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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曾經(jīng)遲殷剛被薄宴拍下時, 有一次在和遲殷散步時,薄宴也感受到了屬于龍族的精神力。

    那次只是轉(zhuǎn)瞬即逝,甚至他都覺得是錯覺。

    但是這次卻完全不一樣。

    他能明確感知到那股力量深埋于他的體內(nèi)。

    只是暫時還沒有辦法沖破某種禁制, 在幾秒后又無可奈何地被壓制了下去。

    薄宴面不改色, 心跳卻猛地加快。

    這不是錯覺。

    這兩次之間隔了太久。

    薄宴眉間微蹙著,試圖去思考兩次之間的共同點。

    過了這么久, 他依然還能記起上次的場景。

    不僅因為當時轉(zhuǎn)瞬即逝的精神力。

    而是因為那是遲殷第一次重新牽他的手。

    薄宴的動作不易察覺地頓了一下。

    他的目光緩慢下移,最終落到了此刻自己正握著的遲殷的腿上。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遲殷。

    兩次, 他都和遲殷有了肢體接觸。

    結(jié)合遲崽修復(fù)精神力的天賦,為什么他會感受到龍族的精神力, 也就不難解釋了。

    但是這個解釋并不完美。

    就算遲殷的天賦再強悍, 他能做到的也只是修復(fù)。

    絕無可能憑空變出龍族的精神力出來。

    而他只是靈魂重生在了這具身體里。

    如果是這樣, 那么這具身體里, 為什么會有屬于他龍族的精神力?

    薄宴垂眸思忖, 臉上依然不動聲色。

    只是他不動聲色的表情落在遲殷眼里就成了新一種變態(tài)。

    小魅魔耳根很熱。

    這人是什么毛病呀。

    怎么可以握著他的腿盯了這么長時間。

    “你放手。”遲殷賭氣, 用了點力氣,想把自己的腿抽出來。

    如凝脂般的皮膚蹭過薄宴的手心,薄宴的手松了松, 擔心遲殷扭到自己。

    只是小魅魔的動作沒有收住力。

    腳直接踹到了薄宴的臉上。

    男人先是一愣,呼吸立竿見影地粗重了幾分。

    遲殷剛想道歉,但看到薄宴的表情時, 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自己不應(yīng)該道歉。

    總覺得該道歉的應(yīng)該另有其人。

    “還說不是真變態(tài)。”小魅魔嘀嘀咕咕,一雙眼睛瞪得很圓。

    瞄一眼薄宴的臉。

    又向下瞄一眼。

    還沒說完, 他的腳踝就又被薄宴捉住了。

    遲殷渾身顫了顫, 不敢再亂動,眼中閃過一絲僵硬

    實在是昨晚給他留下的陰影太大。

    但薄宴卻并沒有做什么。

    男人只是側(cè)過臉, 在遲殷的腳背上印下了一個吻。

    遲殷似乎是被薄宴的嘴唇燙了一下,猛地縮回了腿。

    薄宴沒有再進一步的意思。

    “如果我是真變態(tài),昨晚就不會只做那么幾次。”薄宴閉了閉眼,睜開。

    他的目光掠過遲殷的腿,意有所指:“現(xiàn)在也不會到此為止。”

    “但是如果你再繼續(xù)”薄宴的黑眸瞇了瞇,“就不一定了。”

    遲殷睜大了眼睛:“就,只,那么幾次?你還想要幾次??”

    “而且哪里是我想要繼續(xù)了。”

    遲殷難以置信,怎么會有人這么會顛倒是非?

    但是薄宴眼睫下的幽暗已經(jīng)快要藏不住,遲殷癟了癟嘴,乖巧地自己選擇了閉嘴

    再說下去,指不定薄宴還要怎么蹬鼻子上臉呢。

    薄宴眼中閃過稍縱即逝的笑意。

    他有時候也希望小魅魔不要這么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遲殷實在是太聰明了,都完全沒有給他發(fā)揮的空間。

    玩鬧了半天,遲殷又開始有些困倦,懶懶地靠在靠枕上不想動彈。

    薄宴本來約了一家餐廳,無奈只能改天。

    他叫了人將餐點送到了水屋里,端在小魅魔床邊一口口地喂,總算是哄著遲殷吃了兩口。

    遲殷渾身還是酸軟,窩在暖洋洋的被子里又有些想睡。

    但是遲殷的小潔癖又開始作祟。

    還沒洗漱怎么可以睡覺呀。

    薄宴收拾完餐盤就看見小魅魔欲言又止地盯著自己看。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頗有些無奈地問:“是想洗澡么?”

    遲殷有點小糾結(jié)。

    他是每天睡覺前要洗澡的。

    可是如果洗澡的話

    遲疑偷偷瞟了一眼薄宴。

    又不知道薄宴會不會借題發(fā)揮。

    他之前敢亂撩撥薄宴純屬無知者無畏。

    現(xiàn)在知道了會有怎樣的嚴重反應(yīng),自然是一點都不敢了。

    別說一起待在浴室這么曖昧的空間。

    現(xiàn)在就連薄宴和他之間的距離少于半米,他心中的警報就開始瘋狂拉響了。

    而且

    遲殷感受了一下身上,薄宴應(yīng)當是有幫他洗過澡的。

    全身非常干爽,就連被過度使用過的地方,也能感受到被細心地擦過了藥膏。

    遲殷心里眉眼更軟了幾分。

    好吧薄宴還是有良心的。

    于是小魅魔搖了搖頭,很矜持地表示道:“只要刷牙就行了。”

    薄宴:“”

    雖說是刷牙,但遲殷是半點沒有要下床的意思。

    薄宴已經(jīng)很清楚地定位,去衛(wèi)生間拿來了東西,伺候遲殷刷了牙又擦了臉。

    等他再放好東西回來,遲殷已經(jīng)陷在被子里睡著了。

    小魅魔呼吸均勻而悠長,半張臉埋在枕頭中,連皮膚上細細的絨毛都可以看見。

    之前睡覺時的痛苦糾結(jié)已經(jīng)徹底消失不見,遲殷瓷白的臉上露出一種稚嫩無邪的純真感。

    比當時在龍窟初見時還要無憂無慮。

    薄宴看著遲殷安靜沉睡的側(cè)臉,心軟到不能再軟。

    他伺候遲殷不假他手。

    伺候得心甘情愿,甚至甘之如飴。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遲殷再多一些嬌氣多一些小性子。

    只是想到今天感受到的龍族精神力,薄宴臉上的表情淡了淡。

    如果龍族的身份會影響到現(xiàn)在的安寧,那么他并不介意舍棄這個身份。

    *

    可惜薄宴預(yù)訂的高級餐廳一直沒有用武之地。

    一直到兩天后,遲殷終于有精力出去走走,兩人坐懸浮車去了小島附近的一個城鎮(zhèn)。

    現(xiàn)在正好是春假時候,市中心都是來附近海島度假的游人。

    有呼朋喚友的學生,有帶著孩子的一家三口,還有

    和他們一樣的情侶。

    才剛剛下車,屬于市井的煙火氣便撲面而來。青石板路鋪就的狹窄小巷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擁擠,人們的談笑聲和路邊商販的叫賣聲混合在一起,雖然喧鬧,卻并不覺得吵。

    這里和帝都星不一樣,路邊多的是隨意支起的小攤,香氣四溢的烤肉味,糯米糕點的甜香味如此種種一起在空中交織。

    遲殷的眼底被城鎮(zhèn)的萬家燈火點亮。

    薄宴本來擔心遲殷不喜喧囂,誰知小魅魔抬起頭望向他,眼睛亮亮的:“薄宴,我們能不能在這里吃晚飯呀。”

    遲殷很自然地挽過了薄宴的手臂,很親昵地撒著嬌:“我想吃那個甜糕。”

    薄宴輕笑了一聲:“好。”

    高級餐廳取消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凡事都比不上遲殷喜歡重要。

    遲殷眉眼彎彎,臉頰上情不自禁浮起兩個小梨渦:“好呀。”

    他拉著薄宴的手,兩人一起走進人群中。

    滿街多的是遲殷沒見過沒吃過的吃的玩的,他難得出來玩,自然是什么都想要嘗一嘗的。

    只要他在一個攤面前多站了五秒,薄宴就自覺替他付了款。

    遲殷高高興興拿了吃的,但他胃口本來就不大,只吃了一口就又還給了薄宴。

    薄宴看了自己手上提著的四五六七八個袋子:“”

    遲殷也有點點小心虛,他也有些飽了,可還是眼巴巴地看著眼前攤子上正在做的蒸糕。

    第一次看見小兔子形狀的蒸糕,想吃。

    薄宴輕嘆了口氣:“可以下次再來,現(xiàn)在吃撐了,晚上又難受。”

    “好吧qnq.”遲殷抿了抿嘴。

    他也知道自己今天是買的有點多了,可目光還是黏在蒸糕上。

    店家阿姨都被看得忍俊不禁了,包了一個蒸糕遞了過去:“這么好看的孩子可不多見。”

    “你男朋友不讓你吃,阿姨送你一個。”

    “男、男朋友”遲殷的話音明顯結(jié)結(jié)巴巴了起來,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不是么?”阿姨的目光在兩人面前逡巡了片刻,“那是你哥哥?”

    小魅魔耳根又是一熱。

    提到哥哥,他又想起了某天晚上薄宴一下下吻著他的耳垂,直到他喊了哥哥才松手

    “是男朋友。”

    遲殷聞聲轉(zhuǎn)頭,正好對上薄宴看向他的眸子。

    男人沒讓阿姨白送,用終端轉(zhuǎn)完錢,轉(zhuǎn)頭看著遲殷,溫聲道:“不是么?”

    遲殷抿了下唇:“是。”

    遲殷感覺到對面阿姨臉上越來越慈愛的笑容,很是不好意思地道了謝,趕緊拉著薄宴走了。

    他邊走邊咬了一口小兔子蒸糕,一咬就露出了里面小豆色的餡料。

    “是豆沙餡誒。”遲殷小聲道,雙手捧高了蒸糕到薄宴面前給他看。

    誰知薄宴竟直接就著這個姿勢,低頭在蒸糕上了咬了一口。

    “甜的。”薄宴低聲道。

    “嗯。”遲殷一愣,笑了笑。

    此刻已是八九點,月明星稀,但街上的人絲毫不見少,燈火正盛。

    遲殷眼中映著這片歲月靜好,緋色的眸子帶著笑意:“真好,現(xiàn)在走在街上,反而還挺有歸屬感的。”

    遲殷伸手和薄宴十指緊扣。

    明明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聲音嘈雜,可薄宴的世界里萬籟俱寂,只能聽見遲殷的聲音。

    “剛剛有一瞬間,我覺得我們好像和他們沒有什么區(qū)別。”

    薄宴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遲殷的意思,他張了張嘴,黑眸中有復(fù)雜的情緒一閃而過。

    身邊都是愛意濃厚的情侶,好像他們也是其中之一一樣。

    等遲殷抬頭看向薄宴時,男人眼中的神色已經(jīng)被完全遮掩了下去。

    薄宴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曾經(jīng)薄宴并未奢望遲殷能繼續(xù)留在自己身邊。

    在遲殷對他態(tài)度松動后,又抱有隱秘的幻想,希望能和遲殷重新開始。

    現(xiàn)在他和遲殷終于在一起,卻又被那天察覺到的龍族精神力蒙上了一層陰霾。

    小魅魔不知道他的身份,理應(yīng)有全新的開始和充滿憧憬的生活。

    但是人終究無法抹平前塵往事讓過去所有的傷害一筆勾銷,他們和街道上這些人類情侶也并不一樣。

    如果有一天,遲殷知道了他就是塔修斯。

    等到那天,遲殷還會愿意繼續(xù)在他身邊嗎?

    第82章

    薄鳯宴眸光幽深, 深吸了一口氣。

    這本該是他該帶進墳?zāi)估锏拿孛堋?br />
    可現(xiàn)在看來上天或許給了他重來一次彌補的機會,卻并不允許他能夠和過去撇得一干二凈。

    薄宴幾個呼吸之間,眼中的情緒又重新沉淀了下來。

    這是應(yīng)該的, 他想。

    往事并不如煙, 能有機會彌補已經(jīng)是萬幸。

    現(xiàn)在雖然棘手,但薄宴沒有一絲一毫生出過要退縮的念頭。

    重新獲得愛和勇氣的不只有遲殷。

    他也是如此。

    這是他和遲殷之間不可避免的一顆隱雷。

    但他和遲殷是一生的承諾, 如果這顆定時炸彈一直都存在,他和遲殷最幸福的時刻也難免摻雜幾分不安和憂慮。

    拖得時間越久,帶來的危害就越大。

    薄宴黑眸堅定。

    與其讓這顆雷在未來不知哪天爆炸, 不如親手將它剜出。

    就算會鮮血淋漓,就算遲殷會因此對他失望, 甚至選擇離開。

    這并非是被偏愛的有持無恐。

    說實話, 薄宴對遲殷對這件事的反應(yīng)毫無信心。

    他想要知道遲殷曾經(jīng)究竟是怎么看待塔修斯的。

    又有點害怕得到那個答案。

    但他不想再對遲殷說謊了。

    薄宴本想徐徐圖之, 等到水到渠成的時候再找契機告訴遲殷。

    但顯然事情的發(fā)展比他想象的還要緊迫太多。

    上兩次感應(yīng)出現(xiàn)的間隔時間太長讓他放松了警惕。

    但大約他最近和遲殷的深入接觸太多, 在島上度假的一周, 他感應(yīng)到龍族精神力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

    到后來薄宴已經(jīng)有些膽戰(zhàn)心驚。

    遲殷作為魅魔, 又有精神力上的天賦,萬一感受到了他身上龍族的氣息,就將提前引爆地雷。

    以至于春假結(jié)束的時候, 薄宴的感情分外復(fù)雜。

    遲殷拿到了柳明媚給他的礦石必然會回去著手繼續(xù)研究,大概又要恢復(fù)之前天天泡實驗室的日子。

    薄宴面無表情。

    不知道是在為暫時沒有掉馬而松一口氣。

    還是為自己即將逝去的沒羞沒躁的生活感到心碎。

    柳明媚看到薄宴陰著的一張臉就笑了。

    “喲,都要走了, 薄總還這么不待見我啊?”柳明媚半是真抱怨半是開玩笑道,“我們給您留足二人空間了吧?”

    “還有哪里做的不夠到位, 請您明示。”

    遲殷臉有些熱, 語氣有些羞赧:“他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柳明媚挑了挑眉,“那怎么, 要分別了,薄總突發(fā)惡疾,對此表示悲痛?”

    薄宴:“”

    他無心和柳明媚嘴貧,根本就沒接這個話茬。

    “嘖,沒意思。”柳明媚低頭捏了捏遲殷的臉,“遲崽,你看這個狗男人這樣,你還上趕著幫他說話。”

    “我知道的。”遲殷乖乖站在原地任她掐臉,“這幾天是我的身體原因,下次再一起玩呀。”

    柳明媚看著遲殷很乖的臉,母愛快要爆發(fā)了。

    “好哦。”柳明媚看見薄宴向她投來的目光,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在遲殷臉上的手。

    “我走了,要是薄宴這個狗欺負你,姐姐幫你撐腰。”

    “好的。”遲殷細細地笑起來,“多謝那塊礦石,這對我很重要。”

    柳明媚靜了一下:“不會,這是你自己應(yīng)得的。”

    如果沒有遲殷那天幫柳明媚提升了精神力,她也不可能入得了薄宴的法眼。

    也就沒有她執(zhí)掌柳家,和他們現(xiàn)在的相聚。

    這句話之前柳明媚已經(jīng)謝過遲殷一次。

    但即將他們又即將分隔數(shù)日,遲殷細細的眉擰起,歪了歪頭:“柳小姐這么說,是想和我們分道揚鑣嘛?”

