的魚,自然是拿刀者說什么他做什么,任人宰割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等一下……”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兩人臉色一變,猛地從座位上站起,剛想有什么動作,卻被一股氣勢鉗制住,動彈不得,下一秒,墨老出現在兩人面前,隨后看了南明澤一眼,說道:“在我面前,這些東西就沒必要拿出來了吧。”
南明澤臉色一白,“入,入圣期……您,您是?”
墨老輕哼一聲,震碎了南明澤手中的蠱蟲,說道:“是陛下讓我來的。”
聞言,兩人神色一松,倒也沒有再繼續懷疑,畢竟,入圣期大佬都露面了,首先武極宗不可能會派入圣期來,若是真的來了,大乾也不會毫無所覺。其次,若他是武極宗的人,也不需要拿這些話來騙他們。
見兩人神色和緩,墨老笑了笑,這兩個人腦子倒是轉得快,雖然完全比不上秦元禹,甚至都猜不出秦元禹的真正意圖,而且就連他們猜不到這一點,秦元禹也預測到了。
想到這,墨老神色一頓,秦元禹讓他來的目的應該也不只是傳話吧。
他收回氣勢,坐下,說道:“陛下擔心你們不能理解他的意思,特來派我來多說幾句。”
聞言,兩人一愣,連忙跟著坐下,“您請說。”
“陛下的意思是,殺手要留,更要鼓動他向武極宗求援,讓武極宗多派些人。”說著,墨老微微一笑,“當然,派多少人便需要你們自己把握了。”
看著兩人一臉若有所思,墨老笑了笑,“好了,話已帶到,我要回去了。”
說著,墨老想到了什么,頓了頓,直接道:“你們可以放心,我好歹也是入圣期武者,陛下不會派我來監視你們的,而且,陛下也不需要用這些手段。”
陛下派他來,威懾是其一,抹掉他們心中的猶豫與懷疑是其二,更是在向他們展示大乾的實力。
說完,墨老便消失在了原地。
聞言,南明澤心中微松,隨后轉頭看向北橋,試探地說道:“陛下這是……”
北橋點點頭,對視一眼,說道:“應該就是了。”
南明澤神色恍惚,低聲呢喃道:“竟然還能如此操作,一步棋便直接化主動為被動……”
說著,他自嘲地笑笑,“武極宗竟敢與這樣的人作對,真是……”
北橋接話道:“真是活膩了。”
他站起身,“走吧,你應該清楚,這件事情陛下是交給我們兩個人的。”
南明澤點點頭,“我明白。”
他服了,他是真的服氣了。
之前和秦元禹站在對立面時,雖覺得對方頗有威勢,謀算頗深,卻總感覺如鏡花水月、隔靴搔癢般,感觸不夠真切,仿佛一切都是他自己腦補,但現在,當他站在秦元禹這邊,當秦元禹的謀算和計劃在他面前徐徐展開時,他明白了,他真的明白了,什么叫不可力敵,什么叫人與人之間真正的差距。
……
等墨老離去,秦元禹仍自得于自己的計劃,繼續在腦海里說道:“小昏啊,當然,養虎為患,我們也要保持一個度,總不能真的讓他們把大乾毀滅吧。”
昏君系統點點頭,附和道:“沒錯,我們只是要當昏君,但不能當滅國之君!”
“國都沒有了,何談君主。”
秦元禹連連附和,“沒錯沒錯,而且,我覺得還可以再昏庸些,比如貪污,當然,我要貪的是武極宗那些人的錢,我都放任他們在大乾內部搗亂了,他們難道不該給我些報酬嗎?”
“給我錢財,堵住我的嘴,我才可以名正言順地讓武極宗繼續派人啊。”
昏君系統一愣,驚喜道:“妙啊,這計策真是妙啊!宿主你可真聰明!”
“明知武極宗居心不良,宿主卻貪財好利,收取武極宗的賄賂,放任他們危害大乾。”
“真是……”昏君系統感嘆道:“陛下何故造反啊?”
熟悉的話語讓秦元禹一愣,他連忙道:“這句話就不要說了,上次軍部那個龐興良龐指揮使就曾這樣質問我,結果現在天天給我寫奏折,為那天的質問道歉,還說是他有眼無珠,沒看出我的良苦用心,更不懂我的深謀遠見……”
想到這,秦元禹就有些無語,“我能有什么遠見?軍部的事情真的都是巧合啊!”
“所以,這句話千萬不要說了,不然……”他抖了抖,一臉后怕,“我總擔心我又要重蹈軍部的覆轍了……”
昏君系統愣了一下,心中暗自腹誹,宿主這么昏庸的決策……應該不至于再像上次一樣吧?
當然它沒有反駁,只是繼續道:“那就……昏庸,真是太昏庸了!”
“宿主,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才是真正的昏君苗子啊!在危害國家這方面,你可真是天賦異稟!”
昏君系統這夸贊有些奇怪,但秦元禹還是樂呵呵地接受了,他也覺得自己很聰明,居然想出了這樣昏庸,卻有一定保障的點子!
昏君系統和秦元禹一人一統,一個夸贊,一個滔滔不絕地補充著自己的計劃,而聽完全程的明君系統則是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出聲。
宿主這是在演它,還是……真的這么覺得?
若他們沒有在演戲,難道他們就不覺得這一番操作比起養虎為患,更像是在釣魚嗎?!
還是把魚全薅光的那種,就連骨頭都不剩!
又是監視武極宗的人,又是釣著他們,讓他們不斷往武極宗求援,這一番已經是攻守之勢徹底逆轉,把武極宗從暗處擺到明處,徹底斬斷了他們暗戳戳在大乾搞事的可能,更是借機反拿捏住了武極宗,若是這一波演得好,武極宗徹底暴露,元氣大傷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不僅如此,坑武極宗坑了那么慘,你居然還想薅一波他們的錢?
想到這,明君系統心情復雜,想起平日里秦元禹跟他們委屈地抱怨那些大臣們迪化他的情景,心情頓時更復雜了。
這能怪他們迪化你嗎?!
第46章 后續
戌時, 年宴開始。
沙浩遠早已選好了位置,只待西林使者登入宴會, 一擊過后便直接離去。
只是,當看到西林方入場的人員時,沙浩遠瞪大了眼睛,這是……西林女君?
使者呢?不對啊,西林的使者怎么會是他們的君主?
此刻,沙浩遠開始動用起他那很久都沒有使用過的腦子,只是, 還沒等他大腦轉動起來,又一個讓他不解的人走出來了, 東胡那邊的使者……居然同樣是他們的女君?
她們這是商量好了?
雖然沒想出個所以然,但沙浩遠還是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妙,而這種不妙在看到另一個被帶上來的人時達到了頂峰——師兄?!
看著被鉗制著跪在地上的屈進,沙浩遠心中駭然,這是怎么回事?他師兄怎么被東胡和西林聯手抓住了?!
心中的恐慌與沖動交織,沙浩遠迫切地想要殺點什么東西緩解一下, 可是,僅存的理智還是讓他冷靜下來, 不行,他不能動。
他不能暴露!
宗門那邊只派了他們師兄弟過來,如今師兄已經被抓了, 只剩下他一個, 他絕對不能暴露自己。
他努力冷靜下來,聽著宴會中的動靜, 在聽到那個自己心中隱隱有的猜測后,他果斷按著原定路線快速撤離了。
果然, 東胡和西林都叛變了!他們倒向了大乾!
沙浩遠的心臟跳得越發激烈,只感覺大腦從未有如此清醒的時候,腳下逃離的速度也在默默加快,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宗門計劃只能靠他一個人完成了……
緊張與激動交織,在擔憂的同時,沙浩遠也在心中暗喜,終于輪到他來做主了!
他以為自己逃得悄無聲息,可是,當他撤離后的一瞬間,宴會中的大多數人都往沙浩遠剛剛待過的地方看去,動作整齊,眼神平靜,若是沙浩遠還在那,說不定要被嚇得臉色慘白,手腳發軟。
秦元禹頓了頓,見他們齊刷刷看過去,又都默默收回視線,“……走了?”
秦元武回道:“嗯,已經跑遠了。”
此刻,正跪在地上的屈進臉色頓時一白,剛剛他還慶幸沙浩遠沒有動手,想著等他逃出去,定會和武極宗匯報,那自己就說不定還有救,可現在看來,什么逃出去?分明是對方故意放跑了沙浩遠!
大乾方面還有什么計劃,又為什么要故意放跑沙浩遠……他暫時還看不出來,但是,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跑不了了。
想到這,他身體一松,剛剛還挺直的脊背瞬間便塌了下來,仿佛精氣神都被抽離,一副死氣沉沉,了無生氣的樣子。
秦元禹看了屈進一眼,突然開口道:“想活嗎?”
屈進動作一頓,卻是頭都沒抬,也沒搭腔。而站在他兩旁的西凌云和東修玉卻對視一眼,西凌云主動上前,在屈進身上的幾處死穴上點了幾下,隨后輕聲說道:“陛下在問你話。”
屈進悶哼一聲,身體內不斷有劇痛傳來,死不了,卻疼痛難忍,短短幾瞬,他就大汗淋漓,滿臉蒼白,很快地,痛楚漸漸減弱,他大口喘息幾聲,斷斷續續地開口道:“自,自然想活。”
痛苦慢慢褪去,屈進的話語也流暢了些許,“大乾皇帝,我勸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除了這項計劃以外,武極宗的其他機密我一點都不知情,可既然你已經抓到了我,就說明這項計劃你已經猜到了。”
“我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武極宗那邊也不會因為我而讓出什么利益,與其折磨我,還不如干脆給我個痛快。”
若是能活,他自然想活,可他沒有任何能換取自己活命的籌碼。
想到這,他又低下了頭,仿佛已經徹底認命。
秦元禹沉默了一會,突然開口道:“也不一定,我不要武極宗的機密。”
屈進猛地抬起頭,看向秦元禹,在屈進的目光中,秦元禹輕聲開口道:“我要武極宗寶庫的位置。”
屈進目瞪口呆,顯然沒想過秦元禹會說出這些話,寶庫?大乾如此豐饒,還會覬覦一個宗門的寶庫?
西凌云和東修玉也是面面相覷,有些搞不懂秦元禹的意思。
秦元禹眉梢微挑,“怎么?不知道?”
