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葉悄意識到此時此刻無法安撫路因希亞的精神力, 好在這類毒還不足以殺死路因希亞,頂多讓他精神失控一陣子,這才松了口氣, 把他推開一點, 輕輕撫摸他的臉頰, 讓他能冷靜下來。
路因希亞目光灼灼看著他,“怎么, ”他輕聲說,“你不害怕我?”
葉悄不理他說瘋話,在嘗試著鏈接路因希亞的精神力治愈他。
但是從未有過的酥麻感從后腦貫穿到脊柱, 葉悄的腦域打開,新生的神經緩緩舒展, 想要掌控雄蟲的欲望彌漫心頭。
想要路因希亞為他打開腦域禁制,然后…然后…
葉悄細長玉白的手指情不自禁插進路因希亞的頭發里, 指尖收緊,說不出的渴望熏染著思緒,半睜開眼,無聲地, 跟隨本能, 撬動雄蟲的腦域禁忌之地。
為他所用。
有異樣感覺的不止他自己。
路因希亞的觸須舒服又愉悅地亂晃起來, 臉下意識貼貼葉悄掌心,像只被摸得很舒服的大貓,眸中的狂熱逐漸消失,清潤的藍讓葉悄再次安心下來。
“好奇怪, ”他喃喃說, “我在為王…打開力閥。”
雄蟲身體里名為“力閥”的部位掌控精神力的輸出與收回,路因希亞的力閥正在被葉悄擰開一道縫隙, 柔順無比。
路因希亞瞇著眼睛,用觸須去頂葉悄的掌心,肩胛骨張開,武裝制服裂出一道口子,蜷縮著的蝶翼砰然跳出來,翅骨撐起來,白如銀銀的翅霸占了艙室空間,冰冷金屬的墻壁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葉悄被他抓著腰,按在寬大的扶手沙發椅里。
燈柱搖晃,水晶石掉落,被推翻的戰略圖、對講機、指揮棒、花瓶里插著的鮮花和水沾濕地毯。
路因希亞猛地睜開眼,白瞳如雪。
空無一蟲的艙室內,他們把一切事物弄得亂七八糟。
路因希亞低低喘著氣,觸須一波一波電流通過,耳朵輕顫著,低聲說,“力閥不會輕易打開,您撬開我力閥時候,就已經確認我是您的所有物了,我的軍隊、地位、權勢、我所掌控的三座星系、四十八顆星球、甚至我吞噬過的星球能源總量,都是屬于您的,您是我的王,我將我的一切拱手相送,希望您不嫌棄。”
葉悄被他壓得難受,又怕他這毒有別的效果,伸手拽著他的頭發,拽得疼了點,路因希亞垂眸,看著他清瘦的手腕,抿著唇,眸角緋紅,默默容忍。
【……】
葉悄抱歉地松手,無奈手語道:【你聽好,路因希亞,你的榮譽都是你自己贏來的,就算你送給我,我最終也會歸還到你手里,我不會讓你一無所有。】
路因希亞眸子微微顫抖,輕聲說:“那是您的決定,我有我的想法,我要給,您可以不要。”
“不止是我,蝶族也永遠供您驅使,為您而戰。萊因戈里是我的舅舅,他永遠不會為難您,我們從洛加利塔家族的領域里跑出來,許多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葉悄望著他,抿住嘴唇,想要手語,但路因希亞不允許他表露心跡,抽出制服腰間皮質細長的腰帶,纏住葉悄的手腕,把他的手綁起來,然后讓他坐著,俯下身,兩只手支在葉悄身體兩側,用胸膛壓住葉悄兩只抱拳的手。
葉悄茫然地看著他。這是什么毒?藥效也太強了,一向溫柔的路因希亞也被蠱惑成這樣,要是克羅溫把他抓走當戰爭機械,估計他也乖乖聽話了。
路因希亞意識在清醒與迷蒙間輾轉,他咬住舌尖,保持清醒,省的傷害到葉悄。
輕聲說:“軍營查了一夜才排查出拉斐爾和克羅溫是混進來的編外蟲,居然沒蟲意識到,連監控系統也被黑了,我總是要到出事后才能發現錯誤,這是我的失職,您責罰我吧。”
葉悄溫和提示:【經驗是在錯誤里積累的,好在拉斐爾沒有做什么,我把他氣得要命,最后,他都不給我飯吃,否則我們也不會去餐廳。】
路因希亞看著他,葉悄唇角有笑意,眼神里已經有S級鎮定自若的影子了,喉骨微微凸起,聞上去不僅甜度高,而且參雜誘惑的味道。
“王,”他嗓音莫名嘶啞,“給我看看,您的蟲尾。”
葉悄一怔,蟲尾是新生出來的,他還不太習慣使用尾巴,蟲族的尾巴各有用處,他的尾好像還沒發掘出用處。
葉悄閉了閉眼睛,睫毛低低垂著。
路因希亞也跟隨他的視線,看過去,眸子頓時明亮。
葉悄的制服褲被迫褪下,修長兩腿蜷在一起,沾染銀粉微光的秀長尾巴撬開腿縫,在腿中間夾著,尾巴尖被不知道什么液體濡濕,光滑細膩,粉白漸變,鮮嫩的外表皮吹彈可破。
路因希亞的眼神干涸燥熱,喉嚨滾了滾,“王的尾巴,很漂亮。”
葉悄紅著臉一瞥眼,看見路因希亞的蟲尾也慢慢冒出頭,從沙發椅下面抬上來,溫吞地卷住自己的尾巴。
金鱗包裹的雄蟲尾巴摩擦過葉悄稚嫩的長尾,細細密密的,又溫柔又糾纏著他的細尾不放,有點癢,但不疼。
葉悄忍不住閉上眼睛,路因希亞摸著他的臉頰,低聲說:“別怕,它沒有惡意,只想多與王親近,請您容許它的冒犯,我代替它向您道歉。”
葉悄嗚咽一聲,臉頰也出滿細膩的汗,那些汗,都被貪心的多音白閃蝶吸食殆盡。
星艦緩緩駛離西射手環星系,越過沉重絢麗的星海星云,光影光怪陸離地折射入舷窗,打進星艦艙內。
這款星艦表面涂覆有一層隱形涂層,能夠在太空中隱匿行蹤,避免敵方的探測,用反物質引擎,以超光速穿越星際,葉悄聽說有蟲在宇宙里迷失最終化為漂流者的故事,如果就這樣在宇宙里漂流,也是結束生命的最佳方式。
但前提是不能無名無狀地死去,他得幫助路因希亞結束這種中毒狀態。
尾巴纏得緊實,葉悄的尾巴還會分泌一點體.液,雄蟲的尾粗壯有力,利用這一羹匙多源源不斷的體.液潤滑,葉悄下半身衣料敞開,撕裂,腰部以下滿是晶瑩剔透的珍珠白鱗,雪白細膩,透著淡淡的粉紅。
路因希亞的眼眸也再次變為白色,刮起風暴。
葉悄渾身一抖,縮在沙發的棉花里,后退,后退,再后退,實在沒法兒后退了,路因希亞也停下動作,慢悠悠的問他:“王怎么不說話?是不是我綁走了你,你在生我的氣?”
“再不說話,我就要想個辦法,讓王說話。”
[收到請回答,悄悄,悄悄,你聽得見嗎?我已經從卡默斯那里得知你的情況,想問你現在安全嗎?]
信號穿越戰時接收器,從三萬光年外而來,菲拉古的聲音急切呼喚著他。
葉悄剛想回信息,卻被路因希亞隨手丟在一邊,無情地眨了下眼,“吵。”
葉悄趕緊捂住他的嘴,路因希亞眨了眨眼睛,葉悄又縮回手,手語:【那是雄父發來的信號!】
“可你現在只是我的,你的雄父又不是我的雄父,我為什么聽他的?”
沒看錯的話,接收器還沒掛斷,綠燈亮著,菲拉古還聽得見…
接收器另一端沉默片刻,菲拉古優雅華麗的聲線說:[路因希亞,你現在長大了,不聽管教了,你——]
啪。
路因希亞掛斷了通訊,然后把葉悄打橫抱起來,放到舷窗附近的航空椅里坐著,星艦猶如巨大郵輪行駛在星云海上,路因希亞也坐下來,戾氣重的同時語氣很平靜,“你喜歡看星云,我陪你看。”
葉悄嘆了口氣,原諒他腦子不清醒,沒想到自己記憶斷斷續續的就夠麻煩了,路因希亞的失控好像更難纏。
好在現在戰事稍有緩和,路因希亞暫時不上戰場,可以休息一下。
一直到星艦停留在原始森林里的某一處,坐標[186.297],葉悄背著路因希亞,把坐標發送給卡默斯。
路因希亞在緩解精神力的波動,他抱著葉悄細長的銀白鱗尾,坐在長毛地毯上,眼神朦朧地看著葉悄。
葉悄摸了摸他的頭發,溫柔的比劃:【別玩了,你是小蟲崽嗎?】
“我是。”路因希亞認真地說,“所以王要寵愛我,對我好一點。”
葉悄失笑,捂著臉,真是替他丟臉,真想給他錄下來,比劃著:【好,那你是小蟲崽,你看見森林了嗎?去玩玩吧,也許呼吸新鮮氧氣,會讓你的精神正常一點,你現在比喝醉了酒還可怕。】
路因希亞乖乖看了眼原始森林,“好,那我就去看看。”他拉開艙門,扇動蝶翼,飛往深處。半個小時后,他滿載而歸,將采到的新鮮漿果、天然植物堆滿了星艦。
目前星艦能量耗盡,艦身里有一個生態區,模擬生物環境,內循環系統可以再生水和空氣,他們要留在這里過一夜,等卡默斯把他們接過去,否則在主艦能量束炮缺少能源的情況下,無法抵御外部攻擊。
葉悄被他的勤勞震驚到,路因希亞辛勤勞作,看著滿艙的成果,降落在葉悄面前,微微抬著下頜,居高臨下地說:“夸我。”
葉悄從沒見過這樣的路因希亞,平時他總是端著一副架子,優雅知性,今天中了毒,反而變得隨性起來,葉悄不吝嗇夸獎,比劃著:【你是最厲害的雄蟲,別再采了,星艦要裝不下了。】
路因希亞就聽話的不再采了,坐在果子堆里,優雅地剝皮,放在盛果子堆盤子里,遞給葉悄,“吃吧。”
葉悄接過盤子,想起一個問題,現在他脾氣這么隨和,應該會說。試探著問他,【你心口的傷是怎么回事?現在可以和我說說嗎?】
路因希亞卻防備心很強,很嚴肅地說:“不能說,說了就被發現了。”
葉悄:【被誰發現?】
“被我喜歡的蟲。”
葉悄吃了個果子,【你喜歡誰?萊因戈里嗎?】
路因希亞冷淡哼聲,“討厭。”
也許他們理解的喜歡不是一種。葉悄又問,【那你喜歡你的老師,我的雄父?】
路因希亞神情敬畏,“不是喜歡,是敬重。”
葉悄了然地點點頭,【是我哥哥卡默斯嗎?】
路因希亞搖搖頭,“不喜歡他。”
葉悄沒有別的選項了,福至心靈,指指自己,【我?】
路因希亞直勾勾盯著他,“喜歡你。”
葉悄一怔,路因希亞金黃的尾巴委屈地輕拍著地面,藍眸子雪亮,一頭金發鋪滿身下,低聲自言自語說:“我找了你一晚上,和拉斐爾打了一架,都把你搶走了,還不能喜歡你了嗎?”
第 42 章
葉悄不知道怎么了, 心很燙,只想摸摸他的頭。手落在他腦袋上的時候,才感覺自己是不是太沒禮貌, 一只S級雄蟲…會需要安慰嗎?
路因希亞卻微微仰著下頜, 似乎很享受被揉頭的感覺, 呢喃著蝶族鱗翅目科的方言,葉悄聽不懂, 只知道語調咬字很纏綿,像是在說什么好聽的情話。
葉悄學過一些心理課程,蟲族小時候如果沒有得到關愛, 再倔強的小蟲崽也會很喜歡被揉頭的感覺,路因希亞這時候沒有偽裝情緒的能力, 所有喜怒哀樂被放大無數倍,他的所有喜歡, 都出自于真心。
葉悄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自己是個啞巴,腦子又不太好使,路因希亞也不正常, 他們半斤八兩。如果他說的是雌蟲和雄蟲之間那種喜歡, 要怎么回應才好?
葉悄還不太能確定他們之前發生過什么, 不敢輕易回應,但至少得做點什么安慰他。
葉悄半跪下來,張開手臂擁抱了他,頭輕輕貼在他肩膀上, 柔軟的黑發和燦爛的金發交融在一起。路因希亞有點僵硬, 葉悄松開他,一手食指指向自己, 一手拇指、食指微曲,指尖抵于頜下,頭微微點動一下,食指又指向路因希亞。
【我也喜歡你。】
葉悄只說了這一句,然后后退開,轉移視線,繼續吃荒野里生長出的漿果,因為他不知道怎么面對路因希亞。咬一口汁水四溢,清甜爽口,汁液迸濺到眼睛里,用手揉出來,卻弄得滿臉都是甜水。
一只手伸過來,替他擦掉臉上的汁液,“悄悄,”他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我記住了,就算你恢復記憶后反悔,我也絕對不認。你說過喜歡我,我會記一輩子,直到你親口說不再喜歡我,我就再也不提,你是蟲族的王,言而有信,不會騙我的。”
[滴滴——有不明物體靠近,請謹慎駕駛。]
星艦的生物感應器響起,軍艦和普通星艦不一樣,有復雜的觸角、特殊眼睛、超敏的嗅覺,監測到外部有生命體征的熱能打亂電磁信號,星艦頓時強化防護骨骼,啟動光罩,展開擬態機制來抵御可能到來的攻擊。
葉悄聽見一陣異響。
“咔嗒,咔嗒。”
像是有物體在撞擊玻璃發出的清脆聲音,聲源在艦橋那里。
戰艦的指揮中心,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能夠實時顯示周圍的三維圖像,戰時能直觀的掌握局勢。
葉悄走過去,透過三維圖像,看見窗外有一只比他上半身還大的蟲爪,五根爪指甲漆黑,爪子骨骼嶙峋而尖瘦,包裹著流光的黑色獸皮,像是很禮貌地,敲了敲觀測窗。
葉悄升上防偷窺簾,登時,一只巨大的原始蟲族透過窗子看著他,金黃色炮彈那么大的復眼眨了眨,倒映出葉悄修長渺小的身體,又敲了敲窗子。
想要他給它開門嗎?
葉悄不知道它要干什么,按下升上觀測窗的按鈕,溫暖的風伴隨著原始蟲族濃郁的費洛蒙吹進艦艙,葉悄默默看著它。
原始蟲族顯然沒想到會被回應,小心翼翼地湊過頭,聞了聞葉悄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愣住了,金黃瞳孔劇烈收縮著,從喉嚨里擠出一點驚懼的刺耳聲音,隨后那只丑陋但不恐怖的蟲爪放在橋梯上,朝著葉悄所在的方向,緩緩向上攤開,攤平了掌心。
葉悄不知道它要做什么,還在猶豫,路因希亞從身后走來,輕推葉悄的腰,溫聲說:“它想要你站在它手心里。”
奇怪,這些原始蟲族為什么對他這么特殊?昨晚被捉住的幾只是這樣,這只也這樣。
葉悄小心地站上去,那只蟲族的鼻息噴出火熱的氣浪,葉悄沒站穩,向后跌去,路因希亞扶住他的身體站穩,原始蟲族對他充滿敵意,發出一陣陣類似于威脅的呼嚕聲。
葉悄無法和它用語言交流,正好也省去這道工序。他用精神力牽住了原始蟲族的精神力,安撫著它,它的神經節數量可憐兮兮,只有六簇,冒著微弱的光,這說明它的智商不高。
它舒服地叫了一聲,似乎被安慰到了,復眼白色的薄膜覆蓋在瞳孔上,專注地看著葉悄。
路因希亞氣場沉沉,握在葉悄腰間的手指緊了緊,低聲說:“怎么辦,它也很喜歡你。”
葉悄溫和地寬慰他:【不要和原始蟲族鬧脾氣,它的智商就像三歲的小幼崽,你已經是成年雄蟲了,就寬容一點嘛。】
路因希亞的臉色慢慢地舒緩下來,“嗯”了一聲,雙手環住葉悄的腰,腳尖點地,騰空飛了起來,他也看得出來,原始蟲族并不歡迎他,只希望葉悄站在它掌心里。
葉悄笑彎了眼,拍拍它的掌心,用還不太熟練的尾巴勾住了它的指節。原始蟲族更激動了,卻根本不敢動,葉悄知道,它對自己沒有惡意。
蟲族托起葉悄,發出一陣有規律的聲波,很快,越來越多的原始蟲族從四面八方冒出頭來,草叢、天空、森林、湖水,蟲族們圍著它聚攏過來,一雙雙眼睛盯著葉悄。
路因希亞終于覺出了異樣,“悄悄,你最近有沒有覺得你的信息素味道變了?”
葉悄沒有太留神,仔細分辨,也沒察覺出異常,可原始蟲族們發出各種聲響,如此熱烈的呼喚著他,好像歡迎他來到這片森林,或者是,歡迎他降臨這片貧瘠的土壤,像荒原歡迎雨水、高山歡迎云霧、饑餓者歡迎食物那樣熱切而溫柔。
它們獻上最高規格的禮遇,迎接著他的到來。
他是誰?
路因希亞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蟲族唯一亙古不變的無冕之王,蟲母。
路因希亞怔住了,他看著葉悄,葉悄顯然也很困惑,但他很溫柔地用精神力撫慰著這些蟲族,甚至路因希亞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傳遞出來的安撫力量,那是一種精神洗禮,像是聽了一首悠揚的曲子,只在詩集里存在過的神明后花園才有的豎笛聲,所有的痛苦隨著空氣里星星點點的精神力節點而慢慢消散。
葉悄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能掌握如此大規模蟲族的精神力了,他比封王時更像一位王,溫和、從容、不再依靠任何蟲族的幫助,而是能獨當一面,將蟲族攏到一起,再溫柔地把所有的愛全部送給它們。
沒有幾只蟲給過他愛,可是葉悄讓自己生產了很多愛,那種名為“愛”的事物,在他的指導下,肆意綻放在王與臣民之間。
葉悄睜開眼睛,蟲族們用爪子傳遞他,葉悄就從一只手,轉移到另一只手,像一個精致美麗的手辦,被原始蟲族傳閱。
葉悄哭笑不得,直到路因希亞把他從一只擎天高的蟲族爪子里抱出來,蟲族們紛紛向路因希亞低下頭,它們面對比自己強大的雄蟲時,也懂得趨利避害,蟲族的蟲母需要強大的雄蟲隨時守在身旁,這只雄蟲就很不錯。
葉悄當然不懂原始蟲族在想什么,撫慰了這么多蟲族,他有些疲憊,輕輕嘆了口氣。
路因希亞敏銳地感覺到他的疲憊,看了看天色,夜晚降臨,森林里不安全,這艘護衛級星艦外部裝飾著紋理獨特的金屬護甲,堅不可摧,船體上布滿了能量光紋,形成一道閃耀的護盾屏障,但不一定能萬無一失。
路因希亞抱著葉悄踏上艦橋扶梯,飛回到星艦里,然而原始蟲族們圍過來,似乎打算在這守一夜。
路因希亞有些想法需要驗證,這時候他的腦袋也差不多清醒過來了,剛才葉悄大范圍的精神力操控行為,霸道地磨平了他所有躁郁的精神力,這種能力幾乎只有蟲母才會有。
路因希亞眼皮輕挑,心臟驟然加速,他顫抖著手臂,但很結實地把葉悄放在軟墊子鋪就的休息床上,用手帕擦掉葉悄臉頰側流出的虛汗,聲音柔和:“悄悄,我有個猜測,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
葉悄半睜著眼睛,睫毛撲簌簌,點點頭,雙手無力地放在墊子上,只用眼神示意他,可以。
路因希亞輕聲的,難以置信地問:“你有可能會在分化期第三期的時候,分化成一只,蟲母。”
葉悄的眼睛頓時瞪大,連眨都忘了眨,路因希亞卻不像在開玩笑。
蟲母?