    遲殷很久沒有這么客氣地稱呼過柳明媚了。

    柳明媚一愣,連忙搖頭:“怎么會?”

    “那就不要再這么說啦。”遲殷臉上故作生氣的表情只維持了一秒,“你已經(jīng)謝過我了,我也接受了。”

    “如果明媚還執(zhí)意謝我,那就是要了結(jié)之前因果的意思。”

    柳明媚愣愣的,確實啊,遲殷幫她,她也回報給遲殷應(yīng)得的謝禮。

    但是這有什么不對。

    遲殷輕聲道:“算得太清,最后我們就會散啦。”

    “如果一定要細說,那如果一開始你沒有幫我,我也不會選擇幫你提升精神力。”

    小魅魔眼睛亮亮的,反問道:“這樣說,明媚你也要自己謝自己才對。”

    柳明媚被他說得無法反駁。

    遲殷認真道,“我們不是互不相欠,是我之前幫了明媚,現(xiàn)在明媚幫了我。”

    “因果不斷疊加纏繞,人和人的聯(lián)系才會一直存在。”

    薄宴眸心一動,偏頭看向遲殷。

    柳明媚怔愣了片刻,有些無奈:“第一次見有人上趕著欠人人情的。”

    隨著遲殷的話,她的思緒也回到了那天第一次在薄宴家見到遲殷。

    經(jīng)過這么多事情,只有遲殷的眼睛還如當時一眼。

    澄澈又真摯。

    “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柳明媚摸了摸遲殷的頭發(fā),“你的研究有成果了要記得通知我呀。”

    “你也要注意身體,不要太辛苦。”柳明媚朝遲殷揮了揮手:“下次再見。”

    “遲崽,下次再見啊。”木沐和遲殷抱了一下,又對薄宴說,“也謝謝薄總安排,下次見。”

    木沐幫柳明媚推著登機箱,兔耳朵一甩一甩地走了。

    他們回去的時候沒有再坐游艇,而是直接飛回去。

    尼雅和他們兩人的目的地同在帝都星,到了后才和他們分開。

    遲殷就在家修整了一天,第二天就興沖沖地拿著那塊礦石興沖沖地跑去了學校。

    薄宴攔都攔不住。

    他送完人,一個人在家待著也無趣,便也回了公司。

    對此,公司員工反應(yīng)很大。

    薄助理也很是驚訝:“薄總,我記得您昨天才度假結(jié)束。”

    關(guān)于他們工作狂老板突然休假一個星期的事情,公司里也是眾說紛紜。

    一看帝都星大學這周放春假,紛紛了然。

    懂懂懂,陪老板娘度蜜月去了。

    只是小情侶這么濃情蜜意的,不再多在一起膩歪兩天么?

    還是說

    老板被老板娘拒絕了?

    眾人細思極恐,難免抬眼打量薄宴的表情。

    薄宴:“”

    他看著眾人臉上小心翼翼一半八卦一半憐憫的表情,本就冷淡的臉上更冷了幾分。

    “呃,薄總不必在意。”薄助理哭笑不得,“大家只是好奇您怎么現(xiàn)在就回來了。”

    打工人沒有惡意。

    打工人只是還想再摸兩天魚。

    薄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看來我不在的一個星期,你們還挺閑的。”

    薄助理訕笑了兩聲,好在薄宴并沒有深究的意思。

    薄宴沉思片刻,問道:“上次柳明媚送來的那些礦石,是集團旗下制藥公司做的鑒定?”

    薄助理快速查了一下終端,給了肯定的答復(fù)。

    “讓實驗室的負責人直接和遲崽聯(lián)系,務(wù)必將遲殷的需求當作最高的優(yōu)先級。”

    薄宴的眸光很是犀利:“這不是我的個人感情用事,而是最符合集團戰(zhàn)略的決定。”

    “他只要和遲殷接觸過一次,就會明白我的意思。”

    “還有。”薄宴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子:“去聯(lián)系一下喬氏制藥,如果我沒記錯,應(yīng)該在第八星系。”

    “之后的研發(fā),讓喬氏制藥也參與小部分。”薄宴抬了抬眼睛,“其中的分寸,就不用我多說了。”

    “是。”薄助理秒懂,記下了。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聲:“為什么是這家公司?公司要進軍下沉市場了嗎?”

    薄氏制藥在第一星系是無可辯駁的龍頭,但在許多低端星系,本地的制藥公司更聚焦星系特色病,比薄家的知名度更高也是有的。

    薄宴臉上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如果真的有能批量生產(chǎn)的,能夠治愈和提升精神力的產(chǎn)品,誰會更需要?”

    “是低端星系那些沒辦法接觸精神力修復(fù)的人。”薄助理恍然大悟。

    “但”薄助理話音還是有些猶豫,“但精神力修復(fù)就算在帝都星也非常罕見,論購買力,還是第一星系吧。”

    “不如定價高些,反正帝都星這些人付得起。”

    薄助理說完,看到薄宴淡淡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多話了。

    “你的思路沒有錯。”薄宴的眸光透過眼前的落地窗,遙遙落在窗外樓下的車水馬龍上,“但是并不是只有利益才是唯一的衡量標準。”

    “人心可畏。”

    薄宴的表情還是冷的,只是眼神溫柔了下來。

    他輕聲道:“如果不是遲崽,這個道理我可能還要很久之后才會懂。”

    薄宴處理完堆積了小一周的事情,也忙到了快八點才去帝都星大學見遲殷。

    整個實驗室都透露著一股半死不活的氣息,包括喬恩在內(nèi)的幾個人都沒什么多余的精力和他寒暄,收拾好東西就默默撤了。

    遲殷的臉上也是寫滿了困倦。

    薄宴從公司帶了遲殷愛吃的小零食,給小魅魔投喂了,關(guān)心問道:“今天不順利嗎?”

    遲殷吃了小甜點,活過來了些。

    他在自己的組員面前很是淡定,但是在薄宴面前還是難免露出了一些焦慮起來:“不算很好。”

    “基本確定那個礦石確實可以吸收精神力,但是在儲存得不穩(wěn)定。”

    “而且,吸收進去了就釋放不出來了。”遲殷難得語氣有些抓狂。

    小魅魔眼角都耷拉了下來。

    薄宴輕笑一聲,沖遲殷張開了手臂:“要不要男朋友安慰的抱抱?”

    遲殷沒回答,用行動表明他真的很需要。

    小魅魔一頭扎進薄宴的懷里,薄宴的手臂將他整個人都圈在里面。

    遲殷把頭悄悄向下挪了挪,埋到了薄宴練得極好的胸肌里,深深吸了一口氣。

    好治愈。

    薄宴:

    但是遲殷忽然頓住。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拍賣行第二天見到薄宴時的感覺席卷而來。

    他總覺得這人身上,和龍君身上的氣息十分相似。

    第83章

    “怎么了嗎?”

    薄宴的聲音從遲殷的頭頂傳來。

    遲殷本就心神不定, 因此也沒發(fā)現(xiàn)薄宴的聲音是勉強偽裝出來的平穩(wěn)。

    小魅魔的尾巴在身后彎成一個問號。

    薄宴的態(tài)度太坦蕩,反而讓他覺得是不是自己有些太疑神疑鬼了。

    本來薄宴就和塔修斯有幾分相像,他早在拍賣行的第一天就知道了這點。

    而且

    那天晚上, 他先是因此薄宴太過強勢, 在床上想到了一瞬塔修斯。

    后來第二天早上,又因為夕陽的折射誤把薄宴的眼睛看成了金色。

    遲殷本來心中就有些不可說的小小愧疚。

    怎么可以看著眼前人, 但心中還在想著別人呀。

    更何況,氣息相似又如何呢?

    難不成龍君還能死而復(fù)生不成。

    他曾經(jīng)用了非常慘痛的代價來讓自己接受塔修斯已經(jīng)死了的事實。

    現(xiàn)在又因為這些沒影的事情動搖。

    遲殷輕笑了一下,覺得自己實在是有點離譜。

    不管怎么說, 塔修斯已經(jīng)是過去式,甚至他們的關(guān)系都算不得情侶。

    薄宴才是現(xiàn)在和他相愛的人。

    遲殷搖搖頭:“什么也沒有。”

    小魅魔把自己的臉埋在薄宴的胸里, 聲音悶悶的:“再讓我沖會兒電。”

    薄宴不動聲色地緩緩?fù)鲁鲆豢跉狻?br />
    他失笑, 手在遲殷身后一下下拍著, 像給小貓順毛:“是不是一會兒還要我抱你回去了?”

    遲殷保持著兩人抱著的姿勢, 仰起臉看向薄宴:“可以嗎?”

    懸浮車停下, 薄宴直接托著遲殷的身子將人打橫抱起, 身體力行地回答了遲殷的問題。

    遲殷心安理得地窩在薄宴懷里。

    快走近房間的時候,小魅魔微微坐直了些,貓貓祟祟地盯著眼前的幾道房門。

    當時他曾經(jīng)想敲響薄宴的房間門。

    但當時不是好的時機。

    現(xiàn)在他們睡都睡過了, 現(xiàn)在不順勢住在一起,下次得等到什么時候呀?

    薄宴的腳步也微微一頓。

    但最后還是停在了自己的房門前。

    薄宴低頭,正好對上遲殷不加掩飾的星星眼。

    男人笑了笑, 他都不需要問這個問題就已經(jīng)知道了問題的答案:“可以嗎?”

    遲殷點頭如搗蒜:“嗯嗯嗯。”

    薄宴抬了抬下巴:“開門。”

    他雙手都抱著遲殷,小魅魔伸出手把房門打開。

    這大半年后, 遲殷才第一次進入薄宴的房間。

    小魅魔眼睛睜得大大的。

    房間一如既往是薄宴平時喜歡的簡潔風格, 床品家具多以黑白灰為主,和遲殷可可愛愛的房間完全不同。

    薄宴知道遲殷還沒洗澡不想坐床上, 將人在房間內(nèi)的沙發(fā)椅上放了下來:“抱歉,我比較無趣。”

    “不會呀。”遲殷的目光看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

    他快步走到了飄窗邊,拿起了軟墊上的一個金色小獅子。

    全屋的冷淡系裝修中,只有這個小獅子格外顯眼。

    遲殷握著小獅子的小短手朝薄宴揮揮:“你把它拿回家里啦?”

    這只小獅子也是他之前拿到薄宴辦公室的小玩偶之一,沒想到薄宴竟然悶聲不響地拿回了家里。

    還擺在了正對床頭的位置,躺在床上一抬眼就能看見。

    遲殷眉眼彎彎笑得像只小狐貍。

    少年身形亭亭,站在這屋子里,原本冷淡至極的房間也隨之生動了起來。

    薄宴的表情依然很平靜,只是喉結(jié)上下滑了滑。

    他的眼中正正好好,可以把遲殷小小的人影裝在里面。

    原本這個地方只能說是棲身之所而已。

    因為遲殷的存在,才能被稱之為家。

    遲殷見薄宴不答,撅起嘴:“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你不說,我就拿著他回房間里了。”

    薄宴走到遲殷面前,捏了捏那只小獅子,指尖和遲殷相碰:“嗯,是我拿回來的。”

    遲殷勾起唇角,繼續(xù)得寸進尺:“那我之后可以繼續(xù)放東西進你的房間咩?”

    薄宴目光靜靜的,沉默了一瞬。

    他自然知道遲殷為何要明知故問。

    ——遲殷要薄宴之后的人生中,也要有遲殷的存在。

    默許是一回事,親口承認是另一回兒事。

    曾經(jīng)遲殷親口承諾薄宴可以參與到他之后的人生,現(xiàn)在輪到薄宴來親口給出這個允諾。

    如果沒有龍族精神力這件事,恐怕薄宴已經(jīng)即刻點頭了。

    然而這件事現(xiàn)在如懸在薄宴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不知何時會落下。

    可薄宴看著遲殷期待的目光。

    終究還是說不出半個不字。

    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

    薄宴垂下眸,從遲殷手中抽出了那個獅子玩偶,重新放到了飄窗上。

    “時間不早了。”薄宴幫遲殷拿了換洗的衣物,給他放到了浴室,“洗漱睡覺了吧。”

    遲殷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目光卻不如剛剛?cè)杠S。

    他點點頭:“好。”

    薄宴的目光一路追著遲殷的背影,黑眸沉如夜色。

    他怎么會不知道

    遲殷的澡洗得不快。

    他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薄宴的房間已經(jīng)有哪里不一樣了。

    夜空灰的床單上放著他床上的云朵抱枕,一邊一個。

    遲殷眨眨眼,他裹著浴袍登登登跑到衣帽間。

    拉開一看,薄宴已經(jīng)將自己房里當季的那堆衣服全都搬了過來。

    小到手包墨鏡等配件一應(yīng)俱全,滿滿當當裝了大半個衣帽間。

    乍一看去,他的衣服數(shù)量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薄宴的衣服數(shù)量。

    遲殷本來還因為薄宴剛剛的猶豫有小小的不快,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重新開心了起來。

    薄宴的所作所為明明白白地在表示——

    遲殷是這間屋子的另一個主人。

    從今以后,這里就是他們共同生活的房間。

    咔噠一聲,房門在身后打開,薄宴在另一個浴室沖了澡。

    他才進了房間就看見遲殷濕著頭發(fā)對著站在衣帽間門口發(fā)呆。

    “怎么不吹頭發(fā)。”薄宴拿過吹風機,示意遲殷在自己面前的凳子坐下。

    吹風機打開,薄宴輕輕撥弄著遲殷的濕發(fā),從發(fā)根開始朝外仔細吹干。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洗發(fā)水香氣,和薄宴自己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遲殷身上只批了一件浴袍,布料隨意地吹落,勾勒出他輕盈的身形。

    暖黃色的燈光下,薄宴從高處向下看去,映入眼簾的就是遲殷線條流暢的脖頸。

    一如未觸碰的雪地,純凈而柔和,在黑色濕發(fā)的襯托下更顯白皙。

    薄宴的呼吸立竿見影地重了幾分。

    但幾個呼吸間,男人就克制住了自己。

    他強迫自己把目光從小魅魔的皮膚身上撕下來,盡量平靜地放下吹風機,催著遲殷早點睡覺。

    如果說和遲殷貼貼抱抱對他龍族精神力的喚醒是1。

    那深入醬醬釀釀,能喚醒的龍族精神力就是1000。

    遲殷被薄宴放到床上,嚴嚴實實地用被子裹了起來。

    小魅魔雖然不是第一次和薄宴同床共枕,但卻是第一次在薄宴的房間中和男人睡在一起。

    遲殷用被子蓋住小半張臉,明明已經(jīng)困得不行,但還是偷偷拿眼睛去看薄宴。

    男人把東西整理好,在床的另半邊躺下。

    薄宴關(guān)了燈,輕聲道:“睡吧。”

    “啪”的一聲,房間陷入黑暗。

    寂靜之中,只有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遲殷努力讓自己閉上眼睛。

    但視覺被消失后,小魅魔的其他五感更加強烈了幾分。

    薄宴的呼吸聲,和平常自然時一點不一樣。

    雖然平靜,卻倒像是刻意偽裝出來的,像是在刻意壓抑著內(nèi)心的澎湃。

    遲殷重新睜開眼睛,在心中撲哧一笑。

    在自己緊張的時候,最大的寬慰就是發(fā)現(xiàn)對方和自己一樣緊張。

    遲殷的放輕了呼吸,不動聲色地朝薄宴的方向靠過去。

    薄宴一邊閉著眼睛,一邊默默告誡自己要清心寡欲。

    誰知才閉眼了沒幾分鐘,就聽到被子和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聲。

    下一秒,小魅魔柔軟的身子已經(jīng)貼了過來。

    薄宴:“”

    他的理智告訴他如今還是減少和遲殷的肢體接觸為妙。

    薄宴沒有輕舉妄動。

    但他的身體卻明明白白地在說:不,你很想。

    遲殷也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小魅魔軟軟的手在薄宴的腹肌上流連片刻,然后越來越下——

    有了在海島幾天的經(jīng)驗,遲殷現(xiàn)在碰到那個燙燙的東西已經(jīng)不再和第一次那樣驚慌失措。

    小魅魔的手微微瑟縮了一下,就繼續(xù)握住了小薄宴。

    遲殷語氣無辜,自言自語道:“老公怎么硬硬的?”

