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 第 41 章 ◇

    ◎芙蓉雞片、陳皮燜鴨◎

    下午四點多, 周媽、周薇薇和周瀟瀟一行三人抵達清河村。

    前方人群扎堆，好不熱鬧，周媽詫異, “這么多人？”

    周瀟瀟哇了一聲，連忙叫醒周薇薇, “姐，到了, 快看，這么多人排隊吃飯呢！”

    周薇薇揉揉鼻梁，打了個呵欠。她的目光穿過人群, 落在破舊的小飯館上，“這飯館……有點破啊。”

    周媽接腔, “的確有點破, 瀟瀟, 你朋友說這家飯館好吃, 真的沒唬你？”

    周瀟瀟也猶疑起來, 她朋友應該不會騙她的吧？下一秒，她搖搖頭，“我朋友應該不會騙我, 而且……你看這么多人排隊呢, 不好吃，能有這么多人排隊來吃飯嗎？哎呀，咱們趕緊下車去排隊吧。”

    排隊取號, 取完號后等桌位，母女三人來到陰涼處, 躲避熱烈的陽光。

    “這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周薇薇用手扇風, 眉心緊促。周媽也蹙著眉, 她舉起手里拿的排號，說：“今天恐怕吃不了了。”

    取的號太靠后，估算一下時間，肯定是吃不了飯的。

    聽聞此言周薇薇眸光一亮，“那我們回去？”

    “來都來了，不能白跑一趟啊。”周瀟瀟忙不迭道。

    “那怎么辦？排位太靠后，估計今天是吃不了了。”

    周媽和周瀟瀟已經打算打道回府，周瀟瀟急急道：“要不……”

    “要不我們問問排在前面的人，問他們賣不賣號？”

    周薇薇現在一心想回家躺著吹空調，聽到周瀟瀟的話，她撇嘴：“也沒必要這樣吧。”

    周媽已經拿出車鑰匙準備開車回家了，“改天再來吃吧。”

    “不行！媽，來都來了，我真的很想吃的，我們去問問嘛，問問嘛。”周瀟瀟拉住周媽，掐著嗓子撒嬌。周媽無奈，“行吧行吧，我去問問。”

    買排號并不容易，周媽問了好些人，都不愿意賣號，多少錢都不愿意。

    周瀟瀟得出結論：“證明這家飯館是真的好吃，所以那些人怎么都不愿意賣掉排號！”

    這倒是有些道理。周媽沉吟片刻，繼續去問其他食客。

    最后周媽花了一筆錢，終于買到前排排號，周瀟瀟高興壞了，“終于可以吃到飯了！”

    周薇薇給她潑冷水，“花了這么多時間這么多錢，希望等會兒這家飯館的味道不會讓你失望吧。”

    周瀟瀟知道周薇薇一心想回家，所以現在心情不大好，她壓低音量，“會很好吃的吧……”

    不多久，母女三人拿著牌號進入飯館，服務員領著她們入座。

    周瀟瀟拿起菜單，快速瀏覽，正打算點蒜香奶酪焗扇貝，就聽到旁邊有人出聲：

    “不是吧，扇貝又賣完了？”

    “我排隊排了一下午，就是想吃扇貝的啊！”

    “老板，你們怎么不多準備點扇貝！”

    周瀟瀟啊了一聲，“扇貝賣完了嗎？”

    王嬌：“賣完了，不好意思。”

    “好吧。”周瀟瀟點了兩道她朋友說巨好吃的菜，問周媽和周薇薇，“你們想吃什么呀？”

    周媽和周薇薇隨便點了兩道菜。點完菜，周瀟瀟滿眼期待，翹首以盼等待菜上桌。周媽和周薇薇則拿出手機，一直埋頭刷手機。

    “您好，這是您幾位點的四喜烤麩。”服務員將四喜烤麩務端上桌。

    濃油赤醬的四喜烤麩散發著誘人垂涎欲滴的濃香，引人迫不及待一口將烤麩吃進嘴里。周瀟瀟哇了一聲，“媽，姐，你們快看！”

    周媽和周薇薇的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抬起來。紅潤油亮的四喜烤麩落入視野，她倆抬了抬眉。

    周媽點評道：“這四喜烤芙賣相還是很不錯。”

    周薇薇端詳四喜烤麩，聞到空氣里鮮甜的香味，她動了下嘴巴。

    “快嘗嘗！”周瀟瀟快速拿筷子去夾烤麩。咬了一口烤麩，她的眼睛驟然變亮，如一千瓦的大燈泡似的，“媽呀！”

    “好好吃！”

    “好好吃！”

    “好好吃！”她一連說了好幾遍。

    周瀟瀟反應如此夸張，周媽將信將疑，“有這么好吃嗎？”她也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四喜烤麩。下一瞬她面色微滯，總算明白為何瀟瀟反應如此夸張。

    “薇薇，你快嘗嘗，味道真的不錯。”周媽快速轉向周薇薇。周薇薇夾起一塊烤麩，送入口中。

    涼涼的烤麩嚼起來有略微的彈性，咀嚼時，烤麩的毛孔全部打開，濃郁的醬汁從烤麩的毛孔縫隙里溢了出來。醬汁香香甜甜，咸咸鮮鮮，在唇頰間滌蕩縈繞，不絕留香。

    烤麩糯彈，上面纏著的黃花菜軟綿，花生和木耳輕脆，整道菜有糯有脆，香甜鮮咸，汁香濃郁，滋潤飽滿，口感十分豐富。

    嚼著嚼著，周薇薇的瞳孔逐漸收縮。舌尖的香甜咸鮮化作冰冰涼涼的春水，流過被酷暑燒得奄奄一息的胃，胃部像是斷電了許久，終于充上電了一般，重新活了過來。

    “薇薇，怎么樣？”

    周薇薇頓時回神，她舔舔嘴，“挺、挺好吃的。”她又去夾烤麩。周瀟瀟腮幫子里鼓著烤麩，嘿嘿笑著湊過來，“怎么樣，吃了有沒有胃口？”

    “還行。”周薇薇快速吃完一塊烤麩，接著筷子不停去夾烤麩。見狀，周瀟瀟揚了揚眉。

    菜陸續端上來，母女三人安靜下來，埋頭苦吃。周薇薇扒完碗里的飯，又盛了一碗飯。

    “姐，你這是第三碗了吧。”周瀟瀟邊吃邊說道。

    周薇薇嘴里包著飯，口齒含糊，“太、太好吃了……”

    周媽擦嘴，說：“能吃就多吃點兒，這段時間你吃的少，都瘦了。”

    “嗯嗯。”周薇薇往嘴里塞飯，渾然不復之前因為苦夏而食欲不振的模樣。

    將盤子里最后一滴湯汁刮走，周薇薇打了個飽嗝。周媽拿出錢結賬。

    離開飯館時，母女三人都有些意猶未盡。

    周薇薇說：“媽我們明天還來這里吃飯吧。”

    “行，明天還來。”周媽毫不猶豫。

    周瀟瀟歪歪頭，“喲，是誰之前還不想來的呢。”

    周薇薇赧然，“我之前又不知道這家飯館這么好吃。”

    周媽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咳，時間不早了，上車吧，咱們回家。”

    上了車，周薇薇和周瀟瀟回味了一下方才的美味，然后拿出手機。

    “姐妹們！我發現了一家超好吃的飯館！”

    “同學們，給大家安利一家超級超級超好吃的飯館！”

    姐妹倆心有靈犀，在加過的各個群里賣力安利如珠飯館。

    車子抵達清河城，到了家后，周媽也第一時間給朋友同事安利如珠飯館。

    這家小飯館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看起來破破爛爛平平無奇的小飯館，居然會這么好吃。周媽感嘆半晌，又止不住回味起四喜烤麩的味道。她吞咽唾液，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再次去如珠飯館吃飯了。

    周薇薇也在回味如珠飯館的菜，她只恨時間過得太慢，她恨不得現在就是明天。

    晚霞散盡，夜色如簾幕蓋了下來。

    時間緩緩流逝，已經快到九點，飯館里外依舊人聲鼎沸。

    奶茶攤上，春妹子把做好的奶茶遞給客人后，她摸出手機看時間。馬上九點，飯館該打烊了。

    很快時針指向九點。飯館已經打烊，擺攤的村民們卻還沒打算收攤。因為飯館里還有很多食客在吃飯。這些食客都是村民們的潛在客戶，他們得等到最后一位食客離去才會收攤。

    飯館里仍然滿座，喧囂嘈雜的人聲里，李長貴松了口氣。打烊了，不再點菜接單，他也能稍微空閑一些。他走到收銀臺前，抓了一把怪味胡豆，“珠珠做的怪味胡豆就是好吃。”

    小秋窩在吳桂芳懷里，嘎嘣嘎嘣地嚼著怪味胡豆，“好吃！”

    吳桂芳給她擦嘴，隨之拍了一下李長貴，“那邊有客人在叫你。”

    李長貴抹抹嘴，快速走過去。

    夜色越發深，店里的客人逐漸散去，后廚里，袁如珠伸展了一下四肢。她取下口罩，癱坐在椅子上喝水。

    小夏放下盤子，他洗了洗手，走過來給袁如珠捏肩膀。

    “謝了啊。”袁如珠拍拍小夏的手背，然后對著正在擦鍋的林有旺說：“林叔，今晚上的夜宵你和麗姐來做吧。”

    聽到這話，林有旺第一反應是覺得有點遺憾，今晚上吃不上老板做的夜宵了。而后便又有些心疼起老板來，老板大約是太累，累到都沒法做夜宵了。

    “行，夜宵我和小麗來做。”林有旺忙道。袁如珠頷首，走出后廚。

    店里還有三桌人在吃飯，見袁如珠出來了，紛紛向她打招呼。袁如珠一一回應，步至收銀臺前。

    “活忙完了？”吳桂芳給她讓座，“快坐下休息休息。”

    “不了，我出去透透氣。”袁如珠走到飯館外面。

    飯館外面仍有村民還未收攤。袁如珠視線掠過仍未收攤的村民，最后落在半空中飛舞的螢火蟲上。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在夜風里漂浮，伴著樹梢間陣陣蟲鳴。

    袁如珠抬首，望向天空，墨藍色的天空里繁星點點，千萬光輝簇擁著明亮的圓月。她舒出一口氣，閉目吹夜風。

    忽然，她轉過頭，眼角偏轉到右方。右邊，三只小土狗正在地上扒拉吃的。她轉身進入店內，不一會兒，拎了一袋子東西出來。

    雜貨店老板說：“袁老板，又給這些流浪狗喂吃的呢。”

    袁如珠應了一聲，她打開袋子，三只小土狗立即將腦袋拱過來狼吞虎咽。

    雜貨店老板：“你都把它們幾個喂胖了。”袁如珠一直在喂這幾只流浪狗。最開始時，這幾只流浪狗瘦得皮包骨，現在被她喂得胖了不少。

    注意到袋子里有雞腿和魚肉，雜貨店老板有些艷羨地瞅著吭哧吭哧吃東西的狗狗們，繼而有些感慨，袁老板心善吶，給流浪狗吃這么好的東西。

    袁如珠蹲下來，俯視毛發有些臟亂的小土狗。村里的流浪狗不少，可惜她沒法全部帶回家去養。家里已經養了兩只狗，再沒多的精力去養別的了。

    翌日，吳桂芳早早起床，正要和李長貴去飯館清點檢查食材，袁如珠說：“今天我和幺姨爹去。”

    “你今天不鍛煉了？”

    “今天歇一歇。”

    袁如珠和李長貴去了飯館。

    ……

    “咕咕咕……”雞籠里，老母雞咕咕直叫，吳桂芳將雞食倒進去，一抬頭就見袁如珠和李長貴進了院子，“回來了？”

    李長貴徑直朝她走來，他的兩頰紅紅的，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吳桂芳茫然，“長貴你咋了……”

    話音剛落，面前就出現了一大捧花，紫色的牽牛花和玫瑰花簇擁著閃著光的星星燈，交織成鮮艷的色彩，馥郁的香氣直接撲到了吳桂芳鼻尖。

    吳桂芳愣住，“這是……”

    李長貴面龐越發紅，“今天、今天是七夕節……”

    吳桂芳張了張嘴，耳根宛若被潑了一層胭脂，她赧然道：“七……七夕？今天是七夕啊，咋、咋還買花呢。”

    袁如珠笑吟吟，“七夕節就是要買花嘛，幺姨，快接著啊。”

    吳桂芳一臉羞赧，她接過花。花束很大，得雙手抱著，她從未收過這么大的花束。以前和李長貴談戀愛時，她收過花，結婚后，他們忙于生計，也不想浪費錢，便沒怎么過過什么七夕節情人節，也沒買什么花。

    這是她第一次收到這么大一捧花。這么大一捧花，上面還點綴著各種閃亮的小飾品，看起來就不便宜，“這得花多少錢啊。”

    李長貴：“沒、沒花多少錢。”

    “珠珠你拎的啥？”吳桂芳注意到袁如珠手里拎著的袋子。

    “今天七夕節，要吃好吃的。”袁如珠咧嘴，“我買了些菜，中午做好吃的，我先去灶屋了。”她走向灶屋，把空間留給吳桂芳和李長貴。

    吳桂芳摸著鮮艷欲滴的花瓣，“買啥花啊，多浪費錢。”雖然她用的是埋怨的語氣，但明顯能看出來其實她是很開心的。

    “不浪費，不浪費。”李長貴笑得憨厚。

    吳桂芳把花抱進屋子里，她找出瓶子，將花一朵一朵放進去。小夏小秋圍著花瓶，小秋興奮道：“花花，好看！”

    小夏有些疑惑，“電視里七夕節都是送玫瑰花，為什么還送牽牛花呀！”

    李長貴解釋道：“珠珠說以前咱們過七夕節都是送牽牛花的。”

    牽牛花開在七夕前后，花朵鮮艷漂亮，名字又和牛郎織女有聯系，故而古時每每七夕節，文人墨客總會贊美牽牛花，牽牛花也就成了七夕節時男女互相贈送的定情之物。

    然而現在七夕節被西方文化嚴重同化，古時中國傳統七夕節主打的是牽牛花，而現在卻變成了玫瑰花。

    之前珠珠說到這個的時候，聲音里盡是遺憾，“咱們的傳統節日啊……”

    小夏若有所悟，“原來七夕節本就應該送牽牛花的呀。”

    把花插好后，吳桂芳徑直去往灶屋。灶屋里，袁如珠正在切肥豬肉。

    “這是準備做啥吃？”吳桂芳的聲音從她身后響了起來。

    “巧果和芙蓉雞片。”

    七夕節吃巧果和雞吳桂芳倒是知道，七夕節又稱之為乞巧節，所以會吃巧果；至于吃雞，那是因為七夕節時，牛郎織女相會，若無公雞報曉，牛郎織女便不會分開，所以七夕這一天人們通常會吃雞，以此祝愿牛郎織女永不分離。

    吳桂芳問：“芙蓉雞片是……”

    “一道國宴菜，做出來的成品顏色潔白如芙蓉，所以叫芙蓉雞片。”

    袁如珠快速動著刀鋒，很快切好豬肉，放鍋里翻炒。漸漸的，肥肉的油被煎了出來，肉也起了酥。時間一到，她盛出煎出來的豬大油和肉酥。

    面粉里打入雞蛋，倒糖粉和豬大油，添水和勻，揉成面團后醒發。半個小時過去，她將醒發的面團揉到細膩光滑，分成小劑子后塞進巧果模具里壓花。

    一個個精致小巧的巧果壓出來后，再醒了二十分鐘，袁如珠將其放到鍋里煎。

    熱油和巧果碰撞，呲啦呲啦聲里，巧果表皮逐漸變得金黃。豬油香、面香、甜香一股一股竄出鍋底。

    巧果兩面都煎得金黃之后，可以出鍋了。

    圍在灶邊的小夏小秋早已急不可待，巧果一出鍋，便快速伸手去拿。

    袁如珠：“小心燙，涼一會兒再吃。”

    等巧果沒那么燙了，小夏小秋拿起巧果塞進嘴里。袁如珠洗干凈手，也拿了巧果吃。

    金黃的巧果外皮酥脆，撕開微微焦黃的表面，內部綿密松軟的組織暴露在空氣里，濃郁的油香味和面香味分布在綿軟的內部，一咬下去滿口都是油面糖蜜之味。

    不疾不徐地咀嚼著外酥里軟的巧果，袁如珠說：“等會兒用紅繩把巧果穿成串，讓小夏小秋他們倆戴上。”

    為了圖吉利討個好彩頭，七夕這一天，往往會將七夕巧果穿成串掛孩子身上。

    吳桂芳端著煎好的巧果出去穿串，小夏小秋也跟著出了灶屋。袁如珠吃完手里剩下的巧果，洗洗手后開始準備做午飯。

    灶屋里濃香陣陣，湯鍋里冒出來的云霧籠罩著袁如珠，她揭開湯鍋鍋蓋，鍋里湯汁沸騰，咕嘟咕嘟冒泡的雞湯泛著金色的油花。

    勺子攪動幾下雞湯，蓋上鍋蓋繼續燉。袁如珠擦擦汗，取出料理機。

    雞肉，鱸魚肉、馬蹄、蔥米、姜米通通放進料理機里，再倒入適量鹽，最后舀上兩勺雞湯和進去，袁如珠按了一下料理機，料理機迅速轉動起來。

    芙蓉雞片做法很多，有些做法里不需要加魚肉和馬蹄，袁如珠更喜歡加魚肉和馬蹄的做法。魚肉會使芙蓉雞片吃起來更鮮，口感更松軟嫩滑，單只是雞肉的話，口感會有一些柴，加入魚肉后，口感會更松嫩。而馬蹄，也可以分解雞肉的干柴。

    在古代時，做芙蓉雞片沒有料理機的輔助，一般是用刀背砸雞肉，差不多得花一個多小時才能將雞肉砸成泥，所以做這道菜很費時間。現在有了料理機的輔助，做芙蓉雞片也方便了許多。

    將料理機里打好的肉泥倒進碗里，她一邊在肉泥里加蛋清，一邊攪動肉泥。蛋清和肉泥慢慢融合，她倒了一些淀粉進去。

    “淀粉的量一定要適度，不能多，多了，做出來的雞皮子就會老。”袁如珠對吳桂芳說。

    吳桂芳在跟著袁如珠學芙蓉雞片的做法。

    加了蛋清和淀粉的肉泥過篩，篦掉里面的筋膜，留下的肉泥吃起來會更加細膩滑爽。

    接下來袁如珠開始調汁，姜汁、黃酒、清雞湯、鹽和水淀粉攪進一個碗里。汁兒調好，起鍋燒油，她準備吊雞片。

    鍋里油溫至三成熱，她將肉泥糊糊倒入油鍋里，攤成一片。芙蓉雞片要好吃，雞片就要攤得大而薄，薄而不碎，熟而不焦，這十分考驗火功，若火功掌握得不好，做出來的雞片便是帶著瑕疵的殘次品。

    袁如珠嚴格地把控著火候，隨著時間的流逝，一片一片潔白的雞片吊了出來。

    雞片吊好，袁如珠另起鍋，留了些底油，之前調好的料汁兒下鍋。料汁燒到粘稠，燒成了透明的琉璃芡，雞片炒進鍋里。

    濃稠的琉璃芡包裹住潔白的雞片時，袁如珠手執鍋柄，將雞片翻到空中，“不能前翻，得用后翻，不然湯汁會濺到身上。”

    “嗯。”吳桂芳牢牢記住袁如珠說的話。

    袁如珠特地在盤子里加了嫩豆苗數莖，取其翠綠之色用以點綴雞片。雞片出鍋，光滑潔白的雞片落入翠綠的嫩豆苗中，騰騰熱氣上升，濃郁的香味彌漫不止。

    小夏定視盤子里的芙蓉雞片，伸手就要端起盤子，袁如珠攔住他，“等等。”

    她取出早就準備好的雞油，撒到芙蓉雞片上，撒過雞油的芙蓉雞片，聞著更香了。

    吳桂芳左右觀察芙蓉雞片，雞片光滑白嫩如芙蓉花，倒是一點也看不出來是雞肉了。

    “這雞肉做的不像雞肉，像嫩豆腐一樣。”

    袁如珠笑了笑。有句話形容芙蓉雞片是吃雞不見雞，名為雞片，卻似乎瞧不見雞肉。這也是這道菜的特色之一。

    “好啦，快點盛飯，準備吃飯了。”袁如珠端起芙蓉雞片，走出灶屋。

    所有菜端上桌，吃飯前全家人先喝了一碗雞湯才開始動筷。喝完雞湯，小夏小秋第快速去夾芙蓉雞片。

    雞片恰似田間俏麗的嬌嫩芙蓉，潔白光嫩，入口滑嫩至極，牙齒稍微一碰便化開，宛若入口即化的果凍一般。融化在舌尖后，唇齒間只剩下讓人不停回味的鮮美之味。

    素雅清淡，柔嫩鮮美，光潤飽滿，油而不膩，每一口都是極致的鮮美滑嫩，每一口都能鮮美滑嫩到心坎上。

    小秋奶聲奶氣道：“姐姐，雞片，好吃！”

    袁如珠莞爾，用勺子給她舀雞片，“那小秋就多吃點。”

    “嗯！我要吃好多好多！”

    吳桂芳和李長貴細細品嘗著芙蓉雞片，夫妻倆不約而同在心里默默發出感嘆，怪不得這芙蓉雞片是國宴菜，這道菜這么好吃，當真是當得起國宴菜之稱。

    “這芙蓉雞片做的倒是不錯。”明亮奢華的包廂里，林芳菲嘗過芙蓉雞片后，點評道。

    周既明頷首，“確實不錯，熒熒，你怎么不吃？”

    “熒熒？”

    周繪熒回神，她清清嗓子，“嗯？”

    林芳菲給她夾菜，“發什么呆？快吃飯吧。”

    周繪熒低頭默默吃飯。林芳菲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這段時間熒熒瘦了不少，本來就單薄纖瘦，如今更加單薄纖瘦，瘦得快像一支竹桿子了。

    “多吃點肉。”林芳菲給她夾肉。

    “嗯。”周繪熒忍著惡心反胃的嘔吐欲，強迫自己進食。她深吸一口氣，面龐埋得很低。

    吃完飯離開飯店，走出飯店后，一個戴著小紅帽的小女孩抱著一籃子花跑過來，說今天是七夕節，問他們買不買花。

    周既明買了花，遞給林芳菲。林芳菲抱著花，神色微微渙散起來。

    七夕。

    如珠就是七夕這一天懷上的。腦海里閃過如珠的臉，林芳菲嘴角微抿，胸腔里溢出一聲嘆息。

    回到家后，林芳菲猶豫了很久，隨后走進周既明的書房。

    “既明……”

    周既明合上文件，“怎么了？”

    “如珠已經在李家待了這么久了……”

    周既明：“她自己倔，一直不愿意回家。”

    林芳菲吐出一口濁氣，“她這倔脾氣還不是隨了我們。”忖度良久，她說：“周末我們去一趟清河村吧。”

    清河城另一處，馮媛抱著玫瑰花，說：“你說去哪兒？”

    吳文說：“清河村。”

    “去清河村吃飯？”

    “對，那里有一家小飯館，特別好吃。”

    馮媛微微皺眉，今天是七夕，也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第一次約會男朋友居然帶她去一個小山村的飯館吃飯？

    這……這也太摳了吧？

    她也不是一定要去什么高檔飯店吃飯，但也不至于去農村吧？農村會有什么好吃的飯館？不就是便宜唄……

    馮媛有些不悅，然而面上卻不顯，她扯出一個笑容，“好啊，那我們去吧。”

    吳文開車，車子向清河村的方向駛去。車子開了兩個多小時，路面變得坑坑洼洼起來，車子時不時地顛簸一下，馮媛扶額，“這路也太爛了。”

    她心里越發不悅。為了掩藏住情緒，她閉眼，假裝睡覺。

    車子七拐八拐，不知多久過去，終于停了下來。

    “媛媛，媛媛？我們到了。”吳文側過身來，幫馮媛打開安全帶。馮媛摸著被顛得有些痛的屁股，開門下車。

    她驚訝地瞪著前方，“這里……這么多人？”

    “因為這家飯館很好吃，所以人多。”

    “是嗎？”馮媛興致并不高，坐了三個多小時的車，屁股被顛痛，頭也有些暈，現在她什么也不想吃，“這么多人，要排多久的隊啊。”

    “不用擔心，我讓我朋友幫忙排隊取號了。”吳文拉著她去找他朋友。和朋友會面后，他朋友將排號交給他，“祝你倆七夕愉快哈。”

    “謝了啊兄弟。”

    他朋友離開后，吳文說：“咱們的號碼挺靠前的，等不了多久就可以吃上了。”

    馮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她看了看前方的小飯館。破舊的小飯館進入視野，她垂睫，某種情緒快要到了臨界點。

    第一次過七夕節，第一次約會，坐這么久的車，渾身顛的難受，頭暈屁股痛，來這么破爛的小飯館吃飯，她覺得她現在還沒發火，脾氣已經是夠好的了。

    前天就不該答應吳文的追求，她已經開始后悔了。她沒想到吳文竟然是這樣一個人。第一次約會，居然帶她來鄉下，來這么一個小破飯館吃飯，不是摳就是不重視她。

    她有些隱忍地抿著嘴，拿出手機給閨蜜發消息。

    閨蜜：這……這也太……哪有人第一天約會去這種小破飯館的啊，也太不尊重人了吧。等等，清河村？我靠，貧困村？貧困村的破爛飯館？你男朋友也真是絕了。

    閨蜜：這難道就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之前追你不是挺用心的嘛。

    馮媛：我是真沒想到……

    閨蜜：勸分。

    馮媛：我現在腦子里亂得很，讓我仔細想想。

    閨蜜：還想啥呀姐妹！這種男人還不分手留著過年嗎？

    馮媛：可是……

    閨蜜：還可是什么，正好你們才沒談幾天，沉沒成本不高，早點分手早了事。

    馮媛仔細想了一想，她閨蜜說得有道理。她和吳文前天才好上，也沒有太深的感情，早點分手完事算了。她看向吳文。吳文目光亮亮地望著前方，眉眼間盡是迫不及待，“媛媛我跟你說，這家飯館可好吃了，待會你吃了就知道了。”