路因希亞呼吸都急促起來,剛才涌出來的愛意頓時無處安放,他站直了,在艦艙里來來回回地走,坐下又起來,坐立不安。
“現在還不能確定,”他突然說,“等見過圣者,領了罰再說。”
領罰?領什么罰?
四個小時后,第一軍團的支援到了。
第一軍團的軍費充足,卡默斯上將、副將,還有軍團內二十個支團長,總是將所擁有的星球資源貼補給軍團,所以每艘星艦都裝備了反導彈系統和電磁干擾器,以對抗敵方導彈和雷達,快速結束戰斗后,卡默斯終于看見了葉悄。
原始蟲族發出挽留的聲音,陣陣在上空嗡鳴,葉悄溫和地笑了笑,跟隨本能將原始蟲族的精神力集中到一起,安慰著它們。
卡默斯靜靜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心存疑慮。
星艦擁有先進的反重力引擎、超空間跳躍技術,在強大的推進力和遠程跳躍能力幫助下,蟲族的軍隊能夠在戰場上迅速機動和撤退。
他們很快就回到營地。
卡默斯把他們帶到菲拉古面前,把這些事情一說,菲拉古頓時意識到最核心的一件事。
葉悄可能是全蟲族唯一一只蟲母。
第 43 章
菲拉古愣愣看著葉悄朝他跑過來, 他用觸角和觸須上的嗅覺感器去感知風帶來的訊息,“蟲母”的信號通過軸突,傳入雄蟲的中樞神經系統。
太稀薄了, 但葉悄確實有S級的信息素, 不再是F級了。
菲拉古驚喜之余, 真的無法確定是否是蟲母的信息素,活著的雄蟲里能分辨出蟲母信息素的寥寥無幾, 他恰好是最有可能分辨出的那一只,所以他必須相信自己的感受。
葉悄被原始蟲族的費洛蒙影響,信息素蓬勃增長, 其實用心去感受就可以辨認清楚,菲拉古忍著心跳, 閉上眼睛。
空氣從未有過的鮮甜,混雜著硝煙、青草、花瓣的味道。
菲拉古確認, 大概只有0.001%的蟲母信息素從葉悄的腺體里冒出來。
那也足夠確定了!
蟲族士兵森嚴無比地將臨時營地團團圍住,葉悄很快落入菲拉古的懷抱,緊密成熟的手臂環住葉悄單薄的背脊,雄蟲暴虐成性的信息素看樣子已經泄洪過, 正洶涌地將葉悄瞬間全部包裹。
葉悄臉頰微微紅了紅, 雄父的信息素太強烈, 他有點受不了,拍拍雄父的胸口,張開嘴巴“哈哧哈哧”地喘氣,示意菲拉古:他被勒得不能呼吸了。
菲拉古兩眼布滿了可怖血絲, 臉色蒼白, 銀白的長發也失去光澤,觸須綻放異常明亮的光, 顯然是在盛怒之下,“悄悄,你擔心死我了,我怎么就沒發現拉斐爾?是我看錯了他,下次絕對不可能再讓拉斐爾那個混蛋綁架你,我一個疏忽你就被我弄丟,這全是我的錯!你又不會說話,又不會求救,拉斐爾萬一把你怎么樣,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放過他!”
菲拉古說著說著眼眶就又紅了,他嫌丟臉,咬緊牙關別過頭去,深深呼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著。
葉悄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白發,黑漆漆濕漉漉的大眼睛巴巴盯著他,手指動了動,求饒一樣:【雄父……】
葉悄嘗試用腦域鏈接他,菲拉古的暴躁在葉悄的安撫下有所緩和,他定了定神,回過頭,握著葉悄的肩膀,左看右看,眉頭皺在一起,又生氣又憤怒又無奈,“對不起,寶貝,軍營里每天來來往往的蟲太多,是我沒有一一排查,這不怪你,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仔細一點,就會發現他和克羅溫搞的小動作。”
葉悄搖頭,討好地用頭蹭蹭他的下巴,用手語說:【雄父,別生氣了,一切都只是場意外,我這不是完好無損地回來了嗎?多虧了路因希亞幫忙。】
不提他還好,一提到路因希亞,菲拉古眉頭一挑,看向他,“你在星艦上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路因希亞默不作聲地跪下來,“圣者,請您責罰我。”
卡默斯替路因希亞解釋,“圣者,這孩子被克羅溫的紅斑粉蝶毒磷給害了,說過的話都不算數,您別責怪他,要不是他,悄悄現在還落在克羅溫手里,情況可能會更糟糕。”
菲拉古頓了頓,神情終于有些平靜,“卡默斯上將說的對,我也沒有想要責罰你的意思,你先站起來。”
路因希亞沉默著站了起來,葉悄在菲拉古懷里看著他,淡淡笑了一下。
路因希亞看直了眼,臉上浮起兩團很夸張的坨紅,渾身一僵。
菲拉古沒注意到兩只小蟲崽的眉來眼去,很鄭重地對卡默斯說:“克羅溫·洛加利塔,他不敢和臭名昭著的洛加利塔家族相認,只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實際上對待悄悄,他不會那么絕情,但我必須要讓胡蜂族付出代價。胡蜂族王室的鼎盛,讓蟲族三個一級星系有他們一份,現如今應該全部收回王的麾下。”
卡默斯勸道,“圣者,這會不會動作太大?其他兩個一級星系還都是族群成員共享星球資源,不至于把一只蟲的錯都記在一個族群身上,您冷靜一下。”
菲拉古顯然是冷靜不了,說:“我也沒有那么自私,但蟲族會把吞噬過的星球都轉化為自己族群的資源,我不能讓新生的蟲母誕生在資源枯竭的時代,我的悄悄已經過夠了苦日子,我要盡可能地把我能做的替他做到,我活著也沒有別的指望,只能替我的孩子考慮前程。”
葉悄瞳孔震了震,仰頭看著他。
菲拉古環視一圈,所有士兵們敏銳地捕捉到“蟲母”這一詞,全都站住了腳步,紛紛朝這邊看過來,軍營里頓時鴉雀無聲,很夸張地抽氣聲一波接一波,而菲拉古并沒有在意蟲們的心情,他必須盡快將這件事公諸于眾。
他要給葉悄最好的成長,就絕對不將就,不忍受各方帶來的壓力,蟲族最核心的就是蟲母,他要那些對小葉悄抱有懷疑心思的蟲族知道,王不是生來就是王,王也會學習、進步、成長,葉悄是耽擱了很多年,但也可以成為獨當一面的王。
最好的佐證就是,悄悄不單單是紅寶石選中的王,紅寶石的選擇沒有錯,所有異常都有合理的解釋,原來早在所有蟲族都蒙在鼓里的時候,紅寶石就已經揭穿了事情的真相。
蟲母生來就是蟲母,哪怕蒙塵,哪怕不被欣賞,也無法改變蟲母本身的珍貴,蟲母會為蟲族帶來堅不可摧的戰士,蟲母本該成為全蟲族的寶藏。
可惜,葉悄被許多蟲傷害過太多次、太多次,現如今的活潑開朗,只是暫時的,菲拉古不想讓他把所有事情都記起來,可惜的是,葉悄已經回歸到S級,說明他的神經節已經生長結束,他很快就要想起來從前的事了。
在那之前,他必須為葉悄考慮周全,他是葉悄的雄父,他要保護他的孩子。
菲拉古心平氣和地轉過頭,對路因希亞說,“鑒于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我需要你的幫助,冠冕星需要一位足夠強大的S級雄蟲作為首席指揮官,指揮首都星的十六支遠航艦隊,責任不小呢。”
路因希亞愣住了,“老師?”
菲拉古溫聲說:“中央軍校和精英班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還有內務大臣,他們會為你修建新的宮殿,褒獎你對于本次星獸潮的杰出貢獻。小路因,老實說,你不是我最寵愛的學生,拉斐爾的謙虛和勤奮遠在你之上,以至于我一度被他蒙蔽雙眼。但我一直都認為,優秀的學生不能給予太多溺愛,原諒我對你的打磨,那對你實在有些嚴厲。
你是我最寄予厚望的學生,你聰明,有膽識,有魄力,盡管你很驕傲,但我并不認為這是錯誤,這是一種優勢,你和別的蟲不一樣,我喜歡有個性的蟲。”
路因希亞看見他波瀾不驚的眼睛,意識到他要說什么,幾乎是瞬間就跪在地上,聲音顫抖,“老師,不行……”
菲拉古揮揮手,笑容閑散又暢快,說不出的釋然,“沒什么不行,我早該退居二線,把機會留給年輕的蟲,圣者這位置本想留給你,但我想你不會喜歡這種束縛。星圖上,首都星總指揮官的榮耀職位已經空缺了一百多年,現在我替星圖選擇了你。而我現在只是王蟲的雄父。”
支團長去拉路因希亞,“你這孩子,快點謝謝圣者,怎么不說話,是不是傻了?”
路因希亞倔強地不肯起來,卡默斯也去拉他,低聲說:“聽話。圣者有他的考量,路因,你是在擔心不能勝任嗎?”
路因希亞搖頭,眸光閃閃,“我不想因為我,讓老師失去權威。”
“這孩子。”菲拉古卻笑著搖搖頭,走到他面前,修長的手落在他的發頂,摘掉他金發間零落的葉子,親手把路因希亞扶了起來,拍拍他膝蓋上的塵土,扶著他的肩膀,溫聲說:“不要替我擔心,我走過的路比你呼吸過的空氣還要多,做老師的,沒別的奢望,只想讓自己的學生能有一番成就,現在該是時候了。”
“路因,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我看好你,你不要讓我失望,既然你承認是我的學生,就聽我的話,守好首都星,保護好悄悄,不要像我一樣被失去了此生摯愛。”
菲拉古有些傷情,他有些話在嘴邊,想說卻沒有說出口,最終,他只是溫和的笑了笑,牽著葉悄回去了。
路因希亞望著他的背影,默默地凝望著,卡默斯走到他身邊,不想讓氣氛太濃重,便打趣他:“指揮官先生,其實菲拉古先生很早就和我說過,想要把指揮官的位置留給你,所以他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蓄謀已久,他也是在把悄悄的安全托付給你,恭喜你通過了考驗。”
路因希亞低著頭,纖長的睫毛遮掩微紅的眼眶。
卡默斯看著他,就像看一只小蟲崽一樣,其實仔細想想,他和葉悄也差不多年紀,可是首都星的重擔就這樣壓在他肩上。
葉悄又何嘗不是呢?
一整個蟲族的未來都壓在他心頭了,他怎么會是蟲母呢?
可是是好事啊。
卡默斯笑了笑,不知不覺,眼眶卻濕潤起來。
作為哥哥,他期望葉悄什么都能得到最好的,盡管在葉悄恢復記憶之后,想得到快樂就沒那么容易了,但他和菲拉古的想法是一致的,為孩子們保駕護航,就算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星獸潮被第一軍團全部剿滅,其中,蝶族的戰士尤為出色,總指揮官路因希亞善戰聰慧,年少成名,他的名字一夜之間被全星際知曉。三周以后,軍艦隊伍返回冠冕星,天空港向第一軍團打開大門,迎接凱旋而歸的軍隊,哨崗的蟲族為了攔住王和總指揮官的忠實粉絲挖空心思,通過轉播鏡頭,全星系各個種族都得知——
蟲族的王,凱旋歸來了。
葉悄在最后這幾天一點點恢復了全部的記憶,他已經很努力維持著良好的情緒了,因為不想讓所有蟲擔心,他知道他們都在小心謹慎對待他,所以他盡量保持笑容。
盡管最近每晚做夢的次數頻繁起來,總是夢見曾經發生過的事。
菲拉古擔心他,一直陪著他,好不容易把守護冠冕星的重擔交給路因希亞,他心里是無比輕松愉快的,他終于有時間做點自己的事情,不止是讀書、寫書、做研究,包括全心全意照顧葉悄,做飯,洗衣,給葉悄讀睡覺故事,唱安眠曲,總之是非常享受做一名普通雄父的過程。
神奇的是,葉悄也沒有忘記失憶期間發生過的事情,菲拉古的真情讓他眼眶發熱,他不會說話,但是懂得珍惜這份安心的幸福,曾經和菲拉古之間的隔閡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他會和菲拉古一起看書,甚至聊起在實驗室發生過的事,只是每一次都要梳理雄父暴虐的精神力,抱他很久很久。
菲拉古做完制裁洛加利塔家族的決策之后,收回了胡蜂族在圖拉星系的全部吞噬權和使用權、居住權,將所有胡蜂驅趕到二級星系,并且發表文章,將克羅溫·洛加利塔和家族的關系說明,完全不給他們活路。
整個星際嘩然,克羅溫帶走拉斐爾目的不明,腐苔沒死,星盜集團仍然活躍在首都星系的每一個角落,王的重擔似乎過于重了。
菲拉古就守在葉悄身邊,因為他知道他們最終會來找葉悄,找到蟲族唯一的蟲母,所以他心安理得做起一個雄父,兼葉悄最好的私蟲老師。
菲拉古還沒有把葉悄是新生蟲母這件事公諸于眾,但王庭內部已經傳開了,與此同時,在審判庭的審理程序結束后,維克多和薩繆爾曾經放火燒死葉悄的事情也隨著維克多的吐口而曝光,薩繆爾收監,維克多卻強烈要求要見葉悄一面,菲拉古決心給他一個機會。
葉悄卻拒絕相見。
維克多寫了不妨礙王的日常生活的保證書,不逃避責任,并接受審判庭隨叫隨到的審判權,這才取得了取保候審的權力,戴著抑制精神力的頸環、手環、腳環,等在葉悄下了學業課、去往辦公樓的路上。
但他一直沒有等到葉悄,曾經尊貴的大殿下如今失魂落魄,只想要葉悄見他一面,可是就連這點小小的愿望都無法得到滿足。
他曾經最看不起那只小雌蟲,如今是蟲族唯一的蟲母,圍在蟲母身邊的士兵看上去有四個,但算上能隱匿身型的隱翅蟲士兵,就不知道有多少蟲在守護著王了。
辦公樓里一片繁榮,高等級蟲族忙得腳不沾地,最頂層的辦公室里,葉悄和路因希亞坐在一張桌子上,這是他們第一次獨立處理文件,葉悄有點緊張,但路因希亞很有耐心地幫助他處理繁瑣的事務。
雪花般的文件從星際各地郵寄而來,葉悄翻閱文件,在里面看見第一軍校關于舉辦三校聯賽的申請書,言辭誠懇,邀請葉悄去參加。
葉悄不想去,他不想面對第一軍校的同學們,對路因希亞比劃著,【不去行不行?】
路因希亞身穿白色指揮官制服,戴著白手套,他捉住葉悄的手指,柔聲說:“王,你是去做評委,又不是去比賽,而且,第一軍校是我們相遇的地方,你可以為了我去一次嗎?”
這種理由嗎?好狡猾的蝴蝶,葉悄竟然愣住了,長長的睫毛半垂著,投下鴉青色的暗影,雙手下意識握住路因希亞的胳膊,秀美清冷的面頰染上一絲薄紅,【你是在轉移話題嗎?】
“就算是吧,”路因希亞微微笑著,貼近葉悄的耳朵,溫聲說:“悄悄,這是你身為王的第一次出面,軍校聯賽是蟲族盛事,會吸引各大種族的參觀團觀看,蟲族畢竟是星際里戰斗力最強的種族,你是王,也要把最好的一面留給大家。”
葉悄被他說服了,笑著搖了搖頭,比劃著,【不愧是指揮官,好啦,聽你的就是了。】
路因希亞被他打趣,忍不住抿著嘴唇,平時他怎么樣和葉悄開玩笑都不會不好意思,但只要葉悄打趣他,他總是會臉紅,“我選了一顆我擁有的貧瘠星球,改良了那里的土壤,可以種滿你喜歡的花,在你過生日的時候,開滿一整顆星球。”
葉悄很快速地眨了下眼睛,起初還沒反應過來,意識到什么之后,他忽然間就心里酸軟。
原來路因希亞也一直記得他的狼狽。
路因希亞只是不說,他不提,卻一直當作一根刺記在心里。
那天溫暖的懷抱葉悄會永遠記得,路因希亞變出一花叢的蝴蝶,蝴蝶繞著他飛,逗他開心,那是他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光。
路因希亞見過他的狼狽,并沒有取笑他。
葉悄說不出內心是什么感覺,而在這個時候,他又感受到路因希亞放在他唇上的視線,扭過頭,回復第一軍校確認的信件后,比劃著,【我很期待。】
很期待的是花。
可是路因希亞貌似理解成了別的意思,他問了一個問題:“如果我沒有出現記憶錯亂,那天晚上,王說過喜歡我的,對嗎?”