屈進面露猶豫,“我,我還真不知道,武極宗的寶庫位置隱蔽,而且分散在幾處,只有宗主和幾位長老知道。”
秦元禹微微一笑,“沒關系,不是寶庫也可以,只要是武極宗的資產,都可以。”
說著,他看向西凌云和東修玉兩人,說道:“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們辦了,挖出多少資產都交給你們四國處理,大乾不取一分一毫。”
屈進神情一頓,抬起頭,看向主座的秦元禹,心中悚然,原來大乾皇帝打得是這個主意……
他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武極宗的寶庫,而是武極宗散布在各地的資產,而且剛剛的問題只是在試探他的態度,若只問資產,他不一定能下定決心和武極宗作對,但他問的是寶庫,他雖然拿不到,但可以以太過難辦為借口推拒片刻,之后再順勢應承下來,到時候和大乾虛與委蛇,再趁機回到武極宗。
可是,秦元禹沒有。
他讓自己表達了可以為大乾辦事的態度,只是事情艱難才無法處理,于是便順水推舟,拿出另一件他可以辦到的事情。
到最后,還拿武極宗的資源做了四國的人情,畢竟,除了北笙,若想其他三國臣服大乾,大乾必定要拿出不菲的資源相助三國。
僅是一國還好一些,三國求援,就算是物產頗豐的大乾,也要動些筋骨,屈進先前還覺得大乾這位皇帝太著急了些,現在想想,人家早就想好了解決辦法。
如今大乾一分不出,拿武極宗的資源養自己的小弟……屈進心中越發驚嘆,大乾這位皇帝的謀算可真深啊。
而偏偏,他也拒絕不了。
他想活,而且,看著西凌云和東修玉兩人那看自己仿佛在看金子般的眼神,屈進感覺自己的身體又在隱隱作痛了。
不過,南疆君主去哪了?
算了,反正也不關他的事了,沒再去想,屈進沉默半晌,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見屈進點頭,秦元禹擺擺手,屈進便被急不可耐的西凌云兩人拖了下去。
腦海里,昏君系統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宿主,你剛剛為什么不追問寶庫的位置啊?”
秦元禹愣了一下,“啊,可他剛剛不是說不知道嗎?我尋思,既然寶庫要不到,能夠要到些資產也不錯……”
昏君系統愣了一下,“原來是這樣啊,所以,這算收受了武極宗的賄賂了嗎?”
秦元禹頓了頓,有些猶豫,“算吧,他剛剛要是主動點就好了,現在勉強算是我管他索要賄賂。”說到這,秦元禹又有些驕傲,“而且剛剛我還發現了一個問題,我若是要到了武極宗的資產,給大乾充盈了寶庫,不就是在做明君了嘛,所以我急中生智,直接把資產給了其他四國!”
聞言,昏君系統一臉驚訝,“原來是這樣,宿主真是好謀劃啊!”
剛想給昏君系統解釋一下的明君系統:……?
等等,宿主你……到底是在演誰?!
它怎么有點看不懂了……原先它還真覺得宿主是在故意演昏君系統,好從它那邊也薅到點數,但是現在,它開始不確定了,宿主好像真的是這么以為的啊……
想了想,它還是默默給秦元禹加了一百點。
不管這一切在不在秦元禹的計劃范圍內,他做的這些事情于大乾都是非常明智的決策,于情于理,它都應該給他加點。
……
沙浩遠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屋里面還有一個人。
他一臉警惕,剛想出招試探一下,下一秒,那人便開口了,“浩遠兄弟,是我啊。”
說到這,一臉狼狽的南明澤走了出來,看到沙浩遠連忙開口道:“浩遠兄弟,西林和東胡背叛了啊!”
見到南明澤,沙浩遠微微松了口氣,跟著南明澤走進房間,連忙問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西林和東胡女君怎么突然都來了大乾京城?”
南明澤故作驚訝地說道:“浩遠兄弟,你不知道?”
沙浩遠眉頭微皺,南明澤連忙道:“是你師兄叫我們來的,而且,這是幾天前的事情了。”
“不過我們也是今日才趕到京城,沒想到那兩位女君直接叛變了,還抓走了你師兄。”說著,沒等沙浩遠發問,南明澤便一臉苦澀地解釋道:“她們本來還想將我也抓走的,幸好我機靈,直接藏在你的住處,這才躲過一劫。”
沙浩遠神色幾經變化,東胡和西林叛變一事他已經知道了,但是,他不知道屈進居然背著他另有謀劃,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擅作主張,還是宗主另有計策。
想了想,他揉了揉已經開始隱隱作痛的腦袋,他實在不擅長這些,能夠理清現在的情況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他看向南明澤,直接問道:“那你說,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南明澤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嘴唇,壓下心中的驚喜,試探地開口道:“我,我大概是要回南疆,以不變應萬變,大乾那邊應該也不會特地關注南疆……”
沙浩遠眉頭緊鎖,語氣很沖,“我是說宗門那邊要怎么辦!”
他現在的情緒很沖動,他雖然渴望成為計劃的主導者,但根本沒有那個腦子去思考接下來該怎么做,見南明澤說了半天,卻說不到他想要聽的東西,沙浩遠頓時有些急了。
見到沙浩遠的態度,南明澤心中越發欣喜,表面卻像是被嚇了一跳,連忙道:“浩遠兄弟別急,當務之急,你應該先匯報給上宗。”
說到這,沙浩遠仿佛瞬間找到了主心骨,直接站起身,說道:“你說得對,我現在就去聯系宗門。”
南明澤連忙攔下,說道:“你先別急,浩遠兄弟,這怎么匯報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啊。”
“雖然這個計劃你并不知情,但東胡和西林二國直接投向大乾,對上宗的計劃來說可是一個很大的損失啊,而且你的師兄又被大乾抓住了……”
他特意沒把后面的話說完,就是為了讓沙浩遠自己想象,這種嗜殺成性的人,他說的懲罰說不定還嚇不倒對方。
果不其然,也不知道沙浩遠到底想到了什么,他的臉色瞬間慘白,止不住地低聲呢喃道:“不行,師父一定會懲罰我的……”
后面那些酷刑,南明澤都不忍細聽,他沒有著急開口,等待片刻后,沙浩遠直接轉向南明澤,連忙道:“南哥,你幫幫我,你幫幫我……”
南明澤眼睛微微瞇起,拉著沙浩遠又坐了回去,開口道:“我自然會幫你,畢竟,我們現在可是一條船上的人。”
聽到這話,沙浩遠心中微定,連忙道:“那南哥有沒有什么好辦法?宗門那邊是一定要去匯報的,這么大的事情我兜不住……”
南明澤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自然,自然,自然是要匯報的,只是,怎么匯報就是我們的事情了。”
沙浩遠神情一滯,恍惚片刻后,又開口道:“不行啊,南哥,我們瞞不住的。”
南明澤搖搖頭,“當然不是瞞,只是,換個說辭而已。”
“怎么換?”沙浩遠一臉急迫。
見沙浩遠終于一步步走入了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南明澤眼睛都快瞇成了一條縫,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開口問道:“浩遠兄弟,你想不想成為領頭者?”
沙浩遠動作微頓,此刻的他竟有一瞬的清醒,只是,片刻后,心中的野心再度蒙蔽了他的眼睛,他直接道:“當然想!南哥,你就不要再兜圈子了,直接說吧,我們現在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你我關系又這么好,我當然信你,你快說吧!”
南明澤點點頭,“好。”
“現在,你師兄被抓,西林和東胡兩國叛變,這些事情你并不知情,而且,你還有我……”南明澤一一列下來,見沙浩遠還是沒懂自己的意思,他心中越發驚喜,這蠢/貨居然比他想得還要更蠢一點。
他扯了扯嘴角,繼續道:“你完全可以換個說法,比如,你提前察覺到兩國的叛變,并親眼目睹兩位女君對你師兄和我下手的場面,連忙出手相助,爭斗許久后,才終于救下了我,只是可惜,你師兄卻被她們抓走,獻給了大乾。”
沙浩遠皺了皺眉,“為什么不能連師兄也一起救下?這樣功勞還更大一些……”
饒是清楚對方愚蠢本性的南明澤也無語了一瞬,為什么沒有救下?廢話,當然是你救不下了!
難不成,你還想讓大乾皇帝把屈進也派過來跟你演戲嗎?
南明澤輕咳兩聲,“浩遠兄弟,第一次,第一次,我們還是要如實匯報的好一些,畢竟現在你的師兄還在大乾那邊……”
聽完南明澤的解釋,沙浩遠也意識到了問題,但他并沒有反思自己的貪婪,只是一臉可惜地搖搖頭,“可惜了,師兄他可真蠢,居然被她們給抓住了……”
看著沙浩遠一臉可惜,南明澤心中暗自腹誹,你居然還好意思說別人蠢……
南明澤頓了頓,開口道:“浩遠兄弟,這怎么會可惜呢?你想啊,若是你師兄在,這邊的領導者……還能輪得到你嗎?”
沙浩遠神色一怔,南明澤繼續道:“有了這個理由,浩遠兄弟你可以試著向上宗那邊求援,等那邊派人來,你就可以趁機拿捏他們,成為領導者。”
聞言,沙浩遠臉上閃過一瞬的貪婪,但很快地,他面帶猶豫,“我不能回宗門嗎?”
雖然貪婪,但沙浩遠還是怕死的,屈進都在這邊栽了這么大個跟頭,直接被獻給了大乾皇帝,他還真有些擔心自己翻車。
只是,下一秒,便聽南明澤開口道:“浩遠兄弟,你覺得在宗門當弟子好一些,還是在這邊直接掌管權力和資源好一點?”
沙浩遠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他已經堅定了下來,“當然是在這邊!”
他扭頭看向南明澤,直接道:“還要勞煩南哥助我……”
他雖然愚蠢且貪婪,但還是有一定的自知之明,這個計劃是南明澤給他出的,若沒有南明澤在,別說當領導者,宗門那邊但凡多問一句,他都圓不上來。
南明澤故作猶豫,“可是,我還有南疆……”
沙浩遠直接道:“到時候,宗門的資源我分你一半。”
“這……”南明澤頓了頓,咬了咬牙,說道:“好!多謝浩遠兄弟信任!”
沙浩遠大笑幾聲,站起身,用力拍了拍南明澤的肩膀,說道:“好兄弟,我當然信任你,你我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啊!”