    矛盾的情緒攫住了馮媛的心臟，她握住拳頭。她喜歡吳文，也不是那么不想分手的，可是吳文今天的行為實在是太氣人。她覺得自己很不被尊重，很不被重視。或許是因為他沒那么喜歡她，或許是因為他原本就是這樣一個人，之前追她的時候都是他裝出來的假象。

    無論如何，分手才是正確的。否則以后會更難受。

    決定好后，馮媛又突然愧疚起來。她甩甩頭，整理情緒。

    如珠飯館里，劉小英擦了桌子，趁著洗帕子的空隙，她從兜里掏出一個巧果，快速吃了一口。

    外酥里軟的巧果香甜可口，每一口都帶著甜沁沁的酥味。

    老板做的巧果就是好吃啊！

    因為今天是七夕節，所以老板給員工們發了巧果。她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巧果，好吃慘了！手里還剩最后半個巧果，她有些舍不得吃完，舔舔嘴后，把剩下的巧果放回了兜里。

    后廚里，林有旺把斬了塊和去了油脂鴨皮的鴨肉遞給袁如珠。

    天熱，食用涼性肉，可增強食欲，利水敗火。所以晚飯袁如珠準備做陳皮燜鴨吃。

    鴨肉味重，陳皮同鴨肉一起燒時，陳皮里的芳香物質可以分解鴨肉的腥臊，陳皮一壓，鴨肉唯剩肉香。所以袁如珠喜歡用陳皮來燜鴨。

    鴨肉冷水下鍋，放料酒和姜，煮到血沫全部浮起的時候，她撈起鴨肉，沖洗干凈瀝水。

    油溫燒到五成熱，她炒香蔥段和蒜片，蔥香蒜香濃郁時，倒入鴨肉翻炒。

    滋滋聲里，鴨油被逼了出來，鴨油一股一股從肉里流下來，鴨肉也逐漸收縮，變得緊實。

    這時候，袁如珠往鍋里倒開水，水位沒過鴨肉，生抽老抽調味，最后放陳皮。大火燒開之后，轉小火燜煮。

    四點二十，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坐在收銀臺后面的吳桂芳快步去后廚端晚飯。

    今天的晚飯有芙蓉雞片，陳皮燜鴨，酸辣土豆絲，小菜豆腐湯。她將飯菜端到收銀臺上，第一時間去夾陳皮燜鴨。

    燒得醬黃的鴨肉之間點綴著翠綠的蔥花，鴨肉的鮮味淺淺濃濃，直沖鼻腔。她微微吸氣，一口將鴨肉吃進嘴里。

    鴨肉軟嫩，沒有半分腥臊氣。鴨肉的油脂在燜煮中被全部逼走，故而吃起來油潤而不油膩。

    鴨肉在燜煮的過程中吸收了陳皮的清香。陳皮的清香和鴨肉的鮮香中合起來，聞起來香而不膩。而肉的口感也變得十分醇厚，直叫人食之胃口大開，不盡回味。

    整個鴨肉吃起來酥而不爛，香而不膩，十分下飯。吳桂芳吃得一臉陶醉。

    李長貴走近收銀臺，“今天晚上鴨肉吃？”

    “嗯，珠珠做了陳皮燜鴨。”吳桂芳夾起一塊鴨肉喂到李長貴嘴邊。他張嘴，嚼了幾下，“再來一塊。”

    吳桂芳又給他喂了一塊鴨肉。他囫圇吞棗，幾下就嚼完了，又說：“再來一塊。”

    吳桂芳又給他喂了一塊鴨肉，同時道：“你趕緊先把菜給客人端過去。”

    李長貴一抹嘴，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收銀臺。吳桂芳吃了一口鴨肉，又給小秋喂了一塊。小秋還沒吃多少，就已經吃不下去了，可是她還想吃。

    “讓你少吃點零食你不聽，現在好了，有好吃的你也吃不下去了。”吳桂芳用食指戳戳小秋的腦門。小秋嘟著嘴，不甘心地盯著醬黃油亮的陳皮燜鴨，“那我下次少吃點零食。”

    小秋就這么看著吳桂芳吃著香噴噴的陳皮燜鴨，難過得快哭出來了。她癟了癟胖嘟嘟的臉，決定以后一定要少吃零食。

    有客人來結賬。客人掃視吳桂芳吃著的菜，滿含艷羨地咽了咽嗓子。此刻她真想魂穿吳桂芳，嘗一嘗這些菜的味道。

    聽說吳桂芳是袁老板的幺姨？她怎么不是袁老板的幺姨啊！她如果也是袁老板的親戚，就能經常吃到袁老板的手藝了啊！吳桂芳吃的這些菜，他們這些客人都吃不到！

    她直勾勾地盯著碗里香噴噴的菜，結完賬后，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飯館。

    桌位空出來了一個，王嬌去門前喊號。吳文牽著馮媛走到門口，將號碼遞給王嬌。

    “好的，請跟我到這邊來。”

    馮媛環顧店內，墻壁上的水墨畫倒是挺漂亮。店內比店外看著要好許多，至少不像外面那么破破爛爛，但其實也就那樣，看著也就一般般。

    入了座，吳文說：“之前我朋友帶我來這里吃了一次，你別看這家飯館看起來不怎么樣，但其實這家飯館很好吃，比我吃過的任何一家飯館都要好吃。”

    馮媛有些敷衍地點點頭。吳文說的話她并未聽進去，她現在一心只想著等會兒該怎么和他說分手。

    她摸出手機，給閨蜜發消息。

    馮媛：到底該怎么跟他說啊。

    閨蜜：就直接說感覺不太合適唄。

    馮媛：可是……

    閨蜜：哎呀，你糾結什么嘛，直接說不太合適就行了。該不會……你別是不想分手吧？姐妹，你可要想清楚，現在不分手，以后會更難受的，還不如現在快刀斬亂麻，痛快的和他分了。

    馮媛抿唇：好。

    她放下手機，視線落在吳文身上。吳文正在瀏覽菜單，“媛媛你想吃什么？這家飯館的菜都好吃，什么菜都可以點。”

    “我……”馮媛清嗓子，“我什么都可以，你點吧。”

    “好。”

    點完菜，吳文說：“等會兒你就知道這家飯館的菜有多好吃了，我保證你吃了之后會愛上這家飯館。”他滔滔不絕地開始夸這家飯館，把這家飯館夸的天上有地下無的，仿佛這家飯館是他開的一樣。

    馮媛一聲不吭。他越是夸這家飯，她越是來氣。閨蜜說的對，其實她不想分手。她也是喜歡他的。可是他真的太氣人了，太氣人了。

    本來她是想好好吃完這頓飯的，可是聽著他的話，她越發來氣，最后沒控制住情緒，失聲道：“這家飯館真的有這么好吃嗎？你真的是因為這家飯館很好吃才帶我來這里的嗎？”

    “當然啊，”吳文語氣微頓，“不是，媛媛你什么意思？”

    “我還想問你是什么意思。”

    見馮媛滿臉怒氣，吳文一頭霧水，“什么什么意思……媛媛你怎么了？”

    馮媛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情緒，“今天是七夕節，也是我們第一次約會，我從沒見過哪個男朋友第一次約會帶女朋友跑大老遠去鄉下的一個破飯館吃飯的，怎么，是我不配吃好一點的飯館是嗎？”

    作者有話說：

    大大大肥章~推薦大家吃芙蓉雞片和陳皮燜鴨，好吃慘了嗚嗚嗚吸溜~

    ps：我的完結美食文：御廚的小飯館[美食]，開局一個路邊攤[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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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  ☪ 第 42 章 ◇

    ◎香烤兔肉、大盤兔◎

    “不是, 媛媛你誤會了，這家飯館是真的特別好吃，所以我才————”

    “這破飯館能有多好吃！”

    “這是您點的火腿蒸雞樅菌。”王嬌突然出現, 她笑出八顆牙齒，“雖然咱們飯館看起來是有點破, 但咱們飯館很好吃的。”

    馮媛面色一僵，臉頰發熱, 聲音有些虛，“那個……不好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

    王嬌扯嘴角，“請慢用。”說完轉身離去。馮媛尷尬得面紅耳赤, 下一刻她迅速調整好情緒，又要接著罵吳文的時候, 吳文突然夾起一片纏著雞樅菌的火腿, 喂到她嘴邊, “媛媛你快嘗嘗, 你嘗了就知道我沒騙你了。”

    濃郁的菌菇鮮味和火腿的臘香涌進鼻子里, 宛若一張大網，迅速將她的嗅覺網住，馮媛微微一頓, 下意識張開嘴。

    裹著雞樅菌的火腿片入口, 嘎吱一下雞樅菌斷開，雞樅菌口感很脆，十分脆爽。火腿的油被它吸走, 火腿的咸香也被它吸走，因而整個雞樅菌吃起來脆爽咸鮮, 回味還有一些甜味。

    雞樅菌下面的火腿片紅潤泛光, 它的大部分油脂被雞樅菌吸走, 口感沒有半分油膩感，邊沿上的淺淺肥肉很軟糯，瘦肉很有嚼勁，肉里菌香四溢，臘香陣陣，鮮味濃盛。

    雞樅菌特有的鮮和火腿特有的鮮疊加起來，雙倍的鮮味，濃厚醇香，香得唇齒發麻。

    咀嚼著火腿雞樅，馮媛的眼睛逐漸瞪大。

    “怎么樣媛媛，是不是很好吃？”

    馮媛怔怔的，似乎處于震驚的狀態之中，久久不能言語。

    “媛媛？”

    “媛媛？”

    馮媛猛地咳嗽了一下，“就……還……挺好吃的。”

    “是吧！”吳文興奮道，“我沒騙你吧，這家飯館真的特別好吃。”說著說著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你誤會我了……”

    馮媛臉頰一片通紅，她結結巴巴，有些語無倫次，“那個……對……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不是，誰會想的到這家飯館這么好吃啊，所以、所以我就以為你故意的……”

    這家飯館又破又爛的，還開在貧困村，任誰都不會猜到有這么好吃的吧。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道了歉，吳文也消了氣，“好了，沒事了，吃飯吧。”

    馮媛松了口氣。吳文用火腿片包住雞樅菌和蒜瓣姜絲小米椒，然后將火腿片卷起來，遞給馮媛，“老板說這樣吃更好吃。”

    馮媛張嘴吃下去，紅潤潤的火腿片卷住了雞樅菌、蒜瓣、姜絲、小米椒，一口吃下去時，火腿的咸鮮，雞樅菌的菇香，蒜姜辣椒的辛辣同時在嘴里爆發出來，層層疊疊的美味在味蕾上叫囂不止。馮媛面龐微亮，“是要好吃一些。”

    這時候，服務員將荷香糯米蒸花蟹端上桌。

    蒸屜里，紅紅的螃蟹之間散落著翠綠的蔥段，螃蟹底下，墊著飽滿剔透的糯米，糯米下面鋪著荷葉。紅紅的螃蟹抹了蒜蓉醬，金黃中透著紅色，亮眼又喜慶，斑斕的色彩，鮮艷的色澤，豐富的香味，整個荷香糯米蒸花蟹，給人一種活色生香的視覺沖擊感。

    糯米的香氣，螃蟹的鮮味，滴滴點點的荷葉香一股腦兒地撲到臉上，馮媛趕緊夾起一塊螃蟹吃進嘴里。

    螃蟹下面黏著糯米，蟹肉吃進去的時候，同時也將糯米吃了進去，糯米里似乎有甜甜的臘腸和醇醇的香菇，臘腸和香菇和蟹肉一起被碾碎在牙齒底下。

    黏附在蟹肉之間的蒜末用油炒過，加過咖喱之后，吃起來潤潤綿綿，香濃可口。

    蒜蓉包裹著的糯米糯而不耙，帶著微微的甜意，是糯米本身的清甜，是臘腸的甜，是白糖的甜，是三種甜味融合出來的清口的甜。

    微微的甜意里透著香菇的醇味，還在感受香菇的醇味之時，一股噴涌而出的蟹香宛若龍卷風，席卷而來。

    濃烈鮮美的蟹香，帶著綿綿的蟹肉抵住牙齒，蟹肉鮮而不肥，甘而不膩，每一處肌理都透著荷葉香、糯米香以及蒜香，豐富多層次的口感瞬間侵占味蕾，瞬間折服味蕾。

    馮媛喟嘆，“比雞火腿蒸雞樅菌還好吃！”

    吳文細品著蟹肉，說：“我覺得都一樣好吃。”

    點的菜陸陸續續上桌，每一道菜都十分合馮媛的意，她埋著腦袋，嘴巴筷子動個不停。

    “慢點吃，別噎著了。”吳文遞給她一杯水。她喝下水，說：“太好吃了！你怎么不早點帶我來這里吃飯啊！”

    “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這家飯館的。”

    馮媛還要說什么，手機震動起來。點開手機屏幕，發現閨蜜發來了一串消息。剛才一直專心吃飯，沒有注意到閨蜜發了消息。她快速點開聊天框。

    閨蜜：飯該吃完了吧？

    閨蜜：嗯？怎么不回消息？

    閨蜜：還沒吃完飯啊。

    閨蜜：快點吃吧，吃完了趕快分手，回來姐妹請你吃好吃的。

    馮媛瀏覽著閨蜜發來的消息，有點尷尬地扶住額頭。她斟酌了一下言辭，回道：我誤會他了。

    閨蜜幾乎是秒回：啥？啥誤會？

    馮媛：咳，這家飯館還真的挺好吃的，不，是非常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飯館，真的太好吃了，真想不到村子里的小飯館居然會這么好吃，你一定要來這里嘗嘗這家飯館的菜！

    閨蜜：哈？

    馮媛：你現在有時間嗎？有時間的話來這里吃飯吧！

    閨蜜：我忙著呢。

    馮媛：那我給你打包一些菜回去，不說了我要繼續吃飯了。

    夜里飯館打烊后，袁如珠松了口氣。明天是周末，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回家途中，碰到拎著兔子的村民，李長貴問道：“喲，山上抓的？”

    村民笑呵呵道：“對，砍柴的時候抓到的，運氣好。”

    “這兔子真肥，得有十幾斤吧。”

    村民掂了下重量，“差不多有十五斤。”

    袁如珠忽然出聲，“兔子賣嗎？”

    “賣的。”

    “賣給我吧。”

    村民喜出望外，“你要買？行！”

    給了錢，袁如珠拎起兔籠，湊近看籠子里團成一坨肉球的大肥兔。

    小秋用手去戳兔子耳朵，“姐姐，我們要養兔兔嗎？”

    “不，買了吃。”

    “吃？”小秋于心不忍，“不要吃兔兔……”

    袁如珠揚眉，“很好吃的。”

    “我不吃！”小秋別過臉，“我是不會吃兔兔的！”

    袁如珠哭笑不得，“好吧，那明天你別吃啊。”

    到了家，袁如珠讓李長貴給兔子放血，燙皮去毛，剖肚切脊，去除多余的脂肪。然后將兔子破脊壓平，把兩條后腿的骨頭去掉。

    兔皮緊緊貼在桌面上，袁如珠拿刀，在上面劃花，一刀一刀劃下后，接著給兔子里里外外抹上料。

    料是紅酒混了鹽糖、胡椒粉，花椒粉，姜蒜茸、香葉以及紅南乳的糊狀料汁。給兔子均勻地涂抹上了料汁后，放進冰箱里腌制。

    一晚上過去，兔子已經腌制好。烘烤兔子前，袁如珠先沖洗了一下兔皮上的鹽味，在兔子表面涂了一層天然含糖質佐料，然后用木炭慢慢烘烤。

    木炭灼熱地烘烤著兔子，兔皮被烤出油，滋啦滋啦的，亮亮的油冒出來，順帶著將肉香給帶了出來。被腌制過的肉有著濃濃的料汁香味，又醇又濃，混合著兔子肉原本的肉香，使得肉香層次更加豐富，讓人聞之口水直流。

    袁如珠不停地翻轉著兔子，讓它受熱均勻。

    香味越來越濃時，兔子的顏色也越來越黃紅，她時不時地給兔子擦蜜糖水，提高它的耐火力。

    兔子焦紅焦紅的發亮時，又給它擦花生油，以免皮起泡。

    不知烤了多久，香味越來越霸道，小夏饞得口水直流，“姐姐，什么時候才能考好呀？”

    “還得烤一會兒，別著急。”

    堂屋里，小秋在玩布娃娃。她聞到從灶屋里傳來的香烤兔肉的味道，不禁舔了舔嘴。

    灶屋里袁如珠翻動著焦紅油亮的兔子，陣陣濃烈的香味從她翻轉的動作里透出來。

    肉被烤得滋滋作響，風里都是濃濃的肉香。嘟嘟和小白在袁如珠腳邊轉來轉去，也饞的不得了。

    “小夏，你去拿一些雞□□給嘟嘟小白吃。”袁如珠側頭道。小夏連忙去拿雞□□，嘟嘟小白仿佛聽懂了袁如珠的話，它倆跟著小夏追了出去。

    給嘟嘟小白拿了雞□□之后，小夏看著在堂屋里玩布娃娃的小秋，說：“兔子要烤好了，可香了，妹妹你真的不吃嗎？”

    小秋低著腦袋，“我不要吃兔兔。”

    “行吧。”小夏咬著一根雞□□重新走灶屋。

    “雞□□是給嘟嘟小白吃的，你咋吃了。”吳桂芳說道。

    小夏嘿嘿笑，“好吃。”

    “都沒什么鹽味，好吃什么？”袁如珠啼笑皆非，雞□□是她專門做給狗狗吃的，小夏居然跟狗狗搶狗糧。

    “沒鹽味兒也好吃！”小夏嚼著雞□□，緊盯烤得香噴噴的兔肉，目不轉睛，“要烤好了嗎？”

    “快了。”

    再烤了些許時間，袁如珠呼氣，“好了，烤好了。”

    “耶！”小夏激動不已。

    烤兔子裝盤，兔肉色澤紅潤，油光锃亮，鮮艷而明亮，袁如珠拿刀，切開烤兔子。

    脆軟的聲音依次從刀鋒下傳出來，只聽著這悅耳的聲音，就不禁讓人食指大動，似乎能從聲音里感受到兔子皮酥肉嫩的美味口感。

    小夏快速接過袁如珠切下來的肉。

    紅潤鮮亮的烤兔子肉落在手掌心，熱燙噴香，催著人快速去咀嚼它。他嗷嗚一聲，將香噴噴的兔肉塞進嘴里。

    兔肉入口香貫鼻喉，直通肺腑。焦焦的兔皮微微脆，嚼巴嚼巴時又軟軟糯糯，很有筋道，極有嚼頭。

    兔皮包裹著的肉細膩而柔嫩，帶著濃濃的肉鮮和醬料醇香涌到味蕾上，味蕾瞬間被帶到至高的愉悅感受里。

    肉包裹著酥脆的骨頭，牙齒咬下去嘎嘣脆，骨頭里含著骨頭原有的鮮味，而骨頭又吸收了肉皮醬料的味道，使得它自身的味道勝過了肉和皮的味道。

    整個烤兔子，皮脆，肉嫩，骨酥，肉厚處鮮香粑軟，肉薄處酥爛脆爽，腰肋又脆又韌。

    一塊肉下肚，只叫人食之欲罷不能，只叫人美得痛快淋漓。

    小夏吃得滿嘴流油，連連說好吃，吳桂芳和李長貴見狀，連忙洗手，拿烤兔肉吃。

    一塊一塊香烤兔肉下肚，極致的酥鮮讓吳桂芳和李長貴飄飄欲仙，仿若置身云端。

    “還燙著呢，慢點吃。”袁如珠見他們急吼吼狼吞虎咽的樣子，提醒道。

    “珠珠，你這兔子烤得太香了，一只怕是不夠吃。”李長貴咬了一口兔肉，油從他嘴角溢了下來。

    “沒事兒，不夠吃，我們下次再多買兩只烤了吃。”說著她望了望灶屋門口，“小秋真不來吃嗎？”

    剛說完，就見門口歪過來一個小腦袋。

    袁如珠莞爾，“小秋，快來吃兔肉。”

    小秋的目光定在冒著煙的烤兔子上，下意識咽口水，奶聲奶氣：“我……我……不吃兔兔……”

    小夏拿著一塊兔肉過來，直接塞到她嘴里，“好吃的！妹妹快吃！”

    嘴里的兔肉香香的，小秋沒忍住嚼了下，越嚼，她的瞳仁越亮，吃完后，她邁著小短腿靠近碳爐，“還要！”

    小夏咧嘴，又給她喂了一塊肉。她一口接一口的吃著，完全忘記之前自己說的不吃兔肉的話，夾邊笑出小酒窩，“小秋還要！”

    袁如珠失笑，她剛要說話，院子里就響起了敲門聲。她放下兔肉，快步去往院門口。

    打開院門，看到外面站著的人之后，袁如珠微微一滯。

    林芳菲打量著袁如珠，“請問你是……”

    她旁側，周既明的眼光在袁如珠身上逡巡，只覺這女孩看著很是眼熟。

    袁如珠不答反問：“你們有什么事嗎？”

    “我們找吳桂芳。”林芳菲眉心微蹙，這女孩的聲音聽著有些耳熟。

    袁如珠沉默了一下，“是找袁如珠吧？”

    “對。”

    袁如珠神色莫辨，看著他們倆，不再言語。林芳菲和周既明有些莫名。

    “不好意思，我找袁如珠。”林芳菲說。

    “我就是袁————”袁如珠話還沒說完，吳桂芳上前來了，“珠珠，誰啊。”

    看到林芳菲和周既明，吳桂芳愣住，“你們……”

    林芳菲夫妻倆也愣住了，珠珠？方才吳桂芳叫這女孩兒珠珠？

    林芳菲驚詫不已，“珠珠？如珠？”

    袁如珠面色淡淡，“嗯。”

    得到確定答案，林芳菲和周既明難以置信，“如珠，你怎么這么瘦了？”

    從前的如珠很胖，渾身橫肉，腰如粗桶，臉上肉堆積在一起，五官都堆的分不清了，而眼前的女孩最多不過一百二十多斤，不算胖，頂多算有些豐腴。

    瘦下來的如珠和以前的她差別很大，以至于林芳菲夫妻倆完全沒認出她來。

    袁如珠回道：“我減肥了，所以瘦了。”

    “減肥了？”林芳菲快速調整情緒，而后仔細打量袁如珠。

    如珠臉上的肉掉了很多，五官伸展開了，圓臉細眉，圓眼豐唇，眉目明凈，這番樣貌倒是有些像她年輕的時候。

    以前她總覺得如珠不像自己的親生女兒，現在倒是覺得如珠有些像自己的親生女兒了。

    林芳菲清清嗓子，說：“如珠，我們是來接你回去的。”

    小夏忽然沖過來，說：“當初是你們不要姐姐的！”他握著拳頭，憤憤道。李長貴把他拉過去，“小夏！”

    小夏沖著林芳菲夫妻哼了一聲。

    林芳菲說：“如珠，我和你爸沒有不要你，我們從來沒說過不要你。”

    袁如珠的表情始終很淡，“可是我們已經斷絕關系了。”

    “我們沒答應過和你斷絕關系。”

    “反正對我來說，我們已經斷絕了關系，林女士，周先生，我們早就沒有了任何關系，以后請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聞言周既明皺眉，“如珠，你別再犟了，跟我們回去吧。”

    “我沒有跟你們犟。”

    林芳菲握住袁如珠的手，“如珠，我知道你說的是氣話，你只是氣我們，氣我們之前……”她聲音頓了頓。

    當初把如珠接回家時，她和丈夫有些嫌棄她，也偏心熒熒，他們并非是故意嫌棄。只是和熒熒對比起來，如珠確實很差勁，差勁到他們無法相信那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所以一時接受不了。盡管努力克制，但仍然被如珠察覺到他們對她的嫌棄。而他們偏心熒熒，也是習慣性下意識地偏袒于熒熒，并非故意偏心。

    之前如珠要和他們斷絕關系，他們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也請求了如珠的原諒。可是如珠非要和他們斷絕關系，他們也氣啊，所以如珠離家時，他們沒有阻攔她。

    得知如珠去了李長貴家，他們聯系過她，然而她仍然倔著不肯回家。

    一倔就倔到了現在。

    林芳菲緩和著語氣，“如珠，跟我們回去吧，以后我們會好好待你的。”

    袁如珠把手抽回來，后退半步，“你們的女兒已經死了，現在的我不是你們的女兒。”

    “你說什么氣話。”

    “我沒有說氣話，周如珠已經死了，我是袁如珠。”

    林芳菲：“你就算改了姓，也是我們的女兒。”

    袁如珠又后退半步，繼而快速拉門，用力關門。

    “砰！”

    林芳菲和周既明被門擋在了外面。

    “如珠！如珠！”

    隔著門，袁如珠說：“別再來找我了，我再說一次，你們的女兒已經死了，我不是你們的女兒。”

    “如珠！”林芳菲用力拍門。周既明攔住她，“算了。”

    “怎么能算了，還真讓她和我們斷絕關系嗎？”

    周既明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拉走林芳菲。

    “你放心，她現在只是在氣頭上，等她氣消了，她總會回家的。”

    “可是她說她沒說氣話。”

    周既明沉吟，“就算她沒說氣話，以后她也會回家的。”

    如珠連個高中文憑都沒有，文憑低，能力差，估計賺不到什么錢，等她以后苦日子過久了，總會回家的。畢竟誰會放著好日子不過，偏去過苦日子。

    “走吧，芳菲。”周既明胸有成竹，毫不擔心。

    這邊廂，袁如珠關了門之后，轉身就回了灶屋。她拿起刀，繼續切烤兔肉。

    見袁如珠神色如常，似乎并未被林芳菲夫妻影響到情緒，甚至平靜得有些不正常，吳桂芳和李長貴很驚訝。

    吳桂芳：“珠珠……”