葉悄就知道根本逃不過去的,但一直沒來得及問那種喜歡是什么意思,剛好現在可以向他確認。
【是這樣沒錯,可是當時你中毒了,我怕你情緒不好,又生氣,才那樣做的。】葉悄都覺得自己只是徒勞的解釋,路因希亞不會接受的。
怪只怪之前自己跟對方也說了【我也喜歡你】,還那么真誠地做了手語。
葉悄當時是想著,路因希亞那么可憐,他必須安慰他,結果路因希亞事后果然來翻舊賬了,要向他確認那晚的情況。
“那王是哄我的了?你對我的喜歡,就和你喜歡別的雄蟲沒有區別嗎?”路因希亞問了這句話,并且是很明顯抿著嘴角,藍瞳閃爍。
在路因希亞神情從容的臉上,微抿嘴角的表情其實沒有消除這份得體,他一貫優雅,但是看在本來就有點心虛了的葉悄眼里,路因希亞確實是在強裝鎮定,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是不說。
葉悄在路因希亞的這番注視下勉強堅持了一小會,最后終于被他目光打敗,受不了了,他咬了下嘴唇,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潛意識里的抉擇。
葉悄慢吞吞地靠近過去,親了一下路因希亞的側臉。
路因希亞的瞳孔在這一瞬間急劇收縮成了一根細線,身體繃緊,就像處于戰斗狀態的可怕雄蟲,他的視線牢牢盯視在眼前清秀的黑發蟲母身上。
盡管看上去就快要爆炸了,但路因希亞確實放松了緊抿著的嘴角,肩胛骨后的蝶翼溫順地貼在后背上,微微低垂下來。
蝶翼的慵懶狀態似乎也能透露出一只蝶的心,路因希亞被蟲母區別對待著,卻儼然一副被哄好了的樣子。
第 44 章
葉悄反應過來的時候, 才意識到自己親了路因希亞的臉。
路因希亞倒是冷靜,尾巴卻迫不及待從蝶翼的間隙里鉆了出來,金黃尾鱗還帶著黏膩的液體, 是雄蟲尾囊里儲存擱置而產生的, 鱗片圓滑的雄蟲尾粗壯有力, 纏住蟲母纖細的腰,尾尖柔韌, 不停在蟲母的尾椎骨那里磨蹭。
雄蟲尾部的費洛蒙濃重,誘使蟲母的尾巴也開始顯現,細軟柔韌的銀色長尾剛冒出頭, 就被強健有力的金尾絞緊,拉出一絲絲的細膩粘絲, 發出“嘰咕嘰咕”的摩擦聲音。
路因希亞的手臂修長結實卻有力,輕松把葉悄抱在腿上, 眼睛自下而上看著葉悄,唇齒微張,低聲說:“母親,您說過喜歡我, 也只會喜歡我, 剛才的親吻是我才有的獎勵, 您不會送給別的蟲,對不對?”
葉悄被“母親”這樣的稱呼震驚到了,捂住他的嘴。
然后臉紅著把手拿開,掌心很癢, 濕漉漉的, 碰到空氣涼絲絲的。他雖然自己都沒什么底氣,但還是希望路因希亞別這樣叫, 葉悄感覺耳朵發燙,坐立不安。
“母親,”路因希亞柔聲說,語氣卻強勢,“您就是母親,是所有蟲族的母親,如果您感到冒犯,我很抱歉。或者您喜歡我稱呼您為,媽媽?”
這個禁忌的詞讓葉悄的精神力劇烈波動,對他來說,他還不太能順利接受自己分化成蟲母這件事。路因希亞比他要坦蕩的多,但葉悄不確定他是不是故意要挑逗自己。
可是現在他是S級了,聲波化為震顫的嗡鳴傳到窗外,晴朗的天空被云層遮蓋,陽光的金輝也被遮罩其中。
很快,窗外又有蟲在撞擊窗戶。
這不是這個月的第一起,而是葉悄回到首都星之后,每隔一天就會有的恐怖.襲擊事件,但作亂者是沒有智慧的低等蟲子,它們對葉悄沒有任何敵意,只是無時無刻不等待在葉悄一步之遙的地方,等待著蟲母偶爾的垂青。
葉悄在射手環系星球的出現是個驚天霹靂的大消息,很快就被那群到處吞噬活物的原始蟲族傳達,新生蟲母的出現點燃了所有蟲族的熱情,它們加劇吞噬宇宙生物的速度,并在各個種族之間傳遞著只有蟲族才理解的激動秘密,“母親,我們的母親終于降臨了。”
比如現在,它們就在用嗡鳴聲傳遞憤怒的嚎叫。
[離媽媽遠點,我們應該要保護祂。]
[媽媽是蟲族的瑰寶,你怎么能一只蟲獨占?你這樣的蟲最自私了,討厭你。]
[吞噬…吞噬…我要不停的吞噬,才能讓媽媽吃飽,我想成為母親的養料,母親,請您吃了我…]
[真讓蟲嫉妒。]
[你就在母親身邊,為什么不能把自己貢獻出來被母親享用?你貪圖母親的愛,你是個膽小鬼,你不配陪在母親身邊。]
來自于蟲母溫柔的精神力讓蟲族們陷入痛苦的掙扎——這說明母親察覺到了它們的愛,只有母親,才能成為蟲族的主宰,祂值得所有蟲的追隨與愛意,他就應該擁有宇宙最強大種族的忠誠。
可是任憑哪只蟲都看得出,母親的身體太瘦弱了,無法承擔孕育蟲卵的重任。
所有蟲族不論智慧種還是原始種都知道,蟲母的第三個分化期結束就可以孕育蟲卵了,受精的卵會生長成高等級蟲族,未受精的卵則是喂養高等級幼蟲的滋養品,不論有沒有雄蟲與母親交.配,都會有卵從蟲母的生殖道里誕生。
鑒于對母親的擔憂,原始蟲族們又開始煎熬地躁動起來,尤其是規模龐大的蜂。
[我要給媽媽補充營養,讓我進去,媽媽,吃了我吧!]
[我從偏遠星球而來,祈求母親的憐愛。]
[你們安靜點,母親討厭聒噪的孩子,要做乖寶寶才不會被遺棄。]
蜂的狂熱讓其他蟲族更暴躁,蟲母就是蟲族的靈魂,最初的時候,瘋狂的蟲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吞噬宇宙行星,目的在于用一切能捕捉到的活物供養蟲母,他們需要一只至高無上的蟲母,蟲族紊亂而暴虐的精神力是誘使戰爭的導火索,星際里的每個高等智慧種都恐懼蟲族,可這群肉身盔甲的鋼鐵戰士卻遲遲得不到蟲母的撫慰,任何一只蟲都會因渴望被愛而孤獨而死,那些折磨蟲的精神力縱然疼痛,卻不及失去蟲母的疼痛刻骨銘心。
對姍姍來遲的蟲們來說,對于蟲母,他們的愧疚、愛意、摻雜各一半。
路因希亞對蜂們發出的不滿嗡鳴聲充耳不聞。
葉悄的尾巴消耗了太多能量,他疲憊地趴在路因希亞肩頭,柔軟而纖長的睫毛低垂著,修長的脖頸線條有青筋微微凸起,蟲母信息素的味道比起前些天又濃烈了一點,葉悄碰了碰路因希亞金色的長發,灼熱的呼吸輕輕拂過他的耳畔,手也扯住他的頭發。
“王,有一件事,您可能忘記了,”路因希亞把他抱在懷里,撫摸著他的后背,輕聲說,“我曾經是一只胡蜂,原始蟲族里,一個蜂巢里有7萬只不會生育的雌性工蜂,和600-800只雄蜂,只有一只蜂母。工蜂勞動,侍奉蜂母,哺育幼蜂,采花釀蜜;雄蜂由未受精的卵發育而來,只有交.配職能,其他什么活都不會干。蜂母的任務只有產卵,當蜂母發情,成千上萬只雄蜂會追逐祂,只有一只飛得最快、體格最健壯的雄蜂才能與蜂母交尾。”
所以呢?葉悄想,他想說什么?
“悄悄,它們把你當成了蜂巢里唯一的蜂母。”
路因希亞的尾巴抬起來,向上舒展,輕柔繾綣地絞著葉悄的尾巴根部,娓娓而道來。
“我變成蝴蝶之后,就不再是蜂了。蝴蝶的習性比蜂要溫和,破繭成蝶的雄蝶美麗多情,總是以護衛的身份在雌蟲周圍組成一道錦障,千百萬只蝶在碧空長天中,與星云競馳,和流霞爭艷,只為獲得雌蟲的青睞,黎明即起,晝行夜宿,從不偷懶茍息。”
葉悄向后撤開一點,慵懶地抬起手指,慢吞吞地問他,【那現在你是胡蜂,還是蝴蝶?】
“都是,也都不是,”路因希亞輕笑一聲,意味不明低聲道:“我是母親的孩子,要母親喂養我才能長大,用蜜腺產出的蜜,還有那里流出來的r——”
葉悄慌忙又捂住他亂說的嘴,瞳孔地震,震驚于他沒羞沒臊,沒有其他蟲旁聽的時候,他就什么都敢說。
但是路因希亞還是溫柔地笑著,長眸鋒利,抱著他的大腿,把他直接捧起來,一雙長腿大步流星,穿過辦公室的門進到里間,把筋疲力盡的蟲母放進一池營養液里。
他輕聲細語地說:“母親,要好好長大,才能喂飽我。”
營養液的氣味散發著科技的味道,不是很好聞,而且會造成精神力紊亂。葉悄眼前一陣黑暗,像漆黑的云霧遮罩了他的眼睛,幾乎都要懷疑自己瞎了。菲拉古說過,要他每天都泡有利于蟲母生長的營養液,才能讓尾巴健康成長,因為蟲母的尾巴是維持激素平穩的重要器官,能幫助葉悄順利度過三個分化階段。
路因希亞的尾還糾纏著蟲母的軟尾,有目的性的摩擦。通過雄蟲貼心的按摩,蟲母尾巴上密集的信息采集器全部張開細孔,不停吸收著營養液物質,變得更柔軟,更有光澤,美麗而蠱惑,并不像它的主人,這只黑發白膚、孱弱多病、還身有殘疾的可憐小蟲母。
葉悄感覺到尾巴根部肌肉有酸痛的感覺,像砰砰脹痛著的可憐心臟。但是并不是路因希亞纏著的位置,這疼得莫名其妙。
像是跟隨著蟲母基因的覺醒而到來的,第二顆心臟。
葉悄茫然不知所措地抬眸看著路因希亞,他很想問問自己身體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失明、失聲,讓他的表達困難重重,只好艱難地比劃著,【我好像,長出了第二顆心臟。】
這句話的意思很抽象,但路因希亞居然給他一種聽懂了的感覺,雄蟲的目光落在他腰部和尾巴連接的胯骨位置,順著往下,一條柔軟細膩的尾巴遮蓋住雙腿,尾巴中間有道薄膜,鱗片很薄,似乎覆蓋著什么脆弱的器官,表面的薄薄皮膚微弱跳動著,真的像是一顆心臟。
路因希亞的心一疼,他摸了摸葉悄的頭發,讓尾巴更加溫柔地撫慰著蟲母,“會好起來的,悄悄,別害怕,會好的,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乖,寶寶,沒事的。”
葉悄點點頭,慢慢蜷縮起來,尾巴夾在腿中間,本能地護住胸口,也把尾巴根部脆弱的那一小塊皮膚藏住,似乎是怕有蟲把他的什么東西給挖走。
他似乎被挖走過什么東西,像是…一枚未成熟的心包,里面有一顆心臟。
是在他的心室里培育出來的。
那一顆外來的心臟像依附于植物的蟲癭,攀附著他的心臟,貪婪地汲取養分。幼年的葉悄用身體哺育兩顆心臟,就像蚌肉里藏著的珍珠,從一顆粗糙的沙石折磨著蚌,最后化為珍珠,也就是新的心臟,被取出來之后,又被送給了誰,換取那只蟲活下去的希望。
葉悄想不起來那只蟲是誰。
是什么讓他失去了原本屬于自己的記憶?
葉悄要找到那只蟲,問個明白。
無疑,兩顆心臟一直保持著相同的跳動頻率,它們像一對雙生胎,總有心靈感應,就算失散,也終有一天會回到彼此的身邊,葉悄不著急,他也很慶幸能挽救另一只蟲無辜的生命。
蟲母極速分化的身體發燙,葉悄在路因希亞懷里醒過來,終于沒那么疲憊,他精神狀態很好,甚至還能收起尾巴,自己坐起來。
辦公門被敲響。
彌安的聲音響起,“王,罪臣維克多·洛加利塔求見,審判庭已經允許他能獲得您的接見,您可以直接見他,我們會一直待在您身邊,他還說他是路因希亞指揮官的大哥,王,您要不要見見?”
葉悄默了默,從路因希亞懷里起身,在一池晶瑩透明的液體里站起來,走下池邊臺階,他的腿很修長,皮膚白皙平滑,還掛著透明的營養液,人形的身體自從覺醒蟲母基因后就漸漸變得無可挑剔,白皙泛粉,葉悄眼睛剛剛恢復視力,不得不走得很慢,路因希亞攙扶著他的手肘,防止他滑倒,在葉悄坐在池邊的時候,他半跪下來,用毛巾擦葉悄的腿的粘液,目光卻始終游離在外,像是不敢看這雙完美無瑕的腿。
葉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報復他剛才的調戲,于是在路因希亞彎下身子,握著他腳腕,去擦他腳趾縫里的營養液殘留時,抬起腳尖挑起雄蟲的下頜,垂著眼眸,寂靜地看著他。
無聲的對峙。
路因希亞卻絲毫沒有生氣,他不覺得被蟲母挑起下巴是屈辱的事,只是側過頭,輕輕吻在葉悄腳背上,然后抬起眼眸,用那種極其富有攻擊性的、卻難以掩藏柔情的眼神看著初生的、聞起來無比新鮮甜蜜的蟲母。
他說,“母親,別擔心,我永遠不會背叛你,用我的心臟起誓。”
第 45 章
葉悄并不是想逼迫他說出這類誓言, 他相信路因希亞的品格,一如他相信太陽會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 就算真有一天路因希亞消失不在了, 他也相信他有苦衷。
但被宣誓、被重視的感覺還是讓葉悄的脊背一陣陣酥麻,從手臂血管開始, 一股暖流在血管里蕩漾,泡在營養液里的身體不著寸縷,隨著一件寬松溫暖的罩袍蓋住他肩膀, 裹住他還濕潤著的人形四肢。
葉悄疲倦地動動手指,下半身因為站立不穩, 而變為蟲尾的完整體。
純白色的軟尾最邊緣部分有柔軟的紗,和星際里以魚尾美麗著稱的人魚尾截然不同, 蟲母的尾巴是為孕育幼蟲而生的,鱗片呈弧度,便于幼蟲攀附在母親身上捕獵、尋找領地、躲避攻擊。
豆娘的尾巴更為平直,沒有一圈圈多余的贅肉, 而是光滑平整, 有一些細小的褶皺環調節蠕動排卵時的頻率。
古老而華麗的蟲紋從小腹延伸到尾部, 在繁復的花紋正中央有一道幽深的通道。雌蟲和雄蟲都沒有這道縫裂,雌蟲產卵大多數不能孵化,只能誕在其他死亡的蟲族身體里,等待卵的蛻變, 而蟲母誕生蟲卵后, 自身分泌的蟲蜜直接可以喂養幼年的蟲族,甚至還有余量喂給精疲力盡的雄蟲們。
葉悄還沒有太熟悉自己身體的構造。
一層薄如蟬翼的軟紗遮擋著那條通道。平時不會打開, 只有在蟲母的第二次分化期時會開始顯現,在那之后,就不會再閉合,豐腴飽滿。
這是一條孕育生命的通道。
幽深的肉粉色,剝開粉色就是深不見底的午夜黑,第二個分化期,通道還很艱澀,不會開啟,最深處的器官也仍在沉睡,蟲族最難以割舍的眷戀與秘密,盡在葉悄身體里。
“母親還沒有準備好把幼蟲卵從身體里排出來。”
路因希亞解釋給他聽,“這里只是不停地擴容,張開,盡管這過程會讓母親感覺痛苦,但生命總是誕生在啼哭里。”
路因希亞的目光從蟲母的軟尾上移開,用布料遮擋不斷散發著淡淡的香氣的產卵道,盡管從那道肉粉色里移開目光十分考驗耐力,但路因希亞屏住呼吸,克制隱忍道:“媽媽,您的尾巴是蟲族的搖籃,不要總是袒露在陽光之下,等到這里疼痛的時候,您要告訴我,那就是蟲卵要排出來了。”
葉悄茫然地閉了閉眼。
“別怕,我會陪著您的,媽媽。”
路因希亞勸慰著,耐心地教導初生的蟲母。
他用左手化成的蟲肢修剪葉悄微長的頭發,尖利的指甲輕松修飾發型,清麗到冷秀的黑發蟲母像他擺在收藏柜里的精致玩偶,然后又給葉悄修指甲,眸光深沉,只是一味的細心照料著。
葉悄自愧,他對自己身體的了解還不如一只雄蟲。
歸根結底,他還不是很認同蟲母的身份,從一只不能生育的雌蟲,到能孕育整個蟲族的蟲母,被追逐、步入成年化的世界,葉悄心里的轉變遠遠追不上身體的變化,他還在努力適應。
“我聞到,您的第一個分化期結束了,”路因希亞聲音溫柔,“第二個分化期開始,您需要更多的能量。”
【什么樣的,能量?】
路因希亞低聲說,“等您需要的時候,我全力奉上。”
葉悄大膽想象,猜測到了路因希亞的用心良苦。
任何關系都是相互依存的,王不能庇佑臣民,就不能稱之為王;反過來,如果沒有臣民的敬仰,王也不能稱之為王。
路因希亞在用真實行動表明,他愿意成為蟲母麾下第一個忠誠的臣民,成為蜂母群中最健壯、飛得最快的那一只蜂。
路因希亞把他打理得很漂亮,很安逸,然后過來抱他,葉悄順從地,用肩膀抵著他的胸膛站起來。
室內暖風充足,泡得冰冷的皮膚一絲絲回溫,路因希亞摟住他纖細的腰,低著頭,鼻息在他喉骨徘徊,低聲說:“母親,您聞起來很美味,我不想放您出門見維克多,他沒存好心,萬一再傷害您,我就要犯殺死取保候審蟲的罪惡了。”
葉悄想了想,有辦法。
他上身前傾,拉開豎柜夾層,取出一張特制的綢帶型信息素抑制貼,把脖子圍住一圈,就當作遮掩信息素。
就算路因希亞盡職盡責,是個好雄侍,把他身體每一處都照料好,柔軟織物的罩袍由純白蠶吐絲而制,用一根細細的帶子攏住他腰身。
自從每天都被蟲族熱情投喂之后,葉悄的身體不知不覺變得更高挑頎長,不再像很早以前那樣削瘦。
脂肪含量也在升高。
蟲母的身體在儲備分泌蟲蜜的物質。
葉悄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臉,漆黑的頭發,漆黑的眼睛,襯得白如冰雪的肌膚泛起微微的光澤,他很沉默,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維克多?這只蟲放火、焚燒、辱罵他比雌奴還會勾引雄蟲,他是曾經高高在上的大殿下,卻讓三大軍校的學生們笑話自己,幫助拉斐爾,從不明辨是非,簡直是蟲油蒙了心,那些所有的傷痛,是否應該由自己解決?