    遲殷的眸子掃過薄宴狀似平靜的臉,輕輕笑了笑,繼續(xù)道——

    “原來是死了呀。”

    薄宴:“。”

    薄宴:“”

    薄宴的眼睛睜開,稍微用了點力氣,就把遲殷翻身壓在了身下。

    他雙臂撐在遲殷的肩膀兩側(cè),把遲殷整個人籠在身下:“這些話,你從哪兒學的?”

    遲殷明顯吞咽了一下口水。

    小魅魔聲音結(jié)結(jié)巴巴的:“星,星網(wǎng)上都這么說的呀。”

    薄宴沉默了一會兒。

    他本來剛剛在猶豫要不要和遲殷同居。

    如果到時候遲殷知道了真相真的要離開,現(xiàn)在分割得越清楚,那遲殷到時候是不是會好受一些?

    但他要開口拒絕的剎那,又看見了遲殷清澈執(zhí)著的眸子。

    曾經(jīng)遲殷說過的話又在腦中浮現(xiàn)。

    那天遲殷也是這樣看著他——

    “薄宴,你明明知道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薄宴無聲地笑了笑。

    正如遲殷那天送別柳明媚時所說的。

    因果疊加纏繞,前世今生兩次錯誤的開端,錯錯錯錯,錯到最后,緣分真的將他們綁在了一起。

    既然他已經(jīng)學會了給遲殷愛和自由。

    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將傷害減輕到最低的同時,相信并尊重遲殷的決定。

    “不會的。”薄宴沉了沉眸。

    “如果我真的死了,也一定努力再次回到你身邊。”

    “如果。”他斟酌了一下話音,聲音帶上了點沙啞:“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身邊又有了新任。”

    “那個時候你還會再看我一眼嗎?”

    第84章

    薄宴話音剛落, 自己就已經(jīng)后悔了。

    先不說這個假設(shè)到底有么有意義。

    其實他才是明知故問的那一個。

    他早就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果然,遲殷幾乎想都沒有想就回到:“不會有新任的。”

    遲殷的聲音很是認真:“如果你一定會回來,我就會等到那一天。”

    遲殷的腦子隱隱約約捕捉到了某些關(guān)鍵的東西。

    這種感覺既模糊又強烈, 莫名讓他感覺到一種即將接觸到真相的緊迫感。

    黑暗中, 遲殷緋色的眸子盯著薄宴的臉,瞳心微顫。

    他很想問一句薄宴為什么要問這句話。

    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薄宴的唇就印了上來。

    兩人貼得很緊,薄宴輕輕捉住遲殷的嘴唇,不由分說地撬開遲殷的牙關(guān)。

    遲殷還來不及推拒, 唇舌間的空氣就已經(jīng)被攫取殆盡。

    “唔薄宴。”

    遲殷被吻得暈暈乎乎的,只能發(fā)出支離破碎的句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今天的薄宴好像格外兇。

    長長的一吻結(jié)束, 遲殷殷紅的唇上都覆上了水色, 眼眸也含著盈盈淚光, 宛如一池春水, 格外動人。

    但薄宴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抱歉, 不該做這么無聊的假設(shè)。”薄宴和遲殷的距離分開,他重新躺回屬于自己的半邊。

    男人輕聲道:“遲崽今天也累了,早點睡吧。”

    “不, 這個假設(shè)不無聊。”

    遲殷傾身而上,纖細的手指蹭過小薄宴的頂端:“你在逃避什么?”

    黑暗中,遲殷緋紅色的眸子亮得驚人。

    遲殷加重了一些語氣:“死而復(fù)生, 真的有辦法嗎?”

    薄宴靜靜地看著他,巧妙地換了個話題:“你確定要繼續(xù)嗎?”

    “明天早上你還和張教授約了時間。”

    “不一定要做到底呀。”

    遲殷拽住了薄宴的衣袖, “我可以用手。”

    遲殷心里快速想著說辭。

    魅魔對氣息最為敏感。

    而對于他們魅魔來說, 精神力含量最高的地方

    當然是jing ye了。

    小魅魔眼巴巴地看著薄宴,細長的魅魔尾巴也在薄宴的手腕上繞了一圈, 曖昧地蹭來蹭去。

    遲殷眼睛亮亮的:“讓你見識一下魅魔的威力,很快就會結(jié)束的,不會耽誤睡覺的。”

    “如果在十分鐘內(nèi)讓你出來了。”遲殷面露幾分認真,“你就要告訴我剛剛那個問題的答案。”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給自己留一點余地。

    遲殷改口道:“不,要不還是十五分鐘吧。”

    薄宴:

    他被遲殷推著躺下,感覺自己仿佛刀板上的魚。

    ——半個小時后。

    遲殷鼓著臉,松開有些酸脹的手,狠狠在薄宴的悍腰上推了一下:“你怎么這么久啊。”

    結(jié)果推的這一下薄宴沒有被推動絲毫,反而遲殷自己差點因為反作用力向后仰去。

    還是薄宴即時攬了他一下。

    遲殷氣不打一出來,拍了一下薄宴放在他腰間的手,賭氣抱怨道:“不干啦!”

    薄宴面無表情地提醒他:“魅魔的威力?”

    遲殷:“”

    小魅魔無語,只是瞪著大大的眼睛無辜地看著薄宴。

    薄宴輕嘆了口氣,他伸出手,重新蓋住遲殷本想抽回的小手,教著遲殷的手怎么上下運動。

    上下摩擦的聲音夾雜了黏膩的水聲,本來就炙熱的東西磨得遲殷的手都要紅了。

    “薄宴”遲殷被這樣的速度嚇壞了,滿臉緋紅,聲音都有些帶顫,“太快了,手好痛,你快點好不好。”

    薄宴自己不上不下的,也相當難受。

    他呼出一口濁氣,聲音都帶上了啞意:“想我快點?”

    小魅魔點頭如搗蒜。

    薄宴的聲音帶著臨睡前的慵懶和性感,附著在遲殷耳邊——

    “遲崽,再像剛剛那樣叫我一句。”

    “剛剛”手中的東西太過灼熱,遲殷的腦子已經(jīng)停轉(zhuǎn)了。

    “好像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呀”遲殷已經(jīng)后悔為什么又要來招惹薄宴,但他太想趕緊結(jié)束了,搜腸刮肚地在腦子里回憶剛剛自己說了什么。

    忽然,他的動作倏地一頓,白皙的小臉上燒了起來。

    薄宴所指的是剛剛那句玩笑話。

    遲殷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臉都憋紅了。

    剛剛開玩笑的時候那兩個字可以隨便脫口而出,現(xiàn)在認真時卻是不能了。

    但是手心的溫度實在太高,小臂也已經(jīng)開始越來越酸,遲殷都懷疑自己的手都要破皮了。

    小魅魔眼神躲閃,嘴唇囁嚅了半天,才湊在薄宴耳邊,聲如蚊蚋——

    “老公。”

    幾乎是瞬間,薄宴的東西在遲殷手心里噴涌而出。

    狹小的空間瞬間溢出了石楠花的味道。

    遲殷拿出手,看著滿掌的白色濁液,目光呆滯。

    薄宴輕喘了兩下,起身拿過紙巾:“我?guī)湍悴痢?br />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愣在了原地。

    薄宴抓著紙巾的手陡然收緊。

    他看著遲殷把手掌湊到嘴邊,伸出一小截幼紅色的舌尖,輕輕舔了一下。

    白色的液體被小魅魔的舌尖卷進去嘴里,然后咽下。

    遲殷歪了歪頭,他的表情相當認真,像是天真的孩子在品嘗什么美味。

    ——如果忽略掉他在品嘗的究竟是什么的話。

    這樣純真和澀氣的結(jié)合體落在薄宴的眼中就是致命誘惑。

    他的七情六欲全都要被遲殷勾走了,卻偏偏連再摸摸這個人都做不到。

    觸碰就意味著修復(fù)他的龍族精神力。

    修復(fù)就意味著在遲殷面前暴露。

    不管是作為龍君還是作為薄家繼承人,薄宴掌權(quán)的時間都不算短。

    他老辣狠厲,最懂蟄伏忍耐的道理。

    但他現(xiàn)在甚至有點自暴自棄地在遲殷面前和盤托出。

    濃稠的情緒被薄宴藏在眼底,而遲殷現(xiàn)在并沒有心思去看薄宴的表情。

    小魅魔忙著品鑒那點白色液體。

    遲殷有點苦惱。

    他想岔了。

    首先,薄宴并不是他們魅魔一族的。

    原來只是因為魅魔的種族特性,才讓他們的jingye中含有大量精神力。

    所以

    薄宴的東西嘗起來和他本人的氣息一樣,隱隱約約好像有點,但還是不能確定。

    遲殷整張小臉都已經(jīng)皺了起來。

    他們魅魔一族確實可以憑借jingye辨認人。

    族里多的是被之前的情緣找上門來,做完之后才能叫出對方名字的。

    可問題是,他也沒有嘗過塔修斯的呀。

    不然說不定還能對比一下。

    薄宴的眸光一直沉沉墜在遲殷的身上。

    他見遲殷還想湊上去嘗一口,輕嘆了口氣。

    薄宴一條腿跪在床上,捉住了遲殷的手腕,用紙巾一點點把小魅魔的手擦干凈了。

    男人微微低著頭,看著遲殷的手指,聲音低低的:“我可以回答你之前的問題。”

    遲殷有些錯愕的抬起頭。

    到這個時候,他反而有點害怕知道真相了:“不可以不用的。”

    薄宴將遲殷眼底的抵觸盡收眼底。

    他的心沉了沉。

    也是,遲殷對塔修斯有怨懟,這也是應(yīng)當?shù)摹?br />
    薄宴猶豫片刻后,開口道:“我也不知道。”

    遲殷驟然聽到這句話,有些匪夷所思地抬起頭。

    ——世界上真的有死而復(fù)生的辦法嗎?

    ——我不知道。

    遲殷眉頭緊鎖,努力消化著這四個字。

    這四個字仿佛已經(jīng)在昭示著什么,但他屬實看不懂薄宴的態(tài)度。

    遲殷還想繼續(xù)追問,但他對上薄宴眸子,那雙黑眸坦誠中又暗含著痛苦,讓他莫名心神一蕩。

    薄宴或許沒有在敷衍他。

    百轉(zhuǎn)千回的心思被遲殷按捺下,遲殷深吸了一口氣:“好吧。”

    小魅魔把自己裹進了被子,背對著薄宴側(cè)躺下,聲音悶悶的:“我困了,先睡了。”

    表面上最大的危機解除,但他的心底并沒有相應(yīng)的任何輕松。

    薄宴將床上收拾干凈,深色復(fù)雜地看了一眼小魅魔的背影。

    本該是第一天甜甜蜜蜜的同居,最后卻以背對著睡下收場,莫名生出了些新婚第一夜就同床異夢的即視感。

    但他現(xiàn)在也不敢貿(mào)然打擾遲殷了。

    薄宴無言,默默地在遲殷身邊躺了下來,一夜無言。

    *

    第二天早上八點,智能家居自動響起了鬧鈴,打開了房間里的燈。

    昨晚睡得不好,遲殷嚶嚀一聲想把鬧鈴關(guān)掉。

    誰知他一睜開眼,卻看見了男人薄薄的胸肌。

    昨晚他們明明是背對著睡著,誰知一早醒來,兩人又自然而然地纏繞在了一起。

    薄宴也醒來,兩人四目相對,皆是有些尷尬地錯開了視線。

    小魅魔一裹被子,從薄宴懷里逃開,背對著薄宴不說話了。

    薄宴輕嘆了口氣,湊過去在遲殷額頭上落下一個早安吻:“還早,你再睡會,我先去公司了。”

    遲殷沒有躲開也沒有挽留,裹著被子假裝自己是一個無糖奶酪面包。

    薄宴自知遲殷現(xiàn)在不想理他,湊上去親親貼貼反而更加討人嫌。

    而且在核心問題沒有解決前這些都是徒勞,就算和解了也只是表面上的風平浪靜。

    薄宴穿好了衣服去了公司,清晨的辦公室只有一個人,很是寂靜。

    薄宴坐在辦公桌后,眼神虛虛地落在遠處,手指輕敲著桌面,節(jié)奏有序。

    他不知道自己會重生的原因,而且之前留下的疑慮還有沒有查明的。

    本來還想徐徐圖之,可現(xiàn)在他必須加快速度。

    在把這些障礙掃清前,他不能帶著一個爛攤子去向遲殷坦白。

    *

    而薄宴走后,遲殷也并沒有睡著。

    他的身體很累,思路確實前所未有的清晰。

    仔細回想,之前的很多事情都有跡可循。

    那天和柳明媚他們一起吃火鍋的時候,薄宴怎么知道他做的甜品里面是魔族才有的冰果。

    甚至回到最一開始,薄宴怎么會知道怎么打開魅魔的骨翼。

    遲殷的貝齒咬著下嘴唇,手攥緊了被子。

    但再多猜測終究只是猜測,他想要證據(jù),能夠一錘定音的證據(jù)。

    倏的一下,遲殷眸子亮了亮。

    他還記得當時自己墜樓后,自己的房間是由薄宴一手準備的,上至顏色,下至毛絨掛件,甚至到吃食,每一樣都是他喜歡的。

    甚至還有房間里的那盆桔梗花。

    他當時覺得疑惑,可沒過多久就見到了尼雅木沐,便下意識地覺得薄宴是問了自己舊友有關(guān)自己的喜好。

    但究竟是先有因還是先有果?

    遲殷豁然坐起身,手指在全息屏幕上快速滑動,撥通了尼雅的電話。

    一陣音樂后,少女帶著困倦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早遲崽,怎么了?”

    “抱歉,尼雅。”遲殷已經(jīng)顧不得在早上八點半擾人清夢,匆匆道了歉就進入了正題,“我有急事想找你確認。”

    遲殷太過緊張地想要一個答案,他屏住著呼吸,一字一句問道:

    “當時薄宴去拍賣行接來你們后,有問過你們我的喜好嗎?”

    第85章

    九點, 薄助理準時到辦公室上班。

    剛一開門,卻發(fā)現(xiàn)薄宴已經(jīng)坐在了辦公室了。

    男人劍眉微蹙,手掌中握著一個錦緞盒子, 翻來覆去地把玩著。

    桌上的咖啡已經(jīng)見了底, 顯然薄宴已經(jīng)來了很久。

    薄助理一頓,多年打工人的經(jīng)驗告訴他現(xiàn)在氣氛不對。

    往常薄宴都會送遲殷去了學校再來。

    今天這是, 吵架了?