    “嗯？”

    “你真的……不回周家了嗎？”

    袁如珠抬眸，“嗯，我已經和他們沒有關系了，以后不會回周家。”

    “可是你畢竟是他們的女兒，他們畢竟是你的親生父母。”

    袁如珠搖頭，“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我是袁如珠，不是周如珠，周如珠已經死了，之前自殺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幺姨，我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以后不要提他們了，好嗎？”

    吳桂芳欲言又止，最后她嘆息一聲，“好，以后咱不提他們了。”

    袁如珠莞爾，眼角彎彎，“吃烤兔肉吧，咱們繼續吃，冷了皮就不脆了。”

    灶屋里肉香肆意，半只兔子將將吃完，院門又被人敲響。袁如珠擰眉。

    林芳菲他們又來了？她起身去開門。

    “袁老板。”村民笑出一口白牙。

    是昨天晚上賣兔子的村民。

    袁如珠問：“請問你有什么事嗎？”

    村民拎起地上的兔籠子，說：“今兒又逮到了一只兔子，也挺肥的，袁老板你還要嗎？”

    袁如珠瞥了瞥籠子里的兔子，“你等一下，我去拿秤。”

    就是要買的意思。村民笑呵呵：“哎，好嘞。”

    小秋正在啃兔腿，見袁如珠拎著兔子進屋，她開心道：“姐姐！又要烤兔兔嗎？”

    “怎么不問是不是要養兔子？”

    小秋齜牙，“兔兔好吃。”

    袁如珠失笑，放下兔籠。

    “又買了兔子？還打算烤了吃？”吳桂芳問。袁如珠略一思索，“才吃烤兔肉呢，又吃的話有點膩。”

    她沉吟半晌，“晚上就不做大盤雞了，做大盤……兔吧？”

    本來晚上準備做大盤雞吃，既然買了兔子，就吃大盤兔。袁如珠打算用大盤雞的做法做大盤兔。

    吃過午飯，一家人紛紛回房午休。袁如珠練了半個小時的廚才去午休。她在床上躺了好半天，仍然不能入睡。

    她輾轉反側，腦海里盡是林芳菲和周既明的面龐。

    林芳菲和周既明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他們以后肯定還會來糾纏。畢竟她現在的確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血緣關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她有些心煩。不想再與他們多糾纏。他們的女兒的的確確已經死了，可她又不能明說。

    思及原主的父母，又不免想起了她在古代的父母。她嘆氣，思緒雜亂起來。

    下午兩點半，鬧鐘將她吵醒。

    她揉著眼角，看向蹲在床前的小秋，“小秋？你怎么在這兒？”

    小秋咧嘴，“姐姐，快起來做大盤兔！”

    “現在才兩點多，還早著呢。”

    小秋癟嘴，“那能不能快點做呀。”

    袁如珠笑著摸摸她的腦袋，“還早。”

    快五點鐘時，村里家家戶戶開始升起炊煙，吳桂芳系上圍裙，開始準備晚飯。

    為了讓袁如珠多休息休息，晚飯吳桂芳來做，袁如珠只負責做大盤兔。

    吳桂芳淘米蒸米，洗菜切菜，不一會兒，袁如珠牽著小秋進入了灶屋。

    “幺姨。”

    “珠珠，兔肉砍好了，就等你來做了。”

    “嗯嗯。”袁如珠洗手系圍裙。起鍋燒水，兔肉冷水下鍋焯。去除掉血水和腥味后撈出來，沖洗干凈。

    接著她熱鍋燒油，用勺子滑油，隨后下姜片。姜片逐漸被炸香，這時候她把小蔥下進鍋里，和姜片一起炸。

    姜片和小蔥都炸香了，此時將豆瓣醬、干辣椒和八角桂皮大料炒進鍋里。

    鍋里炒出了紅油時，袁如珠把焯過水的兔塊倒進鍋里。快速顛鍋顛勺，前后翻鍋。翻炒到上色，她倒了些料酒，給兔肉去腥。翻炒幾下后又加了些糖色，繼續翻炒。

    鍋里的兔塊已經變得醬黃，袁如珠倒水，水位將將沒過兔塊后，開始調味。鹽、雞精，生抽，胡椒粉通通下入鍋內，倒啤酒增香，最后把提前切好的土豆塊兒倒進鍋里。

    兔塊和土豆塊攪和均勻之后，她蓋上鍋蓋，小火燒煮。

    鍋里的湯汁漸漸冒泡，沸騰聲里，兔肉和土豆逐漸漸燒入味，兔肉香和土豆的香味緩緩融合，鮮味和綿糯融合成了一種奇香。

    小秋圍在灶邊，手背直擦嘴角流下來的晶瑩。

    兔肉土豆燒得差不多了，揭開鍋蓋，熱霧撲鼻而來。小秋深深吸氣，“好香！好香！”

    袁如珠用手揮了揮熱氣，挑出鍋里的蔥姜大料，然后把切好的青紅椒大蔥下入鍋內。

    青紅椒大蔥斷生炒熟，再翻炒幾下，袁如珠調大火，開始收汁。

    鍋里的湯汁越收越濃稠，青紅椒大蔥的辛香和蔥香深深地滲進了兔肉和土豆里。

    出鍋前，袁如珠往鍋里滴了一些明油，以此來增加菜品亮度，翻炒均勻之后出鍋裝盤。

    熱騰騰的兔肉土豆裝盤，再把之前煮好的寬面和寬粉條拌進去，最后撒上芝麻，大盤兔便做好了。

    吳桂芳將大盤兔端出去，袁如珠揭開泡壇，取出泡好的胭脂蘿卜和胭脂蘿卜桿子。

    酸酸脆脆的胭脂蘿卜和胭脂蘿卜桿子很下飯，也很配大盤兔。一口鮮濃的兔肉，一口酸脆的紅蘿卜或者紅蘿卜桿子，滋味甚美！

    大盤兔上桌，霸道的香氣立刻以桌子為中心，向四周發散開來。

    “好香呀！比烤兔肉還香！”小夏搓搓手。

    盤子里的大盤兔金紅油亮，色彩鮮艷，香氣濃厚，只沖擊著人的視覺，讓人等不及想立刻將其通通卷進口中。

    小夏第一個去夾大盤兔，嫩嫩的兔肉軟爛入味，不腥不柴，鮮嫩可口，爽滑香辣，味重醇厚，對于味覺來說極具沖擊感，一瞬間就占據了味覺中心。

    燒的軟耙耙的土豆軟糯香潤，甜甜的，每一寸都透著辣香。而辣香里又透著肉香，細膩中帶著粗獷的肉香，極其入味。

    “這土豆燒得跟肉一樣好吃。”吳桂芳止不住喟嘆，然后她又去夾大盤兔里的寬粉。

    透明的寬粉亮晶晶的，吃起來很Q彈筋道，里面滲進了湯汁，吃起來香辣鮮美，很是爽口。

    吳桂芳吸溜著寬粉，說：“單吃這寬粉我都能吃兩碗。”

    小夏也嗦著寬粉，“我能吃三碗！”

    李長貴說：“珠珠，寬粉怕是不夠吃，還有沒？”

    “我再去煮一些。”袁如珠起身去灶屋，很快端來煮好的寬粉，拌進大盤兔里。

    一家人齊齊嗦著亮晶晶的寬粉，屋子里都是吸溜吸溜的聲音。

    袁如珠吃著酸酸脆脆的胭脂蘿卜，說：“今天吃大盤兔，明天吃大盤雞。”

    小夏鼓掌：“好誒！”

    小秋問：“姐姐，大盤雞好吃嗎？”

    “好吃的，和大盤兔一樣好吃。”

    吳桂芳他們以前沒吃過大盤雞，也不怎么了解這道菜，還是之前珠珠說了這道菜，他們才知道原來這是一道新疆菜。

    “新疆人還挺會吃的。”吳桂芳又嗦了一口寬粉。

    “咱們國家每個民族的人都挺會吃。”袁如珠笑笑。

    李長貴突然想起了什么來，“明天可能吃不了大盤雞了。”

    袁如珠：“為什么？”

    “明天要去吃酒（吃酒席），王宗林大兒子娶媳婦，咱得去吃酒。”

    王宗林是雜貨店老板。他大兒子明天娶媳婦，要擺酒席。

    “哦，那明天就去吃酒吧，以后再做大盤雞吃。”袁如珠想起了這件事。

    以往，若是要去哪里吃酒，小夏小秋最高興了，因為吃酒可以吃很多好吃的，可以吃好多好多肉，村里其他孩子也一樣，吃酒對他們來說是很開心的事。所以他們總是期盼著去吃酒。

    但是現在小夏小秋卻不那么期盼吃酒了。現在他們天天吃大魚大肉，所以也就不那么期盼吃酒了。

    次日，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里，袁如珠緩緩轉醒。她聽著鞭炮聲，心想肯定是王宗林家放的鞭炮。

    吃過早飯后，袁如珠見吳桂芳他們都換上了漂亮衣服，她失笑，也去換了好看的件衣服。去吃酒總得穿得體面點的。

    收拾好后，一家人去往王宗林家。路上遇到同去吃酒的村民，村民立刻湊過來，“桂芳，也去王家吃酒呢？”

    “對。”

    “哎喲你們這衣服真不錯，著質量就很好，不便宜吧？”

    “還行。”

    “得多少啊？”

    吳桂芳說了個數。村民張了張嘴，有些羨慕地嘖嘖幾聲，“難怪看著質量不錯，版型也這么好。”

    袁如珠戴著耳機，手里牽著小秋，不疾不徐往前走，不一會兒，王家院子出現在視野里。

    “砰！”

    路口有人在放炮。

    小秋嚇得一把抱住袁如珠的腿。袁如珠捂住小秋的耳朵，然后睇了睇放炮的人。村里辦酒席，會放炮慶祝，這種炮比鞭炮聲音更炸更響，著實有些嚇人。

    放炮的村民發現袁如珠的身影，熱情地招來招手，“袁老板，你也來吃酒？”

    袁如珠頷首，牽著小秋穿過路口，進入王家院子。

    院子里人聲嘈雜，七八張桌子上幾乎圍滿了人。院子左邊的露天鍋灶里煙霧陣陣，食物的香氣一陣一陣涌出來，在整個院子里彌漫不止。

    鍋灶前，袁如珠看到了林有旺和李麗的身影。他倆是酒席的主廚？她正要走過去，就只見王宗林大步向她走來。

    王宗林笑容滿面，“袁老板，歡迎歡迎。”

    “恭喜。”袁如珠并不多言語，打了聲招呼后側身去鍋灶那邊，然而她剛抬腿，就有一群人圍了過來。

    “桂芳外甥女，你來了呀。”

    “如珠，來吃酒？”

    “袁老板你也來了呀。”

    “……”

    “如珠今天真俊啊！”

    圍過來的這些人，有些認識，有些不認識，袁如珠一一回應。只是聽著他們滔滔不絕的夸獎和恭維，她有些想扶額。

    “我有點事先過去一下。”她把小秋交給身后的吳桂芳，快速鉆出人群。

    這群人又圍到了吳桂芳和李長貴身邊。

    “哎喲，你們今天穿的真好看！”

    “桂芳，咱倆一個歲數，你咋看起來比我年輕這么多？”

    “長貴也是，你倆怎么越活越年輕了？”

    “小夏越長越俊了，以后肯定是個大帥哥！”

    “小秋也越長越乖了，這是隨了你們夫妻倆啊。”

    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你夸一句我夸一句，夸得吳桂芳他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們從未被如此恭維過，不好意思的同時，心也有些飄了起來，夫妻倆不禁挺直身板，樂呵呵應著話。

    “桂芳，你們家飯館還差人不？”有人突然問道。

    “現在還行。”

    “我看你們家生意飯館越來越好，以后肯定還是會差人的，你要差人就告訴我一聲，我干活可利索了。”

    另有人插話：“我干活也利索！”

    吳桂芳但笑不語，含糊地嗯了一聲，然后牽著小秋去禮房掛禮金。

    這邊廂，袁如珠步至鍋灶前，觀察長長的案板上放著的菜。

    “老板？你也來了？”林有旺注意到袁如珠的身影，忙不迭放下鍋鏟。

    “嗯。”袁如珠指指案板上的鹵牛肉，“牛肉鹵得不錯。”

    被袁如珠夸了，林有旺受寵若驚，“肯定不如老板鹵的好的。”

    李麗插話，“老板，王家之前有沒有請你來辦酒席啊。”

    “請了，我拒絕了。”

    “老板你要是沒拒絕的話，咱就可以吃你做的壩壩席（方言酒席）了。”李麗有些可惜。

    “王宗林請不起咱老板吧，咱們一天工錢三百塊，要是請老板的話，三千塊恐怕都不行！”林有旺笑道。

    袁如珠：“一天三百？”

    “對，三百，以前都是兩百六的，王宗林多給了四十。”

    這幾個月，王宗林在如珠飯館門前擺攤，賺了不少錢，所以給工錢給得慷慨了一些，今天壩壩席的菜色也很不錯。

    燒白，紅燒魚，軟炸蒸肉，粉蒸牛肉，泡椒鳳爪，梅菜扣肉，紅燒豬肘，夾沙肉，椒麻雞……道道都是硬菜。以往村里的壩壩席菜色可沒這么好。

    林有旺笑呵呵：“這都是托了老板你的福！”

    如果不是老板在村里開了飯館，如果不是老板手藝好，有這么多人來吃飯，王宗林也不會賺這么多錢，給廚師的工錢也不會這么多，壩壩席的菜色也不會這么好了。

    聽到林有旺的話，袁如珠笑了下，未置一詞。為了不耽誤林有旺和李麗燒菜，袁如珠說了兩句話就離開了。

    禮房里，吳桂芳拿出禮金掛上。記賬的人給了她一袋喜糖和一罐紅牛。

    拎著喜糖和紅牛走出禮房時，迎面碰到李爺爺和小虎，吳桂芳：“李大爺，您也來了？”

    “哎。”李爺爺牽著小虎，走進禮房。

    吳桂芳驚訝：“您這是要掛情（掛禮金）？”

    李爺爺點頭。

    以前，村里有人辦酒席，主人家會請村里窮得吃不起飯的人來吃酒席，不用掛禮金，白吃的。

    李爺爺和小虎以前吃酒席是從來不用掛禮金，他就是想掛禮金，主人家也不會收他的禮金。當然他也沒錢掛禮金。

    然而現在李爺爺賺到錢了，再也不用在壩壩席上吃白食，他有錢掛禮金了。他上前，拿出禮金，遞過去。

    記賬的人見李爺爺掏出了錢，他連忙擺手：“李大爺，您不用掛情。”

    “那咋行。”李爺爺搖頭，直接把禮金塞到他手里。記賬的人有些為難。

    見狀，吳桂芳眼珠一轉，笑道：“李大爺，這段時間擺攤賺了不少錢吧？我看您生意挺好的。”

    李爺爺接茬：“是賺了不少錢。”說著他又對記賬的人說：“快收下記賬。”

    記賬的人聽到吳桂芳說李爺爺擺攤賺了不少錢，便不再猶豫，收錢記賬，將喜糖和紅牛遞給李爺爺。

    李爺爺看著手里的喜糖和紅牛。房間里的燈光籠罩著他，仿佛給他鍍了一層金光，佝僂的背脊慢慢挺了起來。他咧嘴，露出缺了牙的嘴，佝僂的背脊越挺越直。

    作者有話說：

    大肥章~

    ps：我的完結美食文：御廚的小飯館[美食]，開局一個路邊攤[美食]

    43  ☪ 第 43 章 ◇

    ◎橙香脆皮牛肉、羊肉湯◎

    “小虎, 我們去玩擦炮！”小夏向小虎招手。小虎跟李爺爺打了聲招呼后，拉著小夏的手走出禮房。

    “誒？小虎你有兒童手表了？”小夏突然注意到小虎手腕間的兒童手表。

    “嗯！爺爺前兩天給我買的！”

    “多少錢呀？”

    “兩百多。”

    小夏的兒童手表六百多，他摸摸自己的兒童手表, 說：“小虎，你的手表比我的要好看！”

    小虎咧嘴, 很珍惜寶貝地撫摸腕間手表，“小夏哥哥你的手表也好看。”

    玩擦炮前, 小虎把兒童手表取下來，放進兜里，生怕手表被擦炮弄壞了似的。小夏沒取手表, 他摸出擦炮，啪啪啪地炸擦炮。

    “小夏！”王小圖跑過來, “給我幾顆擦炮, 我也想玩兒！”

    小夏十分慷慨, 給了王小圖整整一盒擦炮, 王小圖高興壞了, 一把抱住小夏，“小夏你真好！”

    旁邊的桌子上，村民圍在一起打牌, 李二嬸子放下牌, 視線掃過不遠處的小夏。她眼珠一轉，低聲道：“小軍，去, 去跟小夏他們一起玩兒。”

    含著棒棒糖的小軍皺眉，“我和他們不熟。”

    “玩著玩著不就熟了。”她拍拍小軍, “你多跟小夏一起玩兒玩兒。”

    “可是我為什么要多跟小夏一起玩兒玩兒？”

    李二嬸子默然。她想讓小軍多跟小夏一起玩玩, 跟小夏打好關系, 可她又不好明說。她咳嗽一聲，“反正你多跟小夏玩玩。”

    小軍皺著眉，沒理李二嬸子的話，直接跑開了。

    李二嬸子：“嘿你這孩子，咋不聽話呢！你給我回來！”

    然而小軍早已跑得不見蹤影。

    離開席還有好一會兒，袁如珠擺脫了圍在她身邊不停恭維的村民，快速走出院門。

    “姐姐，你要不要玩？”小夏見出來了，連忙跑過來。袁如珠搖搖頭，目光落在前方的小竹林里。

    竹林在地面投下一片陰影，宛若一個翠綠的屏障，遮去了陽光的燥熱，引著人去竹蔭下面納涼。

    袁如珠立刻搬起一個凳子，進入小竹林。坐在小竹林里，沒人再來打擾她，她松了口氣。葉子被風吹的沙沙作響，風里有竹葉的清香，她微微吸氣。

    右前方有人在劈柴。

    黑瘦的少年拿著斧子，三兩下就劈完了一根粗木頭。

    人看著瘦，力氣倒是挺大。袁如珠認出他來。是之前在河邊吹笛子的少年，好像是叫……李琎？

    王家院子里有人出來，將李琎剛劈完的柴抱了進去。村里辦壩壩席一般是燒煤炭和燒柴火，會專門請人來劈柴，李琎年紀這么小，應該不是主人家請來劈柴的？

    袁如珠沒多想，她戴上耳機看劇。她看的這部劇是之前吳桂芳一直追的劇。劇集很長，但更三停四，實在是讓人追的漸漸失去耐心。

    更得太慢，又不加更，若是有超前點播就好了。不管超點要花多少錢，她都可以買，只要能一次性看完。更三停四的更新方式實在是太慢了。

    兩集電視劇看完，小夏跑過來，“姐姐，吃飯啦！我幫你占了位置！”

    袁如珠起身走出小竹林，一走進院子，就有人沖著她喊道：“袁老板，坐這里吧！”

    “桂芳外甥女，坐這里坐這里！”

    “坐這里坐這里！”

    “……”

    袁如珠笑著一一拒絕，跟著小夏往前走。

    “這里這里。”小夏帶她來到一處桌位。桌上坐著小秋、小虎、王小圖、鴻光以及其他孩子，全是一群孩子。

    孩子們異口同聲：“姐姐！”

    袁如珠應了聲，入座后，她問小夏，“幺姨他們坐哪兒？”

    “他們在那里。”小夏指向斜前方。斜前方的桌子上，坐著吳桂芳和李長貴，他們旁邊坐著李爺爺還有老劉和老劉妻子。吳桂芳見她入座了，向她招手，“珠珠，要不要過來坐？”

    “我就跟小夏他們坐一起吧。”

    幫工走過來，將一次性透明桌布鋪到桌上，把喜糖堆到桌子中間。孩子們立刻伸手去喜糖，生怕手速慢了就被搶完了。袁如珠沒去搶，小夏小秋也沒去搶。若是以往，小夏小秋也會像其他孩子一樣急吼吼地去搶糖吃，然而現在他們天天都能吃糖，也便不稀罕糖了。

    不到五秒鐘，桌子上的喜糖被孩子們瓜分干凈。搶到糖的孩子們咧著嘴，像是搶到了什么珍寶一樣。

    十分鐘后，正式開席上菜。一道道熱騰騰香噴噴的菜上桌，孩子們動作極快，紛紛開始搶菜。

    袁如珠不著痕跡地環顧四周，不止是孩子，大人們也在搶菜吃，有些大人還拿著塑料袋子，悄悄把菜藏進袋子里，有些甚至把袋子拿到桌面上，明目張膽藏菜。

    這倒是很正常，清河村窮，村民們平時很少能吃到這么多大魚大肉的硬菜，自然會搶著吃。

    尤其今天酒席的菜色比以前村里酒席的菜色要好，村民們自然是搶得更厲害了。

    搶菜的行為是很粗魯很不文明的陋習，默默地看著孩子們搶菜吃，袁如珠垂睫，無聲嘆息。她并非是嫌棄他們的陋習，她只是覺得有些難過。

    正是因為窮，他們才會有這樣的陋習。

    清河村，還需努力脫貧致富。

    她斂氣，發現小夏小秋沒怎么動筷，她說：“你們怎么不吃？”

    視線從狼吞虎咽的小伙伴們身上收回來，小夏低聲對袁如珠說：“我……不餓，讓他們多吃點吧。”

    小秋也點點腦袋，“讓他們吃。”

    另一邊桌子上，李長貴和吳桂芳看著不停搶菜的村民。他倆互相對視一眼，而后便不再怎么夾菜，把菜都讓給著急搶菜的村民們。

    袁如珠抿著花生牛奶，用勺子去挖蒸糯米。泥巴色的老式土碗里，蒸得晶瑩的糯米香氣綿綿，里面撒著蔥花，碗底墊著軟糯的土豆。因為里面沒有肉，所以孩子們沒怎么吃這道菜，袁如珠倒是挺喜歡吃這道菜。

    撒著蔥花，墊著土豆的咸口糯米，著實合她的口味。

    她吃著香糯的糯米，此時新郎新娘來送紅包了。收了紅包后，袁如珠撂筷退席。

    吃完酒席，吳桂芳和李長貴繼續留在這里跟別人嘮嗑，小夏他們也留在這里跟其他小伙伴們一起玩耍，袁如珠沒在這里多停留，打了聲招呼后回了家。

    院門一打開，小白和嘟嘟就撲了上來。她擼了擼狗狗，歇息片刻便去灶屋練廚。

    晚上開席，袁如珠吃完席就要走，吳桂芳拉住她，說：“等會兒要放煙花，看完了再回去吧？”

    王家買了不少煙花，煙花整整放了二十分鐘，看了會兒天空中絢爛多彩的煙花，袁如珠低頭一瞧，見壩壩里所有人都望著天空。明亮燦爛的煙花彩輝映在每個人臉上，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她微微揚唇。

    翌日清晨，吳桂芳將洗得干干凈凈的桃子遞給袁如珠，“珠珠，記得把核留下。”

    “好。”

    今天是立秋。桃有“逃”的諧音，立秋食桃，有逃避災禍之意。桃子吃完留下桃核，等到除夕時，丟進火爐里燒成灰燼，就能保佑接下來這一年遠離災禍和瘟疫。所以每每立秋這一天，總是要吃秋桃的。

    “我先去跑步，跑完回來再吃。”

    晨練途中遇到村民，村民說：“如珠，王家那邊已經開早席了，快去吃席！”

    “今天不去了。”

    “不去了？那多劃不————”村民把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本來他想說不去吃的話劃不來的。一般掛了禮金之后，村里人都會拖家帶口去吃席，而且不只是吃一頓，酒席辦多久就吃多久，就是為了把禮金錢吃回來。

    如珠這女娃能干，很能掙錢，他們家估計也不在意這點禮金錢，所以不去吃席也不會覺得劃不來了。他目含艷羨，要是自家女兒也能像如珠這樣能干，他就能和李長貴他們一樣，天天享福了。

    袁如珠跑完步回家。院子里，小夏蹲在屋檐下，一臉惆悵。

    袁如珠挑眉，“怎么了小夏？”

    “今天立秋了。”

    “嗯，立秋？立秋怎么了？”

    “暑假已經過去一半了。”

    原來他一臉惆悵是因為這個，袁如珠失笑，“暑假作業做完沒？”

    “早就做完啦。”小夏托腮，“暑假過得好快呀，再過二十幾天，我就要上六年級了，上完六年級，就要上初中了。”說到這里他的語氣蔫了下去。

    “怎么，不想上初中？”

    “去鎮里上初中，就不能每天都回家了，只有周末才可以回家。”

    原來是不想離家。袁如珠摸摸他的腦袋，說：“怎么不能每天回家？來回也就一個半小時的路程而已，可以每天回家的呀。”

    村里的孩子去鎮上上學，基本上都是住宿在學校里的。每天回家要花車費，還費時間，實在是劃不來。最主要的原因是費錢。所以村里的孩子去鎮里上學慣例都是要住宿在學校里的。

    袁如珠略一思忖：“以后你要是不想住在學校里，就每天回家吧，家里也不缺那點車費錢，或者，等以后我們買車了，可以天天送你上學。”

    說到此，她捏捏下巴，是時候買輛車了。

    袁如珠立即和吳桂芳李長貴說了買車的事。

    吳桂芳：“現在就買？”

    “可以現在買，也可以拿到駕照了再買，幺姨幺姨爹，你們倆去學車吧，我現在沒時間學，你們可以先學了。”

    李長貴語氣有些雀躍，“行。”

    “我就不學了吧，長貴會開車就行了，”吳桂芳擺擺手，“我就不學了。”

    “也行。”袁如珠轉頭問李長貴，“幺姨爹你快點去學車吧？”

    “啥時候去？”

    “現在就可以去。”

    “可我要是去學車的話，店里的活咋辦？”

    “再招兩個人吧。”