他不能總是逃避面對現實,誠然雄父與兄長的懷抱足夠溫暖,也足夠讓他忘卻往日痛苦。
可是,那火海里灼烈焚燒殆盡的余燼,也曾一片一片地落在他身上。
越是痛苦,越是閉眼不看,于是越是被樊籠裹挾著,遍身鮮血。
他終究還是意難平。
路因希亞從身后抱住葉悄的腰,遮住他的眼睛,低聲說:“怎么回事,眼里全都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悄悄,你是蟲族的王,是母親,你有肆無忌憚決定蟲族生死的權力,別顧忌太多,折磨自己對你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路因希亞的手指在他喉骨間的布條縫里勾拉,吻輕柔強勢地落在他側臉,鏡子里的葉悄面無表情,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一雙毫無感情波動的眼睛,好像很難過。可是他在哭,卻沒有任何表情。
路因希亞的嘴唇吻過他的眼淚,而咸澀的眼淚違背蟲母的意愿擅自流下來。
葉悄哭得很冷靜,只是一眨眼,這份冷靜就出現了鏡裂。
眼淚一顆顆砸在路因希亞手臂上,葉悄仍然不為所動。
“殺了他們。”
路因希亞的聲音如同撒旦,卻柔和繾綣,“做蟲族的主宰吧,我親愛的母親。”
一門之隔,維克多緊張慘然,完全聽不見里面的動靜。
葉悄的第一期分化素顯示的數值說明,葉悄真的是蟲母,豆娘喜愛戲水,里面也有水聲,而且附近的精神力壓場很強,說明這里剛才有一只雄蟲對蟲母釋放了引誘素,誘使蟲母的信息素更濃烈,也就是進入了第二分化期。
維克多焦急難耐,已經來不及思考如何討好葉悄,他快被這股腥甜的味道撩暈了。
沒有雄蟲能抵御蟲母分化時的信息素,想象一下,胡蜂采蜜時遇上的第一朵花,花蕊香甜,無蟲采過,就算那朵花滿是毒刺,也無法阻攔想要親近蟲母的雄蟲。
諷刺的是,曾經就算葉悄成為王,他也沒有多么驚嘆,反而憤怒,為拉斐爾不甘心。可是葉悄成為蟲母后,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王可以輪換,但蟲母是絕對的權威,蟲族可以沒有王蟲的統治而退回聯邦制,但蟲族不可以沒有蟲母,就算王與蟲母并立,也以蟲母為尊。
維克多也曾享受蟲族賦予的最高規格禮待,比任何蟲都明白尊卑這道理。
他也甘愿為蟲母俯首。
可惜因為葉悄受到全蟲族各方位的關注的緣故,又在菲拉古和萊因戈里聯合打壓之下,一級星系圖拉星系已經將曾經榮耀輝煌的洛加利塔們視為過街老鼠;塞納星系宣布新律法,對胡蜂族的資產嚴查;里德星系與星際中的人魚族建交,條款中赫然顯示,不要相信任何擁有洛加利塔血脈的蟲族,一旦發現這款蟲族的蹤跡立即上報,賞金一個億星際通用星幣。
洛加利塔家族走投無路了。
維克多必須要贏得蟲母的寬恕和抬愛,才能讓努比斯、菲林、甚至是通緝犯拉斐爾獲得新生。
維克多僥幸地想,葉悄那么心軟,不會不同意,哪怕葉悄要他當眾道歉他都愿意去做,趁葉悄還沒有三期分化結束,現在再不試圖挽回就真的來不及了。
維克多兀自想著,遠遠的門吱呀一聲輕輕打開,一陣輕巧的腳步聲踩著地毯傳來。
只是對方行動間的步履緩慢,像是才學會走路不久的蹣跚幼蟲,衣擺拖在地毯上有摩擦聲。
暗香浮動,伴隨有一陣陣信息素甜香的氣息。
維克多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心跳異常加速,他低著頭,看自己按在地毯上的手爪。蟲族的爪會在難以控制精神力的時候顯現,他兩條手臂消失,胡蜂的一對抱肢微微蜷起,他上半身失去手臂的支撐,一下子就匍匐在地,胸口全是汗。
視線卻忍不住,透過眼睫毛和瞳孔間的縫隙,直直看向前方。
一雙很白皙的腳陷在地毯里,腳腕骨細瘦伶仃,小腿的線條流暢自然,弧度優美,從小腿的長度能看出這是個身高優秀的蟲,長袍擺動的縫隙里,大腿的膚色瑩潤如同珍珠或者玉石一類的珍寶,腰帶松松垮垮系著,流蘇垂下來輕晃,蟲母像是經歷過什么劇烈運動,所以沒力氣照顧服飾上的細枝末節。
這…難道就是葉悄?
他什么時候連身體也變得這么漂亮?!
他的腳在衣擺里若隱若現,布料遮蓋住的膚色白玫瑰花瓣般盛開在平原的邊陲之地,維克多只能看見這雙腳緩慢走來,停留在辦公桌的前方。
因為有一扇屏風擋著,維克多大著膽子趴在地上,在屏風底縫里往上看了一眼。
果然是那只F…不,S級的蟲母,葉悄!
原來蟲母的信息素是如此…如此讓雄蟲心向往之?蟲母的腳踩在柔軟松順的長毛地毯里,俯身去找什么東西,微微下陷的腰線恰到好處,尾尖的尾巴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從脊椎的最后一塊骨節延展出來,細長柔韌的長尾左右緩慢搖擺,保持著身體的平衡。
那條尾巴只做裝飾用,卻也如此美麗。
蟲母似乎苦惱,在微微蹙眉,手指柔和地翻找書柜,一條膝蓋彎曲跪在椅子上,一條腿踮起腳尖,小腿的肌肉線條更清晰,干凈漂亮的弧度,雪白的腳掌撐起溫和的弓弧。
維克多看得眼睛發直,就算他曾經嘲笑葉悄不如去做雌奴,但沒有一只雌奴的美麗能夠超越蟲母。
他之前怎么就沒發現,葉悄除了臉,身體也這么漂亮。
維克多挪不開視線,直到路因希亞來到他面前,高級指揮官米白色的制服與維克多藍白條紋的囚服形成鮮明對比,他拉著維克多脖子上拴著的束縛器,迫使他抬起頭,冷漠無情道:“再敢偷看他,我會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維克多有點尷尬,一動未動,語氣干巴巴的,“路因希亞,我可是你大哥,風言風語有多少,你別說你不知道。”
“我只聽陛下的話。”路因希亞放開維克多,看著他渾身冷汗地跪著。
此時此刻,他全部身心都沉浸在守衛蟲母的身份里。
葉悄終于把找到的文件整理好,拉開屏風走過來。
【怎么了?】
維克多猛地看向他,身體下意識匍匐在前,往前一撲,葉悄眨了眨眼睛,扯開衣擺,慢慢地后退一步。
維克多看見他微微紅的眼眶,更是胸有成竹,認準了葉悄的膽小怯懦。
不過還是那個小啞巴。
來自于蟲母身體的那股甜香四溢很容易讓雄蟲陷入易感期,蟲母沒出現之前,雄蟲的易感期每隔半年就會發生一次,總會造成大批雄蟲暴力事件。
蟲族就算再渴望蟲母,蟲母也不是和任何一只雄蟲就能交.配的,除了祂選中的雄蟲,其他的雄蟲每到易感期都是精神力暴走的暴徒,渴望蟲母的撫慰,或者是精神力撫慰、飲用蟲蜜,更有雄蟲只要看見蟲母就會得到平靜。
但現在顯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維克多的脖子更紅,頭撲通一聲磕在地上,雙手捧著葉悄的衣擺,畢恭畢敬地放在掌心,面色驚恐不安,不肯讓葉悄再離他遠去。
“王,蟲母陛下,別走,求您了,我好不容易從審判庭那鬼地方出來就是為了您!我一直等您從黑潮星系回來,謝天謝地,您安然無恙!”
葉悄沒有躲,只是靜靜望著他。
【維克多先生,請您冷靜。您要做什么?】
維克多忍不住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衣角,雙眼癡迷地說:“蟲母陛下,對不起,從前都是我的錯,我向您道歉,代替拉斐爾向您道歉,我們自視甚高,傷害了您,求您原諒。”
【不需要。】
葉悄提著衣擺從他手里取走,用手中的文件袋拍了拍他的肩膀,盡管他的姿態需要俯視維克多,但動作卻還是溫柔的。
【他們犯的錯,為什么要你一只蟲來道歉?】
維克多猜不透他的想法,猛然抬頭,突然撞進那雙溫柔而悲憫的眼睛里,蟲族之母的眼睛,滿載著對蟲族的愛意,但那里面沒有葉悄自己,就像是一團燒盡了的火,燒沒了,燒干了,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維克多一時間不敢起身,只管埋頭,磕頭,一味的道歉說:“我雖然不是拉斐爾親哥,但也愛護了他這么多年,不管他逃到哪里,我都求蟲母陛下饒恕他!當通緝犯的滋味不好受,您放過他,也是放過自己。”
【回第一軍校再說吧。】
維克多求到半晌,愣住了,“什么?”
葉悄的手語平和安靜,【不論他是否回歸蟲族,三大軍校的聯賽不能耽誤,他對我做過的事,最終的處理方式,我可以考慮你的意見。】
“感謝您的仁慈!”維克多的腦袋發燙,“如果有一種辦法,能讓您相信我,我愿意獻出自己的生命,求您吞噬我。”
[母親,吞噬我吧!吞噬我吧!]
[讓我進入您的孕育囊里,再賦予我新生,讓我徹底成為您的子嗣,這種殊榮,我可以成為第一個享有的嗎?]
[吃掉我吧!母親!]
維克多也看見了不停撞擊窗子的原始蟲族,整個大樓都被包圍了,遮天蔽日,一絲陽光都透不進來,他不能再等了,用前肢劃開自己的胸膛,聲音顫抖著,和路因希亞如出一轍的藍眼堅定,“媽媽,求您,吃了我。”
“再讓我從您的孕育腔里生長出來,這樣的話,我就完全屬于您了,這樣的忠誠只屬于蟲族母親與子嗣的血脈之間,絕對不會被違背。”
路因希亞冷眼旁觀,并未提出異議。
蟲母吞噬蟲族再正常不過,無需質疑。
只是維克多一旦成為蟲母的子嗣,就會徹底忘記拉斐爾,忘記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等再次睜開眼,他就會有新的名字,新的執著,那就是母親,蟲族唯一的媽媽。
維克多牽著葉悄的手,讓那只冰涼的手落在自己臉上,“如果您想打我,您就隨意,我不怕疼。”
葉悄受驚,手指下意識輕輕撫過去,就像扇了他一巴掌,把養尊處優的舊貴族的臉頰扇紅了。
維克多瞇了瞇眼,沉重嘆了口氣。
“母親,吞噬我。”維克多說,“您的精神網可以做到鏈接蟲族,只要您想要操控我,我就心甘情愿被您操控。”
吞噬一只蟲族很簡單,葉悄甚至沒有思考許多,他的指尖放在維克多的腺體上,他在想怎么吞噬維克多的精神力,那應該不難,蟲母對蟲族精神力的控制詭譎多變,通過一張網,他能看見所有蟲族。
很快,精神力從維克多的腺體流淌出來。
維克多的臉猙獰、變形、頹然,最后,他整只蟲癱倒在地,沒了呼吸。
維克多的蟲身徹底死亡。
下一瞬,葉悄感受到孕育囊里的生命,有點燙,像一塊小石頭掉進血肉里,有點重量,但是不多。
他愣在原地,摸著自己的肚子,不敢相信剛才發生了什么,但他臉上還看不出驚慌,還是很平靜。
路因希亞這才走過來,撫摸著他滿是冷汗的臉頰,柔聲說:“母親,嚇到了嗎?他的精神力已經變成光球寄托在蟲卵上了,這也是蟲族的轉生方式之一,也就是吞噬,順利的話,新的蟲大概在一周后就能出生,您可以隨意給他身份,支配他為您所用。不過還有一件事,悄悄,你現在餓不餓?”
葉悄完全無法理解這個模式,因為路因希亞說的對,他真的餓了。
不是胃里的餓,而是最深處有一個吸收養分的深淵,讓他產生了“餓”的感覺。
想要吞噬更多的蟲族,為蟲卵汲取營養,等蟲卵排出時,就會變成最忠誠的子嗣。
獨屬于蟲母的子嗣,不是唯一,但也足夠尊貴。
【很餓,想吃東西。】
葉悄怔怔地看著路因希亞,被緊緊抱住之后,他聽見窗外蟲族的褪去,陽光出現,還有它們的激烈發言,對高等級蟲族捷足先登的不滿。
路因希亞把手指割破,讓血液一滴滴進入葉悄的嘴唇里,“高等級雄蟲的血能有飽腹感,有利于蟲卵發育,別留情面,只要你能吃飽就好,悄悄,媽媽。”
起初,葉悄還不太習慣這個方式,眼睛睜開,感受路因希亞一下一下撫摸他的頭發,溫柔的說:“再喝一點,吃飽了才有力氣工作。”
最后,葉悄放棄掙扎,含.住不斷流血的手指,撥開頭發別到鬢后,仰著頭,喉骨上下游走,像條小魚,心里始終不安,但因為路因希亞的安撫,他獲得了一些奇妙的安全感。
葉悄吐出他的手指,擦了擦唇角,抿著唇,手語道。
【我不能總喝你的血,這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
路因希亞把他抱起來,從下往上看著他,笑著搖了搖頭,“傻媽媽,不論你想喝什么,我都愿意奉獻,只要對你有益就好。”
葉悄難堪地閉了閉眼,為自己的飽腹感而羞恥。
他把彌安從門外叫進來,“陛下準備好了,現在就走吧。”
“好的,指揮官閣下。”
彌安正好邀請葉悄啟程,盡管對路因希亞和葉悄的親密不太滿意,但他很忠誠,忠誠到沒有任何多余的問題。
就連王庭軍艦到達第一軍校后,路因希亞指揮官要求星艦在校門口停留,彌安也照做不誤。
“陛下,請。”
加文·西頓等在門口,看見葉悄靜靜走來。
他修長的腿折疊著跪在地上,直到葉悄走到他面前,伸手要他起身。
【哥哥,我回來了。】
加文站起來,緊緊抱住葉悄,把頭埋在他頸間,這會兒他也不矜持什么了,很開心的語氣,“悄悄,哥哥想你了。”
葉悄無聲地笑了笑,越過他的肩膀,看向前方,臉上的笑容又變得很淡很淡。
三大軍校的杰出蟲族們半跪在地,他們呼喊,“恭迎陛下的蒞臨。”
第 46 章
三大軍校——尤其是第一軍校的蟲族被其他兩個軍校的同學擠到最后面, 第二軍校的學生對葉悄的感情尤為深刻,而中央軍校的蟲族一直是王庭護衛隊和軍隊的預備役,忠誠是絕對的。
葉悄只是淡淡的表情, 沒有和哪只蟲太親近, 也沒有很疏遠。
但是其他同學都快要炸鍋了。
第一軍校的學生很想靠近葉悄, 他們圍著葉悄,卻被侍衛團擋在外面, 眼睜睜看著只要身穿第二軍校校服的蟲族不論等級高低都可以近身,他們卻被擋得嚴嚴實實,頓時都尷尬地一聲不吭。
有幾只蟲試探靠近, 侍衛看著他們,呵斥道:“干嘛呢?你們都離王遠點!”
第一軍校的學生哪個也沒受過這委屈, 不得不住腳,解釋:“我們認識王, 王和我們是好朋友。”
侍衛記得王身邊每一個蟲,皺著眉頭,“我從來沒見過你們任何一只蟲。”
幾只五大三粗的雄蟲指指自己,急切說:“我們是王的同學, 王肯定認識我們。”
侍衛懷疑, “就憑你們, 也能成為王的朋友?”
明明就是同學,怎么王就是不承認呢?蟲們有苦說不出,白長一張嘴,干脆不和這個不講道理的侍衛說話, “我們要見王, 你總不能不讓我們見他。”
侍衛就算煩的要命,也沒理由阻止他們, 叫了叫葉悄身邊的蟲,“王在忙嗎?”
侍衛擺擺手,不耐煩道:“王在忙著接禮物,沒工夫理會其他事。”
第二軍校的學生圍著葉悄,他們很喜歡曾經溫柔體貼的“溫奈醫生”,把手寫的賀卡和禮物送上,葉悄全部收下,胳膊抱了滿懷,可是禮物還是多到快要抱不下。
加文提醒他:“多余的就還給他們吧,太多了,都不是什么值錢的物品。”
但是葉悄搖搖頭,認認真真地把大小物件分別歸類,小的裝進袋子里拎著,大的讓侍衛團捧著,這樣導致的結果就是禮物越收越多,葉悄也沒有不耐煩。
第一軍校的學生厚著臉皮湊上去,還沒等說話,就被侍衛趕到一邊,他們沒辦法,那副表情,卑微的像狗一樣,法倫也混在其中,他還記得曾經葉悄在他拳頭下面倔強著的臉,現在看少年并沒變化,顯然還是個膽小鬼,反擊都不會。
他要沖過去,其他蟲怕他打架,安慰他說:“先別急,我們想想怎么挽回葉悄,他脾氣那么好,不會心狠拋棄我們的,再煩他,萬一他走了,我們就全玩完了!”
法倫捏了捏拳頭,“他就是個啞巴,悶聲悶氣的,哪來那么大脾氣!”
蟲卻說:“葉悄畢竟當王這么久,肯定有脾氣,我們只要順著他,哄著他點,他不見得不念舊情啊。”
法倫記得上次葉悄剛封王時回第一軍校,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好一頓忽略他們,氣就不打一處來,“順著他?哄著他?哄他的蟲還不夠多嗎?不就是幸運多了個雄父和王冠而已,現在他進了第一軍校,能不能出這個校門,就由不得他了!”
“唉,可那也是王啊,我們總不能欺負他,總得順著他的。”
其他蟲嘆了會兒氣,說:“王被嬌慣壞了,他肯定是生氣了,才不理我們,一會兒我們和他好聲好氣的說,你也別生氣,等王答應了,還不是任由我們操控?”
“對呀,說到底,他還得要個學歷,他比我們要面子的。我們是他同學呀,到時候說出去,王是我們的名譽校友,我們也好找工作,而且星幣有了,名氣有了,到時候借王的光,去周游星際,多爽啊!”
如此說好,同學們這才擠到葉悄身邊。
葉悄認出了他們的臉,可惜沒有一只蟲是他的朋友。
又要被罵了嗎?被尖酸刻薄地嘲笑。
葉悄攥緊手指,冷漠地凝視著他們。
可是他們的臉上很友善,友善到虛假,還整理好衣領的褶皺,七嘴八舌地說:
“王,您好不容易回來一次,這里到底是您的家,您從第一軍校出身的,就算成了王也不能忘了我們呀?”
“您就別走了吧,跟我們待在軍校里不好嗎?我們還能重新做同學,當王有什么好?又累又不適合您。”
“就是,前一段時期您還去了戰場,星獸潮那么危險,還是做醫生比較安全。”
葉悄不理會,這群蟲就焦急地來拉他的手,葉悄后退,很堅定地拒絕他們的提議,然后他們的手就被加文冷著臉一一拍落。
加文低聲說:“還想要手的話,就別再碰他。”
他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掛不住臉,但是今天說什么也得讓王留下來,否則他們第一軍校千百年來構建的基業就全都打水漂了!
這次聯賽,如果葉悄不給第一軍校友情分,那第二軍校極有可能趕超第一軍校,和中央軍校一起凌駕于他們之上!第一軍校當時討好拉斐爾挪用了不少公款,犯了錯,他們憑借著和葉悄的“關系”才能在教育審批局那里維持名譽,他們太需要這次聯賽的勝利了,說什么都得讓葉悄給他們綠燈!
普萊和伊桑也來了,接到聯賽辦的電話、去校門口確定葉悄來了的消息,他們馬上就趕來見葉悄。
校長下了死命令,普萊和伊桑必須讓葉悄的心向第一軍校傾斜,給他們開條便捷通道。
仗著和葉悄認識,他們厚著臉皮走上前。
葉悄看著他們,卻不由得想起當時他遍體鱗傷地回宿舍樓,卻看見他們西裝華服、被王庭護衛的懸浮車接走,對他的遭遇視而不見。
友情?還是校友情?都不太重要了吧,他們明明看見了,為什么不來救救他?