    薄助理心中警鈴大作,話音也謹慎了起來:“薄總您?”

    薄助理的話還沒說完,薄宴就率先打斷了他。

    寬大的辦公桌后, 薄宴的目光如箭矢一般直射來。

    薄助理一驚,他看見薄宴的神色就明白是重要事情, 立刻進入了工作模式。

    薄宴話音嚴肅, 一字一句說得很慢:“有幾件事, 我馬上需要結(jié)果, 越快越好。”

    “第一件, 當時遲崽上學和柳家奪權(quán)兩個事中, 去找里面所有人交際圈的重合部分。”

    “尤其要注意當時一開始就站隊在我們這邊的人”薄宴瞇了瞇眼,沉默了一會兒,繼續(xù)道, “我建議從沈義入手,他是帝都星大學校長,不比那些議員, 社會關(guān)系更簡單些。”

    薄助理點頭:“明白。”

    “但是”薄助理猶豫片刻,還是說出了心里的疑問, “為什么是注意站在我們這邊的人?”

    怎么看都是排查反對方更為合理一點。

    薄宴沒有不悅, 聲音很穩(wěn):“當時我們討論過,這些事情推進得太快太順利, 能成功一件都是天時地利人和。”

    “現(xiàn)在三件都成功了,我倒是有些好奇帝都星誰這么‘好心’,能讓我事事順意。”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本想時間久了那人的目的自然會浮現(xiàn)。”

    薄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沒想到他也當真忍得住。”

    薄助理被薄宴語氣里的凌厲之意嚇得出了一身薄薄的冷汗。

    他連忙點頭表示會立刻推進,問薄宴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幫我查一下這個人。”

    薄宴的手指點了兩下,一個矮胖男人的照片出現(xiàn)在了薄助理面前。

    正是那天薄宴去接遲殷時,在實驗室里遇到的一個教授。

    “他和他的老師中島健一,這些年來集中在體外精神力上的成果肯定有其原因。”

    “不管是天賦稟人也好,有獨家的研究方法也好,總得有個理由。”

    “這方面估計要費一些功夫”

    薄宴微微瞇起了眼:“我猜測,可能不太合法。”

    “另外,所有研究背后肯定有出資方。”薄宴語氣冷靜,“查查他們背后的資金來源。”

    “尤其是,和薄家有什么關(guān)系。”

    “中島先生?”薄助理面上露出了一絲驚訝。

    “怎么?”薄宴聞聲,掀起眼皮看了薄助理一眼。

    “沒”薄助理話音猶豫,“中島先生畢竟深受全帝國的愛戴,當時他去世,是以國葬下葬的”

    薄宴無言。

    他已經(jīng)從很多事情中知道了中島先生在國民心中的地位。

    他沒有把話說死,往后退了一步:“目前還沒有定論,只是我自己的猜想。”

    雖是這么說,但薄宴心中對此并不樂觀。

    薄宴仔細思考過,原主對中島先生的那個弟子有模糊的印象,卻不深刻。

    那極有可能,那道模糊的印象來自原主小時候。

    兩廂結(jié)合,按照這個假設(shè)繼續(xù)推測下去,最后可能的猜測便是——

    薄家曾資助了中島團隊進行過精神力相關(guān)的研究。

    而這個過程很可能是不合法的。

    薄宴一下交代了兩件大事,辦公室內(nèi)的氣氛格外壓抑。

    薄助理領(lǐng)命而去,辦公室內(nèi)又只剩下薄宴一個人。

    男人緊皺的眉心依然沒有松開。

    這些事情都可以由外人去查,但當年在龍窟的事情卻已經(jīng)永遠塵封在歷史之中了。

    那場人魔之戰(zhàn)慘烈,親歷者都已經(jīng)不在人世。

    當時他記得自己在前線分身乏術(shù),又聽說遲殷擅自逃出了龍窟。

    他一直以為最后自己身陷囹圄是因為自己勞心耗神,精神力消耗過多,最后才不敵人類。

    可現(xiàn)在細細想來,其中的蹊蹺也頗多。

    當時他不知道遲殷的天賦,如果遲殷一直在默默幫他恢復(fù)精神力,按理說最后也不會如此慘敗

    還有遲殷當時為什么要獨自逃跑。

    有關(guān)拍賣行的這條線,前前后后光是和拍賣行行長他就喊人來問過數(shù)十次。

    依然沒有頭緒。

    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遲殷來到拍賣行時已經(jīng)身無他物。

    他留給遲殷的那片逆鱗,也已經(jīng)不在小魅魔身上了。

    當時情況究竟如何。

    這些問題,大概只能遲殷本人才知道答案了。

    *

    帝都星大學,精神力學院。

    遲殷和尼雅打完電話沒多久,就起床繼續(xù)趕來實驗室盯進展了。

    喬恩比他晚來半小時。

    近來他們泡在實驗室的時間太久,喬恩每天上學如上墳,連問好都有氣無力的。

    但他今日不知為何步履輕快了不少。

    “遲殷!”

    喬恩噠噠噠走進門,直奔遲殷而去,聲音中全是激動和驚喜:“我早上和我爸爸通話,你猜怎么了!”

    遲殷的心思還放在早上和尼雅的通話上。

    但他見喬恩喜上眉梢,男生一直以來都很穩(wěn)重,很少露出這么喜形于色的表情。

    遲殷也有些好奇,睜大了眼睛接話道:“有什么喜事?”

    喬恩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不好意思:“這么明顯么?”

    但他顯然是迫不及待地要和遲殷分享好消息了:“我之前提過,我是第八星系來的,我們家也是從事制藥相關(guān)的,對吧?”

    遲殷點點頭,他記得這段。

    當時剛?cè)雽W大家自我介紹的時候喬恩就說過。

    而且喬恩對精神力的認識顯然是遠遠多于普通學生的,一看就多少有些家族傳承在身上。

    喬恩湊到遲殷耳邊,神神秘秘道:“我爸爸說,早上有薄氏制藥的人聯(lián)系他,希望可以在一款新藥的開發(fā)上合作。”

    “雖然說是合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薄小公子抬舉我們了。”

    喬恩也不忸怩,語氣鄭重:“多謝你,遲殷。”

    遲殷剛要說什么,喬恩又率先出言打斷了他:“不用說你沒干什么。”

    “如果不是你,薄家不會在這個項目中投入如此多的資源,我們家更不可能和薄家搭上線。”

    小魅魔的睫毛輕顫了兩下,又是薄宴。

    遲殷無意識攥緊了手中的筆。

    他無意再和喬恩繼續(xù)這個話題,用軟軟糯糯的聲音敷衍了過去:“恭喜。那豈不是更有動力啦?”

    喬恩正在興奮頭上,沒有發(fā)現(xiàn)遲殷興致不高。

    “是的是的!”喬恩握拳,抄起書包就沖向了工位,“此時不學更待何時!!!”

    實驗室里重新安靜了下來。

    但遲殷的心弦又亂了。

    他剛剛才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正事上。

    現(xiàn)在喬恩又提起薄宴,遲殷的心思又不得不回到了那個電話上。

    “當時薄宴去拍賣行接來你們后,有問過你們我的喜好嗎?”

    他在電話里問出這個問題后,尼雅思索了一會兒:“有。”

    “當時拍賣行被取締,別的魔族可以選擇回到自己的族中,或是暫時待在薄家的慈善機構(gòu)中。”

    “他問了拍賣行行長,當時誰和你關(guān)系比較親厚,然后特意留下了我們。”

    “當時我們可害怕了,畢竟薄小公子當時名聲不好,我們生怕他是來尋仇的。”

    “但他還挺隨和的,只是問了問了你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

    “所以我們的印象都特別深刻。”

    尼雅輕聲慢語,遲殷幾乎可以想象當時的場景——

    畢竟當時他在拍賣行被薄宴買下時,也是一樣的心路歷程。

    遲殷道了謝掛了電話。

    小魅魔抿緊嘴唇,緋色的眼中晦暗不明。

    遲殷沒有再繼續(xù)追問別的問題了。

    他不斷求證的過程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

    他心中已經(jīng)對薄宴起了懷疑,不管得到什么答案,都只會讓他在天平的兩邊來會拉扯。

    唯一的辦法就是去問薄宴本人。

    但是

    小魅魔緋色的眼中劃過一絲茫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希望一個怎樣的答案。

    塔修斯曾經(jīng)在他心中是第一順位,是他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地。

    從那天塔修斯如天神下凡一般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中開始,就成了他人生唯一的支點。

    他如此卑微地奉龍君為神,甚至到最后被拋棄的時候也覺得這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摹?br />
    奉獻上自己的一切,直到對方不需要了為止。

    他一直以為這就是愛。

    甚至繼續(xù)靠這樣卑劣偷來的愛意在拍賣行支撐了數(shù)十年。

    直到薄宴出現(xiàn)。

    過往生命中對愛的理解被徹底顛覆。

    原來愛須自由徜徉,停靠在自己選的海岸,方可呼吸。*

    明白了這點,遲殷也明白龍君和自己的結(jié)局必然是遺憾。

    因此他對塔修斯也沒有任何怨懟。

    他們只不過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場合相遇了而已。

    他自認當時卑懦的自己也并不值得這樣的愛。

    盡管他已經(jīng)向前,盡管他已經(jīng)試著和過去的自己和解。

    但不可否認的,回憶塔修斯,就是在重新回憶自己的怯懦和弱小。

    遲殷雙臂環(huán)住自己的肩膀,試圖給自己一些安慰。

    薄宴和塔修斯在他心中的形象大相庭徑,一定程度上,他也在靠著區(qū)分兩者在和過去切割。

    如果他們真的合二為一

    遲殷眸心微微顫著,表情明明在笑著,卻比哭還難看。

    他真心實意地希望塔修斯還活著。

    也有些害怕他和薄宴的相處會退回從前。

    “遲殷,你怎么啦?”

    聽見有同學喊他,遲殷才猛地回神。

    “怎么出了這么多汗。”同學只當他是累了,開玩笑道,“我們勞模也有累的時候啊~”

    遲殷穩(wěn)下聲音,勉強笑了笑:“嗯,畢竟現(xiàn)在是黎明前的曙光嘛。”

    遲殷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將自己的視線集中在眼前的材料上。

    果然一涉及到塔修斯的事,總能讓他心神不穩(wěn)。

    小魅魔搖搖頭,努力把關(guān)于薄宴和塔修斯的事情從腦子里清理出去。

    緋色眼睛中的迷茫逐漸散去。

    現(xiàn)在不是沉溺在情緒里的時候呀。

    不管塔修斯和薄宴究竟是不是一個人,他首先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只有自身有立足之本,才可能在愛中擁有勇氣。

    當他知道自己是自由的時候,就算薄宴真的是塔修斯,他也不會再回到曾經(jīng)了。

    因此晚上薄宴再來接他的時候,小魅魔沒有再逃避。

    兩人在懸浮車內(nèi)相面而坐,氣氛和以往比起來格外安靜。

    兩人一路沉默到了房間門口。

    遲殷的腳步在薄宴的房間外停下。

    薄宴的腳步跟著一頓,轉(zhuǎn)身看向遲殷,沉默的黑眸中似乎已經(jīng)預(yù)知到了一些什么。

    果然。

    遲殷抿了抿唇,目光從薄宴的臉上挪開,默默偏過頭。

    小魅魔聲音軟軟的,一字一句卻非常清楚——

    “我想了一下。”

    “要不我還是回我自己房間睡吧。”

    第86章

    聞言, 薄宴的眼睛很緩慢地輕輕眨了兩下。

    不知道是因為白天太過勞心耗神,還是現(xiàn)在客廳的光線太過刺眼,薄宴莫名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干澀。

    和遲殷繼續(xù)貼貼只會提升他暴露的可能性, 繼續(xù)分開是理智上的最優(yōu)選擇。

    他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再挽留。

    但情感上總有一股沖動, 讓他迫切地想要把遲殷攬入懷里。

    薄宴努力克制著自己想要抬起的手。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薄宴輕聲問道:“是今晚, 還是之后?”

    夜色沉靜,薄宴臉上格外復(fù)雜的表情盡數(shù)落在遲殷眼里。

    遲殷抿著唇,垂下眼睛。

    薄宴可能自己不知道, 但他的眼神中還是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了一絲失落。

    他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有些要改變主意了。

    遲殷聽懂了薄宴在問什么。

    小魅魔主動伸出手,握了一下薄宴的:“只是暫時的。”

    “我當時答應(yīng)你的時候說過, 如果哪天我真的真的要走, 一定會明確地告訴你。”

    遲殷看著薄宴的眼睛, 認真道:“我不會不辭而別, 你不用擔心。”

    “我可能”遲殷糾結(jié)了一次措辭, 最后還是坦然道, “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我知道了。”薄宴沉聲道,非常克制地抱了一下遲殷的肩頭,“謝謝。”

    男人的表情依然算得上鎮(zhèn)定:“我會盡快的。”

    “好!”遲殷并不吝惜再多給薄宴幾個甜甜的笑容。

    小魅魔從薄宴手中接過自己的書包, 走進了自己房間。

    遲殷沒有立刻關(guān)上門,又從門后探出了半個身子出來。

    果然薄宴也還沒進屋子,連姿勢都沒怎么變, 仍站在原地看著他。

    遲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也快去睡啦,明早”

    小魅魔猶豫了一下, 半是撒嬌半是命令道:“明早還要送我去學校呢。”

    薄宴的眼睛于是亮了起來。

    遲殷抬頭窺見男人的表情, 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想要上揚。

    薄宴這樣子,好像一只大金毛哦。

    不過就算是狗薄宴這么聰明, 多少也應(yīng)該是德牧吧?

    不對不對,說好還在冷戰(zhàn)期間的呢。

    遲殷意識到自己差點要在狗塑薄宴的路上一去不復(fù)返了,趕緊把自己的思路拽了回來。

    “那,晚安啦?”

    遲殷怕自己嘴角上揚的太明顯,把小半張臉躲在了門背后,和薄宴揮揮。

    殊不知他低下頭的動作顯得更加內(nèi)斂羞澀了。

    薄宴輕笑了一聲:“好,晚安。”

    本來飄零懸起的心又下落了幾分。

    遲殷的笑太甜,竟給他了一種錯覺——

    遲殷或許,真的會選擇他。

    在不摻雜一切因素的情況下,還能堂堂正正地,選擇他。

    *

    遲殷和薄宴的“冷戰(zhàn)”持續(xù)了很久。

    他們好像回到了去海島度假前的模式,只是遲殷花了更多更多的時間在學校里。

    薄宴則深知要把專業(yè)的事交給專業(yè)的人做這個道理。

    他全部放手給了遲殷,甚至包括一部分薄氏制藥的實際執(zhí)行權(quán)。

    對此以薄宴父親為首的薄氏董事會非常不滿。

    但薄宴也已經(jīng)遠不是曾經(jīng)那個不學無術(shù)的二世祖。

    他的政////治手段縱橫捭闔,不由分說地擋在了遲殷和董事會之前。

    沒有人能越過他去阻撓遲殷。

    同時不管外界的阻撓,強硬地讓薄助理這邊的調(diào)查推進了下去。

    更何況,薄宴敏銳地從薄父的態(tài)度中窺見了一些什么。

    之前那些小打小鬧,薄父都沒有多大的反應(yīng),甚至連之前魔族保護法的事情都只是把他喊去訓話。

    現(xiàn)在卻用盡千方百計阻攔。

    這反而側(cè)面反映了他現(xiàn)在在查的東西可能真的有什么隱情。

    兩人各自忙得飛起。

    但盡管如此,薄宴還是一如既往會去接送遲殷來回學校。

    見面的時間不多,全都被壓縮在了路上。

    兩人交流一下最近的情況,就和每一對一起下班的小情侶一樣。

    只是兩人交流的東西太過機密。

    薄宴終于學會了向遲殷袒露所有進展:“總而言之,就是我在查中島團隊,不確定他們背后有什么秘密,但你在學院里,多加小心那個中島先生的弟子。”

    “好。”遲殷點頭,表情有點苦惱,“我也壓力蠻大的。”

    小魅魔撒著嬌:“你給我指派的人厲害歸厲害,但也勞動不了一點呀。”

    薄宴笑了笑:“需要我出面嗎?”