    商量好學車事宜，袁如珠把手里剩下的桃子啃完，桃核留存下來。

    關于立秋，民間有句俗語：“立秋到，貼秋膘，冬去春來身體好。”

    孟秋時節，得多吃肉，補充因伏熱而流汗的虧虛，提高免疫力。牛肉羊肉很是滋補，所以立秋這一天，人們通常會吃牛肉羊肉。

    “羊肉就燉湯喝吧，牛肉的話……”袁如珠思索半晌。

    “尖椒牛肉！”小夏舉手，“做尖椒牛肉吧！”姐姐炒的尖椒牛肉可好吃了。他還想吃姐姐做的尖椒牛肉！

    袁如珠想了想，說：“今天不吃尖椒牛肉，吃橙香脆皮牛肉吧。”

    “橙香脆皮牛肉？好吃嗎？”

    “好吃，保證你會喜歡。”

    袁如珠在灶屋里忙活，灶屋里乒乒乓乓作響，院子里，吳桂芳摘下南瓜，正準備進灶屋，見李長貴一邊掃地一邊傻樂呵，她說：“啥事兒這么高興？”

    李長貴摸摸后腦勺，“沒啥，沒啥。”

    其實他不說，吳桂芳也能猜出來，家里要買車了，長貴當然很高興。男人就沒有不愛車的。她笑了笑，抱著新鮮的南瓜進入灶屋。

    袁如珠從冰箱里取出牛小排。牛小排用鹽和蔬菜汁腌制過，在冰箱里醒了一些時間，已經可以用來烹飪了。

    將每一片牛肉都裹上蛋黃和面包糠后，她用橙汁、鹽、黃油和水淀粉調了一個醬汁，把切成小粒的橙子肉倒進醬汁里攪和均勻。

    鍋里的芝麻油燒熱了，牛肉下鍋。牛肉一下鍋，不多久便快速起酥，沸騰的油泡泡里，裹了蛋黃和面包糠的牛肉很快便披上了金黃的盔甲。

    牛肉炸好，她快速將其撈出控油。鍋里留底油，煸炒香蒜泥。蒜香濃濃時，炸的金黃起酥的牛肉再次下鍋，滲透了醬汁的橙子肉也隨之下鍋。

    袁如珠握著鍋柄，快速翻炒牛肉，翻炒期間，她給牛肉淋了一下油，牛肉的顏色頓時更加明亮起來。淋過油，橙香脆皮牛肉出鍋。

    炒得金黃的牛肉上裹著晶瑩的醬汁兒，亮黃噴香，直引人不斷分泌口水。

    “我嘗嘗我嘗嘗！”小夏小秋把筷子伸過來。

    裹著亮黃醬汁兒的的脆皮牛肉入口酸甜，濃濃的橙香瞬間彌漫至口腔每一處，十分清新爽口。

    清新宜人的橙香里，牛肉外酥脆，內軟嫩，咀嚼之間能感受到絲絲縷縷的蒜香。蒜香恰到好處地壓住了牛肉過于厚重的原味，使得牛肉吃起來更加鮮美可口。

    整個橙香脆皮牛肉酸甜清香，外酥里嫩，鮮美爽口，牛肉的每一寸肌理里都飽含著橙香，口感極顯層次，回味尤其清爽。

    小夏鼓著腮幫，說：“比尖椒牛肉好吃！”

    小秋也道：“比尖椒牛肉好吃！”

    袁如珠讓小夏把橙香脆皮牛肉端出去，她揭開湯鍋鍋蓋盛湯。

    燉得鮮味濃濃的羊肉湯香氣滾滾而來，她深深一呼吸，五臟肺腑里頓時溢滿了肉湯鮮香。

    桌上擺滿了菜，橙香脆皮牛肉，羊肉湯，大盤雞，泡椒鳳爪，蒸糯米，涼拌黃瓜，涼拌木耳，香煎豆腐，白霧騰騰的菜擺了滿滿一大桌。

    袁如珠低頭吹碗里的羊肉湯，然后吸溜一口湯。

    羊肉香味濃郁的湯汁沒有半分膩人喉嚨的膻味，每一口都是濃盛的鮮味，她呼氣，繼續喝湯。

    濃湯煨得軟爛的???肥?嫩，清湯里的醬汁將羊肉煮的得略微紅亮。因為燒了好幾個小時，肉質?焦?爛，松軟細膩，吃起來格外香嫩。

    “好吃好吃！”小秋啃著羊肉塊，頰邊邊沾了油。吳桂芳擦掉她頰邊的油漬，說：“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吳桂芳一口喝完碗里的羊肉湯，接著舀了一碗南瓜紅豆燜飯。

    五顏六色的燜飯燜得軟糯糯的，米飯的香氣里滲透了果蔬清甜，味型很是解膩，尤其是搭配著一桌子肉菜吃，尤其清爽解膩。

    下午五點多時，吳桂芳把中午沒吃完的剩菜熱了，又炒了兩個菜，她對小夏說：“去喊你姐姐他們吃飯。”

    日頭西沉，紅霞靄靄，晚風習習，歸巢的鳥兒順著向晚的風在天際留下道道淺影。將桌椅飯菜搬到院子里后，一家人開始吃飯。

    “鍋里還有很多羊肉湯，估計明天才能吃完。”吳桂芳喝著湯，說道。

    “可以用來煮面吃，晚上夜宵吃羊肉湯面？”袁如珠提議道，“羊肉湯放久了就不新鮮了，趁著新鮮快點吃完吧。”

    “也行。”

    袁如珠頷首，余光觸及籬笆下面栽種著的美人蕉和水仙花。院子里就種了兩種花，略顯單薄了些。她托腮，沉吟道：“咱家種的花太少了，再多種一些花吧，多種一些花看起來熱鬧些。”

    吳桂芳看了眼籬笆下盛開的水仙花美人蕉。之前他們疲于生計，哪里有閑心思養花，水仙花和美人蕉不需要人養，所以他們只在院子里種了水仙花美人蕉，沒再種別的花。

    袁如珠：“再種一些芍藥薔薇什么的吧，對了，一定要種長春花，長壽花四季都開的。”

    “行，種花的事就交給我了。”李長貴說著，用拇指滑了一下手機屏幕。

    見狀吳桂芳說：“吃飯就別刷抖音了。”

    “又不耽誤吃飯。”李長貴笑呵呵，繼續刷抖音。刷到下一條抖音時，他微微一愣。

    作者有話說：

    橙香脆皮牛肉酸甜爽口，羊肉湯鮮美可口，立秋吃棒極了！

    ps：有二更，依舊是大肥章(?ω?)

    44  ☪ 第 44 章 ◇

    ◎撻撻面◎

    下一條視頻封面上寫著：清河村小飯館。

    清河村的小飯館？清河村就一家飯館, 不就是他們家飯館？

    李長貴語速急促：“有人在抖音推薦了我們家飯館，點贊有十萬！”

    “我看看。”吳桂芳湊過去，“這么多點贊！看看評論, 快點開評論看看。”

    評論有夸的，有質疑的, 但質疑的更多。

    吳桂芳皺眉：“居然有人說這是咱們花錢買的營銷，咱啥時候花錢買營銷了, 這不污蔑人嗎？”

    很多網友覺得抖主夸大其詞，一致認為根本不可能有這么好吃的飯館，尤其還是在這種小鄉村, 所以很多人在罵抖主恰爛錢，罵飯館不要臉買營銷。

    吳桂芳：“胡說八道！”

    李長貴也氣著了, 當即就要發評論反駁, 袁如珠突然把手機搶過來。她直接點了“不感興趣”, 刷走了視頻, “別看這些, 不用氣。”

    “可是這么多人罵咱們。”

    “罵吧，挺好的，都是熱度, 可以吸引別人來我們家飯館吃飯, 也是好事。”

    袁如珠這么一說，李長貴和吳桂芳氣消了一些。

    “好啦，別管這些了, 咱們好好吃飯。”袁如珠給他們倆夾了一塊橙香脆皮牛肉。

    晚上夜宵準備吃撻撻面。撻撻面，只用清水和面, 勁道口感完全靠手揉的面條。是川渝地區的特色手工寬面。用鮮美的羊肉湯來做撻撻面, 滋味甚美。

    晚上八點多, 袁如珠取出面粉搓成條，抹上清油后，靜置備用。時間一到，她開始撻面條。

    她拉長面條，白軟的面條顫顫巍巍，越來拉越長。她動作嫻熟流暢，一根根面條很快在她手下撻了出來。

    面條撻好，她改刀帶皮五花肉，做撻撻面澆頭。

    焯過的五花肉入六成熱油小火炸，肉中的油被逼出來時，五花肉已經變得金黃干香。她撈出炸得金黃干香的五花肉。另起鍋燒油，炒香蔥姜，蒜瓣，八角，野山椒，豆，南姜片，豆瓣醬，辣妹子醬和小米辣，隨之她將五花肉倒入鍋內翻炒。

    炒勻后，烹入二鍋頭，二鍋頭很快被大火收干，她往鍋里倒清水沒過肉塊，又添了些花雕酒和啤酒。最后用鹽、味精、糖色、生抽、紅曲米、大廚四寶老母雞粉調味。

    小火煨著紅燒肉的空檔，袁如珠繼續撻面條，待肉塊軟爛，油分被充分榨出時，紅燒肉澆頭便做好了。

    煮面期間，袁如珠快速兌碗，碗里加入滾燙的羊肉湯，紅油、雞精、味精、花椒面，待攪和均勻，她把煮熟的面條撈進碗里。

    白軟的撻撻面一入紅湯里，便被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紅色，羊肉湯煮出來的面條鮮得不得了，澆上紅亮的五花肉澆頭之后就更鮮了。

    “快吃吧。”袁如珠一邊澆紅燒肉，一邊讓吳桂芳他們端面。

    熱乎乎的撻撻面十分筋道，羊肉和五花肉的味道入了面條里面，很是鮮美入味，鮮美之中透著麻辣椒香，吃著舌尖火熱，心頭火熱，全身也火熱起來。

    袁如珠擦擦汗，將空調溫度調低一度。

    “我們店里還沒賣過面條呢，”小夏嗦了一口面，“姐姐，店里也賣撻撻面吧，肯定很多人喜歡吃的。”

    “可以。”

    吃完面條，再看了半個小時的電視，一家人洗漱入睡。

    月落日升，新的一天伊始時，如珠飯館門前已經排起了長隊。公路上，兩輛車子同時停下來，一男一女分別從兩輛車子里下來。一下車，他們極速奔向飯館。

    幾乎同時抵達隊伍后方，兩人站到了同一個位置，女生對男生說：“我先到這兒的。”

    “明明是我先到的。”

    “我先到的，你講不講理啊，去后面排著。”

    “不是，不講理的是你吧，我明明比你快一步，你硬插過來的！”

    排在他倆后面的食客說：“你倆好像是同時到的。”

    同時到的，怎么排先后？

    女生抿唇，“我是女生，你就讓讓我唄。”

    男生：“憑什么你是女生我就得讓你？”

    “女士優先嘛……”

    “那我還說男女平等呢。”

    “你一個大男人怎么這點風度都沒有。”

    “憑什么男人不讓著女人就是沒風度，女人不讓著男人不也是沒風度嗎？”

    女生：“……”

    后面的食客插嘴：“小伙子，反正她排你前面的話，也就多一個人而已，也沒啥，你就讓讓吧。”

    “多一個人而已？萬一剛好排到我，我想吃的菜就賣完了呢！”

    食客沉默了。換位一想，這小伙子的做法似乎無可厚非。如珠飯館的菜賣得太快，有時候辛辛苦苦排這么久的隊，然而想吃的菜卻被前面的人搶完了……所以沒有人愿意把前面的位子讓給別人的。

    要怪就怪如珠飯館太好吃了。看著還在爭吵的小伙子小姑娘，食客扶額，要不是如珠飯館太好吃，他倆怎么會吵得這么厲害。

    他在心里默默祈禱，希望輪到他的排號時，自己想吃的菜沒賣完。

    午時，太陽隱沒在云層里，稀疏但仍然熱烈的光襲著清河城。清河城第一中學，高三復讀班二班教室里，復讀生們幾乎都埋在如山高的書本里刻苦學習。

    “向笙她是不是復讀三次了？”

    “好像是。”

    “她好有耐心，我復讀一次就夠了，這次要是再考不上，我就不復讀了。”

    “我也是，我最多復讀兩次，復讀三次我真受不了，壓力太大了。”

    “復讀三次還考不上……我覺得沒有必要這么執著……”

    “你們倆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了。”

    “沒事兒，她在睡覺呢，聽不到的。”

    前排課桌上，正在假寐的向笙聽到她們說的話，她埋著頭繼續假寐，拳頭慢慢握緊。

    下課鈴打響。鈴聲一響，自習課結束，學生們沖出教室，抓分奪秒去食堂吃飯。

    向笙最后一個走出教室。

    還沒到食堂，兜里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摸出手機，神情一凝滯。

    “喂，媽？”

    “笙笙，下課了吧？”

    “嗯。”

    “今天學習情況怎么樣？”

    “還行。”

    “周考成績出來了吧？”

    “出來了，”向笙嗓子眼發干，喉嚨里像是塞了一團棉花，“比……比上一次周考要差點。”

    電話那頭，向媽沉默下去。好半晌向媽才道：“繼續努力吧，爭取下一次考好點。”

    “我會的。”

    “好，我不耽誤你時間了，掛了。”向媽沒再多說什么，直接掛斷電話。

    向笙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就差五分，笙笙，復讀吧，下一次一定能考上。”

    “怎么這一次比上一次還差？笙笙，再復讀一次吧。”

    “還是沒考上……現在這個社會，遍地都是本科生，你要是連本科都考不上，以后可怎么辦，笙笙，你……再復讀一次吧，下一次一定會考上的。”

    “考不上大學，你就完了，你這一輩子就完了。”

    “一輩子就完了。”

    如同魔音一樣的聲音在耳邊循環縈繞，仿佛利刃刺破了她的耳膜，將她的耳朵刺得鮮血淋漓。

    她捂住耳朵，陽光曬著她的腦袋，曬得她暈眩起來，她深深吸氣，快速往前走。

    明明有一百三十斤的體重，身體卻像一片樹葉，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食堂里人頭攢動，人聲鼎沸。向笙排隊打飯菜。食堂阿姨認識她，知道她是個愛吃的，飯量很大，所以給她多舀了飯菜。

    “阿姨，打多了。”

    食堂阿姨：“今天胃口還是不好？”

    向笙低頭，“嗯，不太餓。”她端起餐盤，找到座位坐下。

    夜里，宿舍里其他舍友已經入睡，向笙還在學習。她輕聲翻書，已經凌晨兩點，仍然毫無睡意。

    兩點半，她合上書上床睡覺。四十分鐘過去，她輾轉反側，仍未入睡。

    寢室里靜謐無聲，她睜眼，盯著黑漆漆的天花板。

    “考不上大學，你這輩子就完了……”

    “你這輩子就完了……”

    “完了……”

    腦袋縮進被子里，她緊緊捂住耳朵。

    不知多久過去，宿舍里的燈豁然而亮。舍友們陸續起床。

    “向笙，該起床了。”舍友已經收拾好，發現向笙還在睡，連忙叫醒她。

    隆起的被子里慢吞吞地鉆出來一個頭，好似墳墓里鉆出來的鬼魂一般，這種錯覺讓舍友嚇了一跳，舍友后退半步，“你昨晚沒睡好？黑眼圈這么重？”

    向笙嗓音沙啞，“嗯。”

    “趕緊收拾吧，別遲到了。”

    “謝謝。”

    明明是夏日，今天早晨的風卻異常陰涼。

    向笙拎著包子，趕往教學樓。陰冷的風吹亂她的劉海，她扒拉一下劉海，目光落在教學樓頂。教學樓頂站了一個女生，女生靠著欄桿，手里拿著書。大抵是不小心，她踉蹌了一下，給人一種從樓頂跳下來的錯覺。

    向笙望著女生，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女生離開樓頂，向笙才收回視線。

    教室里已經坐滿了人，有人在學習，有人在聊天，有人在補覺，有人在吃東西。向笙正吃著包子，忽然有人驚呼。

    “天哪，B市有個高中生跳樓自殺了！”

    “真的嗎？”

    “真的真的，剛才出的新聞！”

    教室里同學們議論紛紛，嘈雜起來。向笙拿出手機搜索相關新聞。跳樓的是一個高三的男生，因為壓力太大而選擇了輕生。

    班主任的聲音突然從講臺上傳了下來，“都別討論這件事了，馬上上早自習了。”

    班主任掃視著學生們，眼里閃過一絲擔憂。每次出現這種新聞，他們這些老師最擔心的就是手下的這些學生們。就是怕學生們看到新聞，引發焦慮，從而模仿自殺行為。

    他吐出一口濁氣，擰著眉心走出教室。

    大課間，向笙從衛生間返回教室，穿過走廊時，她抬起頭，視線落在對面教學樓樓頂上。

    她一直凝望著對面教學樓樓頂。

    “向笙，打鈴了，快進教室吧。”有同學拍了她一下，她遲鈍鈍回神。再望了對面樓頂一眼，她快步走進教室。

    下午，她爸打電話過來，說給她找了一位家教，周末給她上課。

    “我們花了很多錢才請到這位老師的，你一定要跟著他好好學，不然這錢就白花了。”

    向笙握緊手機，“我知道了，爸，我會好好跟著他學的。”

    她凝視已經結束的通話界面，默然良久。不知多久過去，她抬首，再度望向教學樓樓頂。

    清河村，如珠飯館門前，還在等待桌位的食客們聽聞今天剛上新的撻撻面賣完了，一個個“如喪考妣”，“賣完了？這就賣完了？”

    “我還沒嘗到味兒呢！”

    “我老喜歡吃撻撻面了，就想嘗嘗袁老板做的撻撻面，袁老板做的撻撻面肯定好吃到爆啊！”

    “煩死了，明天還得再來早一點。”

    “明天我六點就來排隊，我就不信這么早來排隊還吃不上撻撻面！”

    “靠，那我得五點來。”

    “我四點來！”

    “我三點！”

    “……”

    “我不走了，我就待在這兒排明天的隊！”

    “臥槽你們也太卷了吧……”

    “不卷不行啊，都是被逼的，為了一口吃的，我容易嗎我！”

    公路上，有車子行駛而來，見有好些車子占了道，司機探出車窗，“喂，車子讓一讓，這里是公路，不是停車場！”

    “沒辦法啊，這里沒停車的地方了，空地兒全被占滿了。”

    “那你們也不能擋路啊！”

    飯館周圍的空地被堆積的人裙和車子占滿，無奈之下，沒處停車的食客只能將車子停在路邊上。

    “快讓讓啊。”

    “等一下，馬上馬上。”

    排隊取號的食客目睹這一幕，“這里連個停車場也沒有，真是麻煩。”

    “車子扎堆占了地方，排隊都不好排。”

    “來吃飯的人越來越多，以后這里怕是要被擠爆。”

    “現在不就已經被擠爆了嗎……”

    “靠，我好餓，我先去買點東西墊墊肚子，那里好像有賣油炸粑的。”

    “給我也帶一個油炸粑！”

    賣油炸粑的是村里的阿婆，做的一手好吃的油炸粑，老遠就能聞到她炸的油炸粑的濃香。

    “要兩個油炸粑。”

    阿婆笑得和藹，“什么餡兒的？”

    “都要土豆絲餡兒的吧。”

    鍋里的熱油翻騰起來時，阿婆拿好圓勺，在圓形圓勺上澆上雪白粘稠的米漿，隨之放上拌過蔥姜蒜，鹽，味精，花椒粉，海椒粉的土豆絲餡兒。

    再在土豆絲餡上面澆上一層面漿。上下兩層米漿嚴嚴實實地包裹起土豆絲后，她將圓勺放入油鍋中進行翻炸。

    滋滋滋的油泡在圓勺上翻滾，油炸粑外層的米漿逐漸變得焦黃，阿婆的手輕輕一抖，定了型的油炸粑便自動從圓勺上面脫落，滑進了油鍋里。

    圓圓的油炸粑在油鍋里翻滾著，米漿越發焦黃，米香和肉香直往鼻子里竄。

    很快油炸粑炸好，食客迫不及待吃了一口。

    剛炸好的油炸粑香得讓人口水直分泌，一口咬下去，表面炸的又酥又焦又脆的米漿脆脆地分裂開來，絲絲縷縷的米漿清香瞬間侵襲口腔下，完全壓住了油味，一點也不油膩。

    米漿清香同醇濃香麻的土豆絲餡兒相結合，清香中帶著刺人味蕾的椒麻味，越吃越香，越吃越好吃。

    “阿婆，你這油炸粑味道很不錯！”

    阿婆還沒說話，旁邊擺攤的短發女生說道：“阿婆做了幾十年油炸粑了，幾十年的手藝呢。”

    “難怪這么好吃。”食客點了然，轉身離去。

    短發女生問：“阿婆，是在這里生意好還是在鎮上生意好？”

    “這里好一些。”

    主要是這里沒有同行競爭對手，而且來來往往的人都是來吃飯的，潛在客戶的機會更多。

    阿婆是清河村人，之前為了生計，她一直在清河鎮賣油炸粑，很久才能回一次家。如今她不用再遠離家鄉，可以直接在村里賣油炸粑了。

    她咧開嘴，老樹枝一樣的臉上，每一處角落都漾開了笑意。

    這時候又有人上前來，“這個餅怎么賣的？”

    她忙不迭應道：“兩塊五一個。”

    “來一個嘗嘗吧。”

    “好。”阿婆快速炸油炸粑。炸的時候，她望了一眼如珠飯館。

    多虧了這家飯館她才能回家賣油炸粑。她頰邊的笑意加深，翻動直冒酥香的油炸粑。

    翌日，阿婆早早來到飯館門前擺攤，她六點鐘就來了飯館，見飯館門前排著的長隊幾乎看不到盡頭，她嘆了一聲。昨天這個時間點可沒這么長的隊伍。

    旋即她高興起來，今天人更多，油炸粑也肯定會賣得更好。

    飯館十二點才開門營業，一些趕早來排隊的食客們餓著了，自然會先買點吃的墊肚子。這一上午，阿婆賣出了不少油炸粑，一個個油炸粑出鍋，時間也快到十二點了。

    “姑娘，到了。”司機將車停在公路邊上，他回頭，再次重復，“姑娘？睡著了？已經到達目的地了。”

    許久，窩在后座的女孩才睜開眼睛。她瞳孔里的光仿佛被吸干，里面灰暗無光，一片死寂。

    司機怔住，“……那個，小姑娘你沒事吧？”

    作者有話說：

    第二更~推薦大家吃撻撻面和油炸粑，可香可香啦

    ps：我的完結美食文：御廚的小飯館[美食]，開局一個路邊攤[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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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  ☪ 第 45 章 ◇

    ◎雞頭米◎

    “小姑娘, 你沒事吧？”

    向笙搖頭，音量很低，“沒事。”她拿出手機掃碼付錢。下車后, 她環顧周圍扎堆聚集的人群。人多得超乎預料。她微微蹙眉，快步排隊取號。

    排隊期間, 向母打電話過來，“笙笙, 中午我去學校給你送飯，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向笙頓了一下，聲音迅速急促起來：“媽, 不用了，我、我們提前下課, 我已經吃了。”

    “已經吃了？怎么提前下課了？好吧, 那中午我就不去學校了。”

    向笙緊繃的神經登時松弛, 她松氣, 收起電話。

    她取的排號很靠后。從中午等到晚上飯館打烊也沒輪到她的排號。她只能打道回府。她沒有回清河城, 而是去清河鎮找了一個賓館落腳。

    入睡前，她朋友張曉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張曉：笙笙，最近怎么樣？

    向笙：還行。

    張曉：高考改革了, 你還習慣不？

    向笙：習慣的。

    張曉：那就好, 唉，我挺喜歡改革后的高考，要是當年我高考的時候就改革了, 說不定我高考分數還能考高點呢。

    張曉和向笙是高一到高三的同桌，幾年前考到了外省學校, 現在是大二, 馬上開學后就是大三了。

    大約是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不妥當, 可能會刺激到向笙，張曉快速撤回消息，轉移話題：我們學校外面開了一家干鍋脆皮雞店，他家干鍋脆皮雞超級好吃！真的絕了！等你放假了，一定要來嘗嘗！

    向笙：真的嗎？

    張曉：真的真的！特別好吃！吃過的人都說好！都說吃過這家的干鍋脆皮雞，也就能死而無憾了哈哈哈哈這么說是有點夸張啦，但真的很好吃！

    向笙：我同學也給我推薦了一家很好吃的飯館，也說吃了就能死而無憾了。

    張曉：！！！什么飯館？速速告訴朕！

    張曉和向笙都是愛吃的吃貨，哪里有美食，哪里就有她倆，她倆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生命誠可貴，美食價更高，若為自由故，美食也不可拋。

    因為愛吃，她倆胖到了一起，體重一直下不去，但她們也不怎么在乎體重，該吃吃，該喝喝，胖就胖，從未在意過。

    張曉：快說快說，什么飯館？在哪里？

    向笙：叫如珠飯館，在我們清河的一個小鄉村里。

    張曉：哈？小鄉村里嗎？哪個村？

    向笙：清河村。

    張曉：清河村？我對清河村唯一的印象是好像這村子挺窮的，我學姐之前還說想去清河村支教呢。這村子里有一家很好吃的飯館呀，你去吃了嗎？味道怎么樣？

    向笙：很好吃，我還沒去店里吃過，但同學給我嘗了一個這家飯館做的炸茄卷，很好吃。

    張曉：有多好吃，不會真的吃了就死而無憾吧哈哈哈哈，不會吧，感覺太夸張了哈哈哈哈。

    向笙：我從來吃過這么好吃的炸茄卷，吃過就死而無憾并不夸張。

    張曉：我靠真的啊？這么好吃？那我一定要去這家飯館看看！今年暑假我回不了清河，只能等國慶節放假再回去了。到了國慶節，我回清河了，咱倆一起去吃啊姐妹！

    看到張曉發的消息，向笙忽然沉默下來。瞳孔漸漸渙散，她囈語般，“國慶……不能一起去吃了……”