葉悄做好他們看見自己無動于衷也不肯回應的準備,虛情假意或者惱羞成怒地對待他,冷漠地不靠近他們。
伊桑先開口了,他有很大壓力,本來就不太瞧得起啞巴,現在讓他為葉悄低頭簡直太難,于是語氣磕磕巴巴的,“王,晚上去我們那里住吧,你的床還留著呢,一點都沒動。”
普萊聽伊桑這口不對心的語氣,也懶得想葉悄那滿臉的冷漠是什么意思了,趕緊上來找補:“哦,他的意思是,王庭在南半球,這里是北半球,晚上氣溫冷,悄悄你容易凍感冒,所以,你就先和我們一起回宿舍樓住吧,我們一直住在一起的,你不習慣嗎?”
現在知道陪他回宿舍樓住。當時葉悄被全校同學詆毀、被王庭輪番欺負的時候,他們在哪?在拉斐爾的口腹蜜劍之下,做成為他親信的美夢。
葉悄拒絕,態度冰冷,【不去。】
伊桑和普萊看他這冷漠的樣子,咬著嘴巴不說話了。
法倫看見這一幕,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冷場,粗魯把兩個沒用的廢物推開,好像自己拿出多大善意誠意似的,笑了一下:“王,我們給你道歉好不好?我們就是太久沒見到你,心情激動,太想你了。”
加文攔著他們,等翅目蟻科的翅膀布滿毒液,綠色瘆人,法倫被他按在腳下,居高臨下說:“滾。”
法倫臉色驟變,蒼白驚恐。
看到加文冷冰冰的臉,普萊趕緊轉變語氣,溫言善語:“王,加文學長對你這么好,你可以再多些蟲對你好,比如我們。”
說著就要來拉葉悄的手,“跟我們走吧,王。”
看普萊要來拉,葉悄收回手,冷漠看著他們所有蟲,【我有地方住,不用勞煩你們,你們還是應該專心比賽,不要想著討好我。】
伊桑再也忍不了葉悄的不留情面,怒斥:“你什么意思?在王庭過的好日子久了,忘了自己是什么東西?你就是個啞巴,最低級的雌蟲,當年討好拉斐爾,要做人家雌奴還是雌侍的,常常一身凌亂地從他行宮里出來,你做過的事我們大家都看見了,你現在還要否認嗎?”
葉悄臉上掛著淡淡的冷意,拉著加文的胳膊,讓他留在自己身后,自己獨自面對他們。
沒什么可害怕的。
從第一腳邁進這座校門起,他一個字都沒提到聯賽,但他們卯足了勁要讓他垂憐第一軍校,忽略公平。越是這樣,葉悄越反感。
葉悄再次強調,【我不會幫助任何同學,聯賽是公平的,我也不參與比賽,任何與我關系的蟲都不會參賽,你們可以放心了。】
伊桑和普萊無法接受曾經溫文爾雅的葉悄對自己冷眼相向,但又怕在其他兩個軍校同學面前暴露曾經的事,讓別人看笑話,氣得臉都綠了,還是忍住沒吵,只是看著第二軍校的學生們說:“好,我們得不到王的垂青,是我們倒霉,但第二軍校是客人,校長說了,只要我們發現他們有不好的行為,我們有權取消他們的比賽資格,他們現在討好你,就應該退賽。”
葉悄的表情根本就不為所動。
現在自己已經不再是任何軍校的學生,王庭的精英班接管了他接下來的所有課程,自己完全可以給第二軍校做擔保,保證他們順利進行比賽。
葉悄告訴自己,你可以行使這樣的權力。
加文手心還握在葉悄手臂上,過了這么一會兒,溫度漸升,他感覺著葉悄的脾氣,手心往下,緊緊握住葉悄手,“做你想做的,”他聲音既低且柔,“王,我永遠支持你的決定。”
葉悄想說真的可以嗎?真的可以用權力這把雙刃劍,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嗎?
加文摸了摸他的頭,忽略法倫痛苦的哀嚎,用力碾他的頭骨,迫使他閉嘴,然后在一片呻.吟聲中,壓著自己的脾氣,耐心地說:“悄悄,哪一次我沒有支持你?你別考慮,出事我擔著,我的軍功、戰績、未來,都賭給你,你隨意支配,軍校不是你的舞臺,你的舞臺在無盡星空,別讓所謂的道德感約束善惡的懲罰,別畏首畏尾,你是王,是蟲母,是可以獨.裁的君主,你根本不用聽任何蟲的意見。”
加文很少說這么多話。葉悄瞥了一眼,路因希亞就在那邊,葉悄卻不打算再要他的安慰。
只是抬起臉,是他望過來的溫柔的狹長眼眸。
和一開始一樣,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柔和不帶惡意,好像亙古穿今,一直如此。
如果這事是路因希亞會怎么做?他善惡分明,他也就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紀,言談舉止又和中央軍校那群趨炎附勢的雄蟲完全不同,更有別于殘忍對待自己的那些蟲族,他大概會忽略公平。
隔著蟲群之間的小小縫隙,他們無聲對視。
路因希亞溫柔一笑,笑意繾綣盈盈,濃烈地像烈日當空,樹葉碧綠,影子輕晃,他金發藍眼,撞進葉悄眼里。
心就跟著怦然一動,暖意心流,被柔軟的風托起,飛向云端。
伊桑和普萊不知道葉悄在猶豫什么,可他們受不了葉悄的拒絕了,和法倫一起,一起坐在地下,哭著,要葉悄可憐他們。
可是,任由他們哭天搶地,可無法再打動葉悄的心。
葉悄垂眸,冷眼看著他們。
就讓你們也體會一下,什么叫做,沒有蟲在意你心里的感受,是什么滋味吧。
葉悄搖搖頭,抬腿跨過他們的身體往前走,再也沒回頭。
他們沒辦法,又去求路因希亞,“指揮官,求求情吧,您不是和王最親近了嗎?”
路因希亞沒有那么仁慈,他微微笑著,眼睛瞇起一條很愉悅的長弧,“第二軍校的聯賽資格維持不變,至于你們幾個,取消比賽資格,永久禁止進入與王庭有關的工作體系當中,王不愿意見你們,你們就離他遠點吧。”
“乖一點,別再吵了,他會很反感你們的。”
侍衛團們把所有蟲拉開,清出一條路,葉悄通過這條通道,心里此刻是有些快意的。
身體里的異樣襲來,二次分化期催生激素不平穩,孕育囊咕嚕咕嚕響,里面的“維克多”在快速生長,貪婪吞噬蟲母身體的養分。
葉悄需要雄蟲的幫助,侍衛團的能量液會是很好的營養來源。
葉悄要趕緊把蟲卵產出,不耽誤聯賽進程,否則一直在軍校徘徊的原始蟲族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要找個安靜的地方。
路因希亞收起笑著的表情,跟著葉悄而去,順著一條小路,他們來到第一軍校新修建的行宮,這里不再是拉斐爾住過的地方,校長也懂得避嫌,新修建了一塊地方,遠離教學樓和宿舍樓。
這里是第一軍校最頂部的、風景最優美的地方。
葉悄走進行宮,長長的走道種滿了花,曾經他不被允許看見這里的景色,現在這些景色都是為他一只蟲而建。
他大概會在這里產下蟲族的第一枚卵。
葉悄看著自己的肚皮,詭異的是,里面鼓起一個小包,像是蟲族的足肢,在回應他的思想。
“王,這里只剩下我們了,讓我看看你的肚子,有沒有反應?”
路因希亞把手放在葉悄的肚皮上,用了精神力,葉悄呼吸加速,熱度上升,那只足肢感受到雄蟲的信息素,更活躍起來。
路因希亞在用精神力賦予它生命力,這枚蟲卵在擴大,他說:“維克多不是真正的蟲母子嗣,他只是在轉生,大概今晚就會孵化成功了。”
他的聲音低啞,帶著不易察覺的鼻音。
葉悄卻覺得可能用不上今晚,肚子里面的蟲貌似非常想要轉生。
葉悄抬起濕漉漉的眼睫看向金發雄蟲,有些茫然又困惑地按了下自己的下腹部,不知道怎么辦。
他太難受了,骨節都酸痛,小腹以下的地方更是怪異的酸澀難忍,腹部深處甚至產生被火燒傷一般的痛苦感覺。
轉生的蟲族不通過孕育腔,直接進入產道,所以沒有腔膜保護液溢出。
【好疼,好疼,救救我。】
路因希亞猛然意識到了什么,快速把葉悄打橫抱起來,進入行宮。
“悄悄,放輕松,我幫你。”
路因希亞把葉悄抱在床上坐著,伸手為葉悄脫掉王庭制服,露出那雙修長的人類的腿來,方便生產。
葉悄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腿開始融合,形成一條豆娘的肉尾,葉悄感覺到疼痛,呼吸急促,抓著路因希亞的胳膊,用力喘.息,頭往后仰著,感覺那條縫打開了。
太快了,太劇烈了。葉悄不堪忍受產卵道被撐大的刺激,汗水大滴大滴地順著臉頰滴落,尾根有規律地輕顫,收縮,一顫,他腰都挺不住,直往后倒,倒在路因希亞懷里,大口喘著氣,眼睛里全是汗。
路因希亞解開他胸口第一顆扣子,讓他能保持勻速呼吸,“放松,放松。”
腰不停用力,尾環散發隱秘的銀光,蠕動著,收縮。
最終,蟲卵從他產道里滾出,裹著粘液順著尾巴堆積到地上。
第 47 章
疼痛的余韻一波接一波, 葉悄渾身發抖,手用力按在腰下面一點,蟲型尾巴的根部已經完全改變形態, 白鱗片兩邊排開, 小口緋紅濡濕, 剛才擠出那么多蟲卵,還在不停流出液體。
乳白色的粘液弄濕漂亮的純白肉尾, 粘液在尾巴上拉出一縷微白的痕跡,地上有一小堆新鮮的卵,卵皮呈半透明色, 蟲在亂動。
只有一顆卵包藏著“維克多”,剩下都是未受精的伴生卵, 新生蟲族靠吃伴生卵獲取營養,蟲母的伴生卵等同于強效生長營養劑, 所以蟲族那么渴望擁有一只蟲母,哪怕得到蟲母的伴生卵,也能奉為珍寶每次只吃一小勺,有許多假冒偽劣的伴生卵都打著蟲母的名號賣高價, 實際上只是雌蟲的廢水積液, 一顆伴生卵能換首都星一座城。
葉悄沒心思想這玩意有多珍貴, 他根本理解不了蟲族對蟲母的渴望,可能他曾是一只想活命的雌蟲,哪怕真成為蟲母,也根本不想告訴任何蟲。
只因為蟲母的緣故而被關愛, 那太虛假, 他不需要。
初次生產在蠕動中結束了,小口疲憊收縮, 合不攏,葉悄臉上已經全是汗水,濡濕的黑發貼著面頰,汗津津的,目光下垂,看著那枚小口。
神情惶恐、驚懼、葉悄咬緊牙關,閉上了眼睛。
“還有一次收縮,被撐開的產道需要恢復如初,否則會在下次生產時裂開。”路因希亞擦掉他眼角的汗,“尾巴再用力一些,疼就咬我。”
蟲母的生產周期很短,體力好的話可以一周一次,因為生產速度很快。葉悄顯然不能做到,他腰酸背痛,難受死了。
最后一波疼痛最難捱,葉悄尾巴一盤,直立不住,后腰猛地靠在窗板上,用力向上挺著腰,拉伸尾部肌肉,緊緊蹙眉,這能讓他感覺舒服一點,沒那么疼。
路因希亞一直看著他,低聲安慰,根本不去看地下那堆變得濕涼的卵。
葉悄喘.息著,這波產道關合的抽疼終于熬過去了,他整只蟲都累癱一地,手指疲憊地蜷曲著,眼睫毛蓋住眼瞼,緩了緩,細長的手指撫蓋住小口,讓產道在精神力的撫慰下恢復平靜。
“寶寶,”路因希亞低聲說,“看看我,別睡,現在很危險,至少要等十分鐘再睡。”
葉悄累壞了,太疼了,但他叫不出聲,只好望著路因希亞。
葉悄不堪忍受被看見產卵的過程,臉色紅杏一般。但如果沒路因希亞扶著,他早就疼昏了,輕撫過路因希亞的臉,然后手無力垂下。
沒力氣了,手臂青筋虬結,白皙也血液倒流變得赤紅。
大顆大顆汗水順著下頜滾落,葉悄渾身癱軟,路因希亞打橫把他抱起來,放在床上靠著,然后變成蟲型,把胸前三對足中的一根掰下來,把須毛一根根拔下來,胸口的窟窿緩慢愈合,S級雄蟲的天賦如此,如果不是葉悄喜歡人型,他不介意保持蟲型,把自己都拆開喂給葉悄。
雖然路因希亞不在乎那坨卵,但他在乎葉悄,他甚至想碾碎那坨卵,因為從葉悄產道里出來的第一只蟲卵居然是維克多的轉生。
路因希亞臉上平靜,心中一直在想。
…不能阻止母親擁有更多子嗣,不論是轉生、孕育、試管。
可我想要葉悄屬于我一只蟲…
…母親會擁有更多不同雄蟲的子嗣,不論是我、其他雄蟲、甚至是母親的親屬、雄子。
…不,悄悄只能是我的。
路因希亞忽視蟲族千百年來的傳統,蠻橫無理而霸道。
他把足肢遞到葉悄嘴邊,溫聲哄著:“悄悄,你的體力消耗過大了,吃點東西吧。”
葉悄半昏半醒間聞見新鮮肉類的香味,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餓的不行,想也沒多想,一口咬上去,汁水四溢,香濃得要命。葉悄吃得很快,甚至瞇起了眼睛,就著路因希亞的手,以最快速度吃掉了蟲肢,飽腹感極強。
肚子里的饑餓終于有所緩解,但還遠遠不夠,他要吃更多的東西。蟲母身體的本能要喂養剛出生的“孩子”,哪怕“維克多”不是他所生,但產道口傳遞的信息會誤導大腦的判斷,讓蟲母誤以為那是他的子嗣,從而產蜜。
葉悄的蜜囊有鼓脹的感覺,意識到這一點,渾身一僵,目光呆滯,難以置信,顫顫巍巍的手緩緩扯開衣服,摸到在肩胛骨上面,豆娘產蜜的蜜囊充實飽滿,手指一按就留下一個深陷的坑洼痕跡,肉質很柔軟。
葉悄愣住了,渾身上下動都不敢動,這里面多到要溢出來的水是…蟲蜜嗎?
他和維克多關系那么惡劣,怎么能喂養“維克多”?!
“維克多”卻具備轉生蟲族的優良品質,那就是不需要蟲母的外力幫助就能破卵而出,幼小的胡蜂咬碎卵皮,疲憊地趴在地上,尾針還掛著粘液,但蜂眼很機敏地看見其他死卵,他掙扎著撲上去狼吞虎咽地吃掉產卵,一顆。兩顆。所有。
他越吃,體型越是大,等到他把所有的卵都吃掉,他的身體開始結繭。米白色的繭,像蜘蛛網包裹獵物一樣包裹著他,然后一點點擴大,大概等繭被維克多蘇醒而突破時,他就會恢復到最初的成人形態。
那個時候,他會稱呼葉悄為“媽媽”,從前的記憶不再清晰,他會是媽媽最鋒利的刀劍,刺向任何試圖傷害媽媽的蟲。
哪怕對方是他最愛的蟲。
葉悄卻顧不上他了,維克多的贖罪與否他不在乎,但蟲蜜在順著蜜孔流出來,大股大股地流,來勢洶洶,用手都堵不住,葉悄自己的口器碰不到那些蟲蜜,眼睜睜看著衣服被染濕,蜜的粘稠讓衣服緊緊貼在后背上,香甜濃稠的味道熏得葉悄頭都快炸開了。
他沒想到第一回產蜜就這么大產量,手指一摸,黏糊糊的,蟲母的初蜜糖份最高,營養價值也最高,一滴就能喂養一片幼蟲,可惜葉悄不打算喂給維克多。
葉悄只能求助路因希亞,因為不會說話,所以求助的眼神真誠地看向路因希亞,瞳孔抖著,他的手又要打手語,又要堵蜜孔,簡直是手忙腳亂,脹痛帶來生理癥狀,葉悄眼眶濕潤,都快要流眼淚了。
好在路因希亞很快領會了他的意圖,從背后抱住葉悄的腰,咬開他的衣領子,把左右兩邊一共四個蜜囊全部露出來,“別怕,寶寶,我看一下。”
突如其來的冷空氣使葉悄嗚咽一聲,用手語解釋:【太難受了,皮快要裂開了,那里現在是什么樣子?】
路因希亞盡職盡責地仔細觀察,然后如實告知:“豆娘翅膀都出來了,翅骨最底部有四個儲存蟲蜜的囊腔,把旁邊粉白色的翅膀經絡都撐變形了,亮晶晶,黃澄澄的,用口器一扎就破了。”
葉悄連忙比劃,【有什么辦法讓蜜囊恢復原狀?針劑可以嗎?或者我可以用繃帶把蜜囊堵住。】
“情況不算很糟糕,只有一個蜜囊在流蜜。”路因希亞低聲說,“用毛巾擦干,但那樣的話效果很差,還會一直流。打針也不行,傷害身體,不如抽取出來,悄悄自己喝掉。”
葉悄釋然輕松,無聲地點頭,【拜托了,路因希亞。】
路因希亞眸色暗藍,修長手指撥開蟲母后頸濕透的黑發,曬不到的皮膚白得漂亮,他緩慢用尖銳的口器刺戳開蜜囊,這根用來吸蜜的蝴蝶口器含滿了蜜,又送還給葉悄口中。
葉悄不得不含著蝴蝶細細的“吸管”,把那些蟲蜜再放回胃里,補充體力。
路因希亞把所有的蜜都渡給葉悄口中,忍住不咽下去一星半點兒。
“媽媽不允許,我不會私吞您的蟲蜜。”他低聲呢喃。
葉悄顧不上聽他說什么,飲用蟲蜜的滋味太好受,吃完蟲蜜,葉悄就睡著了。他太疲憊了,根本無暇顧及“維克多”和第一軍校的同學是否會來煩擾他,路因希亞陪著他,就沒什么好擔心。
再次醒來的時候,路因希亞拿著熱毛巾擦他身體的汗,葉悄輕輕握住他的手腕,然后打手語,【謝謝,今天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會流蜜而死。】
路因希亞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頰,語氣輕柔:“媽媽,可惜你的第一個孩子不是我的,是維克多,他穿過你的產道,回到蟲族,我要被迫接受他留在你身邊,實在是太卑鄙了。”
葉悄眨了眨眼睛,【他也不是我的子嗣,別太多愁善感了,他不會留很久,遲早會離開。】
“可能你的子嗣會越來越多。”路因希亞柔聲說,“所以我會盡快讓母親懷上我的孩子。”
葉悄嚇得往后縮了一下,不過路因希亞說完這話后就恢復如常,俊美的側顏清冷如霧,目光看著繭里的維克多,喑啞道:“他要破殼了。”
山頂,行宮外,原始蟲族用敏銳的觸須感知一切。
[母親的第一個孩子是只胡蜂。]
[要告訴全星際的原始蟲族,母親生產了。]
[把最好的食物給母親!]