    “不用。”遲殷搖頭,表情楚楚可憐,“但是需要充電。”

    于是薄宴把遲殷攬進懷里。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依偎著,看著懸浮車窗外的城市夜景飛速閃過,和每一對一起下班的情侶一樣。

    “不用有那么大壓力小乖。”薄宴把遲殷抱在懷里,一下一下順著遲殷的后背。

    “沒關(guān)系。”遲殷抬起頭,眼神清亮:“是我自己想努力一下的。”

    “好。”薄宴的眼中露出一抹寵溺。

    他知道遲殷堅持的理由,并沒有再勸。

    只是薄宴的黑眸中閃過一絲凌厲。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遲殷掃除一切可能的障礙。

    *

    不管是薄宴無條件的支持還是遲殷想要證明自己的決心都讓這個項目在短時間內(nèi)被迅速推進。

    短短一個月之后,帝都星實驗室。

    圍在遲殷身邊的人已經(jīng)不再大多數(shù)是精神力學院的學生了。

    有著各個領(lǐng)域的背景的研究人員多達近百人,面色緊張地盯著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顯示。

    現(xiàn)在就要看他們這一個月的努力能否讓這顆礦石持續(xù)穩(wěn)定地朝外釋放精神力了。

    經(jīng)過他們之前的努力,讓存儲在礦石中的精神力釋放已經(jīng)不是難事。

    難的是“持續(xù)緩慢”四個字。

    只有做到這四個字,才有可能成為持續(xù)作用于患者的藥物。

    空氣中凝固著緊張和期待的氣息,他們傾注了無數(shù)個白天和黑夜在這個實驗上,每一個細節(jié)都被反復(fù)檢查和優(yōu)化,就為了這一刻。

    遲殷上前重新補充完礦石中存儲的精神力。

    他和坐在屏幕前的喬恩對視一眼,遲殷沉聲道:“4月27日,第167次測試開始。”

    吸收滿遲殷精神力的礦石開始緩慢地向外釋放。

    屏幕上檢測到精神力的曲線開始緩慢攀升。

    眾人緊張地連呼吸都屏住了。

    逐漸,屏幕上的曲線開始變得平穩(wěn),隨后穩(wěn)定在這個峰值不斷波動。

    實驗室里的肅穆氣氛持續(xù)了半個小時之久。

    遲殷一直盯著時間,他最先松了口氣。

    遲殷站起來,眉眼都舒展了開來,朗聲道:“不負期待,大家都辛苦了。”

    實驗室內(nèi)的緊張氣氛這才雷鳴般的掌聲和歡笑聲取代。

    “太不容易了。”有學長打趣道,“這么長時間,終于看到遲殷笑了。”

    “是啊,前幾天緊張的時候我在遲崽面前都不敢高聲說話,現(xiàn)在終于可以解禁了。”

    “當時都不敢叫遲崽,想跪下叫遲神。”

    遲殷面對大家的“吐槽”,笑得更加靦腆。

    現(xiàn)在這將近一百人全都聽他號令。

    薄宴雖然可以指派人過來幫他,但并不能幫他讓這些人對他心悅臣服。

    他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歷練,在為人處事方面也日漸純熟。

    非常明白什么時候該放什么時候該收。

    遲殷吐了吐舌頭:“之前是太緊張了呀。”

    “而且。”漂亮小魅魔聲線帶上了一點撒嬌,“不嚴肅點怎么請得來你們這么多大神。”

    又精致又無辜的小臉蛋看得人heart軟軟,更何況遲殷在這個項目中付出的心血大家有目共睹。

    于是眾人連幾句重話都不忍說就輕輕放過了他。

    遲殷趕緊找準時機得寸進尺:“階段性勝利,辛苦大家了,接下來的重點我希望分成兩組同步進行。”

    “一組繼續(xù)復(fù)現(xiàn)這個實驗,驗證它的穩(wěn)定性。”

    “另一組人”

    遲殷聲音頓了一下:“在審批后,可以開始生物實驗了。”

    遲殷看著大家眼巴巴的表情,笑了笑,宣布道:“不過在審批結(jié)果下來前,先休息一周。”

    實驗室里的氣氛瞬間又歡快了起來。

    喬恩看著遲殷從臺上走下來,目光驚奇:“遲崽,你”

    遲殷疑惑轉(zhuǎn)頭,貓貓歪頭:“怎么啦?”

    “就覺得你好厲害啊。”喬恩面露羨慕,“又漂亮又有氣場!深得薄小公子真?zhèn)鳎 ?br />
    現(xiàn)在的遲殷蛻變得越來越有自信,能一個人執(zhí)掌一個團隊,待人接物更是井井有條。

    遲殷展顏一笑:“你也是呀,二當家。”

    喬恩的話音都結(jié)結(jié)巴巴了起來:“我,我就是幫你打打雜而已。”

    “不過關(guān)于生物實驗。”喬恩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遲殷身邊,“我們還是用中島先生團隊的那顆大腦嗎?我去申請。”

    遲殷沉思片刻。

    他本來就對中島先生團隊有所懷疑,再加上這幾日薄宴和他說的

    遲殷很快就做好了決斷。

    他搖了搖頭:“不了,那顆大腦畢竟和真正的人體還是不一樣,不浪費時間在這個上面了。”

    “而且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遲殷漂亮的小臉難得十分嚴肅,“薄宴那邊的壓力也很大。”

    “成功后,就是搶奪發(fā)行權(quán)和定價權(quán)。”

    遲殷的眸光暗了暗:“他們只想著讓提升精神力成為帝都星少部分人的專屬。”

    “但是我和薄宴都不這么想。”

    喬恩跟在遲殷身邊久了,對其中利弊分析得很快。

    他很快轉(zhuǎn)過了彎來:“難道薄小公子讓我們家參與研發(fā)就是為了”

    遲殷笑得春風和煦,語氣堅定:“是,所以你當時不是打雜的呀。”

    喬恩激動地快要哭了,哽咽發(fā)誓道:“我,我肯定努力!!!絕對不辜負你們的期望嗚嗚嗚嗚嗚。”

    遲殷輕輕一笑。

    這件事是真的,讓喬恩更有動力為項目盡心也是真的。

    他現(xiàn)在確實是更加懂得語言的藝術(shù)了。

    果然喬恩熱血完了就開始主動推進項目進展:“但是大規(guī)模的實驗,要征集志愿者,就算再怎么小心,也難免傳出風聲”

    顯然遲殷心中已經(jīng)有了謀算。

    “先不用大范圍。”遲殷淡淡道,“有一個完美的人選。”

    “能顯著體現(xiàn)精神力修復(fù)和提升的效果。”

    “而且他會為了求得這個機會,答應(yīng)我們的所有要求。”

    “甚至他嘗試聯(lián)系我好幾個月了,我和他接觸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喬恩腦袋上冒出大大的問號:“是誰?”

    遲殷眨了眨眼,狡黠得像一只小狐貍,指了指終端:“我一刻鐘前聯(lián)系了他,他現(xiàn)在就回復(fù)我已經(jīng)到了。”

    “走吧。”遲殷端起桌上的水杯起身,“和我一起去見見這人?”

    喬恩的表情仿佛在看科幻片。

    他茫然地起身,跟著遲殷七拐八拐,繞到了一個學院里一個偏僻的會議室。

    喬恩剛推門進去,就看見一個光頭男人戴著口罩坐立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抖著腿。

    那人的眼神不停地在門口和窗戶間來回掃視,幾乎是在他們還沒完全進門的瞬間,就急吼吼地沖到了門口:“你們也太慢了吧!?”

    等遲殷他們關(guān)上門,那人才匆匆摘下口罩。

    這人瘦了很多,但喬恩還是一眼認出來來人是誰。

    或者說所有看過當時遲殷面試的人都能認出——

    鳥族二皇子,格安。

    第87章

    格安看見格安驚訝了一瞬, 但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為何遲殷說格安是最佳人選。

    首先格安的精神海碎裂狀況非常適合用于檢驗他們這個精神力修復(fù)產(chǎn)品是否有效。

    而且格安和遲殷的恩怨人盡皆知。

    聽說那次公開面試后,格安私下又糾纏了遲殷許多次,跪著懺悔請求遲殷原諒。

    只是薄宴都替他攔了下來。

    盡管如此, 格安還是契而不舍地追在遲殷后面, 求著遲殷回心轉(zhuǎn)意。

    畢竟遲殷現(xiàn)在是他唯一的希望。

    也難怪,今天遲殷的態(tài)度稍稍一松動, 格安就忙不迭地腆著臉來了。

    遲殷不喜人在他面前大吵大鬧,見格安這么急吼吼地沖上來,當即向后退了一步。

    大美人似笑非笑地看著格安, 細細的眉毛微微挑起:“格安二皇子氣性未改呀。”

    小魅魔精致的小臉冷若冰霜,清泠的聲音散發(fā)著生人勿進的氣場。

    喬恩看著遲殷的表情更加傾佩了幾分。

    進可氣場全開拿捏住敵人, 退可把實驗室里的那群大佬哄得開開心心的。

    遲崽的千層套路深不可測!

    格安聞言, 表情卻是尷尬了幾分。

    他知道遲殷是在諷刺當時宴會上自己精神力暴走的事。

    當時他也是沒聽遲殷的話, 最后受刺激過大, 最后才導(dǎo)致精神海破碎了。

    格安訕笑了幾聲, 趕緊退后讓遲殷他們進來, 十分狗腿地給遲殷拉開了位置。

    遲殷受了他的殷勤,卻仍要敲打他幾句。

    小魅魔將他們許多實驗樣品中的一件拿出,放在了桌子上。

    礦石被切割打磨成了方形, 外面用一層阻隔袋包裹著。

    半透明的磨砂質(zhì)感下有淺綠色的光團在其中緩緩旋轉(zhuǎn),散發(fā)出瑩瑩的淡光。

    格安光是看到就已經(jīng)兩眼放光了。

    他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拿。

    遲殷的手卻比他更快。

    小魅魔將東西向后一收,將格安眼中的渴望盡收眼底。

    遲殷嘴角輕輕勾了一下。

    有欲望就是好事, 只不過他現(xiàn)在作為管理者,深諳怎么運用好這份欲望讓人為自己賣命。

    遲殷歪了歪頭, 故意問道:“現(xiàn)在嫌我們慢, 之后是不是就要嫌這藥見效慢了?”

    這個藥畢竟還在實驗階段,他先退一步, 省得格安期待過大失望過大,到時候狗急跳墻。

    “要是格安二皇子不能全然信任我們,那也沒有必要繼續(xù)往下嘗試了。”

    格安聞言就急了,點頭如搗蒜:“我錯了,遲殷,遲殷大神!”

    “我,我就是太急了。”

    “您過了這么久才聯(lián)系我”格安實在是被遲殷吊著太久了,不敢在遲殷面前再造次,絞盡腦汁說這話討遲殷開心,“對,對。我就是太開心了。”

    更何況他清楚遲殷是他唯一的希望,又明白自己之前把遲殷得罪了透。

    格安眼中是濃濃的急切,小心翼翼問道,“您是不是還生氣?有什么要求您盡管提。”

    “只要您肯把藥給我。”

    遲殷漂亮的小臉上笑意更甚。

    他心說這可是格安自己說的,小小地得寸進尺一下,也沒關(guān)系吧?

    “過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不過這個藥,我每次只會給你一顆,每顆的療程只會持續(xù)三天。”

    遲殷的眼中晦暗不明:“這里面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格安出身于皇家,就算再蠢,也多少明白了些遲殷的暗示。

    格安的臉色沉了沉:“我明白,就是我每三天要到你這兒報道的意思是吧?”

    “是。”遲殷頷首,“一來,我們希望每三天采集一下數(shù)據(jù)。”

    “另外”

    遲殷緋色的瞳孔中帶上了一抹寒意:“如果未來哪天你要和我站到對立陣營,先掂量掂量自己,再做決定。”

    格安的表情有些凝重。

    遲殷等于說是用給他治療精神力這一點拿捏住了他。

    格安總結(jié)道:“只要我的精神力一日沒好,就永遠要被迫和你綁定在同一陣營。”

    遲殷的臉很清純,目光卻是和外表不同的冷冽。

    他點頭道:“是。”

    而且

    你不會有徹底好的那一天了。

    遲殷默默在心里補充道。

    薄宴的意識將格安趕盡殺絕,但他卻還是執(zhí)意見了格安。

    不是因為他比薄宴更善良,而是因為他覺得格安還有利用的價值。

    用這個把柄把人拿捏在手中,格安就算生氣,也不得不替他賣命。

    遲殷淺笑起來,背后帶著桃心的魅魔尾巴愉悅地一晃一晃著。

    畢竟他也是惡魔呀XD.

    遲殷的話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雖然如此

    格安無語地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沒得選啊!

    “我明白了。”格安點頭,“不過我只能保證,我不做對你不利的事,不能保證我父皇和我哥哥。”

    遲殷沒有立刻回答。

    小魅魔雙手交疊撐在下巴上,笑意盈盈地看著格安:“是么?不過我聽說格安殿下的哥哥資質(zhì)不如您,您的父皇也許久沒參與過政事了。”

    被大美人這樣盯著,格安腦中尚存的理智瞬間又蕩然無存了:“啊哈哈哈?是這樣嗎?”

    “你也覺得我比我哥哥要聰明吧?”

    遲殷的表情管理差點功虧一簣。

    他努力把嫌棄藏進眼底,輕聲嗯了一聲。

    格安見美人肯定自己,瞬間心情大好:“既然你能覺得我能代表鳥族,那就能吧。”

    “有格安殿下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遲殷笑了笑。

    他讓喬恩拿出準備好的協(xié)議讓格安簽名。

    畢竟是全新的治療方式,其中可能出現(xiàn)的不良反應(yīng)和該有的風險遲殷也一一和格安解釋了。

    不過對于精神力的治療本來可能有的風險就極小。

    更何況格安的精神海已經(jīng)完全破碎,沒有比這個更壞的可能了。

    因此就算是只是一絲可能性,格安也不愿意放過。

    簽完名,格安重新戴上口罩帽子,美滋滋地拿著遲殷給他的礦石藥快步走了。

    “”喬恩看著格安的背影,有點無語。

    他剛剛見證了遲殷的全套操作,頗有些嘆為觀止。

    本來他們招志愿者還要花費時間精力,現(xiàn)在格安不僅完美符合要求,甚至還要倒貼給他們好處。

    “真有你的。”兩人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喬恩的表情相當敬佩,“他還得謝謝咱呢。”

    遲殷不語,只是眉眼彎彎的,像只小狐貍。

    他和喬恩告別,照例在精神力學院樓下等薄宴過來接他。

    誰知等上了懸浮車,才發(fā)現(xiàn)并不是回家的方向。

    遲殷看了看窗外帶著薄氏logo的大樓,了然:“今天還有事情呀?”