    向笙遲遲不回復，張曉連續發了好幾條消息。

    張曉：國慶一起去？

    張曉：人呢？怎么不回我？

    張曉：干嘛去了？

    張曉：回一下消息，集美！

    手機不停震動，向笙渙散的瞳孔清明起來。她忙不迭打字：不好意思，剛才有點事，等你放國慶假了，我們一起去吃吧。

    張曉：好哎！那約好了！

    向笙：嗯。

    清河村里一片靜謐，已經十點，家家戶戶都差不多熄了燈，唯有一處燈光明亮。

    如珠飯館四周仍然燈火明亮。擺攤的村民聊著天，聞著從飯館里飄出來的香味。

    “十點了？有點餓了，回去煮碗面吃。”村民摸摸肚子，“算了，懶得煮了，孫大嬸，給我來一張醬香餅。”

    正準備收攤的孫大嬸連忙文：“要多少錢的？”

    “三塊錢的。”

    孫大嬸給他切了三塊錢的醬香餅，說道：“還不準備回家？我看店里好像也就兩三個人了。”

    “吃完就回。”

    飯館里還有兩三個人在吃飯。李長貴和吳桂芳坐在收銀臺后面計算今天的營業額。小夏和鴻光在玩魔方，鴻光是特意來飯館等老王嬸回家的。

    他旁邊，小秋靠著椅子，大約是很困，已經睡了過去。

    后廚里，袁如珠取出雞.頭米，開始做桂花雞.頭米羹。

    八月雞.頭米正當季，雞.頭米結果時間是八月和九月，過了八.九月，就沒有新鮮的雞頭米吃了，有言道：不趁著當季吃雞頭米，就會被雞頭米饞一年。所以趁著雞頭米此時正當季，袁如珠買了雞頭米回來弄了吃。

    雞頭米，又稱作芡實，水中八仙之一，雅稱水中人參，很具滋養的功效，被稱為“嬰兒食之不老，老人食之延年”的佳品。

    雞頭米做法很多，今晚她準備做比較清淡宜胃的桂花雞頭米羹。

    桂花雞頭米羹，做法很是簡單素雅。她燒開水，六分清水四分米，鍋里下了雞頭米之后，她守著正在熬煮的雞.頭米讀秒。烹煮桂花雞頭米羹的火候馬虎不得，稍有閃失，成品就會與最佳口感失之交臂。

    熬煮到清香連綿時，袁如珠將小粉調成的芡汁淋進鍋里，勾成琉璃芡，再撒下些許糖桂花，桂花雞.頭米羹便熬好了。

    小夏端著桂花雞頭米羹，走到熟睡的小秋面前。將碗端到小秋鼻子底下。柔和清甜的香味鉆進小秋鼻子里，睡得香乎乎的小秋鼻子一動。

    她迅速醒來，奶聲奶氣：“這是什么！”

    “姐姐做的桂花雞頭米羹。”

    “哇！”小秋直接上嘴，喝了一大口。

    被甜水琉璃芡包裹的雞頭米入口水潤，牙齒咬破雞頭米，雞頭米迅速破汁，溫軟清香，粒粒彈牙，回味柔甜。

    小秋瞳仁一亮，抱起小碗，咕嚕咕嚕喝羹。

    袁如珠端著桂花雞頭米羹出來，找到空桌坐下。

    她兜滿一勺雞頭米賽進嘴里，放肆大嚼。雞頭米三分彈牙七分軟糯，大嚼起來有一種柔軟中的痛快感。她有些愜意地晃晃腦袋，又兜滿一勺雞頭米塞進嘴里。

    不遠處，劉小英低聲對王嬌說：“咱老板也太大方了，現在新鮮的剝殼雞頭米得一百多塊錢一斤呢。”

    王嬌嚼著雞頭米，說：“老板這么能掙錢，這點錢算啥，能不大方嗎？”

    “有些人比咱老板還能掙錢，也沒老板這么大方呀。”

    “也是哈，有些人越有錢越摳，咱老板人美心善，嘿嘿。”王嬌喝了一口甜水，“真好吃。”

    “人美心善……人美……”劉小英悄悄打量袁老板。老板瘦下來后，圓臉圓眼，眉目明凈，也是一個比較秀氣可愛的姑娘。

    “嗯！人美！我覺得我們老板特別美！”

    “那當然！老板人美心善！”

    她倆對袁如珠有“神廚”濾鏡，所以是真心誠意地覺得自家老板很漂亮。

    還留在店里吃飯的食客發現袁如珠手里的桂花雞頭米羹，有人上前問：“袁老板，你這是吃的啥？老香了。”

    “桂花雞頭米羹。”

    食客舔嘴，“店里賣嗎？”

    “目前不賣。”

    “那明天賣嗎？”

    袁如珠笑而不語。食客了然。如珠飯館的老板喜歡給客人驚喜，有上新的新菜也不會提前告知食客的。他不再追問，又說了兩句后返回飯桌繼續吃飯。

    次日天陰，天空一改之前的蔚藍，變得昏暗渾濁，像是被臟抹布浸過的渾水。

    “什么？你今天又要請假？”

    電話那頭，班主任拔高音量，“向笙，你昨天不是請過假了嗎？怎么今天又要請假？”

    “家里有點事。”

    班主任沒有懷疑向笙。之前沒有當復讀班的班主任時，她也是向笙的班主任，所以她了解向笙這孩子。這孩子品行很不錯，應該不會撒謊。她很努力，只是有些時候，勤奮并不能彌補天賦的差距，所以這孩子成績總是上不去。

    班主任嘆氣，“好。”

    請了假，向笙放下手機，眸光投向窗外。天色越發渾濁了。她快速收拾好，趕往清河村。

    她來得已經夠早，比昨天早很多，然而似乎還是沒有機會進飯館吃飯。

    她捏緊手里的排號，思考許久，決定去買前排的排號。

    九點，飯館開門，食客們如開閘洪水瘋狂涌入。

    如珠飯館的老食客都有一個習慣，進飯館后第一時間去看有沒有上新。

    “有新菜！”

    “我的天有新菜！”

    他們像是中了彩票，一個個興奮不已，激動不已。

    “桂花雞頭米羹！”

    “這啥？好吃嗎？”

    “好吃的！”

    “雞頭米是啥？”

    “就是芡實，挺好吃的。就算是不好吃，袁老板肯定也會把它做的很好吃！”

    “說的也是哈。”

    待第一波桂花雞頭米羹上桌，吃過桂花雞頭米的食客豎起大拇指連連贊嘆：“好吃！”

    “老板是怎么把雞頭米做得這么香的！”

    “666啊！”

    “我還要一碗！”

    而飯館外面，食客們聽到今天有新菜，有開心的，也有擔憂焦慮的。

    “太好了，又有新菜了！”

    “桂花雞頭米羹？應該會很好吃！”

    “唉……我排這后面，不曉得能不能吃得到哦……”

    “我也是，希望店里的桂花雞頭米羹庫存充足，別輪到我剛好就賣完了，那我得氣吐血。”

    “我覺得我們好像可能大概吃不到了……淦……”

    時間緩緩流逝，日落月升，食客漸漸離去，飯館周圍慢慢冷清下來，不復之前的熱鬧嘈雜。

    七點半了。向笙抿嘴。

    下一刻，服務員喊到她的排號。她吐氣，快步進入飯館。一入飯館，濃濃的香味便撲面而來。她深深一嗅，在服務員的帶領下入座。

    拿起菜單，她第一個點了之前同學給她吃的炸茄卷，既然毫不猶豫把菜單上所有菜都點了。

    劉小英猶豫：“都……都點？”

    向笙說：“嗯，我有錢，付得起，不用擔心。”

    “不是，我是怕你吃不完。”

    “沒事，都點了吧。”

    點完菜，向笙雙目失神，盯著桌面。不多久，服務員將桂花雞頭米羹端上桌。

    清綿沁甜的香味喚醒了一直在出神的向笙。視線落在桌面上的桂花雞頭米羹上。

    淡黃明透的甜水里，圓圓的雞頭米堆積著，馨黃的糖漬桂花漂浮在水面上，桂花香和雞頭米的清香如兩把利劍，直接戳到了她的心巴上。她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雞頭米。

    雞頭米十分軟糯，入□□汁，甜而不膩，芳香四溢，甜美而柔和的味道仿若春水，將她一直以來緊繃僵硬的神經泡化了，泡得松弛柔軟下來。

    她怔愣片刻，繼續吃。

    服務員將荷香糯米蒸花蟹端上桌。她立刻去夾了吃。金黃中透著紅色的蟹塊入口，首先感受到的是濃郁蒜香。用油炒過的蒜末加過咖喱之后，吃起來潤潤綿綿，香濃可口。

    蒜蓉包裹著的糯米糯而不耙，帶著微微的甜意，是糯米本身的清甜，是臘腸的甜，是白糖的甜，是三種甜味融合出來的清口的甜。微微的甜意里透著香菇的醇味，還在感受香菇的醇味之時，一股噴涌而出的蟹香宛若龍卷風，席卷而來。

    濃烈鮮美的蟹香，帶著綿綿的蟹肉抵住牙齒，蟹肉鮮而不肥，甘而不膩，每一處肌理都透著荷葉香、糯米香以及蒜香，豐富多層次的口感瞬間侵占味蕾，瞬間折服味蕾。

    向笙不停咽嗓子，忙不迭又吃了一口蟹肉。

    極致的美味給予了味覺極致的愉悅感，味覺的愉悅傳至四肢百骸，將她從浸過臟抹布的渾水里拉了出來。

    松弛下來的放松和愉悅讓她不自覺地瞇起眼睛。

    已經下班的袁如珠端著桂花雞頭米羹走出后廚。她找到空桌坐下，邊吃邊刷手機。余光里，左前方座位上的女孩子狼吞虎咽，像是餓了三天三夜。她挑眉，正要偏轉眼角，卻見女孩吃著吃著，眼淚突然掉落下來。

    女孩一邊哭，一邊往嘴里塞東西。

    她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哭，眼淚鼻涕糊做一團也沒管，只往嘴里塞飯。注意到女孩桌上沒紙，袁如珠拿了一包紙走過去，放到女孩面前。女孩抬頭，與她對視。

    袁如珠指向桌上的紙，“紙，擦擦。”

    女孩這下意識到自己在哭似的，摸了下滿是淚痕的臉，“謝謝。”

    袁如珠聳肩，正要走開，女孩注意到她身上穿著的廚衣上，“你……是這里的廚師？”

    “對。”

    “這些菜是你做的嗎？”

    “是的。”

    “你真厲害。”向笙喃喃，又吃了一口荷香糯米蒸花蟹，緊接著她埋下腦袋，肩膀抖動，淚腺發熱，灼熱的淚水滾滾而落。

    “你沒事吧？”袁如珠把紙遞給她。

    向笙肩膀抖動得更厲害，腦袋埋得更深。袁如珠斟酌了一下言辭，“你還好嗎？”

    向笙依舊沉默。袁如珠決定不打擾她，轉身就走。向笙卻突然抬首，“你做的菜真的很好吃，我很久、很久沒有這么放松這么開心過了。”

    袁如珠微笑，“那就多吃點，更放松更開心。”

    “好。”向笙繼續吃花蟹。袁如珠走開。

    向笙吃一會兒，哭一會兒，吃著吃著，哭著哭著，桌上的菜被消滅了一大半。

    此時店里已經只剩下她一個客人。她擦嘴，打了一個飽嗝。在座位上緩沖許久，她去結賬。

    此時坐在收銀臺后面的是在算賬的袁如珠。見袁如珠在算賬，向笙詫異，“你不只是廚師？”

    “嗯，我還是老板。”

    “老板？”向笙問，“你是不是還不到二十歲？看著很小。”

    小夏歪過頭，“我姐姐才十六歲呢！”

    聞言向笙一臉不可思議，而后語氣誠懇，“你真的很厲害。”

    “謝謝。”

    向笙掃碼結賬，離開時，袁如珠說：“你一個人，路上小心點。”

    “會的，謝謝你。”

    “不用，以后常來。”

    向笙神色微滯。以后常來么……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好。”

    走出飯館，向笙踩著地面上的燈光，一步一步走向黑暗。步至燈光與黑暗的交界處時，她回過身，回望身后的如珠飯館。

    小小的飯館被明亮的光籠罩著，似黑夜里最明亮的那顆星，渺小而閃耀，仿佛要用自身的光芒照亮別人。

    她望著如珠飯館。慢慢的，頰邊掛上笑容。

    她已經很滿足了。能在死之前，好好吃一頓，吃一頓這么好吃的飯，她已經很滿足。

    連趕回賓館后，她站在窗前，久久地望著夜空。樓底下已經沒有人影。她拉開窗戶，即將要跳下去的時候，味蕾突然突然回憶起之前在如珠飯館吃的桂花雞頭米羹，炸茄卷，荷香糯米蒸花蟹，火腿蒸雞樅菌，燒干絲，豌豆箜飯的味道，她動作一停。

    又止不住地回味起四喜烤麩，茉莉花粥，水煮豆花牛肉，蒜香奶酪扇貝以及撻撻面的味道。口水快速分泌出來，幾乎淹了她的喉嚨。

    她猛地咳嗽一下，回坐到床邊，她決定再回味一下如珠飯館的美食，之后再跳樓。

    回味著回味著，不知何時，天光爬進窗戶縫隙，爬到她腳尖。她陡然醒神，窗外的黑夜已經變成了白日，她呆了一下。

    已經天亮了。

    她居然就這么坐了一夜。她起身快步去窗邊，正要跳下去，卻發現樓下來來往往有行人。

    不能害了別人。她又倒回去。之所以選擇在深夜跳樓，就是不想連累別人。她曾經看過很多新聞，很多跳樓的人都會砸到無辜路人。

    現在已經是白天，外面來往的路人陸陸續續，她沒辦法在這時候跳樓，只能再等到深夜。

    她呆呆地坐著，忽而想起什么，喃喃道：“也好……”

    她可以再去一次如珠飯館吃飯。

    清河村，李長貴抵達飯館，送貨商也抵達了飯館。

    在排隊的食客對李長貴說：“老板，今天能不能早點開門哪，免得我們等這么久。”

    “不如就現在開門吧？”

    “現在就開門的話，你們能多賺很多錢呢。”

    其他食客紛紛附和：“對，現在就開門吧。”

    “多掙點錢多好。”

    “現在就開門吧！”

    “就算現在不行，早開門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也行啊。”

    “半個小時也行！”

    李長貴笑呵呵道：“要是能早點開門，我們也是想早點開門的，但沒辦法，太累了，要是再早點開門，可不得把我們給累死啊。”

    食客們一臉失望。

    “賺錢嘛，有什么好累的。”

    “就是就是。”

    有人持不同意見，“為了賺錢把身體累壞了？你們不心疼我還心疼呢，要是袁老板身體累壞了，以后誰給我們做好吃的？”

    聽到這話，先前說那些話的食客立刻倒戈，“袁老板的身體可不能給累壞了，累壞了咱咋辦？！”

    “十二點鐘開門也挺好的。”

    “對對對，十二點就十二點吧，挺好的。我聽說有些飯館只晚上營業呢。”

    “要是以后如珠飯館也變成晚上營業了怎么辦？”

    “我呸你個烏鴉嘴，說啥呢！你可別亂說，如珠飯館要是以后真只有晚上營業的話，那咱們不是更難進飯館吃飯了嗎？”

    有食客一臉殷切地看向李長貴：“那什么，咱飯館以后肯定不會只在晚上營業吧？”

    “這……”李長貴撓撓后腦勺，“我也不知道，也做不了決定，一切都看珠珠怎么想。”

    李長貴沒再說什么，大步流星進飯館清點核對食材。

    食客們：“希望如珠飯館以后可以一直保持現在的營業時間。”

    “保持現在這樣我就已經很滿意了。”

    “要真跟有些飯館一樣，只在晚上營業，我怕我是要瘋。”

    “不會的，袁老板人美心善，應該會體諒我們這些食客的，應該不會這么無情的！！！”

    “阿切！”正在跑步的袁如珠打了一個噴嚏。她摸摸鼻子，誰在念叨她呢。跑完步，匆匆沖了個涼，她去稱重。122斤。也還行。

    稱完重她去灶屋。吳桂芳已經處理好蝦仁，“珠珠，給。”

    袁如珠洗干凈手，用鹽，味精，雞蛋清，水淀粉給蝦仁上漿。蝦仁上過漿水，口感才會更嫩更爽脆。

    給蝦仁上了漿水，她用開水燙胡蘿卜青豆以及雞頭米。熱油鍋，炒香姜末。略辛的姜經過油炒，香味變得奇妙起來，這時她倒入蝦仁。

    快速翻炒，蝦仁與油鍋碰撞出及其香的鮮味，袁如珠吸氣，她有些餓了。

    蝦肉的鮮味，她無法抗拒。她很喜歡吃蝦，炒蝦，烤蝦，蒸蝦，焗蝦……無論哪一種吃法，她都愛。

    蝦仁炒至變色，青豆、雞頭米和胡蘿卜下鍋。

    鍋里瞬間變得五顏六色，繽紛多彩起來，她勻速顛鍋顛勺。青豆雞頭米和胡蘿卜的香味滲進蝦仁里，與蝦仁的鮮味結合，鮮美之中透著清新的甜，融合成的香味十分獨特，只引人胃口大開，饑餓頓生。

    小夏小秋聞到香味，從睡夢中蘇醒。他倆鞋子都沒穿好，就急忙奔向灶屋。

    “姐姐！姐姐！”

    “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好香呀！”

    “我聞到蝦的香味了！”

    “雞頭米炒蝦仁。”袁如珠拿鹽調味。

    “好香好香！”小夏圍在灶邊，直咽唾液。

    “你倆先快點去洗漱，洗漱好了馬上吃飯。”

    小夏小秋洗漱完，奔向堂屋。

    “這么快就洗漱完了？一分鐘都不到？”吳桂芳見他們兄妹倆這么快跑進來，十分意外。

    “都洗好啦！”

    李長貴笑道：“我看你倆就刷了兩三下牙，臉上就沾了些水吧。”他把勺子遞給小夏小秋。

    丁狀的胡蘿卜紅艷艷，圓卷狀的蝦仁油亮亮，雞頭米白白嫩嫩，青豆翠翠綠綠，燈光映著雞頭米炒蝦仁，襯得雞頭米炒蝦仁盈亮潤澤。盈亮潤澤的菜析出甜中帶鮮，鮮中帶甜的香味，以不容拒絕的氣勢席卷到空中，四處發散。

    小夏小秋立刻用勺子舀雞頭米炒蝦仁。

    輕輕咬一口蝦仁，牙齒一碰到油潤的蝦仁，就被蝦肉彈了一下。軟彈的蝦肉十分香軟，極其彈滑，當它香軟彈滑的表皮破開后，滋啦一下，里面包含著的濃濃的汁水溢了出來。

    汁水透著蝦肉的鮮甜，還隱隱摻雜著雞頭米的清糯，青豆和胡蘿卜的清甜，汩汩汁水在唇齒間掃蕩，留下揮之不去的香醇美味。

    桌上風卷殘云，整整兩盤雞頭米炒蝦仁被吃得干干凈凈。小夏打了個飽嗝，“姐姐，晚上還可以吃雞頭米炒蝦仁嗎？”

    “可以，想吃多少有多少。”

    “好耶！”

    彼時，如珠飯館門前，向笙排在隊伍后面，失神地望著前方。

    有人拍了她一下。她登時回魂。

    “美女，你的手機在響。”男生提醒道。

    “謝謝。”她連摸出兜里的手機。她媽打來的電話。指腹觸摸手機屏幕，她遲遲沒有接通電話。

    直到手機屏幕黑下去，向笙始終沒有接電話。

    鈴聲停止時，她吐出一口濁氣。沒成想下一秒手機鈴聲又響起來。仍然是她媽打過來的。這次她接了電話。

    向媽的語氣很凝重，“笙笙，你在哪里？”

    聽這語氣，向笙猜得到，她媽肯定知道她沒在學校里了。她出奇的平靜，“外面。”

    向媽隱忍怒氣，“你學會撒謊了，居然騙班主任家里有事。要不是我今天想給你一個驚喜，去學校給你送飯，我還不知道你騙了老師。”

    “你到底去哪了，干什么去了！”

    “我出去散心了。”

    電話那頭，向媽再也忍不住發怒了，“出去散心？這種時候你出去散心？你還想不想考上大學了？”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向笙！”

    向笙嘴唇顫抖，不吭聲。

    向媽怒火中燒：“說話！”

    良久，向笙才道：“我太累了，太累了，就不能讓我出去散散心，休息休息嗎？”

    “別的學生不是跟你一樣累嗎？別人也沒像你一樣撒謊跑到校外去散心！”

    向笙的嘴唇顫抖得更厲害，全身都顫抖起來，像是在被電擊，“別的學生也去跳樓了，那我要不要跟他們一樣也去跳樓！”

    這是她復讀這幾年以來，第一次向父母發火。像是情緒值已經到了臨界點，不得不爆發。

    向媽當即啞巴了，旋即她恐慌起來，“笙笙，你、你說什么？你別做傻事，別做傻事！”

    向笙沉默下去。她的沉默讓向媽更加恐慌，向媽語氣尖銳起來，“笙笙，對不起，媽不該對你說那些話，你要是真覺得累了，休息就休息吧，只要別做傻事。”

    “笙笙？”

    “笙笙？笙笙？”

    向媽的聲線抖得像心電圖導線，“笙笙！你在哪、哪里？快告訴媽媽！”

    “你千萬別做傻事！”

    向笙用力呼吸，她望向如珠飯館。如果不是如珠飯館，她昨天就已經做了傻事。她閉目，又睜開，“媽，我不會做傻事，你放心。”

    “你快說你在哪里！”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明天就回家。”

    “不行，你先說你在哪里。”

    “我說了你們就會來找我，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不行嗎？”

    向媽語塞，“可是……”

    向笙：“放心，我很惜命的，明早就回家，我絕不會做傻事。”她直接掛斷電話。

    旁邊開過去了一個小三輪，她眼疾手快，偷偷把手機丟進三輪車里。三輪車帶著她的手機逐漸遠去。

    她知道，就算她不告訴她媽她在什么地方，她媽也會想到辦法找到她。例如通過手機定位。反正她今晚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也無所謂一個手機了。

    中午十二點，飯館開始營業，食客們魚貫而入。拿倒排號的向笙找了一處陰涼地坐下。

    “我靠，聽里面的人說，今天又上新了！”

    “真的？又上新了？”食客們驚喜不已，“什么新菜？”

    “雞頭米炒蝦仁！”

    “嚯，又是雞頭米？那敢情好啊，昨天袁老板做的桂花雞頭米羹那么好吃，今天的雞頭米炒蝦仁肯定也一樣好吃！”

    “廢話，肯定好吃啊！”

    向笙聽了他們的話，低聲自言自語：“雞頭米炒蝦仁……”

    回憶起昨天吃的雞頭米，她的嗓子開始發干。

    下午兩點，總算輪到她的排號，她進入飯館。李長貴立刻認出她來。

    “就是昨晚那個把菜單上的菜全部點了，邊吃邊哭的女娃。”李長貴小聲對吳桂芳說。吳桂芳給客人找了錢，回道：“又來啦？估計家里挺有錢的。”把菜單上的菜全部點完，得花很多錢的。

    “你還不去招待客人？”

    李長貴捏捏肩膀，“歇會兒，老了，累著了。”

    “你才多大年紀，就老了？”

    李長貴笑得憨厚，“娃都要上初中了，可不就老了。哎，最近來吃飯的人太多，太累了。”

    “再過幾天就不會這么累了。”吳桂芳說。

    再過幾天，李長貴就要去學車，店里的新員工也要職了。新員工仍然是村里的女孩子，和王嬌她們一般大小。

    因為她們的健康證還沒到手，所以還要再等兩天才能入職。

    “你啊，努力點，爭取兩個月就把駕照拿到手。”

    “嗯，我努力吧。”提及學駕照的事，李長貴又止不住地雀躍起來。拿到駕照就能買車了，以后他也能開上車了。

    “傻樂呵什么呢，快去，有客人招手了。”吳桂芳推他。他快步離開收銀臺。

    靠窗的桌位上，向笙把所有菜都點了，她靜坐等待，很快她點的菜一道道端上桌。

    熱騰騰香噴噴的菜幾乎占滿全部桌面，她一口接一口地吃，一口接一口。

    “妹子，你慢點吃，別噎著了。”旁邊桌位上的食客出聲。這妹子的吃相實在是……仿佛是吃了這頓就沒了下頓似的。

    他不知道，對于向笙來說，的確是吃了這頓就再沒下頓了。

    服務員將雞米花炒蝦仁端上來。

    晶瑩飽滿的蝦仁似乎一戳就會溢出鮮甜的蝦汁，向笙急不可待，快速將蝦仁送進嘴里。

    香軟彈滑的蝦仁吱呀一下裂開，細嫩的蝦肉讓開路，鮮鮮甜甜的醇汁從里面嘩啦沖出來，濺到口腔內壁，瞬間將味覺俘虜，向笙喟嘆。

    她又吃了一顆雞頭米，雞頭米質嫩清新，脆脆甜甜，浸潤了蝦的鮮味，吃起來十分爽口。她慢吞吞咀嚼著，眼淚又一顆顆淌落而下。

    之前提醒她吃慢點的食客發現她在哭，默默在心底腹誹，這妹子……這是好吃到哭了？大概是。看起來像是高興地哭了。

    不過，好像看起來又有一點難過。這又高興又難過的，食客看不懂了，他困惑不已，不再關注向笙，專心吃自己的飯。

    吳桂芳注意到向笙又在哭，不過她今天哭的和昨天不一樣。昨天能明顯的感受到她是因為高興才哭，而今天看起來好像有些難過。這女娃發生啥事了？不過這也不關她的事。她沒多想，收回注意力。