[母親還不到可以生育的時候,他不是母親的孩子!]
[不想被別的蟲知道母親的存在,母親要不斷產卵,生育,蟲子們粗魯暴虐,數量那么多,他們學不會克制,會把母親弄壞的。]
蟲子們嗡嗡叫的時候,繭開裂,維克多從繭里爬了出來。還是那高大的身型,英俊的臉,只是瞳孔霧白,失去焦距。
高等級雄蟲的轉生總會帶來一些基因上的變化,他無法用眼視物,只能用嗅。
嗅覺卻無比發達,他四處嗅聞,在頭朝向葉悄的方向停下來。
“母親。”他嘶啞道,“是您嗎?母親?”
維克多忘記了一切,也忘記了葉悄是個啞巴,不能說話,等了許久也不見葉悄回答。
母親…
“母親,您不喜歡我嗎?”他跪下,用膝蓋行至葉悄腿前,仰起頭,溫馴地問:“母親,您叫叫我,叫我的名字,我叫什么?”
葉悄縮著腳,不想被碰到,眸光淡淡地望著他,把衣角也收起來。
路因希亞攔著維克多的肩膀,低聲說:“母親并不討厭你,只要你肯聽話,做一只最忠誠的子嗣,你愿意嗎?”
維克多露出靦腆而滿足的笑,“我都聽母親的,哪怕付出生命,也沒關系。求你了,母親,給我起個名字吧。”
一號。
恰好是拉斐爾曾用過的編號。
路因希亞代為轉達,維克多認真記下,這位舊日的大殿下仍然保持著貴族禮儀,右手貼左胸低下頭,恭敬道:“一號永遠為母親效忠。”
葉悄輕輕呼吸著,對維克多的存在沒有一絲感覺,他根本不覺得這是他的子嗣,這只是維克多用來給胡蜂族求饒的“誠意”,他不接受,所以不予回應。
維克多感覺到了母親的疏離,小心翼翼地說,“母親,我想懇求您的疼愛。”
葉悄不知不覺想起維克多的嘴臉,嘉年華機甲對抗賽,他串通第一軍校的學生在訓練場給自己施壓,出500架S級機甲暴力鎮壓第一軍校,在得到一片怨怒聲后,他自如改口,只要交出葉悄,他放第一軍校一條活路。
拉斐爾的侮辱隨后而至,他們似乎配合好了,要逼死自己,名譽掃地。
葉悄有點惡心,抬手把他的頭擋住,不想看。
怪異的是,維克多一直跪在他面前,不論他怎么忽略他的話,都不生氣。
葉悄平復著呼吸,就在維克多抱住他腳的時候,葉悄一腳踹開,慌亂站起來,不小心打碎了裝滿花的陶瓷瓶。
“母親?母親,你在哪里?”
“別離我太遠,我做了什么讓你不高興?我改,只要您愛我,我都改!”
愛?不,沒有所謂的“愛”,那都是假的。
葉悄的沉默讓維克多感受到無比的心痛,他全心全意地愛著母親,而母親根本不愛他。
他著急地伸出手去拉葉悄,滿地的碎瓷片扎進膝蓋里,血染紅了碎瓷片,雄蟲堅硬的骨骼磨碎了瓷片,但細碎尖利的小瓷片還是很痛。
維克多膝蓋的痛不及心中的痛更多,他咬著牙,瞳孔里的瞬膜不停閃著,瞎眼什么情緒都沒有,卻哀哀求著,“母親,為什么?為什么您不愛我?我該做些什么才能獲得您的喜愛?”
葉悄無法用言語拒絕他,而維克多的眼睛也瞎了,根本什么都看不見,自然不知道母親想表達什么。
他得不到回應,路因希亞把他拎出門,扔出去,只留下一句話:“守護這座行宮,遇見危險的話,第一時間處理,不要被母親發現。”
“我知道了。”
對待路因希亞,維克多的語氣變得冰冷,額頭觸須變成危險的暗紅色。
母親喜歡這只蟲,所以他也要喜歡這只蟲,既然要贏得母親的喜愛,那他做什么都在所不惜。
維克多沒有走遠,一直在行宮附近徘徊,而他鼻腔里一直縈繞著母親身上蟲蜜的味道,每一只蟲都會對那種味道心馳神往,勾起他們最深的口腹之欲,還有對母親的尊重與愛。
那么甜,那么濃稠。
維克多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是母親生產才會有的,蟲蜜不僅可以喂食,也可以療傷。
那本該是母親為他準備的食物,卻被另一只雄蟲霸占。
維克多猶如被忽視的孩子,想哭想鬧,卻不敢去向涼薄的母親討要關懷,哪怕心臟疼痛、頭暈目眩,也不敢去求母親一句軟話。
卑微而渺小,去渴望疼愛。
蟲母剛生產完的氣味很獨特,會吸引雄蟲進入巢穴,這時的蟲母脾氣被激素影響會變得難以揣度,所以任何情緒都很正常,所以維克多堅信母親是愛他的,他只需要等待,等著母親愿意見他的時刻。
路因希亞一直都能聞到剛生產后蟲母的蜜味,他此刻被迫陷入困境,焦躁不安,充滿了攻擊性,極其渴望得到蟲母的撫慰和占有親近,他的精神力在瀕臨嚴重的失控,可能會影響附近原始蟲族的精神力,讓它們都因為精神力暴躁而無差別攻擊同類。
葉悄把自己的后背纏上繃帶,松了口氣,一回眸,卻被路因希亞眼底的藍給嚇到了。
【路因希亞,你怎么了?】
“在戰場的時候,許多原始蟲族死在高等級蟲族的精神力下,我不想讓母親的子民再缺少。”
路因希亞將臉貼在葉悄白皙的手背上,“所以這次軍校聯賽,母親要保護自己。”
葉悄愣愣地看著他,絲毫不知道自己正在散發引誘路因希亞失控的美妙信息素。
路因希亞屏住呼吸,然后煩躁,忍不住深深吸入一口氣,才覺得精神得到了支配和控制。
他看起來似乎恢復了一些理智,藍色眼睛里充盈著理智的光,壓蓋住了某種不可說的渴望,蟲母、蟲蜜、葉悄…都想要。
路因希亞的身軀向前傾斜著,面上浮現出柔潤的紅色,雀啄般的吻落在葉悄的手背上。
“500架機甲算得了什么?母親,您值得蟲族最強大的武器。”
第 48 章
葉悄沒有把手收回來, 靜靜垂眸看著他,察覺到了自己產卵后的信息素似乎產生了變化,而且影響到了其他蟲族。
葉悄并沒慌亂, 有個想法, 他想要觀察路因希亞的反應, 因為他只信任路因希亞,他真實、誠摯、哪怕有蟲族兇悍丑陋的本能, 也沒關系。
金發的雄蟲面容無可挑剔的俊美,盡管那極有可能是路因希亞幻化出來的假象,路因希亞很愛優雅, 也許早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路因希亞就打定主意要在他心里留下好印象也未可知。
那時路因希亞戴著精神力束縛器, 規矩乖巧,溫柔地把他從地上扶起來, 就這樣闖進他的世界。
現在,時過境遷,不僅是維克多表現出來的獨占欲很偏執,路因希亞的情況似乎也跟隨著自己體質的變化而焦躁起來, 盡管他的溫柔如有實質地存在著, 可他的陰翳暴虐也在深埋的地方慢慢生長出來。
如果說是蟲母基因改造了他, 那么葉悄想自己應該負起這個責任。
想到這里,葉悄心里有點愧疚,用手語問他,【現在很難受吧?】
葉悄溫柔地撫摸著路因希亞的頭發, 眼神憐愛, 還有點抱歉。
路因希亞仰起頭,看著他, 觸須突然就搖晃出來,臉頰在那一瞬間染上隱晦的顏色。
但仍然跪著沒有挪動膝蓋。
剛生產結束的蟲母渾身是汗,哪怕擦干凈身體,肢體的細汗也淋漓,純白色的紗袍籠罩著他的身體,銀白肉尾來不及縮回去,沒力氣地在地毯上拖著,衣袖翻露出半截白玉似的手臂。
蟲母產過卵,哪怕是第一次,卻散發著淡柔的母性。
葉悄長得本來就很清冷,目光居高臨下地盯著路因希亞,卻因為失聲而不言。
沒有手語的時候,任何一只蟲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路因希亞的心情突然就煩躁起來,哪怕月光灑落一地,也無法給心情帶來一絲平息。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是蟲族唯一的母親。
連頭頂這片月光,也不是不可以吞噬的獻禮。
可是母親似乎要把他擱置在這里,不顧及他的感受,而是要觀察他。
那就觀察吧,路因希亞想著,挺直身體,胸膛繃緊,放任自己的情緒隨著精神力的波動而更加明顯。
眼皮眨動的速度加快,喉結滾動頻率加快,呼吸沉重而困難,臉皮也在不停發燙,脖子上佩戴的精神力拘束環數值在飆升,具體多少看不見,但應該飄紅了。
葉悄不是雄蟲,沒有他那樣劇烈的情緒波動,只是觀察著他所有的微表情。
很復雜,很癲狂,焦躁、不安、鎮定、柔情,復雜糾結相差甚大的情緒,居然全部來自于一只信息素瀕臨失控的雄蟲。
葉悄忍不住用精神力撫慰他的腦域,撥開那些瀕臨斷開的精神網絡,重新建立安全的鏈接點,讓路因希亞恢復平靜,這對他而言輕而易舉。
一直徘徊在行宮附近的原始蟲族越來越多,它們聞到蟲母生產的信息素,體型瞬間膨脹了無數倍,強悍的雄蟲們不安地踱步、斗毆、爭奪最強者,忍不住生生把多年來儲蓄的能量晶體從身體里剖出來,堆滿了半座山峰。這些從各類行星、彗星、恒星、白矮星、褐矮星、中子星、甚至是黑洞,黑潮,星獸潮里吞食而來的放射性物質,對星際其他生命體來說致命的物質,卻能大幅度提升蟲族的壽命和精神力,是獻給蟲母最好的禮物。
但是很疼,蟲族們哀嚎著,痛不欲生。
生剖晶體的疼痛能讓最強悍的蟲族也能墮落成黑暗的野獸,但因為得到了蟲母大規模的精神力網的撫慰,這點痛又成了最甜的蜜糖,促使它們的聲波向外散發著和睦的氣息。
葉悄閉上眼,在腦域星圖里看見了無數光點亮起,最亮的那一顆,金黃燦爛,是離他最近的路因希亞。
還有一顆星,散發著紅光,刺眼奪目,危險叵測。
葉悄對那個紅點置之不理,不知道那是維克多,還是別的什么蟲。
菲拉古告訴過他,蟲族的精神力是一柄雙刃劍,蟲母的使命不僅僅是繁衍,那是最淺顯的一層定義,任何一只蟲擁有掌控他蟲生死的權利時,都要極盡所能達到“公平”對待,不能戴有色眼鏡看蟲。
葉悄第一個想到的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要做到絕對的“公平”顯然不能,就算有雄父的智慧開導他的思想,他也要先維持好善與惡的公平。
葉悄收回手掌,從床上爬起來,支起癱軟的身體,比劃著問道,【你好一些了嗎?】
路因希亞的觸須舍不得他的手,但被主人狠狠收回去,雄蟲渾身都是冷汗,金發沾濕,藍眼睛濕漉漉的,一陣一陣熱潮遍布全身,蟲母的視線卻讓他升溫。
“好多了,母親。”路因希亞聲音嘶啞低沉,“您要我做什么嗎?剛才的懲罰實在是太重了,讓我看著您,卻不讓我碰您,這太讓我感覺到痛苦。”
【不,】葉悄一怔,忙比劃著,【你誤會了,我今晚不能沒有你,我不能在雄父和哥哥們面前產卵,太丟臉了,你是功臣。】
顯然這句話把雄蟲哄到了。
路因希亞挑起半邊長眉,俊美嫵媚的臉平添幾分性感的邪氣,“所以這是個秘密嗎?只有母親和我知道,你誕下維克多,而我把他訓練成好用的刀。”
【是這樣。】葉悄松了口氣,胡亂地點點頭,【明天就是聯賽開幕式,你狀態太差,今晚要好好休息,剛才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啊。】
因為不想看見路因希失控,那實在是有點可怕,所以葉悄需要做點什么,來賄賂這只欲求.不滿的雄蟲、蟲族最強大的武器之一,省得他保持信息素失衡狀態,在軍校聯賽的評委團里作出不公允評價。
葉悄的辦法很匱乏,但管用,他背過身去,撩開衣服,手指勾開繃帶,露出一條淺縫,把蜜囊暴露給路因希亞眼前。
這個誠意應該夠了吧?
葉悄單薄的肩胛骨骼顫抖著,彎下腰,真心誠意地比劃著,【…你要不要,吃一點蜜?】
路因希亞沒有動,瞳孔劇烈收縮。
葉悄忐忑地等著他的回答。
可是他看不見,路因希亞下頜骨雪白的皮膚漸漸長出漆黑的骨骼,包裹著臉頰,紅黑交織,猶如撒旦的魔鬼面具,鋒利的骨頭流淌血管般的詭譎花紋,艷麗恐怖,冰藍的眼眸驚心動魄,目光盯住蜜囊的同時,喉結狠狠一滾。
他上半張臉美得不像活物,下半張臉怪異如同死物。
首都星最高級別的指揮官,露出了最兇惡猙獰的面孔,如果他的軍隊在這里,會嚇到繳械。
“……”
葉悄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呼吸驟然加重,還以為他對自己的提議產生了成見,以為自己是沒禮貌的蟲,連忙又比劃:【很好喝的,你嘗一點,不好吃的話我和你道歉,只是你安靜一點吧,我感覺你的精神力在穩定閾值的邊緣,很危險。】
【哦,蜜囊里的蜜很有很多,我還是感覺很脹,皮撐得難受,你幫忙吃掉吧,謝謝你了,不夠的話就麻煩你再等等,明天也許有新的蜜,到時候還需要你幫我吸出來——”
下一秒,蜜囊被雄蟲尖利的犬齒猛然刺破,葉悄渾身一僵,疼痛襲來,身體猛烈弓起,喉嚨驟然發出沙啞的呻.吟。
蜜被吸走了,葉悄眼前一片漆黑。
翅膀根部雖然不疼,但被吸管吸取蜜汁和用牙齒直接接觸的感覺截然不同。
酥、麻、但是被抽空的過程中說不出的舒.爽,脊柱像有電流通過。
葉悄有點受不了,一只手撐著地,只剩下一只手,只好手掌心向下,慢慢地上下微動幾下,一手身出食指,其余四指彎曲,再伸食指向下指,【慢一點,翅膀要出血了…】
“不會出血的,媽媽。”
路因希亞好像沒看見葉悄的手語,但是吸蜜的速度慢了些,葉悄腰被他緊緊摟住,抱在腿上,身體向前佝僂著,頭發在耳畔晃蕩,像吊在樹上隨風晃的蟲。
蜜液被吸出太多了,葉悄有點想跑,嗚咽一聲,聽上去可憐兮兮的,蜜沒了就剩下血液了,要被吸血的話就太慘了,路因希亞不會那么狠心吧?葉悄眼淚都快下來了,拍著床,想要他停下來。
但是后悔也來不及了。
他怎么知道路因希亞這么喜歡他的蟲蜜?
越高級別的雄蟲越是對蟲母的蜜喪心病狂,尤其是生產后的蟲母的初蜜,簡直像毒.品一樣會上癮。參考胡蜂族曾經把身量纖細的豆娘族培育出六支翅膀,就為了嘗那么點蜜,就知道喜歡蜜的蟲子對蜜有多狂熱。
路因希亞的眼眸都發出昏暗的黑色圓環了。
“這口蜜沒喂給母親的孩子,卻喂給了我。”
葉悄迷茫的睜大眼睛…他吃就吃吧,還嘟囔什么東西?
路因希亞的發聲部位靠下,他嘴不動,卻能說話,看起來也挺恐怖的,“我也是媽媽的孩子,媽媽把我喂得很飽,我會好好長大,長大了才能愛媽媽。”
葉悄忍無可忍地嗚咽著,路因希亞是故意逗他的,看見葉悄緋紅的耳根,忍不住輕笑了下。
不能再逗了,他的小媽媽不禁逗,一逗就臉紅,而且蜜又流得更兇,再這樣下去,悄悄就要營養不良了。
涓涓細流淌進雄蟲的口腔里,路因希亞的眼睛在藍色與純黑之間變換,蟲母蜜汁的滋味催生一只雄蟲心底最深處、最骯臟的欲.望,而葉悄絕對不會想到,一貫秉承溫柔品質的路因希亞,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霸占蟲母,狠狠占有他。
讓失憶的維克多枯萎,殺掉逃竄的拉斐爾,殺掉囚禁的菲林,殺掉心高氣傲的努比斯,殺掉所有覬覦蟲母的蟲。
讓整場聯賽所有蟲的目光都聚集在葉悄身上,盡管那是一份遲來的疼愛。
但全都抵不過一件事。
全心全意地愛護葉悄,只愛護最開始那只一無所有的、F級雌蟲、小啞巴葉悄。
把身份剝離開來,只剩下最柔軟的這只小蟲。
路因希亞心軟下來,堅硬的口器也隨著避開蟲母人型細嫩的皮肉,下顎須和下唇須固定住蟲母亂動的翅膀,上唇溫柔地貼在頸椎凸起的骨節上,吸管——也就是喙,在蜜囊里貪婪的搜刮,不殘留一滴蜜。
【好、好了沒有?】
“好了,媽媽。”
路因希亞的吸管剛好吸干可憐母親蜜囊里最后一滴蜜,一點沒分給剛“出生”的維克多,他細心體貼地把葉悄的領口合上,繃帶系好,再把汗津津的蟲母扶著躺在床上,“現在舒服了嗎?”
葉悄不回答,用被子蒙住自己,眼睛都被欺負紅了。
路因希亞擦他臉上的汗,柔聲說:“寶寶,翅膀恢復原樣了,誰都看不出來你生產過,我也不會亂說的,放心睡吧。”
他這么說,葉悄就放松心態,一閉眼就睡著了。
第二天聯賽開幕式,葉悄準時抵達現場,他身邊跟著彌安,到處都找不見路因希亞,昨晚睡著后他就離開了,不知道是不是和星圖里另一個紅色的光點有關。
他還把維克多安排到葉悄身邊,讓他暗地里跟隨葉悄,自己消失的無影無蹤。
維克多絲毫沒有異議,昨夜他想了想,似乎覺得蟲母討厭他,于是在臉上戴了一張虛擬面具,遮擋住下半張臉,清晨看見葉悄的時候,眼睛瞬間笑彎了。
葉悄起床時,挪動身體想要穿鞋,回頭拿襪子,再一回頭就看見維克多跪伏在地下的身影,似乎要做他的腳踏板。
維克多放輕聲音,“母親,地面涼,踩在我背上吧。”
葉悄覺得這是侮辱蟲的行為,哪怕他討厭維克多也不會這樣做,于是繞過他,穿好鞋,佩戴好王冠、長劍、權杖、長袍,找到彌安,出門去了。
維克多說不出的失落,高大的身軀萎靡不振,獨自從地上爬起來,望著葉悄遠去的背影,默默地跟了上去。
母親討厭他,都不肯踩在他背上,該做些什么才能贏得母親的寵愛?