    “嗯。”薄宴沉聲道,“薄樹來匯報之前調(diào)查的結(jié)果,讓你一起來聽。”

    遲殷眨了眨眼,貼在薄宴的手臂上,聲音軟軟糯糯的:“那讓我過去就好了呀,現(xiàn)在這樣還要麻煩你來回跑兩趟。”

    薄宴和遲殷靠得更近了些:“最近太忙了,見你一面都不容易,當然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遲殷今天解決完一件大事,心情本來就好,更不用說再聽到薄宴這樣的話。

    階段性勝利也算勝利。

    那,稍微給自己一點獎勵也不是不行吧?

    遲殷盯著夜色中薄宴薄薄的嘴唇,心想。

    他很快就身體力行了這一點。

    遲殷坐直了身體,湊上去,輕輕啄了薄宴的嘴唇一下。

    薄宴本來還在講話,突然遲殷精致的小臉在眼前放大。

    他感受到嘴唇上柔軟溫暖的觸感,驀然一愣。

    雖然兩人的唇瓣只是一觸即分。

    薄宴的黑眸中有星星墜入:“遲崽。”

    “今天特別允許而已。”遲殷抿了抿嘴,用手背揉了揉嘴唇。

    他越是揉,唇色便越是紅潤,在柔和的光線下,幾乎散發(fā)著一種微微的光澤。

    薄宴的喉結(jié)滾了滾。

    男人的聲音依然沉穩(wěn),只是氣息急促了些:“這樣就夠了么?”

    薄宴湊近遲殷的臉,遲殷并沒有躲開。

    于是薄宴看進遲殷的眼里,很深地吻了下去。

    一次接吻的機會太難得,薄宴要讓這一次物超所值,等懸浮車停下了還沒有結(jié)束。

    兩人又唇齒相依了十分鐘,直到真的不得不上樓了才分開,兩人的氣息皆是有些急促。

    已經(jīng)是初夏,兩人的胳膊都□□在外,不知不覺地手就搭在了一起。

    晚風吹起薄宴的額發(fā),露出男人俊朗的眉眼。

    上升的電梯中,薄宴對著鏡子看到了自己的長相。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越來越貼合自己當時作為龍君時的長相。

    等到了頂樓,薄助理一看遲殷比往日更紅的臉色和微微腫起嘴唇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但他已經(jīng)是個成熟的助理了,知道什么時候該視而不見。

    薄助理分享了他的終端,整理的材料鋪滿了整整一個屏幕。

    各個人物和證據(jù)之間的連線錯綜復(fù)雜,足以見得他費了多少功夫。

    “之前薄總吩咐我去查的事情都在這里了。”薄助理略過了許多細枝末節(jié),直接說結(jié)論。

    “我查了沈義校長那段時間的社交往來,別的都并無異常,唯獨他有一天,去參加了帝國教育局的一個會議,其中有好幾位國家要員在場。”

    “我又查了其他支持《魔族保護條例》的議員,還有經(jīng)監(jiān)會經(jīng)手了柳家事情的所有人員。”

    “雖然當事人都非常謹慎,往往隔著好幾層人的關(guān)系聯(lián)系,但草灰蛇線,最后基本可以鎖定是這個人在推波助瀾——”

    薄助理的終端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張證件照。

    男人頭發(fā)花白,笑容和藹可親,這張臉全帝國無人不認識。

    薄宴一看就皺起了眉頭:“內(nèi)閣總理,亞倫?”

    薄助理點頭:“我也非常驚訝,但沈義教授的交際圈太小,加上許多人的聯(lián)絡(luò)點都是他的親信,我可以基本鎖定是他。”

    遲殷沉思片刻,緩緩道:“我只和他有過一面之緣,在當時那場峰會的pre-party上。”

    “當時柳明媚的父親咄咄逼人,說你帶我出席,上不了臺面,他還幫我們說了話。”

    薄宴和遲殷對視一眼,他點點頭,緩緩重復(fù)道:“他說宴會歡迎所有人的到來,本來就是各個種族的人暢所欲言的地方。”

    “雖然這件事很小,但他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幫我們了么?”遲殷歪了歪頭,“可是為什么?”

    “兩種可能。”薄宴沉聲道,“第一,要么因為他的政///治主張本來就是如此。”

    “要么”薄宴的目光落在遲殷身上,“要么,你身上有什么不同尋常的地方。”

    “我更傾向于第二種。”薄宴輕聲道,“他當總理的時間也很長了,如果他的政治主張如此,為何要等到你出現(xiàn)才開始謀劃?”

    “我?”遲殷有點疑惑,“但我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普通的魔族吧?”

    薄宴不答。

    這件事暫時沒有定論,便暫時擱置。

    “另外一件有關(guān)中島先生的呢?”

    薄助理點了點頭:“中島先生的團隊確實頗有蹊蹺,在十年前,他們收到了一筆來自‘移枝基金’的贊助,他們的所有成果幾乎都在這次贊助后。”

    “雖然并沒有直接的證據(jù)表明這兩件事情有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但是”

    薄助理頓了頓,聲音中帶著濃濃的沙啞:“我追根溯源向上扒了好幾層代持機構(gòu)。”

    “最后的實際出資人,是您的父親。”

    “父親?”薄宴的眉頭深深地擰了起來,從薄助理的這個表述中感受到了一絲不尋常。

    “是的。”薄助理點了點頭,“不是薄氏,也不是薄氏旗下的別的子公司,是您父親個人。”

    遲殷抬頭看向薄宴,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聽薄助理的匯報就知道其中的工作量巨大,能有現(xiàn)在的進展已經(jīng)實屬不易。

    兩人心事重重地回了家,遲殷本以為還有充足的時間可以慢慢將這些調(diào)查明白。

    誰知等三天后就有不速之客找上了門。

    三天后,帝都星精神力學院。

    遲殷給其他人都放了假,屬于他們實驗室的那一層靜悄悄的。

    他一個人坐在上次的會議室,等格安來拿后三日的藥。

    門被推開,遲殷剛要抬起頭,卻敏銳地從氣息察覺到了來人不對。

    遲殷渾身的毛都炸開,立刻進入了備戰(zhàn)狀態(tài)。

    “遲殷啊,許久不見,你果然是出息了。”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先是攀上了龍君,現(xiàn)在又有一個薄家的護著你。”

    “若非我對那個鳥族皇子用了魅魔一族的秘術(shù),恐怕還進不了這學院見不到你了。”

    遲殷和來人對視,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轍的緋紅色眼眸。

    “領(lǐng)主大人。”遲殷緩緩道,“不請自來,似乎并非君子之道。”

    “畢竟我提出要見你多次,都被那位薄小公子給攔下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魅魔領(lǐng)主笑了笑,“不過,我相信,只要見到你本人,你就一定會跟我走。”

    遲殷全身都緊繃了起來,目光警惕:“領(lǐng)主未免也太自信了些”

    只是他的表情在聽到魅魔領(lǐng)主下一句話的時候就快要土崩瓦解——

    魅魔領(lǐng)主渾濁的緋色眼睛中帶著一絲憐憫和勢在必得。

    “你就不想知道。”

    “當初龍君塔修斯為何要拋棄你嗎?”

    第88章

    在聽到塔修斯三個字的剎那, 遲殷的心率瞬間就飆到了180往上。

    聒噪不已的心跳聲在胸腔里震蕩,遲殷一時間覺得自己有些頭暈?zāi)垦!?br />
    他把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的“為什么”咽回了肚子里,強行讓自己鎮(zhèn)定了下來。

    薄宴說過, 不管什么時候, 都不能在敵人面前露出破綻。

    一旦露怯,就會被對面抓住把柄擊潰。

    就算是虛張聲勢, 也要牢牢把主動權(quán)把握在自己手里。

    遲殷微微抬起下巴,精致的小臉冷若冰霜。

    他薄唇輕啟,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反問道:“前塵往事,領(lǐng)主覺得我還在乎?”

    遲殷的表情太過鎮(zhèn)定自若, 連魅魔領(lǐng)主也有些捉摸不透遲殷的心思。

    他本以為搬出龍君塔修斯就一定能說動遲殷, 遲殷的冷淡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魅魔領(lǐng)主上下打量了一下遲殷的表情。

    他被一個小輩拿捏, 已經(jīng)有些沉不住氣, 忍不住出言諷刺道:“好一個前塵往事。”

    “是, 你現(xiàn)在攀上了新的靠山, 就忘了之前是怎么死皮賴臉地跟在龍君身邊了?”

    魅魔領(lǐng)主渾濁的紅色眼珠一轉(zhuǎn):“你說我把你和塔修斯的前,塵,往, 事告訴薄宴如何?”

    他的話音中全是威脅:“薄宴這樣的男人,知道你對另一個人用情至深,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護著你么?”

    遲殷和薄宴的糾葛太私密, 外人只看到了當時遲殷墜樓,還以為是小魅魔反抗薄宴不成以死明志。

    根本想不到薄宴早就知道了這背后的緣由是因為塔修斯。

    遲殷聽到那句“護著你”, 眉梢向上挑了挑。

    他也沒必要和外人解釋他和薄宴或者和塔修斯之劍的感情, 魅魔領(lǐng)主洋洋得意的表情落在他眼里只覺得好笑。

    更何況若薄宴真的就是塔修斯

    遲殷輕笑了一聲。

    “領(lǐng)主想說就到薄宴面前說吧。”

    小魅魔的話音間甚至帶上了點真摯:“正好我有些不知道怎么開口比較好。”

    魅魔領(lǐng)主看著遲殷清純至極的臉,一時間有點語塞。

    他抱著勢在必得的心態(tài)來, 現(xiàn)實卻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

    魅魔一族多以色侍人,多得是被戀愛對象知道了他們?nèi)撕竦煤蜁话愕膽賽凼泛蟊粧仐壍摹?br />
    而這些對遲殷統(tǒng)統(tǒng)并不適用。

    魅魔領(lǐng)主看著面前身姿挺拔,氣質(zhì)清貴的小魅魔,終于意識到——

    如今的遲殷已經(jīng)并非當年任他隨意欺騙和擺布的小孩子。

    遲殷成長為了在他們族中絕對無法被培養(yǎng)出來的樣子。

    遲殷無心再和他拉扯,小魅魔轉(zhuǎn)身向門外走去:“如果領(lǐng)主沒有別的事”

    “等等!”

    遲殷還沒說完,領(lǐng)主就率先打斷了他。

    他今天必須把遲殷帶走,如果塔修斯現(xiàn)在不足以讓遲殷動搖,那他必須換一個突破口。

    領(lǐng)主電光火石之間,想到了遲殷現(xiàn)在最在乎的是誰:“薄宴,這件事和薄宴也有關(guān)!”

    遲殷倏地停下了腳步。

    他背對著領(lǐng)主,表情有些凝重。

    他試圖把領(lǐng)主所說的話聯(lián)系起來。

    ——你不想知道當時為什么塔修斯要拋棄你嗎?

    ——這件事和薄宴也有關(guān)。

    遲殷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過身看向領(lǐng)主,努力平靜道。

    “這兩個人一個魔族一個人類,甚至塔修斯去世的時候薄宴連十歲都不到,怎么會有關(guān)系。”

    “您要編,也編得合理一點。”

    魅魔領(lǐng)主臉上的笑容擴大了幾分:“如果我說有呢?我又何必在這件事情上騙你?”

    “就算真的有。”遲殷淡淡道,“我自己去問薄宴就行了,不勞煩您操心我們倆的事”

    他還沒說完,就被領(lǐng)主打斷:“有些事情薄宴本人也不知道。”

    “我也實不相瞞,你的天賦也有目共睹。”魅魔領(lǐng)主循循善誘道,“有幾位大人物很是欣賞,想和你合作。”

    “這些信息就是他們的誠意,”

    “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遲殷的眸子凝著一絲沉重。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著,往前回想著前幾天在薄宴公司中薄助理匯報的內(nèi)容。

    其中和薄家有關(guān)的部分便是薄宴的父親出資支持了中島團隊的研究。

    隨后中島團隊便產(chǎn)出了大量體外精神力相關(guān)的成果。

    現(xiàn)在領(lǐng)主又說塔修斯和薄宴也有關(guān)系

    遲殷隱隱約約感覺到其中似乎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但再怎么想還是無法還原其中的原貌。

    其中的拼圖還少了一塊。

    小魅魔看向魅魔領(lǐng)主的目光變了。

    如果他們一直在找的最后一塊拼圖能在這里補齊,那么小小的冒險一下也并非不可。

    遲殷有預(yù)感,他和薄宴正在查的事,在這里可以結(jié)束了。

    遲殷已經(jīng)思忖完畢,但他并沒有松口。

    小魅魔伶牙俐齒,當即反駁道:“既然有誠意,怎么自己不出面,只讓您過來見我?”

    遲殷笑得純良,話音卻相當諷刺:“還是說,許久不見,領(lǐng)主已經(jīng)淪落到給別人當狗腿的地步了?”

    “你!”魅魔領(lǐng)主被氣得夠嗆。

    遲殷聲音冷靜:“如果是這么倉促的見面,恕我今天不能和你同去了。”

    “等下次”

    然而他還沒說完,就感覺到一把刀抵在了自己的后腰上。

    兩人剛剛虛偽維持的平和被打破,小會議室內(nèi)的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

    “終于圖窮匕見了。”遲殷頓了頓,聲音只是輕顫了一下就迅速恢復(fù)了正常。

    “不過還是提醒您,學院里都有監(jiān)控,薄宴也知道我今天在學校。”

    但魅魔領(lǐng)主并不在乎。

    他用身體擋住了自己的刀鋒:“我知道你們有監(jiān)控,所以希望你能乖乖跟著我出去。”

    “但如果你再這樣磨蹭下去,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魅魔領(lǐng)主的表情有些扭曲,他附在遲殷耳邊,話中都是狠戾:“我跟了你大半個月,和你玩的比較好的幾個人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有一個,我記得是叫喬恩是吧。他的宿舍在B棟604.”魅魔領(lǐng)主連著報了好幾個人的名字。

    遲殷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魅魔領(lǐng)主的話狠狠戳中了遲殷的心思——

    “你自己有薄宴護著,總得考慮考慮你的同學吧?”