他故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話的讀音,南明澤臉色微變,連連點頭,心中卻在暗自腹誹,這治下的手段可真是拙劣,但好歹知道點他一下,也不算是蠢到家。
南明澤心中微微松了口氣,若沙浩遠真的蠢到就這么信了他,他還不敢把他捧到領導者的位置呢。
見南明澤識相,沙浩遠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郁,“好,那就這么說定了,我現在就去將消息匯報給宗門。”
說完,沙浩遠便離開了。
片刻后,又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南明澤微微驚了一瞬,認出對方的身份后,連忙道:“三殿下。”
秦元武擺擺手,“我來這只是和你說一聲,以后武極宗的人都有我們來盯著,當然,我們不會干涉你的行動。”
南明澤點點頭,“這是自然,我只能在沙浩遠這邊吹些風,剩下的,就要拜托你們來盯著了。”
就是他有些驚訝,大乾皇帝派來的人居然是三皇子,這個原先手握軍權的人……
真是自信啊。
第47章 暗流涌動
注意到面板變化的秦元禹有些驚訝, “小昏,這是你加的嗎?”
沒等昏君系統回答, 明君系統就先一步說道:“是我。”
秦元禹思索了片刻,然后神情恍然,“是東胡和西林吧。”
說著,他嘆了口氣,“誰能想到南疆臣服,連帶著東胡和西林也一起臣服了呢……”
昏君系統連忙安慰道:“沒關系,宿主, 那夜只是一個意外,現在我們的昏君之路已經步入正軌了!”
秦元禹也打起精神, “沒錯!不過小明你還挺大方……”
明君系統欲言又止,心中止不住腹誹,其實那一百點還有武極宗的事情,而且,而且……宿主你真的沒有想到嗎?
看著因為宿主的后一句話而有些自責,然后又給了秦元禹十點的昏君系統, 明君系統頓時開始懷疑了,不對啊, 宿主你就是在演小昏吧!
還是說,我也在被演的范圍內?或者……
一個又一個猜測被提出,此刻, 明君系統竟覺得自己有些死機, 它一個智械產物居然都被秦元禹搞得邏輯混亂了?!
不說了,它突然有些心疼大乾這些人了。
……
踏著月色走入榮貴妃的宮殿, 秦元武臉上仍帶著些許疲憊,雙眼卻亮得出奇, “母妃!”
見到秦元武這副神情,榮貴妃心疼的同時,一直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她連忙站起身,握住對方的手,果然帶著冬日的冰涼。拉著有些扭捏的秦元武坐下,榮貴妃仍握著他的手,說道:“怎么樣?今日的年宴還順利嗎?”
秦元武輕微掙扎了一下,沒掙開,還收獲了榮貴妃的一記眼刀,他心中暗嘆一口氣,只好任由對方給他暖手,回道:“順利,簡直是太順利了!”
榮貴妃心中欣喜,“那就好,看來我那些資料果然派上了用場啊。”
秦元武愣了一下,“什么資料?”
“三國的資料啊。”
秦元武動作微頓,感受到自己的手已經回暖,便撤了回去,沉吟兩秒,“那上面記錄了什么?”
榮貴妃眉頭微皺,“出什么事了?”
隨口問了一句,榮貴妃直接道:“沒什么,只是一些三國那邊的信息。”
說著,她越發疑惑,“要說多機密,其實也算不上,只是知道的人比較少罷了,我給小七那些資料,主要目的還是為了表態,畢竟,他不可能不了解三國的事情。”
她抬起頭,一臉擔憂,“所以,是資料上哪條信息出了什么問題嗎?”
秦元武心情有一些復雜,但見榮貴妃面露擔憂,他連忙道:“沒有,沒有,小七應該都沒有用上那些資料。”
“什么?”榮貴妃越發疑惑,眉頭緊鎖,“年宴到底如何了?這算順利嗎?而且,為什么不用,是不想用我們嗎?”
見榮貴妃思路越發跑偏,秦元武連忙道:“不是不是,母妃,你放寬心,不要憂思過度啊。”
“年宴自然是順利的。”
他抬起頭,看著榮貴妃,一字一頓道:“南疆、東胡、西林宣布臣服大乾。”
榮貴妃:?
她一臉茫然地看著秦元武,甚至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沒發燒啊,怎么開始說胡話了呢?”
秦元武失笑出聲,將榮貴妃的手拿了下來,認真地說道:“母妃,我沒有說胡話,這是真的,而且,小七只用了一個晚上,第二日,也就是今日的年宴上,南疆、西林和東胡全部宣布臣服,甚至西林和東胡兩位女君還親自到場,向小七臣服。”
榮貴妃心中一驚,“這……”
她抬起頭,眼中滿是不解與迷茫,“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秦元武神情一頓,扯了扯嘴角,搖搖頭,“我也不清楚。”
“總感覺和小七的差距越來越大了……”
看著自家兒子落寞的樣子,榮貴妃心疼地揉了揉他的頭發,隨后迅速收起了情緒,直接道:“兒子,你先別急著難過。”
秦元武疑惑地抬起頭,榮貴妃直接道:“軍部那邊,最近怎么樣了?”
“……母妃你不是從來都不問這個嗎?”
她揉了揉秦元武的腦袋,心中暗嘆自家的蠢兒子,“我不是要干涉你,但我需要你現在擺正你的態度。”
“在你心中,還是有些兄長的傲氣在,對嗎?”
秦元武身體微僵,“……的確有點。”
榮貴妃繼續道:“先前你的臣服更多是因為只有小七會在乎你,因為他對你的感情和遷就,所以你選擇退步,但你并不是真正對小七信服。”
秦元武沒說話,但榮貴妃知道,她說對了,她一早便看出來,只是不想點明,但現在,她必須說明了。
想到這,榮貴妃直接道:“兒子,收起心中的傲氣吧,它會害了你。”
原先她也以為秦元禹打得是感情牌,他或許比自家兒子聰慧,也比其他皇子皇女敢賭,所以他贏了,她兒子和她都會幫他,但說到底,榮貴妃和秦元武都沒有意識到對方真正的可怕之處,他也從未對世人展現出過獠牙。
但現在,猛虎威勢已現。
一個晚上,便讓三國臣服,這樣的智慧與謀略,再加上十數年的隱忍與蟄伏,誰也不知道他背后還有多少算計……這樣的人,誰還敢小覷?
榮貴妃心中的駭然與驚訝無法言表,她也不想在自家兒子面前表現出來,但她知道,此刻的她遠沒有表面那么平靜。
她有預感,朝堂那些人要動了,那些人……該表態了。
蟄伏的猛虎終于開始顯露他的威勢,旁人再不能將過往的風聲當作巧合,那是猛虎即將行動的信號。
而現在,猛虎已動,誰都有可能是下個獵物,所以,她和她兒子絕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小覷對方。
縱使表面態度不變,心中那桿稱也該調一調了。
秦元武忽地長出一口氣,抬起頭,握住榮貴妃的手,認真地說道:“母妃,我其實已經認清了差距,也已經擺正了自己的態度。”
“小七也察覺到了這些,還交給了我一份十分重要,只有他才知道,關乎大乾未來的任務。他是信任我的,他的確智慧,但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也是真的,他比我們想得都要全面。”
榮貴妃心中驚訝,卻聽得秦元武繼續道:“我只是覺得有些落差罷了,先前還需要我保護的弟弟,如今已經成了保護者的身份,還體貼照顧我這個哥哥的小情緒。”
“很欣慰,但也有些失落。”
榮貴妃溫柔地撫摸著秦元武的腦袋,柔聲說道:“我知道,那種感覺母妃也曾有過。”
“母妃也有?”
榮貴妃輕聲說道:“是啊,你以前也是個小蘿卜頭呢,現在還不是已經長這么大了。”
“以前是母妃養育你,保護你,現在卻是你來愛護母妃了。”
“人都會長大的。”
“只是”榮貴妃輕笑一聲,“現在母妃不還是可以照顧你嗎?”
秦元武動作微愣,“……你長大了,但你還是我的兒子啊。”
“小七長大了,但他還是你的弟弟。”
秦元武抬起頭,“母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榮貴妃繼續道:“只是小七是皇帝,你是他的臣子,這一點,和你們是兄弟并不沖突,你要把握好分寸。”
秦元武一臉認真,“母妃,我知道的。”
聽到這話,榮貴妃笑著點點頭,“好,你明白就好。”
榮貴妃笑容溫和,心中卻在暗道,小七好像挺喜歡三伯的茶,得回去再要一些,要不要把三伯的茶種也一起都薅走……
……
“譚尚書。”
譚同華腳步微頓,回頭看去,便見施永明站在不遠處,朝著他微笑。譚同華本想點個頭便離開,卻不知想到了什么,猶豫片刻后,朝施永明走近。
“大理寺卿,你找我有何事?”
施永明笑著說道:“譚尚書,我們邊走邊說吧。”
譚同華面帶猶豫,但還是點點頭,“好。”
路上。
施永明開口道:“譚尚書今日為何要問陛下那個問題?”
聞言,譚同華頓了頓,開口道:“我只是好奇陛下為何要將南疆的事情隱瞞起來?”
“大理寺卿有何見解嗎?”
施永明看了譚同華一眼,笑著搖搖頭,“沒有,但我來此只是想告訴譚尚書一件事。”
“什么?”
施永明笑瞇瞇地開口道:“你覺得陛下愚鈍嗎?”
譚同華直接道:“一晚便令三國臣服,陛下智謀深遠,怎會愚鈍?”
說著,施永明看著譚同華,“那譚尚書為何要反駁陛下?”
“這,我只是不解……”
施永明笑得越發燦爛,“陛下可不是譚尚書的夫子,沒有義務要為譚尚書解答疑問。”
施永明這話說得很是尖銳,譚同華冷汗登時便下來了,他連忙對著施永明微行一禮,“多謝大理寺卿的提醒。”
“是我還沒有調整好自己的態度。”
施永明輕哼一聲,“譚尚書確實該好好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了,如今的陛下早已不是當年的七殿下。”
“陛下也不需要你們自以為是的投靠。”
譚同華瞬間臉色慘白,“謝大理寺卿賜教,微臣自當時刻警醒。”
見譚同華態度還算不錯,施永明話語稍緩,“譚尚書,那位已是君,而我們是臣。”
“君臣之別,你身為禮部尚書,應該知曉的吧。”
“自當知曉,是我的錯,我會向陛下請罪。”
施永明頓了頓,繼續道:“嗯,陛下大度,但我們可要記著自己的身份。”
譚同華心中微微松了口氣,連連點頭,“多謝提醒。”
“只是……”
說著,他停頓半晌,看起來很是猶豫,但最終還是開口道:“大理寺卿勿怪,我已經曉得自己的身份,日后也會擺正自己的位置,只是,只是若有一天,陛下,陛下真的錯了呢?”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
“一味附和陛下,你我豈不是成了奸佞之輩?”