彌安帶著王庭護衛隊,一起護送葉悄走進第一軍校的蒼穹天幕大廳,巨大的堡壘類似于一個巨型穹頂,由高強度的玻璃材料構成,可以將宇宙星光完美地投射到大廳內部,同時還采用了磁浮技術,整體能懸浮在空中,樓層之間存在節點,用磁力驅動,不需要電梯,蟲族會自己飛上去。
加文就在不遠處,正在和第一軍校的學生們站在一起。
他是第一軍校代表團的隊長,這次聯賽結束之后,他就直接進入遠征軍,前途無量,前提是他能贏得這場比賽。
第二軍校代表團的隊長名叫卡西莫,中央軍校代表團的隊長代號“繁星”,實力都不容小覷。
“上次模擬實戰賽場,繁星實力最強吧?拿了S+的成績,單刀一只蟲,不需要團戰配合。”
“卡西莫喜歡搞戰術,追蹤和研究致命的外星病毒,他是毒蛾,利用身體進行病毒分離、基因測序,麻痹敵方軍隊,最陰毒!”
“加文學長擅長指揮,團戰一流,簡直是六邊形戰士,其實他實力最強,不服來辯。”
路因希亞回到葉悄身邊,看似若無其事,實則壓低聲音說:“悄悄,后山死了一大片蟲,是昨晚發身邊的事,這附近可能有異常,要小心。”
葉悄點點頭,沒有很慌亂。卡西莫在致力于研究兩校軍隊,第二軍校傳統就是吵鬧,在進入賽場之前,他們都有點緊張。
中央軍校那邊很安靜,葉悄注意到了繁星,繁星在擦拭槍管,葉悄從他眼眸里看見淡藍的顏色,心中有股不安蒸騰。
一聲哨響,所有隊伍一起進入全方位半開放式賽場。
比賽開始。
第 49 章
葉悄被請到評委席最上方, 軍校聯盟的官員們紛紛起立,葉悄點頭致意,穿越通道, 來到王座之上, 施施然坐下, 哪怕王座之下山呼海嘯都是對王的歡呼,但他神情依然很平靜。
蟲族尚且年輕的王, 身披銀色斗篷,穿著銀紅相間的盔甲,手握紅寶石權杖, 烏黑頭發上戴著一頂高貴的冕冠,他皮膚冷白, 冷靜嬌麗的臉惹得學生們看直了眼,星際各族共享的星網曾大規模討論過, 這位蟲族的王以仁慈溫柔而著稱,卻因為美到令玫瑰花也失色的面容而廣為人知。
嘴唇像春天里盛開的嫣紅玫瑰,頭發像接骨木似的烏黑,脖頸修長仿佛一折就斷, 但是鋼鐵鑄就的盔甲, 給這份美罩上一份難以親近的高貴。
蟲族之王, 本該如此貴重難言。
可惜,蟲族眼里,葉悄身為蟲族有史以來最“柔弱”的王,正被強大的蟲族們擁護在最中央, 葉悄低頭, 翻閱《比賽須知書》。
突然出現的原始蟲族晶體散落在賽場的各個角落,校方不明白為何從天而降這么多珍貴資源, 于是校長在開幕式致辭的時候,在比賽的條例里格外加上一條:“三大軍校共十六支小隊,收集晶體最多的隊伍,取全隊單人最高總成績的20%,獎勵給這個小隊的每一只蟲。”
20%不少了,全場嘩然,更加興奮,緊接著,第一軍校安委會的會長站起來,念著演講稿,“每個團隊都需要派出一個精神力足夠強大的雄蟲,他的任務艱巨,既要躲避星獸,又要和其他隊伍的高等級雄蟲一起搶奪僅有的晶體資源,努力拿到最高分,所以至少要A級精神力的蟲才能勝任。”
“收割星獸和采集晶體的積分計算規則一樣,鑒于后者的難度更大,我建議,三大軍校都派出能力最強的隊員去搶奪晶體。”
一張記錄事實比賽圖像的天幕降落,會長介紹道:“右側排布可輪換式的實時積分排行榜,每個蟲都有姓名,那么接下來,比賽正式開始。”
葉悄抬起頭,看見加文的名字出現在天幕列表上。不出意外,他也被分到第一軍校搶奪晶體的隊伍里,但仍然是隊長位。
周圍其他不參加聯賽的蟲們展開熱烈討論。
“晶體都被搶走的話,原始蟲族會瘋的吧?它們為什么要從自己身體里挖出那么多晶體?”
“不知道,也許是遇見了心儀的雌性,想要求偶,所以使出渾身解數討得小美人的芳心。”
“那也不可能引發這么大規模的獻媚行為,只能說是出現了相當優秀的雌性,低等蟲子們都瘋了,把私房錢和家底都掏出來了。”
“蟲母嗎?哈哈,除了蟲母之外,還有哪只蟲能同時得到所有蟲族的喜愛?”
“如果真的是蟲母,那真的,高等蟲族也不例外,肯定要發瘋了。”
大家看著王座上的葉悄,竊竊私語。
葉悄聽不見那么遠的聲音,他擔心加文,于是閉上眼睛,打開腦域的星圖,在漆黑的夜空里觀察加文,順便確認其他蟲族的存活情況。
他不想要任何一只蟲受傷。
一枚金色光點是路因希亞,他負責維護賽場秩序,正在西區巡查。
還有一枚紅色光點,在迷霧之中閃爍著,還在慢慢靠近綠色光點的加文?
葉悄眉頭一皺,在天幕的實時直播圖像里找到了加文所在的位置,那是一片原始叢林,植被茂密,視線被模糊像素化的綠色遮擋,原始蟲族很多,看似情況很棘手,可惜加文身邊的蟲族太多,葉悄無法分辨紅色是誰。
但葉悄感覺到危險,他的直覺一向很準,因此,不管身邊的蟲怎么樣和他套近乎,他都置之不理,專心盯著天幕。
大概三個小時之后,加文出事了。
綠色的光點不停閃爍,圖像上卻失去了加文的蹤影,其他蟲還沒有發現危險,畢竟參賽的蟲太多了,很難找到一只綠眸的雄蟲,而葉悄看著實時積分排行榜上,加文·西頓的名字不停掉下去,名字冒紅,說明生命值跌落到了50%以下,此時才引發大面積的關注和熱議。
“第一軍校的加文·西頓受傷了?”
“醫務室,快派一艘巡回艇,去東區搶救!”
葉悄瞬間就站了起來,不行,他要進去找加文!
下一刻,維克多感受到蟲母的緊張,信息素被勾動,眨眼間就出現在評委席上。
這只高大的雄蟲上半張臉雙眸俊朗,下半張臉卻覆蓋著丑陋的面具,他木著臉,走到葉悄身邊,跪下,右手按住佩劍,冰冷地如同機械。
“……”維克多什么話都沒說。
葉悄用腦域鏈接他的精神力,才迫使他沒有喊出“母親”這個稱呼,葉悄并不想曝光自己,他現在的重心不放在這里,他告訴維克多,【找到加文,保證他的生命安全。】
維克多低聲說:“我知道,母——我知道了。”
所有蟲都被突然出現的維克多嚇到了,都離維克多十米開外,第一軍校的校長連忙上前,攔住葉悄,“王,您要干什么去?里面在比賽,如果誤傷了您可怎么辦?我沒法向圣者和卡默斯上將交代,加文只是您的三哥,又不是親生的,您沒必要為了他舍棄生命……”
葉悄撥開他的手,不顧阻攔,他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哥哥受傷?現在所有參賽選手里只有加文的生命值掉到了50%以下,顯然是有蟲針對加文攻擊。
是賽場上的對手還是西頓家族的宿敵?西頓家族因為自己而榮耀一時,妒恨他們的蟲只多不會少。
為了維持家族的穩定,菲拉古給卡默斯發布了新任務,讓他解決之前一直暗戳戳在背地里搞陰謀的舊聯邦勢力,聯邦曾是多個星球、星系組成的聯盟政府機構,由許多獨立、自由的星球組成,超越政治和意識形態,一直宣揚“個人自由、獨立,反對任何形式的壓迫。”,而卡默斯要做的就是取締舊聯邦殘留的星球自治權,將其權力收回蟲族,并且分散給各大頭部勢力管理。
此舉造成的影響對葉悄的政績有利,但也得罪了不少想要私吞領土的家族,這些家族的成員分布長幼尊卑分明,在大部分家族倒戈向西頓家族的時刻,仍然有反對葉悄專權執政的聲音。
那些家族龐大無比,難以動搖根基,成年蟲族在庭政廳為自己的權利據理力爭時,軍校里出現一兩個想要對加文·西頓下手的年輕氣盛蟲也不足為奇。
葉悄腦子里很清楚,他回過頭看著校長,眼神里的冰冷猶如肆虐的寒冰,不盡溫柔,【放開我,否則我會治你的罪。】
校長只知道葉悄的溫柔,不知道他冷硬的一面,抓著他手臂的手指一僵,嘴唇顫抖。就這一晃神的功夫,葉悄就已經振翅飛進了賽場。
星獸遍布,枯樹上掛著死亡的星獸尸體,腸子從身體里流出來,滿地是膿血,葉悄不為所動,他并不懼怕,沿途一直尋找加文。
剛好看見路因希亞,二蟲匯合,路因希亞得知情況,直截了當把巡視西區的任務交給巡回組的其他蟲,自己跟著葉悄來到加文所在的東區。
東區遍地是晶體,路因希亞和葉悄落在晶體群里,原始蟲族低聲嘶吼著,和其他蟲族作斗爭。
[那是留給母親的口糧,你們別搶!]
[真的很討厭,母親都沒吃飽,你們在干什么?]
[母親剛剛生產結束,很快又會生產,留給母親吧。]
路因希亞微微蹙眉,拉著葉悄的手,低聲囑咐道:“悄悄,待會兒要是打起來,你別逞能,往我身后去,要是把你傷了,我會叫停比賽。”
葉悄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想幫助哥哥順利進入遠征軍,不會逞強,別擔心我。】
路因希亞剛想說什么,雙眸瞳孔突然一縮。
“繁星”在樹后面,擊殺了要偷襲葉悄的一只白熊類星獸,他收槍,朝葉悄走來,笑容很淺,聲音好聽:“王,這里是混戰區,不適合游玩,您怎么親自下場了?”
葉悄在腦域中看見了繁星的紅色光點,居然就是加文身邊那一顆,不會錯。眨眼間繁星已經走到眼前,風吹來他的雄蟲信息素,葉悄雙眸一震。
葉悄死也不會忘記對方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哪怕聞上去稍有改變,一般蟲族聞不出來區別,但葉悄永遠記得拉斐爾信息素的味道。
上次失憶是自己的疏忽,這次絕對不會被他綁架。
葉悄冷冰冰地看著他。
但拉斐爾并沒有像上次一樣對他不利,而是在看見葉悄謹慎提防的眼神時,知道葉悄已經看穿了他的偽裝,反而整只蟲都松懈下來,直勾勾地盯著葉悄。
看來,不論腐苔怎么改變他的信息素,他都無法在清醒的葉悄面前隱藏身份。這倒是沒關系,他這次偽裝成中央軍校的學生,不慎因為精神力太高而被選為隊長,否則,他想要低調一些,暗自靠近葉悄。
葉悄不僅僅是他最想要的悄悄,也是蟲族唯一的母親。
可是昨夜,那群原始蟲族圍繞著葉悄的山頂行宮焦躁不安,拉斐爾覺得奇怪,好在他懂得原始蟲族的方言,他意外得知葉悄產下了第一枚卵。
別蟲的卵,用葉悄的身體產出。
蟲母那么消瘦,卻要承擔哺育后代的重任?
“悄悄,你…”拉斐爾的聲音突然艱澀,“你…你昨夜是不是產卵了?你聞起來,像一顆熟透了的果子。”
葉悄的臉就這樣微微紅了,下意識咬了下嘴唇,不予回應,他和拉斐爾仇恨積怨已深,他沒直接殺了拉斐爾,就已經是最大的寬容。
拉斐爾要是死了,路因希亞的身份就坐不清了。
拉斐爾的眼睛卻更紅,戾氣驟然橫生,惡狠狠怒視路因希亞,“你讓母親產卵了?你這個卑鄙的混蛋,你明知道母親還沒到第三期分化結束,孕育囊還不夠成熟,你就強迫他產卵?”
拉斐爾甚至聞得到葉悄身體里散發出的蜜味,還有被雄蟲口液浸透過的信息素味,完全可以想象,有一只雄蟲,用骯臟的口器,貪婪吸食蟲母蜜囊里的蜜,甚至可能會對蟲母做更過分的事,因為蟲母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想欺負他實在是太容易了。
路因希亞上前一步,擋在葉悄身前,冷臉淡淡的,“別在我面前裝好東西,拉斐爾,是你傷了加文嗎?別撒謊,我會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話。”
拉斐爾冷笑一聲,“我的目的是見到母親,現在我心愿達成,加文是死是活和我沒有關系。”
【沒有關系嗎?】
葉悄用手,慢騰騰地比劃著,因為煩憂和不安,他的手指微微發抖,【那你應該也不在乎你大哥的生死吧?】
葉悄賭拉斐爾對維克多有真情,果然,拉斐爾的表情微變,臉色蒼白,而維克多被召喚,出現在拉斐爾面前,站在葉悄身側。
面對他曾經最疼愛的弟弟,他卻沒有一絲關切,相反,他雙眼漆黑,用劍指著拉斐爾,低聲說:“你是誰?敢對母親不利,我就殺了你,為母親助興。”
拉斐爾難以置信地盯著維克多,“大哥?你怎么了?”
維克多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完全不記得拉斐爾的維克多,低聲呢喃:“母親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傷害過母親的蟲,都不得好死。”
拉斐爾眼睜睜看著昔日最疼愛他的大哥成為葉悄最忠誠的信徒,眼眶都氣紅了,而維克多身上帶著葉悄的味道,顯然說明…昨夜破卵而出的蟲族是維克多,那么一定是轉生,而非自然生產。
拉斐爾悲喜交加,悲的是失憶的維克多不再疼愛他,喜的是葉悄還沒有與任何一只雄蟲交.配過。
拉斐爾閉了閉眼睛,緩和了情緒,才說,“蟲族之母不需要保持貞潔,被使用過的蟲母,才是雄蟲最狂熱追求的對象,所以,路因希亞,你不能獨占母親,要學會分享。”
路因希亞藍眼冰冷,嗓音嘶啞,“葉悄不是你所形容的生育機器,而是蟲族的王,我永遠學不會分享,如果你想要與我分享,那就做好死亡的準備,他在乎你的性命,我不在乎。”
和葉悄的想象不一樣,過去的任何身份對路因希亞來說都是浮名,現在他是首都星新任指揮官,精神力暴躁的S級雄蟲,蟲母的追求者。
澎湃的精神力碾壓而去,拉斐爾被擊退一步,捂著胸口,冷淡地搖頭,“抱歉,我不能認同你。”然后,他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見,連同信息素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葉悄拉住要追上去的路因希亞,比劃著,【大哥說拉斐爾最后消失時和克羅溫在一起,克羅溫一定改造了他的基因,他現在能隱身的情況下,我們最好別輕舉妄動,先找到加文再說。】
然而天黑之前,他們都沒有找到綠色光點的加文。
葉悄憂心忡忡,但夜晚的時間,原始蟲族更狂野,他不得不先回行宮,把尋找加文的重擔留給維克多,好在,維克多是最好用的槍,二話不說出門去找蟲。
路因希亞防止拉斐爾突然出現,寸步不離守在葉悄身旁,葉悄每到夜晚就很疲倦,狀態慵懶,很好照顧,沒骨頭一樣側躺在靠墊上,眼神也靜靜的,任由路因希亞擦拭他的皮膚,臉,還有尾巴。
蟲母的尾巴散發著誘人的銀光,隱秘的縫隙,蘊藏著甜膩的香氣,葉悄自己聞不到,尾巴尖懶洋洋地亂擺。
“乖一點,媽媽,”路因希亞被尾巴尖纏住手腕,沒有不耐煩,而是深呼吸一口氣,吻了下他的尾巴尖,“先吃點東西。”
葉悄的尾巴后知后覺地躲開了。
路因希亞拿出幾塊品階最好的晶體,磨碎了,攪拌在營養液里,喂給葉悄。
葉悄很溫順,慢慢喝著營養液和晶體碎末。
本來好好的,葉悄突然又察覺到蜜囊再次飽滿,頓時無所適從,只好扯了扯路因希亞的袖子,央求他再吸掉一點蜜。
【再、再吃掉一些吧,麻煩你了。】
早上才愈合的蜜囊再次被刺破,這次路因希亞完全把他摟在懷里,葉悄有點習慣了路因希亞幫忙吸蜜的感覺,一開始有點疼,然后吸著吸著,葉悄就瞇起眼睛,心跳莫名其妙的平靜下來。
這次的吸蜜和上次差不多,只不過隔了一個白天,空癟的蜜囊就又充盈起來,初蜜營養價值高,葉悄身體有點吃不消,眼前一陣陣發昏,真正是喂飽了幼蟲,累倒了蟲母。
【困了。】
葉悄倒在柔軟的枕墊上,迷茫的比劃著,【我這又是怎么了?最近身體很虛弱,我是不是要死了?】
路因希亞被他的語義逗笑,也想安撫葉悄因為加文而一直不安的情緒,柔聲說:“媽媽,你是營養不良了。我說過,媽媽營養不良的時候,就需要雄蟲的幫助,除了吃我的肢體,還可以吃些腺體里的信息素。”
“還有一種東西,我可以喂給母親,但我不確定母親想不想吃。”
他趴在葉悄耳畔說了幾個字,葉悄的臉唰一下子通紅,尾巴蜷成一團,轉身想要逃,路因希亞飛快攥住他手腕,把他留在原地,余光卻越過葉悄的肩膀,看見窗外一閃而過的藍色身影。
路因希亞卻當做沒看見,“母親,回答我。”
葉悄的尾巴可憐巴巴地在路因希亞手心里撓,整只蟲都躲在床角,然后被路因希亞拽著腳腕,拉到床邊,眼神朦朧又委屈地求饒,【我以為你在騙我,原來是真的?別這樣,求你了。】
葉悄試圖蒙混過關,那種方式他雖然知道,但不確定是否行得通,并不很敢嘗試。
而且他現在很怕路因希亞會精神力失控,變成另一副陰翳暴虐的樣子。
葉悄盡量溫和一點。
【我還沒準備好要第二次產卵,別讓我產卵好不好?路因希亞,我知道你最好了,求求你,拜托拜托…】
葉悄雙手合十,可憐兮兮地比劃著。
路因希亞修長的手指解開衣服的扣子,低聲說:“可是,凡事都有第一次,母親,為了您的身體,麻煩您過來一點,不要害羞。”
第 50 章
葉悄的求饒全無用武之地, 路因希亞貌似打著溫柔的旗號,吃了秤砣鐵了心,握著葉悄腳腕的手松開, 改為捏住他的后頸, 省得葉悄忍不住又要跑。
葉悄就算再遲鈍, 也直縮成一團,尾巴緊緊夾在里面, 手還在講,【路因希亞,你最好了, 你是星際里最好最好的雄蟲,別這樣對我, 我才第二期分化,到第三期我們再商量, 好不好?】
小騙子蟲母。
路因希亞垂著眼,看不太出眼里的喜怒,沒動葉悄的衣服,而是用一只雄蟲對美味蟲母的最大臣服, 忍住貪念。
路因希亞決定先把自己剖開, 獲得蟲母的信任。
裂帛聲音悶鈍, 他修長勻稱的長腿撐開衣物,頃刻間,華麗而粗糙的雄蟲長尾代替,鱗片邊緣沙沙劃過地磚, 盤踞在地面上。
葉悄看直了眼, 閉著眼睛,別過臉, 輕輕嗚咽。
路因希亞從袖子上撕下一條布,遞給他,低聲說:“如果母親覺得丑陋,惡心的話,可以不看,但我真的沒有騙您,雄蟲對于蟲母的價值遠不止于戰爭,所以請您別吐出來,就當它是味道怪異的營養液。”
葉悄把布團成團扔到地下,比劃著,【我要去找哥哥,加文在等我,不要這個,你拿走。】
“所以更要吃飽飯。您營養不良,”路因希亞輕聲說,“只有吃了那個才能好,怎么吃都行。母親別用這么可憐的眼神看著我,按照蟲母保護協會的章程規定,如果您餓了,我不對您進行供奉,那我就是要進審判庭監獄的,媽媽,您也不忍心看著我一只蟲在監獄里被欺負、孤獨終老的吧?”