    遲殷眼中閃過一絲凌厲。

    他將形勢看得透徹,他今天已經(jīng)徹底沒有不去的選項了。

    就算今天他能躲過去,下次說不定對方直接沖著他的同學們來了。

    如果不能把事情了結(jié)在今日,后患無窮。

    他不是被威脅后因為妥協(xié)去的。

    他是為了解決事情而去的。

    遲殷的聲音清冽:“我明白了,走吧。”

    “不錯,還蠻識相的。”魅魔領(lǐng)主很是滿意,收起了刀子:“那就請吧。”

    遲殷幾乎是被領(lǐng)主押著朝外學院樓外走去,走上了學院外面停著的一輛懸浮車。

    懸浮車緩緩升空,遲殷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在終端上輕輕敲了三下。

    這是他終端上設(shè)置的緊急警報系統(tǒng)。

    當他遇到危險的時候,只要按照這個節(jié)奏敲擊終端,終端便可以立刻通知薄宴,并實時共享移動路徑。

    遲殷無條件相信薄宴。

    就算自己真正陷入危險,薄宴也一定會來救他。

    *

    雖然薄宴和他已經(jīng)事先做足了所有可能的準備,但當遲殷被魅魔領(lǐng)主押著輾轉(zhuǎn)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心還是不禁往下沉了沉。

    魅魔領(lǐng)主竟然帶他來到了魔族和人類棲居地的交界處。

    魔族科技低微,遲殷抬起手一看,果然終端已經(jīng)沒有信號了。

    “不要想著聯(lián)系薄宴。”魅魔領(lǐng)主微笑道,“你男人現(xiàn)在說不定正自顧不暇呢。”

    遲殷不語,瞳孔微微地顫著。

    領(lǐng)主很滿意遲殷有些僵硬的動作:“剩下的路,就要飛行一段了。”

    他已經(jīng)是一族首領(lǐng),將遲殷整個人提起來不在話下。

    魅魔領(lǐng)主的骨翼在背后展開,騰地一下升到高空。

    似乎是為了借機發(fā)泄剛剛被遲殷懟得啞口無言的不快,魅魔領(lǐng)主完全沒有照顧遲殷的感受。

    被拽著在空中各種急速上升和下降,等被重新放在地上的時候,遲殷已經(jīng)面色慘白,快要吐出來了。

    遲殷咳嗽了幾聲,抬起頭看向幽暗森林中由高聳石柱搭建而成的巍峨建筑。

    “這里是咳”遲殷的話音間帶上了一絲猶豫,“魅魔族的領(lǐng)地?”

    “忘恩負義的東西,當時是誰抬舉你去了龍族?”回到了自己的族地,魅魔領(lǐng)主也不再偽裝。

    他渾濁的眼中燃燒著怒火,抬腳將遲殷踹出去了一米遠,垂垂老矣的身子動怒起來依然足夠嚇人。

    “遲殷啊遲殷,你是離開魅魔一族太久,連祖地中的祭壇也不認識了。”

    魅魔領(lǐng)主的話音間帶上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妒意。

    他們魅魔一族被認為是卑賤的存在,哪個族人不是以色侍人靠著床上的恩典活著。

    憑什么,憑什么遲殷就能夠逃脫這個命運。

    魅魔領(lǐng)主再要說些什么,卻被一個威嚴的聲音打斷:“好了,有私人恩怨之后再說,現(xiàn)在我還有話問他。”

    祭壇內(nèi)部被人打開了,遲殷看到走出來的人的面容,瞳孔微微一顫。

    魅魔領(lǐng)主憤憤地瞪了遲殷一眼,卻并沒有再做什么。

    他向來人微微欠了欠身:“是,薄先生。”

    那人做了個手勢,立刻有兩人上前,一左一右將遲殷架了起來,把人帶進了室內(nèi)。

    厚重的石門在身后合上,遲殷輕喘了口氣,語氣肯定:“您是薄宴的父親。”

    他礙于這是薄宴的父親,語氣仍然還保留著幾分尊重:“初次見面,薄先生就如此大動干戈,倒叫晚輩有些惶恐。”

    “我是薄宴的父親不錯。”薄英宏帶著皺紋的眼角很快地彎了一下:“初次見面,卻不對。”

    “很多年前,我在這里見過你一面。”

    第89章

    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 遲殷臉上的表情仍然還保持著鎮(zhèn)定,只是眉間微微皺了起來。

    薄英宏的聲音相當從容不迫,仿佛遲殷是他請來的客人, 他正在和小輩追憶往事。

    “我本來以為那片鱗片才是關(guān)鍵, 沒想到是你。”

    “什么意思?”遲殷鎮(zhèn)定自若的表情破開了一道裂縫。

    他的眸光緊緊盯著薄英宏,語速極快, “鱗片?你怎么會知道那個鱗片?”

    和他相關(guān)的鱗片只有一樣——

    塔修斯的一片龍鱗。

    *

    當時他被塔修斯從那個宛如狗洞的地方撈出來的時候和魔族街上的小流浪沒什么兩樣。

    龍君把他帶回了自己的洞窟,他第一次見到那么軟的被子和那么好吃的東西,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塔修斯雖然突發(fā)奇想把他帶了回來, 卻并沒有什么帶孩子的耐心。

    更何況他還有自己的公務(wù)要忙,差人給遲殷安排了住的地方也算是仁至義盡。

    只是小遲殷可憐巴巴地一個人在偌大的房間里, 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塔修斯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自己亂動東西會不會惹怒龍君。

    于是遲殷很謹慎地什么也沒有碰, 自己裹著衣服在床的一角蜷縮著睡著了。

    他被龍君帶回來的事情很快在同齡人的圈子里傳遍了。

    那些曾經(jīng)欺辱他的人一開始還忌憚著龍君不敢再來招惹他。

    但日子久了, 他們見遲殷的吃穿用度還是和之前一樣破破爛爛, 很快就解讀出了龍君對他并不上心的事實。

    好幾個小壞種又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

    “遲殷, 看來你伺候的不盡心啊?龍君怎么連個衣服都不給你換的?”

    “你懂什么?”旁邊有人嘻嘻哈哈,“說不定龍君就是不喜歡俗的,就喜歡”

    那人的目光帶著淫邪, 把遲殷全身上下都舔了個遍。

    語氣曖昧:“就喜歡這種會裝純的。”

    于是好幾次,遲殷又是帶著傷回的屋子。

    反正龍君也不長回來住,倒是方便了他換藥。

    有一天, 遲殷照例回到屋里脫下了上衣,笨拙地去夠自己后背上的傷。

    “啪”的一聲, 臥室的門被人推開。

    小魅魔嚇了一跳, 趕緊把自己往被子里藏,一轉(zhuǎn)頭, 就看見了塔修斯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是風雨欲來。

    遲殷頓了一下。

    他以為是龍君是不喜他弄臟了床和用了這些藥。

    小魅魔乖乖地從床上下來,雙手絞在胸前,垂著頭,聲如蚊蚋:“抱歉,我不是故意”

    塔修斯根本懶得聽他嘀嘀咕咕的話。

    男人直接走上來搬過了遲殷的肩頭,黃金瞳中倒映出遲殷身上帶著血色的傷口。

    塔修斯哼笑一聲:“遲殷,你真是好樣的。”

    “我把你接過來,是讓你繼續(xù)被欺負的?”

    遲殷的頭更低了些,塔修斯的話音其實非常平和,但他還是被嚇得不行,生怕下一秒塔修斯就要把他趕走。

    果然塔修斯的語氣更加加重了幾分:“抬起頭,看著我。”

    小魅魔抬起頭,眼中滿是惶惶不知所措。

    龍君的聲音很嚴厲:“遲殷,一昧軟弱丟的是我的臉,明白么?”

    “龍族靠實力說話,你如果真的不適應(yīng),就回到自己族里。”

    遲殷瞳孔驟縮,睫毛如蝴蝶翅膀一樣撲簌簌地顫著。

    他迫切地想要說點什么,但好像說什么都是詞不達意,嘴唇動了動,卻是什么都沒說出來。

    一龍一魅魔就這樣僵在了原地。

    “算了。”塔修斯自覺沒趣,他剛要站起來打算走了,腳步卻黏在了原地。

    他看見小魅魔瓷白的臉上滾下了一串一串的淚來。

    遲殷被人罵biao子,下賤的時候沒哭。

    被人打被人意謀不軌的時候沒哭。

    現(xiàn)在卻輕輕松松被塔修斯幾句話給說哭了。

    小魅魔哭起來無聲無息,只是清亮的眼淚爬滿了滿臉。

    遲殷緋紅色的眼睛濕潤又明亮,顯然是在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塔修斯的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莫名心被刺痛了一下。

    遲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可能他可以被很多人看輕,卻唯獨不是那么想讓塔修斯對他失望。

    但是他還是搞砸了。

    遲殷垂著眸子,睫毛上都積蓄著一汪淚。

    如果就這樣回到魅魔一族,還不知道領(lǐng)主大人會對他怎么生氣。

    到時候自己的日子恐怕會更差

    遲殷正漫無邊際地想著,卻發(fā)現(xiàn)龍君的腳步停下了。

    “怎么這么笨,連說句軟和話都不會?”

    遲殷聞言更難過了,他張了張嘴,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不過塔修斯也并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接著。”

    龍君清冽的聲音傳來,遲殷下意識地伸出手接過了男人拋過來的東西。

    那是一小塊鱗片。

    龍鱗表面覆著一層神秘而深邃的黑,微妙地隨著角度和光線變化折射出各種顏色。

    遲殷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愣愣地捧著鱗片看著塔修斯,有些不知所措。

    龍君態(tài)度隨意,好像自己扔出去的不是鱗片,只是隨手丟給了遲殷一個玩具。

    “這是我的一片鱗片,你隨身帶著,別人就會知道你是我的人。”

    “沒人會再欺負你。”

    塔修斯的聲音漫不經(jīng)心,落在遲殷耳里卻是如雷霆萬鈞。

    他一直很珍惜地將這一小片龍鱗貼身帶著。

    直到他被趕出龍窟的那一天,所有在龍窟所得的一切都不被允許帶出。

    遲殷并沒有帶走什么,身上全部所有

    將那個鱗片摘下,交還回了塔修斯手中。

    將鱗片給出去的時候,遲殷的手都有些顫抖。

    雖然這對龍君來說只是不值一提的施舍,但對他來說卻是無價之寶。

    他很想開口問能不能讓他留下這個鱗片作為紀念。

    但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交還了這枚鱗片,也就交還了所有從塔修斯手中獲得的東西。

    他身無一物來到龍窟,最后也清清白白離開。

    這就是他最后的尊嚴。

    *

    遲殷眼中翻涌起濃重的恨意。

    小魅魔啞聲道:“那片鱗片在哪里?我當時明明”

    他本來想說明明還給了塔修斯。

    但隨即遲殷好似猛然意識到了什么,扭頭看向魅魔領(lǐng)主。

    緋色的眸光仿佛淬了毒。

    “是你。”遲殷臉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聲音沙啞,“當時來接我的人是你。”

    他兀自笑了一聲。

    “所以”小魅魔喃喃道,“龍君從來沒有拋棄我。”

    即使是這樣遲殷仍然沒有失態(tài)。

    “沒錯。”魅魔領(lǐng)主看著遲殷的表情,有些不甘。

    他聲音戲謔,非要戳破遲殷這幅清清冷冷的樣子不可:“是我又如何?”

    “你連向自己男人挽留兩句都不會,還能怪到我不成?”

    魅魔領(lǐng)主說出的每句話都直往遲殷的心窩上戳。

    “我只是用上了一點魅惑天賦讓你以為我就是龍君殿下,沒想到你對我說的話半句都不懷疑。”

    “如果你們感情堅固,又怎么會被我輕輕一挑撥就見效?”

    遲殷的心驀然一痛。

    當時他雖然對塔修斯心生愛慕,卻是沒有一點兒信任。

    被龍君拋棄時只會覺得果真如此,甚至連半點怨懟都不敢有。

    遲殷抬起下巴:“我和塔修斯究竟如何還輪到你來置喙,倒是你每一句都在顛倒是非。”

    即使心神震動,遲殷的腦子還是轉(zhuǎn)得極快。

    他沒有繼續(xù)和魅魔領(lǐng)主做無謂的糾纏,遲殷的視線轉(zhuǎn)移到薄宴的父親臉上。

    “您剛剛說,本來以為那片鱗片才是關(guān)鍵。”

    “所以當年這一切是您策劃的,那個鱗片對您有什么用”遲殷頓了一下,忽然想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竅。

    小魅魔的呼吸一滯。

    遲殷直視著薄英宏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把這個鱗片給了中島先生的團隊。”

    “魔族的特征包括鱗片包括翅膀包括我的犄角都是精神力的外化。”遲殷語速飛快,“所以中島團隊只有如果利用體外精神力的成功,卻沒有怎么將精神力從體內(nèi)引出的部分。”

    遲殷的指甲已經(jīng)掐進了肉里,看向薄英宏的眼神幾乎可以將對方刺穿。

    “因為他們的研究材料是從龍君這里偷來的。”

    最后一塊拼圖已經(jīng)拼上,遲殷已經(jīng)幾乎可以還原了當年的原貌——

    魅魔領(lǐng)主和薄英宏沆瀣一氣,從他手里騙走了塔修斯的鱗片,并注資讓中島團隊進行研究。

    但還有最后一個重要的問題沒有解開。

    遲殷的眼睛中已經(jīng)只剩下了冷意:“為什么?那個鱗片中,有你想要的什么?”

    盡管遲殷已經(jīng)努力保持冷靜,但他的聲音多少還是有些不穩(wěn)。

    遲殷心如火燎,他隱隱已經(jīng)從最后的結(jié)果窺見了一些端倪。

    一些他絕對無法接受的端倪。

    ——龍君以身殉族,魔族一蹶不振,被人類瘋狂打壓。

    如果如果一切的最開始都是因為他給出了那個鱗片

    遲殷根本不敢想下去。

    但薄英宏是何等老辣的任務(wù),他看到小魅魔強裝鎮(zhèn)定的表情就已經(jīng)明白之前的鋪墊已經(jīng)生效。

    自己思索發(fā)現(xiàn)一切的沖擊感可比被簡單地告知要來的大得多。

    他今天過來就是要殺人誅心的,自然要抓住遲殷在意的點猛追不舍。

    薄英宏道:“當時那個鱗片你這樣直接給了旁人,你知道那個鱗片是什么東西么?”

    遲殷的腦子嗡的一聲。

    薄英宏看向遲殷的表情帶上了憐憫:“那是龍族的逆鱗,龍族的命門之一。”

    “你就這樣隨隨便便地給了旁人。”

    薄英宏的聲音不急不緩,卻異常殘忍:“恐怕當時塔修斯死在戰(zhàn)場上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遲殷的眼前幾乎有白光閃過,窒息感從四面八方涌來。

    他確實想象過今天過來或許會知道當年的真相。

    卻并沒有做好準備來接受對自己當年的審判。

    遲殷目光森冷,轉(zhuǎn)頭質(zhì)問魅魔領(lǐng)主:“為什么?”

    “龍君待你們不薄,為什么要和外族聯(lián)手被刺龍族?”

    遲殷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魔族衰落到現(xiàn)在的地步,正是從塔修斯的隕落開始。

    他無法原諒這背后造成這個原因所有人。

    也包括他自己。

    “因為我弄錯了一件事。”薄英宏緩緩道,“我誤以為,塔修斯的精神力恢復(fù)如此快速,是他自身的天賦。”

    “直到那次公開面試,我才意識到自己這么多年竟是守著魚目當珍珠——”

    薄英宏看向遲殷的目光中帶上了一點癲狂:“你才是這個原因。”

    “當時在龍窟時,是你在給塔修斯治療吧?”

    遲殷瞳孔震顫,有如當頭棒喝。

    他嘴唇微動,實在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當時他給龍君偷偷治療精神力,居然最后成為塔修斯被人盯上的緣由。

    他再次意識到這人是何等惡心。

    把事情干了,人殺了,最后輕飄飄地來一句——

    不好意思啊是我弄錯了。

    遲殷全憑一口氣撐著:“薄先生未免也太粗心了,竟然過了這么多年才發(fā)現(xiàn)。”

    “因為那片鱗片也生效了。”薄英宏被質(zhì)疑,有些不快,“否則薄宴不可能好好長到現(xiàn)在。”

    遲殷驟然聽到薄宴的名字,猛地抬頭:“薄,薄宴?”