施永明微微瞇起眼睛,“譚尚書這是在暗諷我?”
譚同華連連搖頭,“不敢不敢,在下是真的疑惑,還要勞煩大理寺卿解惑,往后我也能更好地輔佐陛下。”
施永明冷哼一聲,“譚尚書,你我的作用在于私下規勸,而不是當朝忤逆。”
“勸自然可以勸,但譚尚書要分清場合。”
譚同華動作微頓,施永明卻只是看了他一眼,沉聲道:“這天下是陛下的,該怎么做也是由陛下說了算。”
“你我的作用只能是勸。”
“微臣言盡于此,告辭。”
說完,施永明便甩袖離去,看走眼了,譚同華確實忠誠,卻是個蒙了心的,當真愚鈍。
若陛下執意之下仍做錯了,那又如何?做錯便做錯了,年紀輕輕的大乾君主,還犯不起錯了嗎?
看著施永明離去的身影,譚同華收起臉上的情緒,心中暗道,這施狐貍看著狡詐,為人也確實多思多慮,卻沒想到,竟是個忠君的。
他們雖然也是忠君派,但是,誰坐在皇位上,誰就是他們的主子,也就是說,他們只認位置,不認人,與其說他們是忠君,倒不如說,他們忠的是大乾。
可這施狐貍,卻像是當真認秦元禹為主的樣子。
他承認秦元禹聰慧,但能讓施狐貍心悅誠服……的確有幾分本事啊。
只是,到底為什么要將南疆之事隱藏起來?難道這背后,秦元禹還另有計劃?
譚同華眉頭微皺,很快便又撫平,算了,他只需要做好他自己的事情。
……
“……施狐貍。”
看著來人,宋文鴻臉色有些黑,“你不是去找譚尚書了嗎?怎么?勸完他,又這么著急來勸我了?”
他直接道:“免了,我不想站隊,等他真的坐穩皇位后,我自然臣服。”
“但是現在,一切還是未知數。”
施永明眉梢微挑,“宋尚書不怕自己是下一個軍部?”
宋文鴻輕嗤一聲,“讓青羽衛盡管來查。”
施永明笑著說道:“宋尚書不愧是儒士之首,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怕青羽衛。”
“可是,這就是宋尚書的依仗嗎?儒士之首的名頭?”
宋文鴻眉頭微皺,看向施永明,“施狐貍,你到底想說什么?”
“只是好心想勸一勸宋尚書,這儒士之首可以是你,自然……也可以是其他人。”
宋文鴻看向施永明,神情銳利,“你這是在威脅我?”
施永明搖搖頭,“當然不是,只是好心提醒罷了,陛下確實不會拋下儒士。但是宋尚書別忘了,陛下手下可也有一個儒生。”
“還曾是您的學生。”
“恰好,那位還是今年的新科狀元。”
“接手宋尚書的位置豈不是名正言順?”
宋文鴻臉色徹底陰沉下去,見狀,施永明緩了語氣,“我知道宋尚書更看好大皇子……”
頂著宋文鴻的目光,施永明輕笑一聲,說道:“但是,宋尚書偶爾也該看看別人。”
“別在一顆樹上吊死嘛。”
說完,施永明扭頭便走,不然,他還真擔心宋文鴻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直接跟自己打了起來。
畢竟他自己這話說得有多戳心,他自己也是知情的,想到這,施永明彎了彎眼睛,那笑容竟當真和狐貍有幾分神似。
……
等幾位大臣離去,秦元禹搖了搖頭,讓南明澤不要殺武極宗的人,等武極宗的人向宗門求援,結果他自己親身上陣,直接跟在那個名叫沙浩遠的人身邊做了大乾的臥底。
他也只好連忙叫來禮部的大臣,讓他們隱藏南疆臣服的事情。
而且,這種事情也不好跟他們解釋。
搖搖頭,秦元禹沒再去想,年宴總算結束了,武極宗和三國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沙浩遠那邊有南明澤和三哥盯著,他也放心。
看著窗外的風景,秦元禹思緒放空,馬上就要過年了啊,二姐他們也該回來了……
第48章 督察院
“裴兄。”
裴今賢腳步微頓, 另一道身影連忙趕上來,裴今賢扭頭看去, 那人容貌清俊,笑容溫和,看起來很有親和力。
一個人名瞬間出現在裴今賢腦海,方茂然,同自己一起為督察院的左右僉都御史,只是,過往這人雖然看起來極為和善, 但與自己相處時總是帶有幾分疏離的。
裴今賢很快反應過來,剛想稱呼, 便見方茂然直接道:“既已散值,你我年歲也相仿,就不要以官職稱呼彼此了。”
裴今賢頓了頓,“……方兄。”
方茂然臉上的笑容剛剛揚起,便見裴今賢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方兄找我何事?”
“……裴兄真是快人快語。”
方茂然短暫地愣神后很快反應過來,心中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雖然往日的裴今賢與自己有些疏遠,但他打聽過了, 這人除去在公務上認真負責,眼里容不得沙子外,平日里還是很好相處的, 性格也是溫和有禮, 只是現在怎么好像有點……咄咄逼人?
裴今賢沒有接話,只是仍默默看著方茂然, 把方茂然看得心里都有些發毛,他連忙道:“裴兄, 在下只是覺得你我同為督察院的左右僉都御史,官職相近,年齡也相仿,關系也該更親近一些才是……”
在裴今賢的注視下,方茂然聲音越來越小,最后的聲音已經是幾不可聞。
裴今賢頓了頓,開口道:“……方兄應該不喜歡這個職位吧。”
方茂然愣了一下,下意識開口道:“你怎么知道?!”
裴今賢又看了眼大驚失色的方茂然,心中微松,他輕輕搖了搖頭,“方兄也不適合督察院的職位。”
看來先前表相溫和內里疏遠的表現原來是因為不愿與督察院的事務產生過多聯系,他之前隱約有一些猜測,在意識到對方并不喜歡督察院的工作內容后,當值時行事也頗為散漫,所以他便也順勢疏遠了對方。
若對方勤懇負責,他不介意和對方打好關系,就像他手下那些人,雖然他們各有各的小心思,但只要他們安心工作,他就并不介意。
但是,一個心思并不在督察院的人,和自己年齡相仿,卻和自己坐到了同一品級,正四品。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是陛下的親信,更是表面上除沈弘英以外最先投向陛下的臣子,助陛下解決玉羅商行一事,更有今年新科狀元的身份在,幾重因素疊加在一起,他才能有如今的職位,而方茂然,卻并沒有聽到什么有關他的功績。
最重要的是,他姓方,而如今的督察院的都御史也姓方。
如今方茂然反常地跑來找自己,還一口一個你我年歲相近,官職也相仿,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裴今賢只能先下手為強,否則就要被對方牽著走了。
方茂然確實不喜公務,但那并不代表他愚蠢,如今更是主動來找自己,背后肯定已經有了相當完備的計劃。
他得占據主動,這才有了剛剛的表現。
方茂然神色微頓,點點頭,臉上仍帶著笑,只是比之前親和力滿滿的笑容看著更真實了些,“裴兄所言不假,我的確不喜歡督察院的公務。”
說著,他看著裴今賢,神情是從未有過的鄭重,“所以,這也是我來找裴兄的目的。”
裴今賢正色道:“是什么?”
方茂然直接道:“能不能拜托裴兄替我向陛下引薦?”
裴今賢沒有太過驚訝,“……陛下不一定會見你。”
“那就……”
方茂然臉上的喜悅清晰可見,裴今賢沒有拒絕他!他就知道,如今裴今賢也需要一個機會來向陛下展示一下他的存在感……
可還沒等他說些什么,另一道低沉嚴肅的男聲響起,“茂然。”
方茂然神色微僵,裴今賢也扭頭看去,一個五官端正嚴肅的中年男人正朝他們所在的位置走來。
裴今賢轉了轉身形,朝來人微行一禮,“方御史。”
方建柏沖著裴今賢點了點頭,“左僉都御史。”
說著,他將目光轉向一旁的方茂然,而方茂然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但還是朝方建柏行了一禮,“都御史。”
方建柏輕哼一聲,轉頭看向裴今賢,“左僉都御史,今日是茂然孟浪,若他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希望左僉都御史能夠當作沒有聽見,畢竟他還小……”
聞言,方茂然臉色越發陰沉,他和裴今賢歲數相仿,但在對方眼里,卻是他還小,說的話全不作數。
裴今賢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片刻后,他輕笑一聲,對著方建柏點點頭,“都御史放心,下官剛剛什么都沒有聽到。”
說罷,他對著兩人微行一禮,“既已無事,那下官便先告辭了。”
話音落下,沒等兩人過多反應,裴今賢便直接轉身離開了。
方茂然和方建柏兩人對視一眼,也轉身并行離開。
方家。
方建柏仍是一臉嚴肅,只是此刻的方茂然臉上卻早已沒了剛剛的稚嫩與沖動,他神色平靜,沉思良久后,說道:“爹,他沒有中計。”
方建柏點點頭,“也許,是我們多此一舉了,不如你直接……”
方茂然直接道:“不行,我的確有倒向七皇子的想法,但方家不行。”
“此番投靠和試探,必須只有我一人。”
看著一臉沉穩堅定的方茂然,方建柏心中暗嘆一口氣,“可是,裴今賢不接招,他大概看出了什么……”
方茂然開口道:“這才是今年新科狀元,七皇子動手招攬的第一人,裴今賢性格謹慎,而且不貪功不冒功,方家此代唯一的子嗣投靠,基本等于方家本身投靠,只需他向七皇子遞個話,功績便到手了,可他居然還能克制住……”
他轉頭看向方建柏,“爹,我對那位素未謀面的七皇子更有信心了。”
“而且,最近朝臣的態度多有變化,不少人開始轉向七皇子,我必須盡快向七皇子靠攏,畢竟,現在看來,如今七皇子獲勝的概率可不低啊。”
方建柏神色微頓,“不如我……”
方茂然搖搖頭,“不行,爹,你絕對不能下場,雖然現在很多人都以陛下來稱呼七皇子,但是,現在真正的皇帝還是那位。”
“方家能夠活到現在也是因為僅僅忠誠于那一位。”
“所以,方家現在絕對不能下場。”
他神情越發凝重,思量片刻后,他開口道:“爹,把我右僉都御史的位置革掉。”
方建柏猛地抬起頭,和方茂然對視片刻后,他忽地嘆了口氣,“好。”
希望那個七皇子真的值得你下這么大的血本。
在外人看來,茂然不過是因為方家唯一的子嗣才能夠坐到如今的右僉都御史的位置,但只有他們和如今的乾皇知道,他的功績是實打實的,只是茂然性格謹慎穩重,不愿為方家招惹過多是非,才將大部分功績移到自己頭上。
比起自己,茂然天賦出眾,性格更是持重老成,早該是方家的家主了。
這樣想著,方建柏在心底又嘆了口氣。
……
第二日。
剛踏入督察院,裴今賢便意識到了不對勁,片刻后,聽到方茂然職位被革除的消息時,裴今賢神色微怔,但并沒有什么反應,只是繼續做著自己的工作。
時間流逝,很快便到了散值的時辰。
裴今賢站起身,對著幾個相熟的官員點點頭,便朝門口走去,轉過一個街道,看到那個熟悉的人時,裴今賢并沒有驚訝,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輕聲道:“方兄。”
方茂然臉上的笑容剛剛揚起,便見裴今賢繼續道:“方兄真是好魄力。”
這番平靜的敘述,方茂然都差點以為對方是不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不過,轉念一想,猜到便猜到了,那不是更好嗎?