    向笙吃了接近兩個小時。吃完后，她抹掉眼角溫熱的液體，剛抹掉，眼淚又掉落下來。淚腺宛若無法關掉的水龍頭，眼淚不受控制，一直往下掉。

    蛋炒飯，鹽菜炒飯，白菜炒飯，黃瓜炒飯，冬瓜炒飯，青椒炒飯，雞頭米炒蝦仁，桂花雞頭米羹，炸茄卷，荷香糯米蒸花蟹，火腿蒸雞樅菌，燒干絲，豌豆箜飯，四喜烤麩，茉莉花粥，水煮豆花牛肉，蒜香奶酪扇貝，撻撻面……

    這些好吃的飯菜，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再也吃不到了。

    不舍，難受，痛苦，心臟被鐵絲纏住，一圈一圈收緊，她抹著濕潤發紅的眼角，留戀不舍地看著桌上沒吃完的菜。決定離開這個世界時，原本了無牽掛，卻在這兩天有了牽掛。

    縱然萬般不舍，最終她還是走出了飯館。

    吳桂芳目送向笙的背影走出飯館。這女孩體重貌似并不輕，然而卻給她一種她像是一片樹葉的錯覺，一片飄零的樹葉，輕薄脆弱，即將墮入泥潭，被泥潭淹沒的樹葉。

    奇怪。一種不大好的直覺襲上心頭。吳桂芳若有所悟，又仿佛一頭霧水，什么也沒弄明白。她拍拍額頭，壓下雜亂的思緒，繼續追劇。

    向笙來到路邊坐車。

    如今在清河村拉客的司機不少，雖然不少，但因為乘客太多，所以有時候要等好一會兒才能等到車。

    老槐樹底下，有村民邊抽葉子煙邊道：“我也去弄輛車，也去拉客好了。”

    “行啊，老趙家和老李家他們兩家這段時間在村子里拉客，可賺了不少錢，聽說老趙家都買上空調了。”

    “都買上空調了？”村民目含艷羨，“我也去弄輛車，等賺到錢了也買空調。”

    “買車可得花不少錢。”

    “買個二手的，一萬多，家里湊湊，能湊得齊。”

    “真決定買車拉客了？”

    “我婆娘原本就打算在這邊開個攤子啥的，咱也不知道賣啥好，不如就開車拉客。”

    “行，提前祝你生意興隆，以后發財了可別忘了咱。”

    “也不求能發財，只要能比種地好就行。”

    “肯定比種地好，沒瞧見那兩家都買上空調了嗎，趕緊去弄車，趕緊發財！”

    黃昏之際，向笙抵達清河鎮的賓館。刷了房卡，她進屋，將自己扔到床上。

    平躺在床上，雙目空洞地凝視天花板。她就這么躺著，從白天躺到夜晚。

    窗外烏云聚集，狂風大作，暴雨傾盆而下。如冰錐子似的雨滴敲打著玻璃窗，似乎要敲破玻璃，砸到她身上。她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似一具已然失去呼吸的死尸。

    暴風雨肆虐著整個清河鎮，一直到凌晨三點，仍未停歇。床上，躺著不動的向笙突然動了下。

    墻壁上掛的鐘表時針指向三。已經凌晨三點，且還下著暴雨，這個時間點外面應該沒有人了。她起身，步至窗前。

    打開窗戶，冰冷的風雨打到臉上，她一動不動，任由風雨吹打。很快渾身濕透，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眨了下睫毛，忽然一頓。

    雖然下著雨，天際卻仍然還亮著一顆星。風雨里，微弱渺小，獨自閃亮的星星。她微微閃神，聯想到如珠飯館。

    小小的飯館被明亮的光籠罩著，似黑夜里最明亮的那顆星，渺小而閃耀，仿佛要用自身的光芒照亮別人。

    愣神許久，一道驚雷劈下來，將她從愣神的狀態里拉出來。她俯視空蕩而漆黑的樓底，神色逐漸變得堅定。

    她爬上窗，試探著往下跳。

    作者有話說：

    雞頭米好吃好吃好吃，就是有點子貴T_T

    ps：我的完結美食文：御廚的小飯館[美食]，開局一個路邊攤[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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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  ☪ 第 46 章 ◇

    ◎八寶鴨、餃筒餅◎

    暴風雨里, 向笙試探著往下跳，她用力一呼吸，往下一跳。

    電光火石之間, 一雙手拽住了她，將她從窗口拽了回來。

    “笙笙！”向媽聲音凄厲, 她死死抱住向笙，“笙笙你干什么！”

    向笙愣了一下。她無法理解向媽是怎么突然出現的。她不是已經扔了手機, 她媽為什么還能找到她？

    向媽拽著她，拽著她遠離窗戶，“笙笙你瘋了嗎！”

    向媽眼角的肌膚拉得快要裂開, 她喘著粗氣，缺氧似的, “你知道你剛才在干什么嗎！”

    向笙無比平靜, “我知道, 我不想活了。”

    聞言向媽臉色煞白, “你為什么————”

    “我太累了。”

    向媽正要發怒, 忽然又顧及到了什么，她穩住情緒，說：“要是累, 就好好休息休息, 為什么要做傻事！”

    向笙就這么看著她，許久不說話。漸漸地，向笙眼里淚光浮現, “媽，我受不了了, 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慢慢癱坐到地上, “我真的受不了了……”

    向媽茫然而急切，“你受不了什么？”

    “我考不上的，我已經很努力了，還是考不上，我不想再考了。”

    聽明白女兒的話，向媽下意識道：“你不考了怎么辦，你不考了你以后怎么辦？”

    向笙崩潰：“可我考不上！我怎么也考不上！我就是這么爛，我就是這么沒用，考了那么多次都考不上，怎么都考不上！”

    “下次一定會考上的，笙笙。”

    “考不上的！”

    “不會的！”

    向笙忽然用力推了向媽一把，她崩潰地大哭，“我不想再考了，考不上的，能不能別逼我了……”

    向媽頓住，“逼你？”

    向笙紅著眼圈，尖聲道：“第一次復讀沒考上，我就不想再復讀了，可你們還讓我復讀，第二次沒考上，還讓我復讀，第三次了，還逼著我復讀……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要這樣我，為什么！”

    像是被向笙的話震住，向媽的嘴里像是含了滾燙的燈油，聲音全哽在喉嚨里，被燈油燒得一干二凈。

    良久，她才顫顫出聲，“逼你？你一直覺得我們在逼你？我以為……我以為你是想復讀的……”

    “你們那么想讓我考上，我能說不想復讀嗎？”

    第一次復讀，向笙的確是愿意的，可第二次第三次，她當真是受不了了。但面對父母殷切的期望，她什么不能說，什么也說不出來。

    第二次復讀沒考上，她原以為她爸媽好歹會松松口，不建議她復讀了，但沒成想，她爸媽仍然堅持讓她復讀，從未提過一句不讓她復讀的話，從未問過她是否真的還想再復讀。

    “可是我和你爸以為……”向媽吐字艱難，“為什么你不早點告訴我們你不想復讀了？”

    “你們也從未問過我。”

    一個不問，一個不說，一個以為對方愿意復讀，一個不敢辜負對方的期望。

    向媽嘴唇翕動，嗓子被灌了鉛，久久不能發出聲音。仿佛是過去了一個世紀，她才出聲：“笙笙，如果你考不上，你以后可怎么辦，專科比不上本科的，你還是再堅持堅持……”

    向笙忽然直視她，滿眼都是譏諷，“你看，我告訴你，我不想復讀了，還不是沒用。”

    被向笙眼里的嘲諷刺到，向媽語塞，“笙笙……”

    “反正我怎么也考不上，我這么沒用，不如死了算了！”向笙趁向媽不注意，快速奔向窗臺。

    “笙笙！”

    向媽牢牢抱住她，“別！”她臉色慘白，急得語無倫次起來，“好、好，你別、不復讀了不復讀了！”

    “這次再考不上也不復讀了！”

    向笙回頭，向媽急切道：“考不上本科就去上專科！”

    向笙一言不發，仍然只默默看她。向媽滿臉恐慌，流下淚水，“上專科也行，也行的……”

    然而向笙仍然沉默，向媽死死抓住她，指甲幾乎要刺破向笙的衣服，刺破她的皮膚，勾住她的骨頭，“上專科也行的，媽錯了，對不起，你別做傻事，別做傻事！”

    一直沉默的向笙突然抱緊向媽，隨即放聲痛哭。她哭得越發厲害，眼淚滾滾而下，像是要流出長久以來壓抑在身體里的痛苦。

    向媽抱緊她，眼淚也掉得厲害，“笙笙，笙笙……”

    母女倆抱著一起哭，不知多久過去，兩人哭得眼淚干涸，聲音嘶啞，終于停歇下來。

    向媽擦干淚水，整理了一下情緒，“笙笙，以后可千萬別做這樣的傻事了，有什么事好好說。”

    “你不想復讀就不復讀了。”

    “下次高考你不用有壓力，考不上本科就去念專科。”

    “……”

    “媽……”

    母女倆從天黑聊到東方浮白，晨光熹微。

    昨夜的狂風暴雨已然停歇，稀疏的晨光里，朝霞伴隨著晨陽灑落而下，朝霞將地面映得溫暖明燦，陽光蒸發地面的雨水。

    灰暗潮濕的世界變得光亮干凈起來。

    向笙和向媽同時看向窗外，明暖的光芒籠罩住她們。隨之又不約而同轉過頭，互相對視。

    向媽淺淺一笑，“眼睛都腫成桃子了。”

    “媽你還不是。”

    母女倆相視而笑。

    “回家吧，笙笙。”

    “好。”

    走出賓館，向媽問：“先去吃早飯，然后再回家，笙笙，你想吃點什么？”

    向笙本來想說隨便吃點什么，腦海里瞬間閃過被燈光籠罩著的小飯館，她快速改口：“去如珠飯館吃飯。”

    “什么飯館？”

    “如珠飯館，在清河村，走吧。”

    抵達清河村后，向媽驚訝地掃視如珠飯館門前排著的長隊。

    “這么多人？”

    “我說了呀，這家店很好吃，所以生意很好。”

    打量著有些破舊的小飯館，向媽滿面狐疑，這家小飯館真的像女兒所說的那樣，非常好吃？看起來不像很好吃的樣子。但有這么多人來吃飯，應該真的和女兒說的那樣很好吃。

    這才早上八點，排隊的時刻已經多的數不清了。向笙說：“我們估計得買前面的排號了。”

    花了一筆錢買到前排的位置，向笙和向媽站進前排隊伍里，等待飯館開門后取號。

    “得十二點下開門？我先去買點東西吃。”向媽說道，隨之向四周擺著的小攤投以一瞥。

    買了豆漿和油炸粑，向媽邊吃邊道：“這么多人等著，這家飯館為什么不早點開門。”

    有人接茬：“以前早上九點就開門營業的，來吃飯的人多了之后就改到十二點了，沒辦法，吃飯的人太多，老板忙不過來了。”

    又有人接茬：“還是以前好啊，以前如珠飯館從早上九點營業到晚上九點，最開始的時候來吃飯的人不多，都不用排隊，隨時來都可以進去吃飯。”

    “今時不同往日了。”這人不住感慨。以前發現這家寶藏飯館的時候，恨不得把這家飯館安利給所有人，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家飯館，現在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家飯館了，他卻后悔給別人安利這家飯館了。知道這家飯館的人越多，就越難排隊，越難進去吃飯啊。

    如今真是后悔莫及，腸子都悔青了。

    下午一點多，已經取了號的向笙和向媽躲在陰涼處，等到有空桌后進飯館吃飯。向笙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飯館，滿眼都是抑制不住的期盼，似乎已經急不可耐。

    她眸光發亮，明顯的透露出她的高興。

    目睹這一幕，向媽微微彎唇，緊接著眼神黯淡下去。雖然她和笙笙說以后上專科也可以，可是專科到底是比不上本科的。

    向媽和向爸比較傳統，比較看重學歷文憑，雖然現在很多人都說學歷不重要，但學歷還是很重要的，一定程度上，學歷決定了一個人今后的發展軌跡和個人前途命運。

    憂愁著女兒的未來，向媽心里發堵，她埋下頭，在女兒轉過來時又迅速調整情緒，掛上笑容。

    四點，母女倆進入飯館。

    這一次向笙沒再像之前那樣豪氣地把所有菜都點了，她已經把自己攢的零花錢給用完了。向媽向爸月薪加起來有五萬，家里還算寬裕，平時給她的零花錢也不少，但也就只夠在如珠飯館吃兩頓飯。

    “所有菜都好吃的。”向笙很遺憾不能把菜全部點了。向媽聽出他話里的遺憾，忙不迭說：“那就把所有菜都點了。”

    “真的？”

    “嗯，吃不完就打包回去。”這家店的菜也不是很多，可以全部點了。雖然有點貴，但也還在向媽的承受范圍之內。

    點了菜之后，向笙安靜地等待菜上桌。平時出去吃飯，等菜上桌的時候，向笙都會玩手機消磨時間，但現在她沒有玩手機，只盯著后廚的方向，恨不能馬上就能吃上飯似的。

    這倒是很反常。向媽訝然，實在想象不出這家飯館到底有多好吃，才能讓笙和如此反常。但轉瞬她的思緒又飄到了別的地方，她又開始憂心起女兒的未來。

    一聲嘆息悄無聲息地從她胸口里溢出來，她垂目，沉默下去。

    沒過多久，服務員將桂花雞頭米羹和雞頭米炒蝦仁端上桌。

    濃濃的香氣鉆進鼻子里，思緒飄到遠處默默發怔的向媽抬起眉。

    “媽，你快嘗嘗，可好吃了。”

    向媽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桂花雞頭米羹。

    被甜水琉璃芡包裹的雞頭米甜絲絲的，雞頭米破開后，立即速爆汁，破碎開的雞米頭溫軟清香，十分清糯彈牙。

    向媽怔然。

    “再嘗嘗雞頭米炒蝦仁，也好吃的。”向笙給向媽夾菜。

    炒的微紅的蝦肉油亮泛光，入口微彈。軟彈的蝦肉水潤潤的，似乎里面包含著的蝦汁溢滿了，快要爆破出來。齒間劃破q彈的蝦肉，一股子蝦肉特有的鮮甜直沖靈臺。鮮甜里摻雜著雞頭米的清糯，青豆和胡蘿卜的清甜，既鮮美又清爽，越吃越香。

    向媽黯淡的瞳孔逐漸亮起來，她驚訝到震驚，“怎么這么好吃？”

    向笙面露得意，“是吧？還有更好吃的，剛才我們點的炸茄卷雞哈豆花什么的都特別好吃。”話音落下，她往嘴里塞了一口桂花雞頭米羹，隨后便不再吭聲，只專心吃東西。

    一道道菜端上來，向媽目光越來越亮，先前那些憂愁的情緒徹底被拋到九霄云外去，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桌上極致的美味里。

    向笙擦擦嘴角的油，“要不是這家飯館這么好吃，我早就————”

    “早就什么？”

    “沒什么。”

    向笙想，若不是這家飯館這么好吃，讓她生出牽掛，有所留戀，前天晚上她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那么她也就沒有機會和她媽解開心結了。思及此，她有些感激地看了看桌上香噴噴的飯菜。

    傍晚天色昏暗下來，飯館周圍的燈光也紛紛亮了起來。

    向笙和向媽拎著兩袋打包盒，走出飯館。

    夜空中繁星點點，星光燦爛。向笙抬首望天，下一秒又回頭，望向身后的飯館。

    燈火籠罩著破舊的飯館，將飯館映照得明亮燦爛，比天上群星更加耀眼。

    向笙凝望飯館，淚光緩緩浮現，仿佛是被飯館耀眼的光芒刺到了一般。

    “怎么了？”向媽問道。

    “沒事，回家吧。”

    向笙向前走，剛要走進光線與黑暗的交界處，遠處的車子突然開了車燈。

    明亮的車燈將前路照得一片雪白光亮。看著雪白光亮起來的道路，向笙抬腿，一步步走向明亮的燈光里。

    朦朧的晨霧若綢帶般在澄澈的天空中飄舞，公雞響徹云霄的叫聲喚出了第一縷晨曦，清河村在晨曦越鋪越多時蘇醒過來。

    吳桂芳洗干凈臉，開始護膚。從前她沒啥護膚品，平時就用雅霜。雅霜是老牌子國貨，質地很是粗糙油膩，也沒啥護膚效果，但很便宜，幾塊錢就能買一盒。她用習慣了，也沒覺得雅霜質量差。但用了珠珠給她買的高端護膚品后，她才知道自己之前用的雅霜質量有多差。

    水乳精華等等護膚品擦玩，她摸摸自己變得細膩的皮膚，然后瞧了一瞧同樣在擦護膚品的李長貴。

    李長貴原本黧黑的臉白了許多。

    吳桂芳摸了摸梳妝臺上一瓶就要幾大千的護膚品，感嘆：“要不說貴的東西有貴的道理，你看你用了這些護膚品都白了很多。”

    “主要是因為沒咋曬太陽了吧。”李長貴說。

    好幾個月沒干農活了，沒咋曬太陽，所以他白了很多，當然護膚品也起了一定的作用。他三兩下抹完乳液，說：“我去飯館清點食材了。”

    去飯館清點核對完食材，李長貴拎著幾天中午要吃的菜快步趕回家。

    吃過早飯，李長貴捉起青頭土鴨，開始殺鴨子。

    今天是中元節。中元節這一天得吃鴨。鴨和“壓”同音，古時人們認為，在中元節這一天吃了鴨肉就能鎮壓鬼靈，所以每每中元節這一天，人們都會吃鴨肉。

    昨天得知今天是中元節，李長貴就開始期待今天珠珠會做什么吃了，珠珠說中元節要吃鴨，所以今天吃宮廷名菜，八寶鴨。

    李常貴沒吃過更沒聽過這道菜。不過這道菜應該會很好吃，畢竟是宮廷名菜。

    八寶鴨有幾百上千年的歷史，古時是很受歡迎的宮廷菜，雖然很好吃，但制作工序很繁瑣，故而現在外面的飯館一般不賣這菜。

    做八寶鴨，袁如珠特意選用了青頭土鴨，青頭土鴨肉質結實，沒有多余的脂肪油，口感香酥而不油膩，十分適合做八寶鴨。

    火腿，蓮子，紅棗，香菇，板栗，筍干，白豆，糯米，枸杞，干魷魚，干貝這些輔料提前用清水浸泡了，袁如珠拿刀，給鴨子剔除鴨骨架。

    她從鴨肚子下方開始剔骨，鴨背上的肉很薄，剔骨時很容易破皮，她小心仔細地剔著，努力保持住鴨皮的完整。

    鴨子完全去骨，沒破一點皮，完完整整，干干凈凈，剔完骨，她清洗了一遍鴨子。

    鴨子清洗干凈了，水也瀝干了，袁如珠看了下時間，是時候腌制鴨子了。她將鹽、白糖、生抽、料酒均勻抹擦在鴨子上，抹擦好后放一旁腌制，等待鴨子入底味。

    腌鴨子的空檔，她把泡好的蓮子、白豆、紅棗等等輔料全部切成丁。輔料切好，放進深一些的碟子里，撒鹽，清水沒過輔料，放到蒸籠上大火蒸。

    四十分鐘過去，輔料已然熟透，袁如珠取出盤子，把提前泡過的糯米拌進去。

    因為火腿和干貝本身具有咸味，所以她沒怎么調味，將糯米拌進輔料之后，取出腌制好的鴨子，輔料全部塞進鴨膛里。

    輔料全部塞進去后，為了防止等會兒鴨子過油的時候，輔料往外滲出，她用竹簽縫住鴨子的開口。

    老抽加清水攪拌均勻，兌好的料汁抹在鴨子上，她邊抹邊道：“也可以用麥芽糖水抹鴨子的，用老抽清水和麥芽糖水，炸出來的鴨子一樣漂亮。”

    吳桂芳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八寶鴨其實可以不用炸的，但炸一下，更入味，口感也更酥軟。所以袁如珠加了炸制這一道工序。

    鍋里油熱，下鴨子炸，鴨子一入油鍋，鍋里便呲啦呲啦響了起來，她用勺子不停將熱油淋澆到鴨子上。

    熱油迅速逼出鴨皮里的鴨油，鴨肉鮮味也頓時竄了出來。漸漸的，鴨皮變得金紅。

    鴨子炸了八分鐘，出鍋裝盤，她把姜、蔥、五香粉、清湯、鹽，料酒澆到已經裝盤的鴨子上。接著開始蒸鴨子。

    經過九十分鐘的蒸制，鴨子已經蒸熟。鍋蓋一揭開，鋪天蓋地的香味便涌了出來。

    袁如珠吸氣，去觀察鍋里的鴨子。

    鴨子金紅油亮，因為被蒸得爆皮，肚子里的輔料暴露了在空氣里，鴨肉連同著肚子里的輔料爆發出了引人垂涎三尺的濃香。

    她把盤子里的湯汁倒出來，取下鴨子封口處的竹簽。用竹簽輕輕一戳鴨肉。

    蒸了九十分鐘，鴨肉已經變得十分酥軟，輕輕一戳便塌軟下去。鴨肉酥而不爛，這樣的熟度恰恰好。

    剛才倒出來的原湯汁倒進鍋里燒熱勾芡。湯汁變得更濃稠之后，湯汁盡數淋到鴨子上。熱騰騰的白霧散去，淋過湯汁的鴨子變得更加晶瑩潤亮。

    “好了，八寶鴨做好了。”袁如珠拍拍手。

    盤中的八寶鴨，形狀完整，金紅油亮，豐盈飽滿，腴香濃溢。

    袁如珠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冒著熱氣的鴨皮油而不膩，湯汁肥濃，十分入味。

    鴨皮下面的鴨肉尤其酥爛軟嫩，每一口都是暢快淋漓的鮮美。而鴨肉包裹著的輔料軟糯綿綿，質嫩味香，蓮子，白豆，紅棗，火腿，枸杞，筍干，香菇，板栗，糯米，干魷魚，干貝的味道層層遞進，層次豐富，給予味覺一種煙花綻放的多姿多彩的絢爛感。

    細品著汁濃味美的鴨肉，袁如珠滿意地嗯了一聲，“還不錯。”

    “是非常不錯！”小夏嚼著鴨肉，瞳仁亮晶晶。小秋附和：“好好吃呀！”

    袁如珠失笑，“好了好了，別吃了，我們先去掃墓。”

    帶著祭祀用品，一家人去墳地里掃墓祭祖。墳地里有好些墳墓，卻不見有人來祭祖，蓋因如今大多人都不過中元節。李家本來也不過中元節，還是昨天袁如珠說今天是中元節，他們才記起來今天是中元節。

    袁如珠半蹲著燒紙錢，紙錢燃燒過后散發出來的味道有些熏人，她微微屏息，耳邊忽而傳來一道人聲。

    “你們也來掃墓啊。”

    是村里人。

    袁如珠頷首，繼續燒紙錢。村民的視線滑落在墓碑前放置的吃食祭品上。

    金紅的八寶鴨油亮泛光，此時一陣風吹過去，將八寶鴨的咸鮮濃香送到村民鼻子里，村民上下喉結滑動，用力吞口水。

    這鴨子……可真香！他直勾勾地盯住香噴噴的八寶鴨，恨不能沖過去咬上一口。

    此時一個可恥的念頭從腦海里閃過，他咽口水，要不，等李長貴他們走了，他悄悄去吃一口？

    袁如珠倏然抬頭看過來，村民心里一慌，急忙轉開腦袋。他心虛地摸摸后腦勺，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偷吃別人祭祀親人的祭品，他怕是瘋了！視線如粘膠一樣粘連在八寶鴨上，他強迫自己轉過頭，快步離去，他怕他忍不住沖動，真的會去偷吃。

    要怪就怪袁如珠這小女娃做的八寶鴨太香了！不然他怎么會產生這樣無恥的念頭！他加快步伐，落荒而逃。

    中午就著八寶鴨，李長貴足足吃了三大碗米飯，他按著脹鼓鼓的肚皮，緩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我去鎮上練車了。”今天是他學車第一天。

    他往衣兜里塞了好些袁如珠做的魚皮花生和怪味胡豆等等零嘴，全部衣兜都裝得鼓鼓囊囊，這才出發去往清河鎮。

    他直接去飯館門前等車。以前坐車是在另一個路口，現在村民們不約而同都在飯館門前坐車了。

    “長貴，咋就你一個人？你媳婦兒她們沒來？”

    “他們在后面。”李長貴回答了村民的話，站到路口等車。

    “你這是……等車？要去外面？”

    “對。”

    “現在不好等車啊。”村民咂嘴，以前村里人去村外，等很久才能等到車子，現在因為如珠飯館，村里拉客的車子多了起來，卻還是和以前一樣難等車。人太多了啊！他話音剛落，就見有排隊的食客出聲：“李老板，等車呢？”

    “是。”

    “去哪兒啊？”

    “鎮上。”

    “鎮上？那我送你吧。”食客想了一想，說：“那我送你吧，去鎮上也就三十多分鐘。”他和朋友排的位置有些靠后，送完李長貴回來估計也吃不上飯，大概得晚上才能吃上飯。所以他二話不說就打算送李長貴。

    “多少錢？”

    “要什么錢，不要錢的。”

    “那咋行，算了，我還是等一等車子吧。”

    “沒事兒，反正我在這干等著也無聊。”

    李長貴再次拒絕，見公路上有拉客的車開過來，他快步向車子跑去。

    村民看了一眼毫不猶豫走開的李長貴，又看了一眼被拒絕后面露惋惜的食客。村民暗地里嘖嘖幾聲，羨慕不已。如果李長貴不是如珠飯館的老板，別人怎么會這么熱情地要當免費司機，送他去鎮上。

    還不就是因為如珠飯館的菜太好吃了，所以這些食客都想討老板。說不定討好了人老板，進飯館吃飯還能走個后門兒！畢竟現在排隊實在是太難排了，對于此，很多食客都苦不堪言，所以難免有些人想和老板打好關系，沒準兒和老板打好關系了，以后吃飯可以走后門！