    所有的線索終于被串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遲殷喃喃道,“你給中島團隊注資,讓他們研究的就是怎么將塔修斯的精神力融入薄宴的體內(nèi)。”

    “不錯,你是個聰明孩子。”薄英宏拍了拍手。

    他剛剛用一波一波的事實成功攻破了遲殷的心理防線,現(xiàn)在正是最好的收割時間。

    薄英宏循循善誘,仿佛和藹老者正在給晚輩指點迷津:“你不想拿回那個鱗片么?”

    “薄宴能給你的那些小打小鬧,我可以給你更好的,你會比中島建一還要成功。”

    遲殷冷笑一聲,薄英宏真是好算計。

    今天的談話節(jié)奏明顯是經(jīng)過設(shè)計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陷入對塔修斯的愧疚中無法自拔。

    可惜——

    可惜他對薄宴的用情早就比對塔修斯更甚。

    遲殷竭盡全力讓自己的情緒從剛剛的激蕩中緩下來。

    小魅魔抬起眼睛,懶得和他們廢話:“你想都別想。”

    “可惜。”薄英宏嘆道。

    他某種閃過一絲狠毒,對魅魔領(lǐng)主做了個手勢。

    “明白。”魅魔領(lǐng)主點了點頭,和遲殷如出一轍的緋紅色眼眸中閃過一絲異光。

    遲殷意識不到不對,想要移開眼睛已是來不及。

    “不許動。”

    那道蒼老的聲音中帶著古樸的神韻,遲殷的動作立竿見影地受到了影響。

    魅魔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提升自己魅惑的能力,達到近乎“言靈”的效果,遲殷曾經(jīng)也對薄宴和薄助理用過。

    但畢竟遲殷才剛剛成年,更何況魅魔領(lǐng)主對他有同族血脈壓制,效果是當時遲殷使用時的十倍不止。

    遲殷的瞳孔皺縮成細細的一條,劇烈地震顫著。

    他僵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魅魔領(lǐng)主拿著那把小刀逐漸靠近。

    遲殷拼盡全力,將全部的精力調(diào)動到手臂上,用力一揮,尖銳的指甲在小臂上劃開了長長一道口子。

    疼痛喚醒了遲殷部分意識,小魅魔用力向旁邊一躲,這才躲開了魅魔領(lǐng)主的一刺。

    “哼,垂死掙扎。”魅魔領(lǐng)主提高了精神力的壓制,看準了遲殷的脖頸處就要砍下。

    遲殷的腿完全動不了一點,他拼死只能抬起那條正在流血的胳膊,向上一擋——

    然而比疼痛先傳來的是石塊跌落時的劇烈聲響。

    有如雷鳴般的響聲在空氣中震蕩,連腳下的土地也隨之顫抖。

    “魔族祭壇,何人放肆!”魅魔領(lǐng)主眼中大駭,祭壇用的石料還用上了特殊的精神力禁制,輕易不會坍塌。

    很快他的聲音就梗在了喉嚨里。

    空中,巨大的羽翼緩緩展開,如同遮蔽天日的暗云,巨大的風浪隨之而來。

    男人的身影宛如從古神話中走出的神祇,額頭上的龍角尤為醒目。

    那人身上的白衣被吹得獵獵作響,仿佛空中飛揚的戰(zhàn)旗,不滅的黃金瞳是黑暗中唯一的亮色。

    遲殷仰起頭,雙眼一錯不錯地將男人的身影烙刻其中。

    他夢中的場景如今就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真龍再次臨世,他所愛之人會穿過風穿過云穿過一切回到他的身邊。*

    不知何時,小魅魔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

    “薄宴。”遲殷哽咽了一聲,卻是笑著的,“塔修斯。”

    男人緩緩落地,巨大的羽翼有如崇山將小魅魔緊緊地護在身后。

    他用翅膀代替雙臂將遲殷擁入了懷中。

    “嗯。”

    “我回來了。”

    第90章

    魅魔領(lǐng)主的目光落在眼前這張不該出現(xiàn)的面孔上, 瞳孔猛地擴張,臉上是深深的恐懼和難以置信。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龍君塔修斯給他造成的心理陰影再次襲來。

    剛剛魅魔領(lǐng)主對小魅魔窮追猛打, 現(xiàn)在輪到他自己腳步虛浮。

    “不”魅魔領(lǐng)主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 “你,你明明”

    “我明明已經(jīng)死了?”薄宴見他都不敢說下去, 主動好心幫他把話給補全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句,魅魔領(lǐng)主就撲通一聲腿軟癱倒在了地上。

    “當初敢暗算我, 我還當你是什么人物。”薄宴哂笑一聲,“當時我說的話, 你都忘了, 嗯?”

    薄宴聲線平和, 實事求是地幫人回憶。

    他從曾經(jīng)還在龍窟時說起:“當時你把遲殷送來龍窟, 說的是獻給我本人。”

    “后來在宴會后, 你自己說的——”

    “為了不讓我繼續(xù)追責, 從此遲殷和魅魔再無半分關(guān)系。”

    薄宴條分縷析,然而他的聲音越是平靜,魅魔領(lǐng)主便越是害怕得瑟瑟發(fā)抖。

    暴風雨前的寧靜, 不過如是。

    “就算這些你都忘了。”薄宴的眼底是化不開的暗色,“那我最近和你說的,你總該記得。”

    薄宴的聲音陡然提高, 厲聲道:“不許再靠近遲殷一步。”

    “要找遲殷,先找我。”

    “我我。”魅魔領(lǐng)主被薄宴的威壓壓得根本抬不起頭來, 冷汗已經(jīng)浸濕了他的后背, 連句狡辯都說不出來。

    但薄宴其實也并不在乎他的解釋。

    男人很隨意地踩上了魅魔領(lǐng)主放在地上的手:“剛剛哪只手碰過遲殷了?”

    魅魔領(lǐng)主抬眼看了一眼薄宴,渾濁的眼珠轉(zhuǎn)了一圈, 似乎想最后垂死掙扎一下。

    “我勸你收起不該有的心思。”薄宴冷冷道,居高臨下的眼神如看螻蟻一般。

    那雙金黃色的眸子中散發(fā)出冷硬而銳利的光芒:“你那些雕蟲小技,覺得會對我有用么?”

    薄宴緘默不語時比說話時帶來的壓迫感還要強。

    魅魔領(lǐng)主的臉色在薄宴審視的目光中灰敗了下去。

    他聲如蚊蚋:“右手”

    “自己廢了吧。”薄宴的態(tài)度隨意,說出的話卻相當殘忍。

    “你在這個位置上尸位素餐這么久,魅魔領(lǐng)主的位置,也該換換人了。”

    遲殷被擋在薄宴的翅膀后面。

    他只聽到薄宴的“審判”,然后是什么重物落地的聲音,隨后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遲殷想探出頭一看究竟,卻被薄宴的翅膀摁了回去。

    薄宴淡金色的眼睛朝他一瞥:“少兒不宜,小朋友不要看。”

    遲殷鼓了鼓小臉。

    明明現(xiàn)在是這么嚴肅的場合,但他卻不合時宜地覺得有些些甜。

    從薄宴出現(xiàn)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jīng)不再害怕了。

    小魅魔朝那些圍著他的龍翼靠近了些,朝上面貼了貼。

    薄宴的身形一頓,沒有說什么,翅膀卻攏得更緊了些。

    薄宴解決完魅魔領(lǐng)主,轉(zhuǎn)身看向在遠處的薄英宏,這對名義上的父子遙遙相對。

    薄英宏沉著臉,表情晦暗不明。

    半晌,還是薄英宏先開了口:“什么時候?”

    還沒等薄宴回答,薄英宏就自己接上了自己話:“你買下遲殷之后?”

    薄英宏兀自笑了笑,眼尾的皺紋更深了幾分:“我還當家里那個敗家子終于轉(zhuǎn)了性子,原來是從根本上換了一個人。”

    “不。”遲殷小聲補充道,“是買下我的那一天。”

    小魅魔對上薄宴看過來的眼神,笑了笑:“對吧?”

    薄宴的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神色有些復(fù)雜:“你從一開始,就認出我了?”

    遲殷搖了搖頭:“沒有,一開始只是覺得奇怪,但沒有往這個方向上想。”

    小魅魔想了想:“那天你來接我的時候,身上有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龍族精神力的味道。”

    他驀然想起薄宴才剛剛到這里,沒有聽到之前的一系列真相。

    遲殷咬了咬唇,緋紅色的眼睛中淚意盈盈:“薄宴,他們剛剛說”

    “噓。”薄宴用一根手指抵住了遲殷的唇,沒讓小魅魔說下去。

    他聲線溫柔,和剛剛幾乎判若兩人:“嗯,我已經(jīng)知道了。”

    “從哪里”遲殷眸前還浮著淡淡一層水霧,“而且你怎么會找到這里?”

    薄英宏冷哼了一聲:“他為了跑來找你,連被奪權(quán)都可以置之不理。”

    “你倒也真是個情種。”薄英宏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不過回去之后,你和你小情人的事業(yè)就要被吞并到我這兒了。”

    遲殷偏頭看向薄宴,目光中帶著淺淺的詢問。

    薄宴的聲音很沉:“今天早上薄氏集團發(fā)布內(nèi)部公告,說我以權(quán)謀私,對集團資源不合理調(diào)配,要暫停我的一切權(quán)限。”

    薄英宏抬了抬眸:“我說的不對?你給你的小情人的項目傾斜了那么多資源,消耗了集團大量的資金人力,至今沒有產(chǎn)出,怎么能夠服眾?”

    遲殷的睫毛不安地眨了眨,顯然有些擔心。

    薄宴將遲殷的手放到手掌里握著。

    他捏著遲殷的手心,眼睛卻看著薄英宏:“薄董事長許久未接觸基層,做決定前大概沒想過會和民意背道相馳吧。”

    薄英宏皺了皺眉:“什么意思。”

    “遲殷的能力有目共睹,更是在實驗室里親力親為了兩個多月,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薄宴握著遲殷的手,溫暖的氣息通過皮膚源源不斷地傳到遲殷的手上。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讓遲殷的心也跟著定了下來。

    薄宴的聲音很淡:“更何況,并不是沒有成果。”

    在薄英宏越來越難看的表情里,薄宴只是淡淡地陳述著事實:“民心所向而已。

    他們刻意藏拙,薄英宏不明所以,遲殷卻是很快反應(yīng)了過來:“是指格安?”

    “嗯。”薄宴點了點頭。

    他提起格安,語氣依然不好:“他在董事會面前證明了項目成果已經(jīng)有效,也告訴了我你被人帶走的消息。”

    “而且。”薄宴眨眨眼,“我們之前說過,有人在幫我們。”

    他話音剛落,空中再次刮起了一陣旋風。

    一只巨鷹從空中盤旋落地,俯下身子,讓背上坐著的一名老者下來。

    那張臉日日都要出現(xiàn)在新聞里的,遲殷一眼就認出了是誰。

    當今帝國內(nèi)閣總理,亞倫先生。

    難怪薄宴那邊解決起來如此容易。

    有格安力證那個藥的功效,還有內(nèi)閣總理出面做保,旁人自然沒有異議。

    出乎意料的,看見來人,反應(yīng)最大的反而是薄英宏。

    薄英宏的聲音提高:“你也站在他們那邊了?”

    “亞倫,別忘了當年的事你也有份。”薄英宏眼神陰翳,咬牙切齒,“你以為你現(xiàn)在幫他們,就能洗清當年的罪孽了?”

    當年薄宴體弱,薄英宏為了保住自己唯一的繼承人,同時為了將魔族徹底擊潰,將目標瞄準了塔修斯。

    這個一箭雙雕的計劃得到了帝國的支持,亞倫作為實際執(zhí)行人,和薄英宏一起推進此事。

    他將龍君可以修復(fù)精神力一事告訴了幾個魔族,誘騙他們一同圍獵塔修斯,事成之后,龍骨歸魔族所有,他們只需要塔修斯的逆鱗。

    于是塔修斯以身殉族,魔族從此一落千丈。

    薄英宏注資給中島健一,將塔修斯的鱗片放入了薄宴的體內(nèi)。

    直到去年秋天,塔修斯再次在薄宴的身體里醒來。

    “正是因為知道不能,這些年我才一直在贖罪。”亞倫的眼中滿含悲憫。

    “薄宴這孩子這些年身上早就出現(xiàn)了端倪,他為什么會長得和塔修斯有幾分相像?又為什么那么易怒又暴躁?因為屬于塔修斯的精神力與他并不適配。”

    “這些年來,你早就有所猜測吧?否則怎么會連管教薄宴都不敢,只放任他自生自滅?”

    “你當年苦心孤詣想要救薄宴那孩子,反而讓塔修斯能重生。”

    “收手吧,薄。”

    “你還不明白嗎,都是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啊!”

    薄英宏沉默,臉上的表情灰敗了下來,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薄宴看出薄英宏的松動,開了口:“你害了我的性命,現(xiàn)在我又占了你兒子的身體,也算兩不相欠。”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狠意:“但這些年,你們虧欠的魔族的太多。”

    薄英宏用力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眼神和剛剛幾乎判若兩人。

    他的眼中不再是勢在必得,卻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倦怠和無奈。

    半晌,薄英宏沙啞的聲音響起:“我會辭去我所有的職務(wù),并向全帝國公開當年的真相。”

    夜幕中預(yù)備破曉的曙光驅(qū)散,祭壇的廢墟上開始滲出熹微晨光。

    暖黃色的光灑向四周的殘垣斷壁,輕輕撫慰過這片經(jīng)歷過動蕩的土地。

    薄宴點了點頭:“如此,可以了結(jié)前塵恩怨。”

    見他們說完,那只巨鷹慢慢幻化成人,格安朝著薄宴和遲殷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龍君,嫂子,這事辦得還成吧?”

    他今天及時通風報信,又在眾人面前給遲殷作證,還送亞倫總理來了魔界,自我感覺很好。

    薄宴本來還是不待見他,聽到這聲嫂子,瞇了瞇眼:“勉強算是功過相抵。”

    薄宴低聲叮囑道:“好好送他們回去。”

    格安得令,應(yīng)了聲好,重新幻化成巨鷹載著薄英宏和亞倫迎著破曉而去。

    無關(guān)人員都已經(jīng)離開,薄宴輕輕松開攏起的羽翼,慢慢露出被他護得好好的珍寶。

    遲殷鴉羽般的睫毛輕顫了兩下,他抬頭,對上薄宴的黃金瞳孔,一時間又有了想要流淚的沖動。

    “所以。”遲殷聲音哽咽,“你送我的鱗片是你的逆鱗。”

    薄宴低聲道:“是。”

    “所以。”遲殷的眼淚開始止不住地往外流:“你從來沒有拋下我過。”

    薄宴的聲音緊了緊:“不曾。”

    “所以”遲殷抽了抽鼻子,聲音帶上了明顯的哭腔。

    小魅魔難以置信,抽抽嗒嗒了很久才問出這句:“所以,你一開始,就喜歡我?”

    “我從一開始就喜歡你。”他低聲道,像是要把這些年來所有的情愫全都傾倒出來,“從始至終,從當年到現(xiàn)在。”

    “所有的歧途,都將我引向你。”

    “所以。”薄宴低聲問道,聲音都帶上了不由自主的顫抖。

    他像是一個小孩,固執(zhí)地要得到一個答案。

    “你還喜歡我嗎,就算我是塔修斯。”

    遲殷綿軟的聲音還帶著哭腔:“你是笨蛋嗎?”

    “不管是薄宴,還是塔修斯。就算你換了容貌,換了身份,我還是會再一次愛上你。”

    小魅魔撲進薄宴的懷里。

    “笨蛋,我也找了你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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