他笑容陽光,對著裴今賢招了招手,“裴兄。”
“談不上什么魄力,畢竟,我確實不喜歡督察院的公務。”
裴今賢神色依舊平靜,“那方兄喜歡什么?”
方茂然略微正色,看了眼四周的環境后,開口道:“裴兄,我請你吃些東西吧。”
裴今賢點點頭,“好。”
……
酒樓內,兩人都沒有在意桌上那一堆精美的飯菜。
方茂然直接道:“裴兄,我想加入青羽衛。”
裴今賢并沒有驚訝,“青羽衛是一把對準權貴的刀,而你出身權貴。”
“我知道,但是,青羽衛現在不是還有專門對準武者的一隊嗎?”
裴今賢動作微頓,方茂然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看來裴今賢當真不清楚這件事。
方茂然繼續道:“裴兄不必擔憂,我也不是想求裴兄幫我加入青羽衛,我只是想和陛下見一面,而現在我的目的,裴兄也清楚了。”
說著,他站起身,朝裴今賢深深地行了一禮,“求裴兄幫我。”
沉吟片刻,在方茂然期許的目光中,裴今賢還是點了點頭,“我只負責幫你引薦。”
“我還是那句話,陛下不一定愿意見你。”
縱使知道裴今賢應該不會拒絕,方茂然還是十分驚喜,畢竟現在的他無官職在身,和方家的切割也很明顯,但是,裴今賢還是答應了。
看來,被陛下忽視了這么久以后,這位新科狀元終于有些著急了。
“多謝裴兄!”
……
夜晚。
看完奏折上的全部內容后,乾皇忽地笑了笑,隨手將奏折扔到一邊,自語道:“方家這小子……”
真是敢賭,自己十年功績換來的右僉都御史的官位,就這么拋下了。
好啊,這樣的人才配跟在他的小七身邊。
他搖搖頭,輕聲感嘆道:“方家有這小子在,是落寞不了了。”
而且,說真的,他很滿意方家人的識趣,不是因為他還守著什么皇位,他早就期待把皇位交給小七,但是,方家人只忠于當朝皇帝一人的表現還是令他非常滿意。
就該是這樣,該知道誰才是他的主子。
方建柏忠于他,只要方家的家主仍是方建柏,那方家就必須忠于他一人,而不是他很看好的小七。
但他并不介意方茂然另擇其主,或者說,他很期待看到這個場景,尤其方茂然要選擇的主子還是小七。
這樣識趣的方家才能讓他放手交給小七。
而且,能讓方茂然這樣持重的性格如此緊迫地靠向小七,可見朝臣中的變化有多大。
而這一番轉變,小七僅用了半年。
他扯了扯嘴角,忽地開口道:“盯住方家的人收回一些來吧。”
片刻后,另一道飄渺的聲音傳來,“是!”
大乾歷代皇帝都會派人盯住各個權臣,但也只能盯住,要對他們下手,還要另外圖謀,可只有小七,他真正將這股力量擺在了明面上,還不費一兵一卒,直接將武館這股隨時有可能倒向武林的力量徹底為他所用,為大乾所用。
想到這,乾皇低頭看了眼桌上的奏折,輕嘆了一口氣,“小七,盡快成長起來吧。”
“真想看看在你手中,大乾會變成什么樣子……”
……
“裴今賢要見我?”
秦元禹神情一頓,滿腦子只有裴今賢死活要認他為主,并宣誓畢生輔佐的畫面,頓時心中一番猶豫,只是,糾結半晌后,他還是點點頭。
好歹也一起破過案子,而且,也不可能更糟了,頂多就是裴今賢再多喊幾遍罷了。
不過,在看到裴今賢身后的人時,秦元禹頓時如臨大敵,不會吧,裴今賢這是又給他帶來了什么要奉他為主的人嗎?
他心中警惕,只是,下一秒,“七殿下。”
這個熟悉中帶著些許陌生的稱呼讓秦元禹心中一動,多久了,自己多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
除了剛剛登上皇位時,皇宮內的侍從還會叫他七殿下,但是現在,他們都已經改稱自己殿下,那群大臣更是一口一個陛下的叫著,絲毫不在乎他的死活啊。
這樣的表現讓他很不安,甚至偶爾還會有種這皇位自己是不是甩不掉的錯覺……
但如今,秦元禹緊緊地盯著底下的人,終于有人喊自己這個稱呼了!
而在秦元禹的注視下,兩人臉色均有些白,裴今賢瞥了眼一旁的方茂然,方茂然抿了抿唇,他是方家人,縱使他覺得七皇子未來有很大可能成為皇帝,但是,他依舊只能稱呼對方為七殿下,而且,而且……他總覺得七皇子是喜歡被稱呼為七殿下的。
這樣想著,下一秒,秦元禹開口道:“快起來吧。”
他站起身,朝兩人走去,看向方茂然,笑著說道:“你叫什么?”
方茂然心中驚喜,果然!他猜對了!
他連忙道:“回七殿下,臣,草民姓方,名茂然。”
“臣?”
秦元禹轉頭看向一旁的裴今賢,裴今賢適時解釋道:“這位是督察院的右僉都御史……”
瞥了眼秦元禹臉上的神情,方茂然果斷道:“不過今日便不是了。”
秦元禹有些懵,“為,為什么?你犯什么錯了嗎?”
他很快反應過來,“來找我給你平冤?”
方茂然心中微動,有些驚訝秦元禹的反應,他搖搖頭,“不是,草民只是仰慕七殿下的風采,想要加入青羽衛。”
秦元禹:……
他下意識想要拒絕,只是想了想對方的稱呼,秦元禹猶豫道:“你年紀輕輕便能坐上右僉都御史的位置,家中……”
方茂然直接道:“家父是督察院都御史方建柏,不過,此番前來只是草民的意愿,而且,以草民的能力實在不適合擔任督察院的職務。”
說到這,裴今賢抬眼看向方茂然,隨后又低下頭,說方茂然不喜歡還可以,若說他不適合……也太看不起方家人了。
盯著方茂然看了半晌,秦元禹沉吟半晌后說道:“你出身權貴,昨日還在督察院當值,此番實在不適合讓你加入青羽衛……”
聽到這話,方茂然并沒有失落,他本就做好了不能加入的準備,如今不過是想在秦元禹面前留下個印象罷了。
只是,還沒等他行禮,秦元禹便繼續道:“……你可愿跟在我身邊?”
聽到這話,方茂然和裴今賢都猛地抬起頭,方茂然甚至還無意中和裴今賢對視一眼,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眼中殘余的落寞與不甘。
只是很快地,方茂然低下頭,“這是草民的榮幸。”
事情進展地好像比他預想的還要順利……
腦海里。
昏君系統疑惑地開口道:“宿主,你為什么要留下他呀?”
秦元禹頗有些感慨地說道:“我已經好久都沒有聽到有人叫我七殿下了……”
說著,他嘆了口氣,“老是聽他們喊我陛下陛下,總有種這皇位徹底甩不掉的感覺……”
聞言,昏君系統和明君系統對視一眼,都沒有接話。
甩不掉,不是正好嘛,不管是昏君還是明君,首先宿主得是皇帝啊。
沒有得到回應,秦元禹也不惱,回神看向一旁的裴今賢,笑著說道:“少閑,這段時間在督察院過得如何?”
裴今賢微愣,聽到這個稱呼的一瞬間,他眼眶一紅,忙低下頭,壓下喉頭的哽咽,“回陛下,微臣過得,過得很好。”
陛下還記得他,還親切地稱呼他的字,陛下沒有忘記他……
胸口的復雜情緒瞬間磨滅,此刻心中只余感動,裴今賢悄悄抹了抹眼角,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直接當著陛下的面哭了出來……
當真是失儀啊。
秦元禹愣了一下,見裴今賢真的哭了,他有些無措,連忙問道:“你怎么了?不會是在督察院受什么委屈了吧?”
“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說啊!”
雖然他還是挺怵裴今賢的,但有人愿意終生輔佐他,不為前途,不惜性命地幫助他,秦元禹還是非常感動的,所以,盡可能把他提到了高位,也算是回報。
雖然不想理對方,但秦元禹也不可能看著自己的朋友受辱。
眼見秦元禹急得就要直接沖到督察院問一問情況,裴今賢連忙道:“陛下,臣沒事,臣就是很感動,陛下居然還記得臣……”
聽到這話,秦元禹有些尷尬,“真的沒事?”
方茂然也適時開口道:“回七殿下,裴兄在督察院過得很不錯,上官信任,手下也尊敬……”
裴今賢點點頭,“沒錯,剛剛是臣一時激動,這才殿前失儀。”
意識到這是個烏龍,秦元禹輕咳兩聲,對著裴今賢開口道:“沒事就好,這段時間沒有找你是因為這些事情不是督察院的職務范圍,你是督察院的左僉都御史,你有你自己的工作。”
見裴今賢一臉正色,秦元禹繼續道:“你只需在督察院做好自己的工作,對了,若是在督察院受到了什么委屈,盡管來找我。”
聞言,裴今賢心中一喜,神情嚴肅,正身,對著秦元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是,下官必不負陛下所托。”
而聽到這話,方茂然卻是面色微變,心也跟著沉了下去,他就知道!事情沒有他想的那么簡單。
陛下也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樣純善溫和,這背后是更大的算計,是針對督察院的計謀!