    李長貴在鎮里練了三個小時的車，回家前特意去了一趟商場。嘟嘟和小白的狗糧快吃完了，得再買一些備著。

    逛商場時，注意到有孩子在玩滑板車，他想了一想，也打算給小夏小秋買兩個滑板車。尋到賣滑板車的商店，他快步進店。

    挑選許久，李長貴選了兩個電動三輪滑板車，正要去收銀臺時，他考慮了一下，又多買了一個。

    李長貴結賬時，商店老板原本沒什么表情的臉微微一變，下一瞬立刻揚起笑容，“哎喲，這不是如珠飯館的李老板嗎！”

    李長貴不認識他，只禮貌性地頷首回應了一下。

    “李老板，你家飯館真好吃，我經常去你家飯館吃飯。”商店老板豎起大拇指，夸贊道。

    “謝謝啊。”

    “嗐，好吃是好吃，就是很難排隊啊。要是你家飯館店面再大一些，排隊就輕松些了。”

    “你可不知道我們排隊有多艱辛呢哪。”

    “對了，你家飯館打算啥時候擴容一下啊？”

    李長貴搖頭，“暫時還沒擴容的打算。”

    珠珠暫時還沒說過店面擴容的事。

    “暫時還沒打算啊……”商店老板張了張嘴，繼而笑呵呵道：“就要這幾個滑板車？”

    “對。”

    “行，給你七折優惠。”

    旁邊店員聽到這話，訝異地偷瞄李長貴。李長貴要買的電動三輪滑板車一個六百多，這款滑板車目前是沒有打折優惠活動的。老板居然給人這么大的優惠？

    李長貴不知道這是商店老板特意給他的優惠價格，他付錢后快步走出商店。

    下午四點多，李長貴回到清河村，正好趕上吃晚飯。收銀臺后面，吳桂芳給小秋夾了塊肉，又給李長貴夾了塊肉，“咋樣，學車好不好學？”

    “還行。”

    “那就好，你努力點，爭取早點拿到駕照。”

    “哎。”

    后廚后面的休息區里，新來的員工周莉和楊玲玲端詳碗里的八寶鴨，幾乎同時咽口水。

    “好、好香啊。”楊玲玲雙目泛光，迫不及待吃下一口鴨肉。

    金紅油亮的鴨肉十分酥軟，耙而不爛，油而不膩，汁濃味鮮，鴨肉極致的鮮味仿佛完全被壓榨了出來，同料汁的咸融匯成了美妙至極的咸鮮，只讓人越吃越上頭，越吃越有滋味，越吃越香！

    “絕了，真的絕了，老板做的八寶鴨也太好吃了吧！”從未吃過這么好吃的鴨肉，楊玲玲激動不已。周莉也激動得不得了，今天是她們第一天上班，第一次吃到袁如珠的手藝，吃了八寶鴨后，她們才明白為什么如珠飯館生意這么好了。

    就這手藝，生意不好才怪！

    “老板真的太厲害了。”周莉連連喟嘆，而后不再浪費時間，專心往嘴里塞飯。

    兩人狼吞虎咽，風卷殘云，很快盤子里的菜被掃的一干二凈。

    楊玲玲打了一個飽嗝，“哎呀媽，撐死了。”

    “我也撐死了。”周莉按著漲成球的肚皮，意猶未盡地盯光溜溜的盤子，“要不是實在是吃不下了，我還想再來一碗。”

    楊玲玲一臉幸福和滿足，“要是早點能進店里打工就好了，劉小英和王嬌她們比咱們先來，她們可是吃了好久這么好吃的飯呢。”

    點了點頭，周莉回味著方才吃的八寶鴨，忽而出聲：“哎喲別磨蹭了，吃完了趕緊繼續上班吧，今天人這么多，要忙不過來了。”

    晚上九點二十，袁如珠看了下單子，指揮幫廚們快速備菜。

    十點多，最后一單結束，袁如珠松氣。九點鐘打烊，但基本上要十點多才能做完打烊前的單子，著實很累，袁如珠轉了轉脖子，癱坐下來。

    一覺睡到八點半，袁如珠起床后一如既往去鍛煉，鍛煉回來，見小夏小秋在玩滑板車，她想起昨天幺姨爹給她買的滑板，她失笑，沒想到幺姨爹還會給她買滑板車。她已經過了玩滑板車的年紀了，雖然她才十六歲。但她心理年齡已經不止十六了。

    “面劑子好了吧？”袁如珠擦干身上的汗水，進入灶屋。吳桂芳在洗菜，聽到袁如珠的話，她側過臉，說：“差不多了。”

    袁如珠卷袖系圍裙，開始做餃餅筒。中元節時，人們不僅會吃鴨，還會吃餃餅筒。昨天中元節，早上袁如珠做了餃餅筒，小夏小秋沒吃夠，今天早上還想吃，所以今早她還準備做餃餅筒吃。

    餃餅筒又叫食餅筒，米筒，濟公卷餅等，是某些地區中元節特有的傳統小吃。餃餅筒與春卷和春餅很相似，餃餅筒的皮和春卷很像，是直接在滾燙的鏊上攤出來的，但比春卷皮要大，要薄。

    關于餃餅筒的來歷，很多人認為餃餅筒是濟公所創，已有近千年的歷史。餃餅筒要做得好吃，面皮的制作至關重要，餃餅的餅皮要薄，柔，韌，因而十分考驗揉面的功力。

    揉面是個技術活，攤面皮皮也是個技術活，攤面皮的火候要把握的十分精準，火候輕了，面皮顯生，火候老了，面皮就不嫩了。

    袁如珠攤面皮的動作十分老練嫻熟，一張張面皮在她行云流水的動作下成形。

    面皮剛攤好，小秋小夏就伸手去拿了吃。

    袁如珠：“單吃沒啥味兒，等下卷了餡兒再吃。”

    小夏嘿嘿一笑，咬了一口面皮，面皮薄韌，微微彈牙，咀嚼時齒間盡是清新可口的粉麥香氣。

    “好吃好吃！”

    袁如珠莞爾。面皮攤好了，開始制作餡料。

    起鍋燒油炸花椒，花椒入鍋瞬，很快被熱油爆開，濃濃的椒麻香如洪水般涌了出來。

    待花椒炸香，袁如珠撈出花椒，留下油，用鍋里留下的油爆香蒜末。蒜末爆香，將粉絲、豆芽、春筍絲、芹菜絲、豆干絲、胡蘿卜絲、黃瓜絲、海帶絲菠菜絲通通炒進鍋里。加入蠔油和糖調味。

    翻炒熟透，她倒了一些原汁醬油入鍋內。快速顛鍋，鍋里的菜飛離出鍋底，在半空中火舌碰撞，爆發出來的香味豐富多層次，下一瞬，所有菜完完整整地跌入鍋底。

    素菜差不多炒好，袁如珠又炒了五花肉和豬肝。炒好之后取出烙好的餅子皮，將雞蛋皮和方才炒好的葷素餡料鋪到餅皮中間，包裹成一個圓筒大卷餅，接著放到鏊上油煎。

    餃餅筒在熱油里滋啦作響，餅皮外表漸漸變得金黃。筷子輕輕碰觸餃餅筒，感受到微微起酥的堅脆感，餃餅筒差不多煎好了。

    “快給我一個，快給我一個！”一見餃餅筒煎好了，小夏小秋立即伸手去拿。

    熱乎乎的餃餅筒一口咬下去，起酥的餅皮又香又脆，松松脆脆的，五花肉、蛋皮，豬肝、粉絲、豆芽、春筍絲、芹菜絲、豆干絲、胡蘿卜絲、黃瓜絲、海帶絲菠菜絲各種餡料香味層層遞進，像是在唇齒間唱起了交響曲。

    油汪汪，黃燦燦，外酥里嫩，松脆爽口，很是開胃。

    在饑餓的早晨，搭一口鏊盤，攤一張面皮，包上各式各樣的餡料，卷成圓筒狀，油鍋里一煎，煎好后雙手握緊往嘴里送一大口，再喝上一口熱粥，既開胃又暖胃，此般滋味，甚是舒爽暢快。

    袁如珠嚼著餃餅筒，又吸溜了一下熱粥，“幺姨，今天的粥熬的不錯呀。”

    聞言吳桂芳嘴角掛上笑意，“還不是跟著你學的，你教的好。多喝點兒，鍋里多著呢。”她邊說邊咀嚼外酥里軟的的餃餅筒，又說：“餃餅筒比春卷好吃。”

    “都一樣好吃的。”袁如珠搖頭，說完她刷新手機頁面。平時除了練廚藝，鍛煉身體，她也就追追劇，刷刷小紅書抖音這幾個app，沒其他娛樂活動。

    刷到一條新消息，她驚訝，說：“幺姨，咱們追的那個劇可以提前看大結局了。”

    吳桂芳神色一亮，“真的？不是還有十集嗎？可以提前看完？”

    “嗯，今晚看完正常更新的兩集，可以買后面的八集。”

    “多少錢？”

    “十八塊。”

    “那行，咱買。”吳桂芳毫不猶豫。李長貴向吳桂芳投以一瞥。以前聽說別人看劇會花錢開會員，吳桂芳都覺得很浪費錢，很劃不來，寧愿多看廣告，現在不僅買會員了，還愿意額外花錢買超前點播了。

    吳桂芳不以為意，“也就十八塊，確定今晚能買了看完？”

    “能的，晚上八點就能買，八點前還有個主創的點映會直播可以看呢，直播好像是七點開始。”

    吳桂芳高興壞了，“那敢情好。”她挺喜歡這部劇的男女主。這倆小年輕演的挺好。

    今天是工作日，晚上七點得上班，不過還好收銀挺閑，她能看直播，也能看劇。她嚼著餃餅筒，恨不得時間過得快點，馬上到七點鐘。

    清河城東區的清河電視臺廣播大廈里，記者小鄭對攝像師小吳說：“明天清河村的采訪誰愛去誰去，我反正不想去。”

    小吳說：“為什么？”

    小鄭薅頭發，“沒啥價值。”

    小鄭和小吳是電視臺美食欄目《尋味》的記者和攝像師，工作主要是負責探尋清河本地美食。昨天他倆接到任務，明天得去清河村探店采訪。清河村貌似有一家飯館很不錯。

    “就那山溝溝里，有啥好吃的飯館？去了還不是白跑一趟。半年前我就去過的，那里太窮了，沒什么美食可尋。而且那邊的路坑坑洼洼的，又拐又彎，坐車來回一趟，渾身都難受，我可不想再遭那罪了。”

    聽了小鄭的話，小吳也不大想去了，“可是不去不行啊，得把任務完成。”

    小鄭：“煩死了。”

    作者有話說：

    大肥章~推薦大家吃八寶鴨和餃餅筒，好吃噠！

    ps：我的完結美食文：開局一個路邊攤[美食]，御廚的小飯館[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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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  ☪ 第 47 章 ◇

    ◎和渣、喜沙肉◎

    車輪碾壓著公路, 一路前行，車廂里，小鄭扶額, “我說了這里的路很爛吧。”

    小吳嗯了一聲，“地勢太差了, 開出來的公路彎彎繞繞的，繞得人頭暈, 不過，”他看著勻速往后退的山川，“這地方山清水秀的, 風景倒是不錯。”

    “空氣也挺新鮮。”小吳深深一呼吸，將新鮮的空氣吸入肺腑里, “還有多久能到？”

    “快了。”

    十五分鐘后, 車子抵達如珠飯館。

    “這么多人？”小吳驚訝。小鄭也意外不已, 旋即他皺眉, “沒地兒停車。”周圍能停車的空地都被人群或者其他車子占滿。

    小鄭開始倒車, 車子往后退，退了很長一段距離才在公路邊上找到能停車的地方。停好車，小吳拿起攝像機就要下車, 小鄭攔住他, “別著急，先去看看情況。”

    兩人下車，徑直奔向如珠飯館。

    “醬香餅, 又香又好吃的醬香餅嘞！”

    “烤玉米，兩塊錢一個！兩塊錢一個！”

    “香瓜子嘍, 香瓜子嘍！”

    “……”

    各式各樣的吆喝叫賣聲不絕于耳, 小吳眉心一挑：“這里還挺熱鬧, 沒想到這種貧困村里還有小集市啊。”

    小鄭：“半年前我來這里的時候，這里人都沒有，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開的集市。”他瞧了瞧前方的飯館，“這就是……如珠飯館？”

    “嗯，”小吳伸長脖子，“走，過去瞧瞧。”

    他倆靠近排隊的食客，直接問：“打擾一下，請問這家飯館味道怎么樣？”

    食客回道：“好吃啊，特好吃！”食客聲音拔高，好像如珠飯館是他開的一樣，“我敢說，如珠飯館一定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飯館！”

    小鄭小吳啞然。食客見狀，又道：“我可沒吹牛，如珠飯館就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飯館，不信你問問別人！”

    排在前后方的食客聽到這話，紛紛附和，“對！如珠飯館就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飯館！”

    “我發誓，沒有飯館比得上如珠飯館！我要是說謊，我天打雷劈！”

    小鄭小吳更加詫異了。

    “你們倆要是不信，你們去嘗嘗就知道了！”

    這時有人插聲道：“不過，今天這么多人排隊，你們今天可能吃不到了。”

    小鄭和小吳離開隊伍，離開隊伍后，他倆對視一眼。

    “真有這么好吃嗎？”

    “全世界最好吃的飯館？”

    “是不是有點夸張了？不對，不是有點夸張，是過于夸張了。”

    “吃了不就知道了。”

    “人這么多，能吃上嗎……”

    小鄭沉吟，“想辦法唄。”說完他微微蹙眉，“你說他們說的是真話嗎？”

    “應該是的吧？看起來也不像說謊的樣子。”

    “是不像說謊的樣子，可是感覺表現得太過了，”小鄭嘖了一聲，“你覺得這飯館真有他們說的這么好吃？”他的下巴朝飯館的方向一弩。小吳的目光投向如珠飯館。飯館矮小破舊，實在是“其貌不揚”。

    “不一定啊，你看生意這么好，說不定真的很好吃。”

    小鄭還是很懷疑，“會不會是托？”一個貧困村的小破飯館，實在是很難讓人相信有多好吃。而且剛才那些人一個個夸的那么夸張，實在不像正常人，跟網絡上的夸夸水軍似的。

    聞言小吳搖頭，“呃……應該……不會吧。”

    “怎么不會，很多網紅店不就這樣干的，請托來制造出很火的假象，然后很多人就跟風去店里了。”

    有道理。小吳思索著，“但是還是得吃了才知道到底如何。”

    “我覺得沒必要浪費時間。咱們走吧？何必要浪費時間，不如趕緊回去，去探下一家飯店。”小鄭原本就不想來，現在來了，看到飯館這么破，人這么多，排隊排很久，于是整個人耐心告罄，沒什么心情吃飯了，只想快點走。若是平常他還會有耐心一些，今天主要是路上顛著了，顛得他渾身難受，所以只想快點跑，快點離開這窮山溝。

    小吳被小鄭說動瑤了，這里排隊要排很久，今天肯定是吃不上飯了。這家飯館看起來也沒有什么采訪價值，不如不浪費時間。

    念頭剛動搖了一下下，下一瞬小吳又立刻搖頭，“不行，來都來了，今天想辦法進去吃飯，吃了再說。”

    小鄭聳肩，“好吧。”

    天邊火球往下墜落，紅彤彤的晚霞接替火球余暉，將整個天空暈染成了玫金色。

    小鄭小吳望著天空，不覺閃神。

    城市里，一幢幢高樓大廈聳立，生生將晚霞給吞了進去，很少能見到這樣遼闊壯麗的晚霞。遼闊壯麗的晚霞覆蓋在山川田野間，無限而深廣，橙紅一片，燦燦生輝。

    小吳喃喃：“雖然這里挺窮的，但是……風景很漂亮。”他連忙拿出手機，拍下幾張照片。小鄭提醒他：“到我們的號了，走吧。”

    兩人并肩進入飯館，小吳觀察飯館墻壁上的水墨壁畫，“呃，老板的審美還是不錯的嘛。”

    入座后，小吳拿起菜單，對菜單上的價目表有些震驚，“這么貴的？”

    小鄭說：“價格這么貴？我越來越覺得飯館外面那么多人真的是請來的托了，專門騙那些跟風來吃飯的人，就算是一錘子買賣，也可以坑很多錢。”

    對于這家飯館請人做托這件事，小吳原本還將信將疑的，現在卻徹底倒戈，“行吧，我們吃了飯快點走，隨便點兩道菜吧，你要吃什么？”

    小鄭興致不高，“你點吧，時間不早了，吃完了趕緊回城里，估計我們到家得晚上十點了。”

    “好。”小吳瀏覽菜單，“要不吃面吧，撻撻面？”

    “可以。”

    點了撻撻面，小吳拿出手機處理工作，小鄭則靠著桌子閉目休息。

    不知多久過去，一陣椒麻咸鮮味涌入鼻腔里，小吳鼻翼微動，從手機屏幕上抬起目光。

    服務員將兩個大碗端上桌。大碗里，白軟的面條浸在紅湯里，被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紅色。略微剔透的面條上堆著紅油五花肉澆頭，濃濃的面香和肉香在熱氣里肆意發散，以不容拒絕的姿態侵占嗅覺。小吳微微一頓。

    他湊近一聞：“嘶，蠻香的。”拿起筷子，他快速嗦面。

    熱乎乎的撻撻面寬寬的，口感十分筋道。微微彈牙的面條在齒間崩斷時，入了五花肉肉香的面湯頓時濺到口腔內壁。

    面湯似乎是熬了很久的雞湯，有淡淡的雞湯鮮香，鮮香之中還透著椒麻味。辣辣的椒麻香在舌尖綻放，直通味覺神經，將整個味覺收拾得服服帖帖。

    整個面條吃起來筋道彈牙，咸鮮味美，湯汁香濃，一口下肚，齒間香味久久不散。

    小吳咀嚼著滑溜溜的面條，瞳孔漸漸收縮。

    “鄭哥！”

    “鄭哥快醒醒！”

    已經睡著了的小鄭抬首，一睜眼就注意到小吳興奮到不行的面孔，他問：“怎么了？”

    “你快嘗嘗這面條！”

    小鄭打了個呵欠，有些疲憊地瞟向桌上的撻撻面，拿起筷子挑起幾根面條。面條入口，他的腮幫子動了幾下，咀嚼的動作忽然緩慢下來。

    下一秒，他瞪大雙目，怔愣好半晌，繼而與小吳視線交匯。

    “臥槽！”

    “臥槽！”

    兩人異口同聲。

    這撻撻面……怎么會這么好吃！這絕對是他們吃過的最好吃的撻撻面！

    小鄭之前的疲憊一掃而空，滿臉都是難以置信，“天哪，這也太……”

    小吳接住他的話，“這也太好吃了！！！”

    下一刻，兩人心有靈犀，又異口同聲：“得做專訪！”

    這么好吃的撻撻面，得做個專訪，剪進《尋味》里！讓全清河都知道這家飯館的撻撻面有多好吃！

    情緒稍微平復一些后，小吳舔嘴，說：“這么好吃……所以說外面那些人不是托？”

    小鄭瞬間尷尬起來。先前他真以為外面那些人是托。沒想到是他想錯了。這家飯館做的面條這么好吃，其他菜應該也不錯，所以這么好吃的飯館，怎么會請托來做表演騙人？！

    小鄭尷尬起來，小吳也有些尷尬起來，他之前和小鄭一樣懷疑這家飯館請了人做托的。他清清嗓子，快速嗦了幾口面，嗦面的同時，他拿起菜單，“再嘗嘗其他菜？”

    小鄭二話不說，直接招手喊服務員。他倆又點了幾道菜，隨即專心吃撻撻面。

    “牛逼，”小鄭喝了一口面湯，禁不住贊嘆，“面湯煮的好香！”

    面湯既咸鮮又清口，鮮而不膩，十分爽口。這面湯絕了。

    小吳附和道：“單喝這面湯我就能喝好幾大碗！”

    下一道菜還沒上桌，他倆就快把面吃完了。旁邊有老太太悄悄指他們，“這倆小伙子，吃飯的樣子跟豬一樣，太粗魯了。”

    老太太的孫女兒連忙捂住她的嘴巴，“奶奶，別這么說人家。”

    老太太略微嫌棄地瞥了瞥小鄭小吳，“這吃相，唉，教養不好，這是父母沒教好。”

    “小聲點奶奶，別讓人聽見了。”老太太的孫女十分無奈。她奶奶是個十分注重用餐禮儀的人，所以總看不慣別人吃相粗魯不雅。

    “讓人聽見就不好了，別說了，奶奶。”

    老太太不再言語。幾分鐘過去，她們的撻撻面端上了桌。

    “哇！”老太太的孫女兒瞳孔像是通了電，驀地亮了，“好香！”她快速吃面。

    一連吃了好幾口面條，她連連贊嘆，繼續埋頭吃面。忽而，她耳朵一動，仿佛聽見來自對面呼嚕呼嚕的聲音。抬首一瞧，只見對面她的奶奶正呼嚕呼嚕喝湯，完全丟下了一直秉持的用餐禮儀。

    她奶奶這吃相，甚至是比旁邊那兩男人還讓人沒眼看，沒眼看，實在是讓人沒眼看。

    察覺到孫女的視注視，老太太從面碗里抬起臉，對上孫女帶著揶揄的眼神后，老太太陡然反應過來方才自己的吃相有多不雅。老臉一紅，她咳嗽幾聲，“這家店的撻撻面，咳，不錯，不錯，相當不錯。”

    老太太喜歡吃撻撻面，她吃了幾十年的撻撻面，從未吃膩過。之前孫女的朋友說有一家飯館的撻撻面很好吃，飯館便是這如珠飯館。于是她跟著孫女來到了如珠飯館。

    她吃了幾十年的撻撻面，還是頭一次吃到這么好吃的撻撻面。好吃到讓她覺得前幾十年吃的撻撻面像假的撻撻面一樣。

    同這家飯館的撻撻面相比，之前他吃的那些撻撻面，著實是有些“劣質”了。

    她咽嗓子，接著吃面。只是吃著吃著，刻意維持的優雅吃相又變得有些急切粗魯了起來。

    將這一幕收入眼底，老太太的孫女失笑，也繼續吃面。

    月亮如小船，飄到了天邊，越飄越高，夜色也越來越深。小鄭小吳吃飽喝足，癱坐在椅子上緩神。

    “嗝~”小鄭和小吳眼角眉梢都是無法抑制的滿足。用筷子敲了下光溜溜的盤子，小鄭說：“吃飽了嗎？要不再點一個炸茄卷？”

    “吃不下了，當真是吃不下了。”小吳艱難地擺手拒絕。

    其實小鄭也吃不下了，可嘴還是饞，仍然意猶未盡。他又打了個飽嗝。

    小吳突然道：“哎呀，別忘了正經事。”

    他們扶著肚子，徑直去往收銀臺。

    “八號桌嗎？一共是三百六十六元。”吳桂芳說道。小鄭付了錢，說：“請問你們店老板在嗎？”

    “有啥事嗎？”

    “有點事想和你們老板商量商量。”

    “啥事？可以跟我說。”

    “你是……”

    “我也算是老板。”

    “這樣啊，”小鄭斟酌言辭，“是這樣的，我是清河衛視的記者，主要負責美食節目《尋味》……”

    聽完小鄭的話，吳桂芳嘴巴張得幾乎能吞進去一個雞蛋，好半天她才能從喉嚨里擠出聲音，“啥……啥？”

    “清河衛視的記者？要、要采訪我們？做、做專訪？我們要上電視？”

    小鄭：“是的。”

    吳桂芳激動壞了，當即要跑去后廚通知袁如珠，轉瞬又連忙止住動作，她喊了一聲李長貴：“長貴，你過來！”

    李長貴快步跑過來，“咋了桂芳？”

    “你先在這里幫忙收銀，我去一趟后廚。”丟下這句話，她飛快奔向后廚。

    后廚里，袁如珠揭開鍋蓋，聞了一下剛熬好的雞湯，剛把鍋蓋蓋上，就聽到吳桂芳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珠珠！”

    “怎么了這么高興？有什么高興的事兒？”

    “大事兒！”吳桂芳喘氣，“咱飯館要上電視了！”

    話音一落地，后廚里所有人都紛紛轉過頭來。

    “啥？咱們飯館要上電視了？”

    “真的假的？”

    “哪個電視臺？”

    “哪個欄目？”

    幫廚們不停地問。

    “就是咱們清河衛視，一個叫啥《尋味》的美食節目要給咱做專訪！”

    林有旺拍了下腦袋，“《尋味》？我知道這節目！我看過！我們飯館要上這節目了？”

    吳桂芳嗯了一聲，“對，這節目的記者說是要采訪我們。”

    “哎呀，那可是太大的好事！”林有旺興奮不已，“咱們飯館要上電視了！”他一副與有榮焉的驕傲神情。其他員工表情亦如此。

    袁如珠倒是很平靜，她擦擦手，問：“什么時候采訪？”

    “還不知道。”

    “那具體的等打烊了再說。”袁如珠把油倒進熱鍋里炒菜。

    晚上十點十五，袁如珠忙完了。她偏轉眼角，觀察正在做和渣的林有旺。

    晚上夜宵吃和渣。和渣，一種豆制品。黃豆磨成漿，再過濾掉渣渣，成品即為豆腐，而不過濾掉渣渣直接和渣而煮，下入切碎的青菜絲或者是肉末，燒出來的成品即為和渣。

    李長貴家以前經常吃和渣，和渣制作成本低，很飽腹，味道也不錯，以往生活拮據，他們家里便經常吃和渣。吃膩味了也得繼續吃。

    自從家里開了飯館，生活寬裕起來后，家里再沒有吃過和渣了。這么久沒吃過和渣，倒是有些想念和渣的味道，前兩天小夏小秋就能念叨著想吃和渣了。于是今天夜宵吃和渣。

    袁如珠也挺喜歡吃和渣。和渣的味形很清樸，入口時，能嚼出里面的粗放原始感，而慢慢咀嚼后，能品出里面粗中有軟，咸甜適宜的天然美味。這道菜具有原汁原味的質樸和醇厚感，有一種特有的農家風味。