葉悄緊緊閉著眼睛,哪怕真有一層布,他也不想睜開眼了,臉上冒熱氣,把手抱在臂彎里,連手語都不想打了。
葉悄氣紅臉了,說實話,要讓他生氣可太難了,路因希亞溫柔而有耐心,一不留神,叫葉悄躲開,撤到紗幔后面,半晌后,他聽見外面沒有聲音,以為路因希亞走了,忍不住又睜開眼。
月光灑進落地窗,樹影輕搖,葉悄看見路因希亞很安靜,六支翅膀的其中一支機械蝶翼齒輪緊密,瑰麗繁復的銀暗花紋詭譎精美,科技與非人類恐怖的融合讓蟲族的擬態五花八門,就連高等級蟲族也有最原始的蟲型擬態,恐怖、怪異、丑陋、粗獷,那是他們孵化之前就固有的形狀,一旦精神力失衡且是受到蟲母信息素影響的情況下,就連蟲母也無法安撫治療。
路因希亞一頭金發垂下,清冷絕塵,美不勝收,雕塑般的肌理白到發光,結實有力,用蠱惑蟲母的嗓音,云淡風輕道:“母親,對我這個仆蟲,您還滿意嗎?”
喉結輕輕滾動,呼氣聲音也放低了。
葉悄的視線無聲掃在路因希亞身上,雄蟲有寬厚大片的金色尾鱗,將尾鉤完全掩蓋,光線在鱗片間掃出大片大片起伏的弧線,流光閃爍,唯獨流連在胯附近那一圈異常突起的鱗片上。
葉悄的睫毛都眨得很慢,把頭擰到一邊,溫度在上升,下巴染上薄紅,抬起手,慢慢比劃著,【這是、什么意思?】
路因希亞尾尖打卷兒,腰和尾根連接的胯骨呈上翹狀態,赫然兇悍,他臉上的表情溫柔小意,狹長的眼尾劃過意味不明的光線。
“如您所見,為了您的健康著想,我不會讓您現在生蟲卵,也不會欺負您,反而需要您欺負欺負我。”
葉悄聞到雄蟲費洛蒙的味道,饑餓和暴虐如同瘋長的風草,但理智告訴他,這不是罪惡,而是蟲母應當享有的特權,他不需要感到害怕,但他實在放不開底線。
葉悄嘗試著掐了路因希亞一下,把那兒掐得紅,燙,顏色亮麗,鋪陳的月光也鮮艷。
路因希亞沒反擊,葉悄慢騰騰縮回手,被拽住腕,摩挲骨骼。
“您看,我不欺負您。”他溫柔的說。
葉悄咽了口唾沫,【我們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聊聊嗎?比如我現在很餓。】
“不能。”路因希亞溫聲說,聲音還算是正常,但蟲尾鱗片張開,倒刺猙獰顯現,裹纏腥意,葉悄一悚,又是閉眼。
“等母親第三分化期結束、成熟期到來,母親想欺負我都沒機會了。”
葉悄不服,睜開眼,【為什么?你還能消失了?】
路因希亞輕笑,犬牙分明,“到時候,我會讓母親哭著求我,求我別太過分往死里弄你。”
葉悄眼眶驟然驚紅,路因希亞已經傾身過來,葉悄直后退,路因希亞手指纖長,撫摸著他冰白的臉頰,指尖落在他腺.體的喉骨上,動作輕柔,眉眼低垂,柔聲說:“要乖乖的,母親,你不是餓了嗎?先把手給我,感受一下溫度。”
葉悄饑腸轆轆,就快要忍不住胃里的虛空,蟲母激素失去平衡,會造成更多原始蟲族的精神力失控災難,跑不過,葉悄也只好耐下心,看著金發雄蟲把尾鉤從盤腰里取出來,被他拉住手。
雄蟲呼吸變重,累壞了一樣。
實際上他什么都沒做,只是被蟲母平靜的呼吸吹拂過,就已經感覺到了被母親疼愛的滋味。
溫暖,流水倒灌,葉悄緊緊閉著眼睛,尾鉤有倒刺,掌紋被劃過,嘶拉拉的癢,夜晚靜謐寂寥,恍惚間,葉悄聞到費洛蒙濃郁的味道,類似花香,猛然抬眼,雄蟲散發費洛蒙氣味最主要的尾鉤,撞入眼簾。
路因希亞自上而下看著他,眼神柔和,盡管他是個居高臨下的狀態,但他眼神里是祭祀一般的鄭重,撕開全部自己奉獻給蟲族之母的忠誠,只是這股力量勉強與私蟲貪念共鳴、糾葛、撕扯不開,所以造成他矛盾的內心。
“讓我臣服于您,或者,你被我供奉。”路因希亞摸了摸他的頭發,藍眼滴出水似的,“悄悄,我的寶寶,喜歡你,好喜歡你,從我第一次見你就喜歡。”
路因希亞的聰慧、勇敢都是穿上衣袍才看得見的,拋卻這些的時候,葉悄看見他才會紅著臉,扭過頭,胡亂比劃著,【別說那些肉.麻的話,就算你喜歡我,也太會欺負蟲了,還亂叫什么?】
但雄蟲面對心儀對象時往往亂說,尤其在床上。
路因希亞垂眸看著他,帶著笑,輕聲說:“母親累了的話,要么就先吃點飯吧。”
好菜上桌,不需要刀叉,最原始的吃飯最能保留食品的原味。
葉悄知道海洋里有一種蟲,平時不爬上岸,藤壺是海底原始蟲族,在鯨魚、海龜背甲和腹甲處密密麻麻的寄生,牢牢扎根在海洋生物皮膚里,那些生物粗糙的外殼利于藤壺附著細小的幼蟲,利于繁殖,想要去除,就需要用鉗子一顆一顆拔掉。
但藤壺也被稱為來自于深淵的食物,蟲族喜歡品嘗,先嘗外殼,再撬開殼,挖出可食用的肉。雪白的肉質,細膩多汁,不需要多余的烹飪手段,生鮮味道也很濃郁,葉悄沒嘗過這類食物,外殼雖然堅硬,不想吃,所以避開,但生鮮口感鮮甜,海水的咸味并不討厭,加熱后滾進胃里如同夜里口腔干涸后醒來喝的那杯熱水。
飽腹感極強。
太餓了,沒有任何資料仔細描寫過蟲母有多能吃,事實上葉悄讀過一些模擬實驗案例,蟲母的初次懷孕生產周期需要一個月,生產用上一兩天,休息一周左右就可以再次開啟生產周期。而這個過程里,蟲母仍然忙得腳不沾地,他要哺育幼蟲、繼續與雄蟲交.配,甚至在大約六個周期后,高等級幼蟲長大成為人型,繼續與蟲母交.配,周而復始,直到蟲母不能再進行生育活動。@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蟲母稱呼蟲母為“母親”、“媽媽”就是這個緣由,蟲族對此沒有太大社會輿論壓力,在一些古老的當權家族,仍然有一些長相艷麗的雌蟲被稱為“母親”,只是為了滿足蟲族對“母親”的向往。
葉悄胡思亂想,吃飯吃得局促緊繃,但仍然很撐,汗水打濕發梢,奇異的香味讓他停不住咽下的動作,像餓壞了,吃得大汗淋漓,一口接著一口。
葉悄吃到要倚在枕墊上,柔和的眼失神,骨頭暖陽煦熱,左手按住蟲族最愛磕的晚梨花木扶手,右手握著遞來的刀叉,眼皮松弛,偶爾皺眉,不滿地上抬,要吐出食物,拒絕進食,然后被溫柔的摸臉,捏耳朵,放松。
雄蟲絲毫不吝嗇,他的每個地方都是為蟲母而生,包括心臟,“母親,多吃一點。”
因此,蟲母信息素感到被撫.慰,連帶著葉悄也懶惰起來,眼睛一閉,遮擋潮氣。
一餐飯吃到最后一刻,葉悄終于睜開眼睛,靜靜地抬眸,朦朧水霧里,悄然無聲看了路因希亞一眼。
雄蟲的金發很漂亮,藍眸更清澈,被蟲母這樣目光看著,難免會失控。
葉悄吃飽,也就不再繼續,沒把珍貴的事物吐出,而是把食物留在肚子里。但雄蟲待在這里,信息素的味道讓他腦袋很暈,身.體晃晃悠悠剛倒下去一半,就被路因希亞拉進懷里,“母親,累不累?”
葉悄抓著他的頭發,溫和的眼神,不順暢的呼吸,一切的一切都在說明這頓飯的分量十足,比劃著,【夠了。】
哪怕身為王,葉悄也沒欺負蟲的心思,反而對臣民頗為驕縱,路因希亞掃蕩過的星球物質味道雖然不好,但也不差,指揮官的疆域里有數不清的大小星球,渺無蟲煙的那種可以被吃掉,用作建筑、醫療、商業、銀行方面的儲備,可以換錢,但最主要目的還是留作糧食用。
路因希亞大概獻給了他一顆一級星球,葉悄渾身有了力氣,但現在還有點心虛,使不上勁。
雄蟲卻精神抖擻,鱗片閉合,但是尾巴還在,似乎有別的打算。
葉悄很虛弱,安靜到一動不動,只是勾住路因希亞脖子上的拘束頸環,拉近了,指尖緩緩劃過冰冷金屬的橫切面,目光失神。
無聲的對視。
惡劣的雄蟲很順從,比起剛才,他變得很有耐心。
畢竟真正的狩獵時刻還沒有到來。
任何一只雄蟲都知道,在得到蟲母之前,要先滿足母親的需求,不論那需求是好是壞,都應該傾盡力氣去完成蟲母的心愿。
但對路因希亞來說,他只想滿足“葉悄”。
葉悄手指頭都累得抬不起來,垂落下,胡亂抓住路因希亞的袖子,感受雄蟲噴在他額頭的氣息,就像有細碎的電流穿梭脊柱。
“媽媽,吃飽了嗎?”路因希亞聲音響起。
雄蟲信息素兇狠地襲來,葉悄的身和靈魂都墜入深空,仿佛要溺死其中。
太超過了,葉悄眼眶里是被燙出來的淚,那張俊美的臉倒影眼底,雄蟲為了給他做飯傾盡所有,似乎下一刻就要失控,卻被強行控制住。
路因希亞低聲說:“母親沒吃飽的話,我再……”
葉悄狠狠搖搖頭,他實在不想承認,明明需要的能量夠了,卻還像喘不上氣一樣窒息。怪異的是,他不覺得害怕,只是有種被纏繞地緊密的安全感,不僅來自于雄蟲的尾巴,而是來自于心臟。
心臟異常的跳動,似乎在和上方雄蟲共鳴。
雄蟲的發聲速度很慢,但充滿躍躍欲試的感覺。
他要…做什么?
“那就該輪到我了。”路因希亞說,然后埋下頭。
葉悄竭力在夜里睜大眼睛,盈滿的淚滾落眼角,全身是汗,但被同樣饑餓的蝴蝶用喙卷走,每一個毛孔,都沒有被忽略。
蝴蝶很滿足,他最猙獰的一面,毫無遮掩地展現在蟲母面前。
蟲母慈憐地包容了他,每只蟲對蟲族的母親都有幻想,也許是美麗、多產、高貴、冷漠。唯獨溫柔,不太容易出現在星際大廝殺時代的蟲族,可是溫柔而寬容的母親,本身就是蟲族的瑰寶,他的包容、關愛、體貼、愛護,才是讓蟲族走向下一個新紀元的利劍。
母親甚至用身.體,寬容滿足著頑劣的雄蟲,為其生育、產卵、年復一年。
蝴蝶不感覺到委屈,因為母親吃飽了飯,而他也沒餓著肚子,“母親,”路因希亞低聲說,“汗水也很美味,多謝款待。”
換來蟲母泣不成聲的嘆息,也只有無法發出聲音的嘆息,還很不成熟的葉悄,信息素已經被沾染上雄蟲的味道了-
拉斐爾腦海里不停播放著剛才一幕,路因希亞卑鄙而無恥,換取了葉悄的信任后,似乎產生了想要獨占蟲母的念頭?
葉悄是蟲母這個秘密不能叫任何蟲知道,拉斐爾不想任何蟲對葉悄產生念頭,葉悄曾是他的蟲,他的器官培養皿,現在,曾經的一切面目全非,葉悄不再屬于他,但是沒關系,他會把葉悄搶回來的。
不過,最讓拉斐爾覺得安慰的是,不論葉悄如何受到大家的寵愛和憐惜,卻始終是小心翼翼不知所措的樣子,一副壞東西吃多了,偶爾吃到好東西還不敢相信自己有這么好的運氣的感覺。
瞧著怪可憐的,這小東西。
拉斐爾陰暗地想,王值得這種關愛。
但是蟲母不值得。
如果說王代表了至高無上的權力,那么蟲母就代表了不可替代的繁殖力。蟲母需要的“疼愛”,不需要尊重憐惜,蟲族越是憐憫蟲母的過往,越是無法讓蟲族數量和實力擴充,他們只需要暴力且溫柔地對待蟲母,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才是能讓蟲母心甘情愿一直為蟲族產卵、付出身.體、消耗能量的正確道路。
路因希亞對葉悄還是太溫柔了,這該死的雄蟲,會讓葉悄的觀念畸形,誤以為蟲母的職責無關緊要。
蟲族有多少高等級蟲對蟲母充滿了骯臟的綺念?葉悄如果被發現蟲母身份,后果不敢想象,拉斐爾絕對不能讓這情況發生。
善妒、兇狠的雄蟲為了爭奪蟲母的交.配權,會把星際鬧翻天。
而聰明的加文,似乎察覺到了葉悄的體質悄然發生了改變,他畢竟是陪同葉悄一起長大的哥哥,葉悄情緒上一點的失落,都會被看在眼中,所以,拉斐爾需要把加文攔在秘密曝光之前。
賽場面積巨大,加文被鎖在偏僻角落的廢物植物室里,而維克多已經提前一步找到了他,看見拉斐爾走過來,維克多再次對他執劍相向。
拉斐爾卻沒有停下腳步,邊走邊說,“你是母親的敵蟲,來,用你的劍指向我的心臟,你殺了我,你的母親就會愛你。”
維克多的劍抵到了他前襟的紐扣上,拉斐爾依然不畏懼,低聲說:“哥哥,你不該忘了我,我是拉斐爾,是你的弟弟,你被母親迷惑了心智,醒來吧,跟我走。”
拉斐爾不相信維克多真能傷害他。
然而,那柄劍尖卻毫不留情地刺進去,紐扣掉落在泥土里,拉斐爾霎時紅了眼睛,他和維克多何嘗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為了葉悄,維克多快要瘋魔了!
拉斐爾直勾勾地看著他,維克多身后是失去意識的加文·西頓,還穿著第一軍校的校服,被割斷的翅膀,流淌出濃黑的血液。
加文·西頓失去了翅膀,作為驕傲的蟻族等翅目分支的重要成員,再也飛不起來,絕對是拉斐爾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詛咒,懲罰他屢次三番搶走葉悄,那晚小白樓,如果不是加文半路出現帶走葉悄,拉斐爾絕不會與葉悄一而再再而三的錯過。
他要在葉悄的孕育腔里留下蟲卵,他們之間的幼蟲會彌補他們倆基因的缺陷,成為蟲族迄今為止最完美的蟲,因為拉斐爾的雄父是一只血液純度很高的蟲,不是路因希亞那種改造蟲。
拉斐爾試圖勸維克多,“哥哥,跟我走吧,母親不愛你,別自討苦吃了。”
維克多一字一頓地說:“別和我提起母親,母親不愛我也沒關系,我愛母親,還有…還有一只蟲…我也很愛他…他…”
他的名字是什么?
維克多忘記了。
于是維克多只好說,“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可惜不是你。”
加文·西頓緩緩睜開眼,聽見他們的對話,瞬間就懂得了發生過的所有事情,還有葉悄是蟲母的事情,實在是很容易猜,但這只雄蟲是維克多?
那“繁星”是誰?
拉斐爾忍著疼,生生把維克多的劍尖退出去,然后走到加文面前,對著這雙碧綠漂亮的貓眼兒一樣的眼睛,“加文,你不是很驕傲嗎?現在被我拴在柱子上,像條奴隸蟲一樣,胸口還流著血,真難看啊。”
加文冷冰冰地看著他,他被毒啞了,一身傲骨卻無法被打斷。
拉斐爾卻似笑非笑的,“你知道嗎?我最討厭你的眼神,倨傲、冰冷、高高在上,但你做過的唯一好事,就是養大了葉悄。那么,加文,謝謝,再見。”
接著拉斐爾用刀剜出了加文的眼睛,只留下兩顆血洞,加文疼得直打.顫,但一聲不吭,強自鎮定,他的精神力被克羅溫研制出的藥劑控制,無法凝聚,而拉斐爾把阻止眼球再生的藥劑注入到加文肌肉里,加文根本無法反抗,拉斐爾的精神力已經達到了恐怖的層面,絕對是用了藥,是以生命為代價的。
然后拉斐爾解開加文的繩索,把他留在原地,不管死活。
“接下來,該你了,哥哥,讓我來救你。”
拉斐爾冷漠地回身,直接用精神力碾壓過去,直接把維克多打暈了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