這樣想著,他微抬起頭,瞥見裴今賢臉上的喜意,他心中越發憂慮,他知道裴今賢也聽懂了陛下的暗示,陛下這是要對督察院開刀了啊……
他又轉頭看向一旁的秦元禹,青年面如冠玉,笑容溫和,剛剛對自己的親近和對手下的維護都不似作偽,但就是這樣,在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計劃徹底鋪開。
他們都成了自己送上門的棋子,還會為此沾沾自喜。
是的,此刻的方茂然十分欣喜,也很慶幸,慶幸自己還有價值被秦元禹利用,能夠成為他的棋子,而不是直到被裴今賢抓進邢獄,才意識到秦元禹對他們下了手。
這樣想著,方茂然松了口氣,方家……活下來了。
第49章 失望
和秦元禹又寒暄了一段時間后, 兩人紛紛告辭離開。
裴今賢仰首闊步,大踏步朝宮門口走去, 此刻的他再無來時的糾結與猶豫,心中安寧,腳步堅定,眼底是清晰可見的希望與期許。
陛下沒有忘記他,所謂的冷遇不過是讓他沉淀,讓他真正走進督察院,他沒忘記最開始剛剛加入督察院時, 其他人的忌憚與防備,正是陛下的所謂忽視, 讓他人以為自己已被陛下拋棄,這才愿意接納他,也讓他認識到了真正的督察院。
督察,督察,督察院負責監督群臣,內部卻是又一番新奇的生態, 彼此維護,畢竟, 監督的人就是他們自己。
這才是陛下的目的,他還扭捏地擔心陛下是不是忘了自己,真是……
想到這, 裴今賢略帶些自嘲地笑了笑, 心頭卻是一暖,陛下對自己如此好, 他定要盡心竭力輔佐陛下。
就從督察院開始吧。
這樣想著,他正要加快腳步, 身后卻突然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裴今賢心念一轉,步伐停了下來,片刻后,方茂然終于追上了裴今賢。
他呼吸有些急促,“裴兄走得可真快,儒士的身體素質也這般好嗎?”
他這個武者都差點沒有追上。
裴今賢沒接話,“方兄找我何事?”
方茂然輕笑兩聲,急促的呼吸很快平復下來,“裴兄,你我如今都是陛下的人,自當……”
他還沒有說完,裴今賢卻注意到了另一件事,眉頭微皺,好奇地問道:“剛剛你為何稱呼陛下為七殿下?”
方茂然神情微頓,“……你我既為同僚,那我也不瞞著裴兄,其一,我是方家人,方家人目前的主子只有當朝陛下一人,其二……”
他頓了頓,抬起頭,試探地說道:“裴兄是否感覺,陛下并不喜歡被稱呼為陛下?”
裴今賢神色微滯,方茂然繼續道:“說來還有些不好意思,裴兄,當初我還以為你被陛下忽視就是因為這個……”
說著,他扯了扯嘴角,“現下看來,是我多想了。”
裴今賢回過神來,搖搖頭,“不,陛下似乎確實不喜這個稱呼。”
他看向方茂然,神情有些糾結,開口道:“只是,方兄,我等只能這樣稱呼……”
方茂然點點頭,“那是自然,陛下并沒有糾正,也是因為如此吧。如今君權輪轉,陛下想要尊重那位,卻也不會為難我們。”
裴今賢神色稍緩,方茂然繼續道:“說真的,我也要慶幸陛下如此寬容,不然,我方家人要給陛下留下個不好的印象了……”
聞言,兩人相視一笑。
片刻后,裴今賢又正色道:“陛下不會如此,方兄可以相信陛下。”
方茂然點點頭,“我明白。”
一番解釋和玩笑后,兩人的關系拉近了很多,方茂然這才開口道:“裴兄,督察院的事情,我方家絕沒有沾半分,你盡可以查,還可以第一個查我們方家,我方家絕不會有半點怨言。”
“至于我的官職,是方家明面上唯一的污點,也正是因為這一點的存在,那群人才沒想避著我們,但見我們這樣,也會相應的收斂一些。”
說著,他看向裴今賢,一臉誠懇,“在不能動手解決這股風氣之前,我方家能做的只有這些。”
“而我的官職,卻是實打實的由我的功績一步步走出來的。”
聞言,裴今賢并沒有太多意外,只是抬眼看了方茂然一眼,隨后開口道:“方兄的意思我明白,只是……”
他思量片刻后,“這樣吧,方兄,我會讓青羽衛暗中調查方家,等方家洗清嫌疑后,還要拜托方家助我一起肅清督察院的不正之風。”
方茂然心中驚喜,這裴今賢果真上道!
他對著裴今賢深行一禮,“多謝裴兄。”
裴今賢扶起對方,搖了搖頭,“若無陛下的準許,我是不會這么做的。”
“……我明白。”
原來陛下留我在他身邊還有這一層意思。
方家……若沒有方家幫忙,這肅清督察院風氣的事情也不好辦。
……
自那日和裴今賢說開后,秦元禹也是松了口氣,能把對方安撫好就好,而且……
他微微向后靠去,仰靠在椅背上,神色放松,而一旁的方茂然一直將心神放在秦元禹身上,見狀,連忙貼心地奉上一杯茶,“七殿下。”
喝上一口茶水,神臺瞬間清明,秦元禹神情饜足,這是榮貴妃遣人送來的明神茶,茶水清明靈魄,耳邊還有方茂然一口一個的七殿下……
秦元禹頓時感覺整個人都舒暢了很多,身邊放個吉祥物的感覺可真舒服啊。
“小七。”
一道英氣爽朗的女聲響起,秦元禹猛地睜開眼睛,看向聲音來源處,滿眼驚喜,“二姐!”
他站起身來,快跑幾步,直接沖進對方懷里,“二姐,你回來了!”
秦元禹已經算高的了,而被他擁住的女人卻還要比他高一些,看上去竟跟西林女君西凌云差不多高。
女人五官英氣舒展,笑容爽朗,身長腿長,竟連手掌看起來也更大一些。
秦元鳳揉了揉秦元禹的腦袋,笑著說道:“哎呀,小七現在都長這么高了呢。”
從對方的懷抱中退出來,秦元禹站直身體,有些羞赧地摸了摸腦袋,“一年而已,沒長多少。”
“二姐,你今年回來得怎么這么早?”
秦元鳳笑著說道:“游歷剛好經過京城,算了算時間,也快到年底了,便直接回來了。”
她彎了彎眼睛,“我可是一回京城便直接跑來看你呢,這半年,我可是聽說了不少你的事情……”
說著,秦元鳳揉了揉秦元禹的腦袋,笑容親昵溫和,“我家小七可真棒!”
秦元禹摸了摸腦袋,對于這個在他心中十分親近的長姐面前,他也不好意思抱怨什么,但又不好接話,只好笑著。
秦元鳳輕笑一聲,“對了,我還聽說你最近在對督察院開刀呢,陣仗還不小……”
就是陣仗過于大了些,也不知道小七有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想到這,秦元鳳心中微嘆,按理來說,以傳言中小七做到的事情來看,小七不該想不到這些的啊……
聽到這話,秦元禹一愣,什么督察院?
他下意識扭頭看向方茂然,方茂然心中一驚,見到兩人的態度,心中已經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他直接跪到地上,沉聲道:“陛下,裴兄和我按照您的命令,帶青羽衛徹查督察院的官員,想要肅清督察院的不正之風。”
秦元禹一臉迷惑,我什么時候下了命令?
他剛想開口詢問,腦海里,卻突然回想起安撫裴今賢的場景,他說要裴今賢做好自己的工作……
想到這,秦元禹的五官略微有些扭曲,裴今賢,你就是這么做好自己工作的?!
督察院的左僉都御史,你查誰不好,查自己的同僚!
方茂然不敢抬頭,但見秦元禹不發一言,便暗嘆不妙,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只好垂著頭,保持沉默。
見秦元禹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秦元鳳心中暗暗點頭,開口替方茂然說話道:“也沒什么,只是你那群手下沒什么經驗,低估了那些人罷了,不過放心,我恰好路過那里,幫他們制服了那些人,你的手下也都沒什么損傷。”
她的語氣有些意味深長,“當一個人走到絕路時,就什么都能干得出來,往后再去查這些膽大包天之人時,可要多做些防護。”
聞言,方茂然臉色一白,驚駭之余也很是慶幸,他們的確沒有想到這一點,他有經驗,但當時的他一心撲在如何討好秦元禹身上,想要給方家找一個更好的出路,而裴兄……大概是沒意識到這些事情。
裴今賢雖然才思敏捷,但到底不是官宦出身,又才入官場一年,想不到這些也合理,只是……
做錯了就是做錯了。
方茂然臉色慘白,依舊低著頭,額頭抵著地面,見秦元鳳替他們說話,秦元禹神色稍緩,但也只是扭頭對著秦元鳳道了聲謝。
秦元鳳拍拍秦元禹的肩膀,笑著說道:“和你二姐我客氣什么。”
“行了,我剛回來也不能一直在你這待著,而且,我也有點累了,先走了。”
說著,她看了眼仍跪在地上的方茂然,心中暗自稱贊,倒是個好苗子,忠誠負責,人也聰明。
她看了眼秦元禹,倒是沒說什么,只是轉身離開了。
人不錯歸不錯,但畢竟是小七的手下,要打要罰,還是小七自己說了算。不過若是以前,她說不準要叮囑幾句,但是現在……
等秦元鳳離開,方茂然直接地磕了兩下,說道:“七殿下,是草民孟浪,忽略了這件事情,險些釀成大禍。”
說著,他又磕了好幾下,“七殿下,是草民的錯。”
本來秦元禹還想罵兩句,但是見對方這利落磕頭的樣子,嘴上也是一口一個七殿下的叫著,秦元禹的怒氣漸漸消退,或者說,他本就是個不愛生氣的性子。
事情已經發生,他就算生再大的氣,也不可能改變既定的事實。
他忽地輕嘆一口氣,聽到聲音,方茂然磕頭的動作一頓,額頭抵著地面,他已經感受到了額頭的溫熱,大概是流血了。
可他卻不在意,只是閉著眼睛,心中微涼,陛下對他們寄予厚望,他們卻……
瞥見地上的血漬,秦元禹開口道:“起來吧,別磕了。”
坦白講,除了擅自揣測自己的意思以外,方茂然還真沒有做錯什么,這段時間他一直待在自己身邊,事情估計是裴今賢一人做的,就算出了疏漏也是他的問題。
問題是,方茂然你為什么非得胡亂猜他的想法啊!
裴今賢的性格他明白,秦元禹本就對他沒什么期望,但是,方茂然你個濃眉大眼的,嘴上還叫著我七殿下,結果反手就給了我一個背刺啊!
秦元禹越想越生氣,也越想越失望,他以前還真覺得方茂然是這一群只想迪化他的人中唯一一個清流,甚至還把他帶在身邊,沒想到啊……
只是事到如今,他再生氣也沒有意義,還不如趕緊把裴今賢叫回來,直接結束這場動亂。
見方茂然站起身,額頭果然是磕破了,秦元禹直接道:“傷口處理好后就趕緊把裴今賢叫回來。”
“是。”
“督察院的官員,你們也敢把他們逼到絕路上……”
見方茂然可憐兮兮地應著,秦元禹擺擺手,直接道:“趕緊去吧。”
看著就生氣。
等方茂然離開,另一道身影出現,秦元鳳笑呵呵地說道:“小七剛剛可真威風。”
秦元禹愣了一下,“二姐,你沒走啊?”
秦元鳳笑了笑,沒接話,只是打趣道:“若是走了,我哪能看見剛剛那個畫面?”
說著秦元鳳五官微動,就要學一學秦元禹剛剛的表情,秦元禹頓覺尷尬,連忙上前就要攔住對方。
打鬧了好一陣,秦元鳳才笑著說道:“好了好了,不跟你鬧了,見你這樣我就放心了。”
秦元鳳這話說得有些奇怪,秦元禹一臉疑惑,“怎么了嗎?”
秦元鳳正色道:“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查一查。”
秦元禹也嚴肅了神情,“什么事?”
可此時的秦元鳳卻不急著說了,只拍拍秦元禹的腦袋,“除夕家宴,等你見到那個人時,我再跟你說。”
見秦元禹有些失落,秦元鳳笑著說道:“別著急,我要拜托你的事情可不簡單,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若不是小七最近的表現,她還真有些不放心將這件事情說給他聽……
……
簡單包扎了下傷口,方茂然直接朝督察院的方向趕去,只是,路上,他卻在思考一件事。
他總感覺比起憤怒,憤怒他們辦砸了事情,陛下更多的情緒……反而是失望?
失望什么呢?是他們辦的方式不對嗎?
方茂然神情一頓,會不會在陛下的眼里,督察院的事情有更好的處理方法?是他們愚鈍,沒有悟到陛下的深意……
所以陛下才對他們這么失望?
第50章 鎮守
方茂然微微搖了搖頭, 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很快趕到督察院。
迎面便撞上了幾個胳膊上帶著傷勢,正互相處理傷口的青羽衛成員, 方茂然神色微凝,對著幾個成員點了點頭,在詢問清楚裴今賢的位置后,他趕忙跑了過去。
見到裴今賢的時候,方茂然微微松了口氣,對方只是有些許狼狽,官服被刮破了幾道口子, 但幸運的是,裴今賢沒有受傷。
見到方茂然, 裴今賢連忙湊上前,說道:“剛剛二皇女來了……”
方茂然點頭,“我知道,她來見了陛下。”
裴今賢神色微頓,“這……”
沉默片刻,兩人將各自的事情說了一下, 隨后便又是一陣沉默。
片刻后,方茂然剛想開口說些什么, 就被裴今賢搶先道:“我覺得你猜的是對的。”
“我的方法用錯了。”
他神情凝重,抬眸看向某個方向,隨后便又垂下頭, “……督察院的官吏都在里面?”
裴今賢頓了頓, 點點頭,“里面肯定有無辜者。”
“只是我不明白, 他們為什么要幫著那些人阻攔我們?他們難道不信任我們嗎?可我們……”
裴今賢臉上的困惑與迷茫清晰可見,他實在是想不通, 陛下和他的名聲應該不會這么差吧?他們難不成認為陛下是私心作祟,想要利用這次機會排除異己?可是,他們也不想想,陛下為什么要這么做?
而且這也不對啊,他們大多都浸淫官場數十年,這點事情他們不至于想不通,可是,可是那些無辜者為什么要和那些犯罪者同仇敵愾,一起對準他們?
裴今賢下意識回想起剛剛的場景,他剛帶青羽衛進入督察院,還沒說完自己的來意,那些官吏便一齊對向了自己,而且態度十分堅決,其中幾個甚至還搶先對他們發動了攻擊,若不是二皇女及時趕到……
他有些心有余悸,同時越發不解,若說那幾個攻擊他們的官吏自知犯法,擔心被抓,所以先下手為強,倒也勉強說得通,可他認識其中的兩位,他們二人為人正直,剛正不阿,生活也清廉簡樸……
裴今賢知道自己經驗不足,或許還有一些不通人情世故,但他的這雙眼睛可從沒有出過錯。
他二人應該是無辜的,可為什么……
裴今賢越想越覺得奇怪,一旁的方茂然神情卻逐漸由恍惚變成了然,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氣后,他轉向一旁的裴今賢,輕聲道:“我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
“什,什么?”
裴今賢還想追問,方茂然卻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先趕緊進去吧。”
……
走進督察院。
里面的官吏都有些狼狽,顯然,在秦元鳳到來之前,他們已經打過了一場,其中幾個還受了傷,似乎剛剛包扎好傷口。
見方茂然和裴今賢兩人進來,幾個人瞬間站了出來,臉上都是相似的警惕與憤恨。
“你們又來做什么?想趁二皇女不在,滅我們的口嗎?”
黃德山直接開口道,語氣很沖,臉上的表情也很難看。
裴今賢欲言又止,這就是他認識的那二人之一,明明該是無辜者,卻比所有人都要憤怒,難道說,這位并沒有看上去那樣無辜?
他越發迷茫,卻沒有說什么,只是轉頭看向身側的方茂然,而方茂然則直接俯身,對著眾人,行了一禮,歉意地說道:“抱歉,各位,今日之事是我二人的錯。”
裴今賢一臉茫然,黃德山幾人也是你看我,我看你,有些摸不清對方的想法,但聽到這話,幾人的神色都緩和了些許。
思索的片刻,方茂然仍是俯身,裴今賢心中疑惑,想了想,也學著他的動作,俯身行禮,然后開口道:“是我等做錯了。”
幾人沒有開口,他們也不清楚方茂然和裴今賢為什么突然對他們行禮道歉,可等了半晌,他們依舊保持俯身的動作,此刻,就連態度最強硬的黃德山都軟了神色,他開口道:“……二位先起來吧。”
黃德山雖沖動,但也為官許久,思忖片刻后,開口道:“今日的事情,我們也沖動了……”
方茂然,方家此代唯一的子嗣,裴今賢,七皇子的親信,今日之事說不定就是七皇子下的令……
先前,他們還能揪著發個火,但現在,既然他們已經給了臺階,那這個臺階,他們就必須得下了。
黃德山還想再說些圓場的話,眼前的方茂然卻又開口道:“不,左副都御史,今日的事情是我們做錯了,陛下也已經責罰了我們……”
聽到這話,黃德山和旁邊幾人這才注意到方茂然額頭的傷口,心頭一動,“……此事實為我們擅作主張,我們已經知錯,還望各位原諒,當然,今日之事我們定會給各位一個說法……”
他抬起頭,看向黃德山幾人,俯身又是一禮,“也希望各位能讓我們還你們一個清白。”
“等事情結束,我們必定會親自登門道歉。”
……這還不是要查他們!
黃德山心中剛升起些怒氣,只是見到方茂然這副誠懇的模樣,又想起對方剛剛說的話,心中微動,思索片刻后,幾人對視一眼,開口道:“……我們怎么相信你們?”
方茂然直接道:“各位可以跟我們一起查,畢竟,各位也都是督察院的官員。”
“你……”
黃德山下意識開口,卻到底沒說出些什么,他深深地看了方茂然一眼,“……我同意了。”
既給了他們面子,又拖他們下了水,還把他們拉向了七皇子一邊,而且,最關鍵的是,此舉徹底打消了他們心中的擔憂。
黃德山心中暗嘆,這大概才是七皇子的想法吧……
倒是沒說錯,他們果真是辦錯了事。
犯下這樣大的錯事,七皇子卻只是讓方茂然磕了幾個頭,想來七皇子也是個寬容的性子,要不他也……
聞言,其余幾人對視一眼,也跟著說道:“我們也同意。”
而其他的都察院官吏縱使心虛,這種時候也不敢開口,紛紛附和道:“我等也同意。”
……
和黃德山幾人商討好之后的章程后,裴今賢和方茂然兩人便離開了。
路上,沒等裴今賢出聲詢問,方茂然搶先開口道:“有些餓了,裴兄,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裴今賢頓了頓,跟著方茂然來到了先前的酒樓。
房間內,方茂然主動開口道:“裴兄猜到了嗎?”
裴今賢神色微頓,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猜到了一些,但是,但是……”
“……但是不能理解,對嗎?”
方茂然主動接話,裴今賢點點頭,“沒錯,這些大臣們大概是心有顧慮,不能接受自己從監督者變成被監督者,所以,在有了共同的不能被侵/犯的利益后,這些大臣才會同仇敵愾,即使他們有些人知道自己是無辜的,自己不怕被查……”
“……但他們不能被查。”
聞言,裴今賢神色微頓,陷入了沉思,方茂然繼續道:“準確的說,他們不能被除了他們以外的人查。”
“可是,若是他們自己去查,豈不是?”
裴今賢欲言又止,方茂然點頭,“其實這才是督察院難辦的關鍵。”
“我們都忽略了這一點。”
“裴兄不是督察院出身,不能理解督察院對督察這一身份的看重,督察院的官吏監督并檢舉他人,這本就是斷人前路的事情,他們會收到很多人的忌憚與仇恨,說不定,還會收到不少人的刺殺。”
方茂然話語微頓,繼續道:“在這種危機四伏,如履薄冰的特殊背景下,我方家的選擇是緊隨那位,自此平步青云,很受那位青眼,但同樣的,這并不容易,如果不是陛下寬容且目光長遠,我方家估計也只能存活我這一代。”
“這同樣也是方家這一代為何只有我一人的緣故。”
他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笑,“畢竟,如果只能存活數年,何必帶那么多族人等死呢。”
方茂然很快收起情緒,繼續道:“但是,其他人的選擇和方家不同,畢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和我們做同一種選擇,所以,他們選擇抓緊督察這一身份,也就是說,他們可以查別人,但別人絕不能調查他們。”
裴今賢突然開口道:“若這個口子開了,那督察院便會人人自危,畢竟只是潑臟水而已,比起刺殺那些官吏可輕松多了。”
“而對于督察院的官吏來說,那些潑到他們身上的臟水……他們很難洗掉,就算可以洗清,他們也會身心俱疲,無法繼續自己的工作。”
此刻的裴今賢一臉恍然,懊惱地說道:“此事是我的錯,是我太過急迫,所以忽略了這件事情。”
方茂然輕抿一口茶水,隨后道:“裴兄不必如此……”
裴今賢搖了搖頭,臉上滿是愧疚與自責,“方兄不必再勸,的確是我著急了,事后我定會向陛下請罪,屆時還希望方兄不要替我求情。”
方茂然頓了頓,輕聲開口:“請罪倒是必須要請的,只是,裴兄也不必如此自責。”
“我且問你,若今日你早早想通了這個關鍵,直接邀請那些官吏加入青羽衛,一起調查彼此,他們會同意嗎?”
裴今賢神色微頓,“這……”
幾瞬思考過后,裴今賢果斷地搖了搖頭,“不會,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他們大部分人也不想調查彼此。”
沒等方茂然繼續開口,裴今賢神色一頓,隨后直接站起身,一臉激動地道:“所以,這才是陛下計劃的全部?!”
“有我激進在前,你緩和在后,他們便有很大可能會同意!”裴今賢來回踱步,仿佛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
片刻后,他情緒緩和了些許,隨后頗有些感嘆道:“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望著激動的裴今賢,方茂然輕笑一聲,“我也是剛剛才想通的,你我其實都只是陛下計劃的一部分。”
“想必,你的急迫本身便在陛下的謀劃中。”
裴今賢神情越發恍然,嘴里不住地呢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這才該是陛下啊,陛下怎么會犯這種錯誤呢?
……
自秦元鳳回到皇宮后,她便每日都來秦元禹這邊聊聊天,而秦元靈和秦元天也時不時來他這邊湊湊熱鬧,有這些人陪著,秦元禹也就沒再關注過督察院的事情,畢竟,那日之后估計也不會再有什么事了。
當然,方茂然他是不敢再要了,只是,不知道是對方猜到了自己的想法,還是真的有事要做,那日之后方茂然便沒再來他這邊,而秦元禹自然也樂得清閑。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便來到了除夕。
皇宮內早已掛好了應景的裝飾,只看著便覺得喜慶熱鬧,秦元禹踱步到窗邊,看著窗外雪景與紅色裝飾交相輝映的美景,他扯了扯嘴角,臉上掛著淺淡放松的笑意。
兄弟姐妹陸陸續續歸京,政事上也沒有人來煩他,每日更是飲著明神茶,清明靈臺,秦元禹感覺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
“下雪了……”
秦元禹沒回頭,輕聲說道:“是啊,二姐今日怎么來得這么早?”
看著秦元禹散漫放松的樣子,秦元鳳輕笑一聲,“當然是有事找你。”
“怎么?忘了先前答應我的事情了?”
秦元禹身體微僵,轉過頭,“……能反悔嗎?”
秦元鳳笑著說道:“當然……”
她故意拖長聲音,看著秦元禹期待的眼神,秦元鳳頓覺好笑,一字一頓道:“……不行。”
“你現在可是皇帝。”
秦元禹輕嘆了口氣,“可是我也不想當這個皇帝啊,也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才能比出個高下,這皇帝誰愛當誰當吧,實在不行,讓三哥來也行啊。”
這皇位,他是真不想坐了。
今天也是想念自己素未謀面的靈山的一天……
一開始,在秦元鳳面前,秦元禹還有些繃著,不好意思和秦元鳳抱怨,但時間久了,秦元禹便忍不住了。
聽到這話,秦元鳳面色怪異了些許,她也回來了一段時間,自然是見過了其他人,想到這,她心中越發怪異,看了眼秦元禹臉上的表情,暗自思忖道,小七現在的演技這么好了嗎……
她不太了解這幾人的近況,也不是很懂大乾的政治,但是基本的眼神她還是有的,秦元武……不是已經徹底臣服小七了嗎?
怎么小七還是這副表現?難道說,小七還不知道這件事?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秦元鳳便在心底嗤笑一聲,若是小七不知道,他怎么讓又傲又倔的秦元武臣服的?
而且,不可能是打服的,她很清楚小七現在還只是養元境中期。
那就是故意演給自己看的!
只是,為什么呢?演一個不學無術、能力平庸的皇帝,對小七來說有什么好處呢?還是說,小七已經開始布局,這就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秦元鳳心中疑惑,但又不敢開口詢問,生怕破壞了小七的計劃,于是,她還如往常一樣,當作沒聽到這樣的抱怨,繼續道:“可現在你才是皇帝,既然已經坐到了皇位上,那就必須承擔起皇帝的責任。”
聞言,秦元禹不再抱怨,無奈地點點頭,“好。”
時間很快過去,家宴即將開始。
大乾皇室的家宴上,聚在一起并不只是皇帝、后宮和皇子皇女,其中還包括鎮守五洲的鎮守。當然,這樣重要的位置,鎮守的五人要么是很早便放棄奪嫡之爭的皇女皇女,要么便是血緣關系偏遠的皇親國戚,讓他們鎮守一洲,也不至于帶兵叛亂。
當然,秦元禹曾看過大乾的地圖,那五洲的確不小,但大多偏遠,而且與四國相鄰,京城所在的中州才是最富庶的地方。
和秦元鳳并行走著,秦元禹心中暗自思索著,二姐要自己查的應該是那幾位鎮守吧,畢竟,二姐四處游歷,常年不在京城,想來應該不是嬪妃或者宗室中人。
所以,是什么事情呢?總不會……是鎮守要叛亂了吧?
秦元禹的心被猛地提起,瞥了眼身側的秦元鳳,卻也只得到對方一個安撫的笑容,頓時秦元禹更慌了。
走進宴席,一些嬪妃和皇子皇女已經到了,而且,本該最后到的乾皇竟然也已經到了,此刻正坐在首位上,沖著剛到的秦元禹二人點了點頭。
秦元禹心中微微松了口氣,他倒是不用糾結了。
朝著不遠處正和他們打招呼的秦元靈點了點頭,秦元禹的目光又移到對方身邊的秦元天身上,此刻的秦元天腦袋又偏向一旁,但余光卻總是瞥向自己,一副傲嬌的模樣。
秦元禹心中好笑,也沖著對方點了點頭,不過說來奇怪,原先的秦元天也傲嬌,似乎有些看不上自己,但總是在秦元靈來找自己時也跟著一起來,只是,她兩來找自己的頻率很低。
但是,他們最近倒是常來,而且有時候,就算秦元靈不來,秦元天自己也會慢吞吞地一步步挪到他的宮殿,不怎么搭話,就是待在一旁默默看著自己。
“別發呆,走了。”
聽到秦元鳳的提醒,秦元禹搖了搖頭,不再去想,和秦元鳳一齊走向秦元禮等人的位置,“大哥,三哥。”
秦元禮對他們點點頭,“小七,二妹。”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剛剛的一幕,對著秦元禹歉意地笑笑,“抱歉,小天他就是這樣的性子。”
秦元禹擺擺手,“沒事,我都習慣了。”
秦元鳳離宮早,對這個年歲較小的秦元天印象不深,不過她回宮的這段時間,在秦元禹的宮殿里也看了不少這樣的場景,聽到這話,輕笑一聲,“這性子還挺有趣的……”
或許的確有點傲嬌,但這個秦元天大概并不簡單,估計有借著這個性格隱藏自己的想法。
思緒停在這,她沒再去想,畢竟一個尚未加冠的小孩子不夠格讓她去關注。
兩人紛紛落座,秦元禹四下看了看,低聲道:“六姐呢?今年還是不回來嗎?”
秦元禮頓了頓,輕聲開口道:“她說商會那邊臨時有事,忙不開。”
聞言,秦元禹有些失落,“好吧。”
秦元珍掌管大乾經濟,放在前世,妥妥的資本寡頭,但其實,在秦元禹看來,比起資本家,他這個六姐更像是實干家,企業家,在她的帶領下,大乾民眾的生活確實富裕了很多。
而且,他六姐也從不剝削手下,給他們的待遇很好,但是對自己倒是挺剝削的,常常忙得沒時間休息,縱使她在武道上的實力不俗,但偶爾還會累倒。
坦白講,眾多兄弟姐妹里,他最佩服的便是他六姐,最起碼,在六姐的努力下,大乾百姓的生活真的在一天天變好。
如果可以,他希望六姐能夠勝出,坐上皇位,雖然大哥也不錯……如果他兩能合作便最好了,一人政事,一人經濟,哦對了,還有三哥,他可以管軍事,可惜啊……
“對了,四哥呢?他怎么也沒來?”
聽到這話,秦元武低聲提醒道:“小七,你忘了嗎?他已經退出競爭,去北辰州鎮守了。”
秦元禹嘴巴張合了兩下,“……四哥而立了?”
秦元鳳輕笑一聲,插嘴道:“我也才剛剛而立,小四比我還小呢。”
“那怎么……”
秦元武直接道:“他肯定不是鎮守的位置,但等那位退下去,估計便是秦元佑了。”
秦元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還想再說些什么,五洲的鎮守幾人便已經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果然在里面看到了秦元佑。
秦元禹打量著走在前面的幾個鎮守,余光卻突然注意到了秦元鳳的眼神,心中暗嘆,果然是鎮守的問題。
下一秒,一道女聲傳來,“小七,別緊張,放心說,只有我們能聽到彼此的談話。”
秦元禹微微松了口氣,開口道:“二姐,是哪位鎮守出了問題。”
秦元鳳輕笑一聲,“我就知道你猜到了,你看左數第二位。”
秦元禹抬頭看去,那人兩鬢斑白,皮膚微皺,臉上也滿是細紋,目光卻炯炯有神,步伐也是穩重有力,雖然年邁,但仍精神抖擻。
好像,好像是南閔州的鎮守?
看起來沒什么問題……
他剛要收回自己的目光,那人卻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抬頭朝秦元禹的方向看去,眼神銳利,嚇了秦元禹一跳。
只是很快地,那人似乎意識到秦元禹的身份后,神情柔軟了許多,還沖著秦元禹點了點頭。
秦元禹有些驚訝對方的反應,但還是回了對方一個笑容。
隨后,秦元禹低下頭,剛想詢問一旁的秦元鳳,下一秒,耳邊女聲響起,語氣凝重低沉,“小七,看到了嗎?”
“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