    炎熱的天氣里，喝下一碗和渣，尤其舒心開胃。

    剛磨出來的新鮮和渣帶著甜味，放置幾天就變酸了，成了"酸和渣"。酸和渣與甜和渣一樣好吃。尤其是冬天的時候，吃酸和渣最為暢快。

    冬天里，支起柴火爐，用鹽、大蒜、豬油或者是菜籽油熬酸和渣，一邊熬一邊吃，熱乎暖身，好不暢快。

    袁如珠看著林有旺有條不紊地做和渣。這兩天她做完客人的單子就歇了，夜宵都是林有旺他們做的。

    林有旺洗干凈鍋，滑油，把和渣倒入鍋里，小火燒煮。一邊燒，他一邊用勺子攪動和渣，防止和渣粘鍋。

    稍煮片刻，他把切碎的菜葉子倒入豆漿里。翠綠的菜葉子沒入乳白的豆漿里，白中一點綠，宛若雪中草，配色十分悅目。

    和渣燒開了，他放鹽調味，另起鍋炒肉末。熱鍋冷油滑鍋后，他將菜籽油倒入鍋內，油熱后煸炒肉末。

    肉末炒得差不多了，然而林有旺還在顛勺，袁如珠提醒道：“可以調味了。”

    林有旺不疑有他，連忙往鍋里放豆瓣醬，蒜蓉、花椒面和辣椒面調味，肉末瞬間變成醬黃色，濃濃的香氣噴薄而出。

    肉末炒好出鍋，林有旺留了些底油炒蒜蓉，加鹽和高湯，調湯汁。湯汁調好，和渣可以開始裝盤了。

    他取出鐵鍋，舀入和渣，淋入湯汁，再把肉末澆到和渣上，最后打入一個無菌雞蛋，撒上蔥花和芝麻，再放火上燒。稍微煮了些許時間，和渣出鍋。

    “老板，你嘗嘗？”林有旺把剛出鍋的和渣推到袁如珠面前。袁如珠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熱氣騰騰的和渣十分鮮熱，濃濃的豆香瞬間侵襲味蕾。青菜絲和渣的清香壓住了肉沫的油膩味，使得和渣吃起來油而不膩，且肉香濃郁，很是入味。

    袁如珠點評：“很不錯。”

    林有旺高興得摸摸后腦勺，剛要說話，就見吳桂芳進了后廚。

    “珠珠？還沒忙完？那倆人在等你忙完呢。”

    袁如珠拍腦袋，“我給忘了。”她取下帽子，“幺姨你先讓他們去休息室，我馬上過去。”

    飯館很小，僻出來的休息室也很小，小鄭小吳環顧窄小陳舊的休息室，小鄭說：“按理說，如珠飯館很賺錢的吧，為什么不把飯館開大一些，這又小又破的，真是……”

    “因為還沒到時間。”袁如珠的從門外走進來。小鄭小吳循聲望去。

    “你們好，我是如珠飯館的老板袁如珠。”

    “你就是袁老板？”

    袁如珠進屋坐下，“對。”

    小鄭和小吳有些懵。不是，這家飯館的老板這么年輕的嗎？這么年輕，又當主廚，又當老板，開玩笑的吧？

    這小姑娘沒成年了沒有？

    小鄭和小吳震驚半晌，不敢相信這位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就是如珠飯館的老板，就是能做出美味至極的美食的廚師。

    袁如珠揮手，提醒他們回神：“你們好？”

    他倆忙不迭回神。小鄭開口：“袁老板你好，是這樣的……”

    “嗯，我知道。”袁如珠，“什么時候采訪？采訪內容是什么？”

    商量關于采訪拍攝的具體事宜時，吳桂芳端了三碗和渣進來，“邊吃邊談吧。”

    小鄭小吳已經撐得不行了，實在是吃不下去了，只能遺憾拒絕。袁如珠吃著和渣，繼續問關于節目的事。

    商量好采訪拍攝具體事宜，小鄭小吳離開飯館。走出飯館后，小鄭回身望飯館，他舔舔嘴，說：“這么好吃的飯館，必須讓更多的人知道！”

    小吳重重點頭，“必須安利出去！”

    飯館里，袁如珠用勺子刮碗里肉沫。林有旺炒的肉沫口感不太嫩，火候有些老了。她將肉沫碾進和渣里，三兩口吃完，走出休息室。

    剛走出休息室，就聽到李長貴和吳桂芳激動的聲音，“咱家飯館要上電視了！”

    “出息了，咱真的出息了。”

    “是如珠出息了。”

    “……”

    次日，吳桂芳從冰箱里取出五花肉。準備做喜沙肉吃。

    喜沙肉，清河當地宴席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喜沙肉，就是薄薄的兩片肉中間夾著厚厚的豆沙，所以也叫夾沙肉，因為是宴席上必不可少的菜，取“喜氣洋洋”的喜字，同豆沙和肉片連接在一起，故而叫喜沙肉。

    喜沙肉甜而不膩，油而不膩，是肉食和甜食完美結合的一道菜。

    昨兒李長貴說想吃喜沙肉，吳桂芳便去買了肉，做喜沙肉吃。

    鍋燒熱了，吳桂芳把五花肉皮朝下烙上一陣，處理好的五花肉用清水洗干凈后她用刀刮皮。

    刮完了皮，她重新往鍋里倒清水，撒花椒和蔥段，淋了些白酒進去，蓋上鍋蓋煮肉。

    煮五花肉的期間，另起鍋她燒開清水，把泡過的糯米倒入鍋里。邊煮糯米，邊用炒勺攪拌。

    糯米煮到夾生，盛出鍋，吳桂芳用清水沖去糯米的粘液，晾干糯米。

    “長貴，給我找幾根牙簽過來。”

    吳桂芳拿了牙簽，在五花肉的豬皮上扎小孔，扎完小孔，在豬皮上抹老抽，撒上白糖。

    這時候，油鍋里的油也燒熱了，她把處理好的五花肉滑進油鍋里。五花肉進入油鍋，很快，豬皮里和肉里的油脂被逼了出來，肉香混合著油香往外躥時，豬皮被炸焦的焦香又冒了出來。

    滋滋滋滋！

    豬皮越炸越香，炸到起了小泡泡，吳桂芳快速撈出五花肉撈瀝油。

    她把紅糖成粉狀，用小火將紅糖炒化。紅糖炒到粘稠時，紅豆沙下鍋，攪拌均勻，小火繼續翻炒。

    炒了幾下，她勾了些許食用油進去，翻炒到起沙，倒出來晾涼。

    炸好的五花肉切成可以往里塞餡兒的蝴蝶片，然后她把炒好的豆沙餡塞進兩塊肉里。

    塞過豆沙餡的肉片一塊塊堆積到盤中，吳桂芳抓起糯米碼到肉片上，淋入少許清水，喜沙肉上鍋蒸。

    一個小時過去，喜沙肉已經蒸得耙軟，她端出蒸好了的喜沙肉，取出另一個大盤子，將蒸好的喜沙肉扣進大盤子里，而后撒上白糖。

    白糖落在醬紅的肉片上，如雪白的細沙，又如白雪，白里透紅，紅里透白，紅白相映，煞是悅目。

    蜂蜜白糖澆上去，吳桂芳聞了聞空氣里亂飄的香味，朝院子里喊了一聲，“小夏，快去叫姐姐起來吃飯。”

    在院子里玩滑板車的小夏說了一聲好，放下滑板車去叫袁如珠。

    “姐姐，快起來吃午飯啦！”

    “姐姐！太陽都曬屁股啦！快要到中午啦，起來吃飯！”

    從夢中蘇醒，袁如珠睡眼蒙朧，她揉揉眼角，“已經中午了？”

    “嗯，十點半了。”

    袁如珠起床洗漱，去洗漱時，聞到灶屋里飄出來的香味，她喃喃：“燒白？不對，喜沙肉。”

    小夏重新抱起滑板，說：“對，媽媽今天做了喜沙肉！”他穩住滑板車扶手，往前溜了出去。嘟嘟跟在他后面跑。小白則安安靜靜地蹲在袁如珠腳邊。

    嘟嘟和小白越發胖了，只是小型犬而已，它倆的體重已經超重到可以打敗中型犬了。

    “你倆繼續減肥。”說完她捏捏自己身上的肉，“我也繼續減肥。”洗漱完畢，她進堂屋吃飯。

    午飯吳桂芳做了和渣，喜沙肉，鹵鴨腿，米酒雞塊，涼拌黃瓜，涼拌海帶絲，香菇燒腐竹以及黃瓜皮蛋湯。

    “喜沙肉做得很不錯呀。”袁如珠夾起一塊喜沙肉，送入嘴里。

    肉片上覆蓋著雪白的白糖和些許糯米，入口甜滋滋，香糯糯。白糖和糯米下面，炸過的肉片再經過蒸制，有一種獨特的焦嫩口感。

    肉片雖然看起很肥膩，但吃起來沒有半分肥膩之味，只有豆沙和肉交纏在一起的軟糯香甜味。

    就是肉片炸制和蒸制的時間沒控制好，肉片若蒸炸適當，吃起來的口感應該是焦嫩相當的，然而面前的喜沙肉，焦微微大過了嫩。不過口感做到如此這般已經很不錯了。袁如珠贊道：“入口即化，肥而不膩，香香甜甜，幺姨，廚藝精進了不少呀。”

    聽了袁如珠的夸獎，吳桂芳很高興，珠珠廚藝出神入化，能得她一句夸獎，她難免不生出上學時被老師夸獎的自豪驕傲感。她眼角笑出菊花，連連給袁如珠夾肉。

    袁如珠喝了一口和渣，夾起一片肉，在和渣里滾了一滾，粘上和渣的喜沙肉多了一份豆子清香，吃起來也別有一番風味。

    小夏小秋見狀，也學著她，把洗沙肉放進和渣里滾一圈。

    “好吃好吃！”

    “這樣好好吃！”

    堂屋里的電視機開著，正在放動畫片，動畫片的主角說：“馬上就要開學啦！”

    小夏聽到這話，一下子蔫吧下來，“還有半個月就要開學了。”

    吳桂芳說：“就只半個月了？日子過得這么快啊。還有半個月小秋就要上幼兒園了。”說到這里，吳桂芳瞧了袁如珠兩眼。

    “怎么了？”袁如珠問。

    “珠珠，你真的不繼續去學校念書了？”

    袁如珠沒做猶豫，“我就喜歡學廚，現在挺好的，能做自己喜歡的事，也能賺錢養活自己，沒必要再去念書。”

    “好吧。”吳桂芳點頭，“反正讀不讀書看你自己。”

    “媽媽，我也不想念書，我也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小秋奶聲奶氣道。

    吳桂芳啼笑皆非：“你連幼兒園都還沒上呢，就不想念書了？”

    “我要跟姐姐一樣，做自己喜歡的事。”

    “你喜歡做什么？”

    “吃！”

    吳桂芳：“……”

    “吃吃吃，瞧你胖成什么樣了。”吳桂芳捏小秋肉嘟嘟的臉。

    袁如珠沉吟，“吃也行啊，你要是會吃，說不定能做個美食家呢。”

    小秋一臉好奇：“什么是美食家？”

    “就是經常吃好吃的，評價美食的工作。”

    “哇！那我要當美食家！”

    袁如珠笑了笑，“可以。”

    彼時，清河城，周家別墅里，林芳菲拉住周繪熒，“熒熒，你當真要去楊家？”

    “不是去，是回。”周繪熒拉起行李箱。

    林芳菲抿唇，“你真舍得離開我們？”

    “我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

    “熒熒……”林芳菲握緊周繪熒的手，“別離開我們。”

    “可是，”周繪熒垂睫，“楊家才是我真正的家。”

    “不，這里也是你的家，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周繪熒搖頭，“我回家了。”

    一旁，周既明出聲，“算了芳菲，熒熒她現在想去楊家，就讓她去吧。”

    雖然很難受，但無可奈何，林芳菲最后還是點頭妥協了，她和周既明開車送她去往楊家。

    吳月芬打開門，見門外站著周繪熒，她驚喜不已，“繪熒？你怎么來了？”周繪熒身后的林芳菲和周既明讓吳月芬神色微滯，“你們這是……”

    “媽，我回家了。”周繪熒側身，拖出行李箱。

    “你、你說什么？”

    “我回家了。”

    吳月芬幾乎喜極而泣，“你說真的？”

    “真的。”

    吳月芬猛地抱住周繪熒，“繪熒，我的乖女兒，你終于肯回家了。”

    周繪熒回抱她。林芳菲看著她們母女倆，心里像是有一顆被砸爛的檸檬，酸澀難忍。

    “快進來，快進來！”吳月芬連忙拉過行李箱，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

    林芳菲和周既明跟著進了屋。林芳菲環顧四處，掃視面積不怎么大的客廳。

    吳月芬領著周繪熒去臥室，“房間早就給你準備好了，你就住這里。”

    臥室有些窄小，里面只有一張床，一個書桌和一個衣柜。

    林芳菲皺眉，這樣差的住宿環境，熒熒能住得習慣嗎？

    吳月芬幫著周繪熒收拾行李，周繪熒說：“我自己來吧。”

    “行，那我去準備午飯。”吳月芬高高興興地去了廚房。

    臥室里只剩下周繪熒和林芳菲夫妻。周繪熒沉默地收拾著行李，林芳菲吐出一口濁氣，“熒熒，這屋子……還沒有咱家一個衛生間大，你能住得習慣嗎？”

    “能的。”

    周既明瞥著略微撿漏的都沒臥室，說：“這里條件這么差，你真住得習慣？”

    周繪熒低頭：“可是如珠在這樣差的環境里住了十幾年，不是嗎？她能住得慣，我也行的。”

    這話一出來，仿若落地炸彈，字字沉重，字字戳心。林芳菲和周既明陡然沉默下來。

    他們的女兒，親生女兒，在這樣差的環境里，生活了十六年，十六年。

    走出楊家所在的居民樓，林芳菲一直刻意維持的平靜裂開了一條縫隙，她扶住額心，“既明，我們……我們去把如珠接回來吧，現在就去。”

    周既明說：“之前我們去接她，她態度很堅決，堅持不跟我們回來，這次我們去接她，估計她也不會跟我回來的。再等等吧，等她消氣，等她想通了，我們再去接她。”

    “那要等到什么時候？”

    “再等一等。”

    “上次見她，她瘦了很多，是不是因為太傷心了，所以才瘦了那么多？”林芳菲的神色黯淡下去。

    “她不是說她減肥了？”

    “應該不是，她應該是太傷心，所以才瘦下來的。”林芳菲閉目，眉宇間盡是疲憊和痛苦，“如珠……”

    得知周繪熒回家了，楊富平特意請假回了家，他握住周繪熒的手，“繪熒，你終于肯回家了。”

    看著楊富平微紅的眼眶，周繪熒內心深處的愧疚越發深，“爸，對不起。”

    “說這些干啥。”楊富平高高興興的，給她夾菜。吳月芬也高高興興地給她夾菜。周繪熒勉強著自己往嘴里塞飯。她忍著難受，吞咽飯菜，眼前浮現出方才林芳菲不舍的面孔，一時她只覺口中食物更加難以下咽。

    她按壓胸腔，似乎想將堵在胸口的沉凝郁氣按壓出來。

    吳桂芳靠著收銀臺，和客人嘮嗑，手機忽而一響。是吳月芬發來的消息。

    吳月芬：桂芳，繪熒她回家了！

    吳桂芳一怔：她回家了？你是說，她離開周家了？回你家了？

    吳月芬：對。

    吳桂芳：她怎么舍得離開周家了？

    吳月芬有點不悅：桂芳你你這說的什么話，繪熒她不是舍不得離開周家，她之前只是一時適應不過來，得緩一緩，不是舍不得離開周家。

    吳桂芳哼了一聲：我是說，周家怎么舍得放她走？

    吳月芬：舍不舍得都得放手，繪熒可是我和富平的親生女兒，又不是他們的，他們不放手也不占理兒。

    吳桂芳只回了一個“嗯”字。

    吳月芬：對了，桂芳，珠珠她，她打算什么時候回周家？現在繪熒離開周家了，珠珠可以回周家了。

    吳桂芳：我不是說過了，珠珠不打算再回周家。前一段時間周既明他們來過我們家，他們想接珠珠回去，但珠珠直接說了她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不會跟他們走的。

    吳月芬：他們去找珠珠了？啥時候？唉，珠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犟！

    吳桂芳：她不是犟，她是認真的，她不想再和他們有任何關系。

    吳月芬：她還太年輕，等長大一些就好了。放著好日子不去過，偏要過苦日子，她以后會后悔的。

    吳桂芳：不會。

    吳月芬：等她以后工作了，知道賺錢不容易了，就知道后悔了。

    珠珠很能賺錢，并不稀罕周家的好日子！吳桂芳又哼了聲，她不想搭理吳月芬了。她說：我忙著呢，之后再聊。

    吳月芬：忙啥呢？忙著收糧？要是忙不過來，我去你那兒幫你。

    吳桂芳：不用了，我先忙去了。

    吳桂芳退出微信聊天界面，點開騰訊視頻追劇。吳月芬收起手機，她看了看沙發上坐著的周繪熒，不，現在她改性了，叫楊繪熒了。

    看著楊繪熒，吳月芬內心十分欣慰。這就是她的女兒，長相漂亮，成績優秀，品性極好。她的女兒合該是這樣優秀的。

    猝不及防的，一張胖胖的臉出現在腦海里，吳月芬怔神。珠珠……

    模糊不清的復雜情緒攫住她的心臟，她甩甩頭，壓住這陣情緒。

    傍晚天色發暗，宴會廳里燈光明亮，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間，周既明端著酒杯，和趙總碰了杯之后，將酒一飲而盡。

    趙總說：“我朋友跟我說有一家飯館很不錯，讓我今晚上和他一起去吃，你也一起去？”

    “什么飯館？”

    “叫什么來著，什么珠什么來著，忘了，等會一起去？”

    作者有話說：

    和渣、喜沙肉絕絕子！盜版太猖狂了，寶子們諒解一下T_T

    ps：我的完結美食文：御廚的小飯館[美食]，開局一個路邊攤[美食]

    48  ☪ 第 48 章 ◇

    ◎豬腳姜醋蛋◎

    “有點事, 去不了。”今天因為熒熒離家的事，芳菲心情很不好，他得回去陪陪她。

    “那改日再約。”

    “好。”

    ……

    “收工了。”袁如珠吐氣, 揉捏酸乏的手腕。她正準備去休息室，忽而頓住腳步。她打算再練一會兒刀工。

    她把胡蘿卜放在案板上, 手就像打開了開關的切片機，唰唰唰幾下, 胡蘿卜便成了大小均勻的薄片。手起刀落間，胡蘿卜片又被切成絲。

    動作流暢利落，成品粗細大小完全一模一樣, 找不出半分差別。

    觀摩著袁如珠炫技似的刀工，林有旺和李麗一臉崇敬, 高山仰止。說來實在是丟臉, 他們年長袁如珠幾十歲, 練刀功的的經驗和時間遠遠超過袁如珠, 而他倆的刀功卻遠遠不及她。

    袁如珠忽然抬頭, 提醒道：“別盯著我看，鍋里的菜快糊了。”

    林有旺和李麗臉一紅，忙不迭轉過頭繼續忙活。

    飯館大堂里, 王嬌收拾著碗筷, 她問劉小英：“今晚上夜宵誰做？還是林叔他們？”

    “好像是吧。”

    “啊……”王嬌一臉遺憾，“想吃老板做的夜宵……”

    “誰還不是呢，老板太累了, 可能以后只能偶爾吃到老板做的飯了。”

    旁側，楊玲玲和周莉快哭了, “還以為以后能經常吃到老板的手藝呢。”

    劉小英：“可惜你們沒早點來, 之前咱們天天都能吃到老板做的飯。”

    聞言楊玲玲和周莉更想哭了, “那我們也太倒霉了吧。”

    “倒什么霉啊，能偶爾吃到老板的手藝就不錯了。”劉小英拿起抹布擦桌子。

    “可是由奢入儉難吶。”王嬌咂嘴，注意到有客人在招手，她快步過去。劉小英和楊玲玲她們也不再閑聊，繼續工作。

    立秋過，末伏至，雖然是伏天的末尾，但天氣仍然還很炎熱。袁如珠拉上窗簾，擋住外面襲人的陽光。現在是上午八點。她很困。

    靠在梳妝臺上撐了片刻，她沒撐住，放下梳子立刻躺回床上睡回籠覺。

    堂屋里，吳桂芳見袁如珠還沒出房間，她放下包子，去敲門，“珠珠？還沒收拾好？快出來早飯。”

    好半天袁如珠沙啞的聲音才從屋子里傳出來：“你們先吃吧，我再睡一會兒。”

    “你先吃兩口再睡，你不是說九點鐘之前不吃飯的話對胃不好嗎？”

    門內響起腳步聲，下一秒門被打開，袁如珠的出現在門縫里，“那我先吃點再睡。”

    今天是末伏。度過頭伏和中伏，身體就算是無病也得三分虛，而到了末伏，秋老虎襲來，來給身體火上澆油，這種情況下就得多補補身體，否則等進入秋天，身體會更虛。

    俗話說得好，“伏末吃三寶，不勞醫生跑。”

    三寶即雞蛋餅、南瓜、豬蹄。

    度過頭伏和中伏，人難免消瘦，雞蛋餅高營養高蛋白，好吃又養人，很補身體。末伏時節的南瓜營養價值正高，可去“秋燥”。“頭伏火腿二伏雞，三伏要吃金銀蹄”，金銀蹄即豬蹄。豬蹄膠原蛋白豐富，能有效的彌補因伏天而虧欠的身體。

    所以進入末伏，人們往往會吃這三寶，以此來滋補身體。

    吳桂芳早飯做了雞蛋烙餅，南瓜粥和紅燒豬蹄。她給袁如珠夾豬蹄，說：“多吃點，吃飽了再睡。”

    “嗯。”

    南瓜粥糯糯的，很是香甜，雞蛋烙餅烙得很香嫩，紅燒豬蹄q彈味美，鮮味十足，袁如珠彎唇，笑眼如彎彎的新月，“好吃。”

    她喝了一碗粥，啃了半張餅，再吃了幾塊豬蹄，而后返回房間補覺。

    將將吃過早飯，李長貴就接到供應商的電話。供應商將餐巾紙打包盒等餐飲用具，送了過來，車子已經抵達飯館。李長貴和吳桂芳趕忙去往飯館。

    如珠飯館后門，吳桂芳和李長貴清點完貨物過后開始卸貨。很快卸完貨，李長貴和吳桂芳一人拎著一大提抽紙回家。

    途經農田，見老劉和妻子在田里澆菜，李長貴向他們打招呼。

    老劉抬首應了聲，他摘掉草帽，用手背擦額間的汗。李長貴撕開抽紙，遞給他一包紙，“拿著，用紙擦。”

    老劉也沒跟他客氣，直接抽出紙巾擦汗，“哎喲，這紙咋這么香。”

    老劉妻子聞了聞紙巾，說：“跟噴了香水似的，老香了。”

    不僅很香，質地還很細膩綿柔，很貼皮膚。老劉妻子沒用過質地這樣好的紙巾，她問：“這紙不便宜吧？”

    “是不便宜，這紙質量好，用著舒服。”李長貴回道。

    老劉調侃道：“你們現在連用紙都這么講究了。”

    李長貴一笑，“我跟桂芳先回去了。”

    “哎，把紙拿走。”

    “你倆留著用吧。”李長貴和吳桂芳領著抽紙走遠。老劉捏著手里的抽紙，嘖了一聲，“長貴他們現在的日子真是越過越好啊。”

    老劉妻子晃了晃水瓢里的水，“咱也努力把日子越過越好。”

    “嗯！”老劉放下紙，繼續澆菜。現在他們不僅每天給如珠飯館供應蔬菜，還在如珠飯館邊上擺了攤子賣菜，生意還挺不錯。那些從鎮里城里來的食客挺喜歡他們種的農家天然蔬菜，所以生意還不錯。

    他樂呵呵地澆著菜，“會越過越好的。”

    又是忙碌的一日過去，袁如珠披著一身月色回家。明天是周末，放假了，可以休息兩天了。

    她從冰箱里取出一支雪糕，剛要關上冰箱門，目光觸及冰箱里放著的生豬蹄，她略一思索，取出生豬蹄。

    吳桂芳探過頭，“你把豬蹄拿出來干啥？”

    “煮了吃了。”

    “又餓了？不是才吃過夜宵？”

    “明天吃。”

    “那你咋現在就拿出來？”

    “我要做豬腳姜醋蛋，豬腳姜醋蛋煮好了得燜一晚上才好吃。今晚上燜了，明早起來直接燒開就可以吃了。”

    “你也不嫌累。”

    “正是因為累，所以才想吃豬腳姜醋蛋，好好補一補嘛。”

    豬腳姜醋蛋，廣式菜肴，具有美容養顏，增進食欲的功效，營養十分豐富，體虛時食用，很是滋補。

    三兩口吃完雪糕，袁如珠進入灶屋。她用冷水、姜片和料酒給切成塊的豬腳焯水。煮到熟透了之后，她撈出豬腳，沖洗干凈。

    爆香拍碎的姜片，待姜片爆香，她將豬腳倒入鍋內炒。翻炒幾許，白酒淋進鍋里。酒香入了豬腳里，豬腳焦香濃濃時，她又往鍋里淋了些甜醋。

    為了增加甜度，她還往里放了一片冰片糖。用鹽調過味之后，她取出瓦煲，把鍋里的姜片和豬腳全部倒進瓦煲里，添水開火煲豬腳。

    豬腳燒開了差不多五分鐘，她將剝了殼的熟雞蛋倒進瓦煲里，連同姜和豬腳一起燜煮。

    瓦煲里的湯汁咕嘟咕嘟，姜的辛味，甜醋的酸甜以及豬腳的鮮香在咕嘟咕嘟的聲響里越發濃郁。

    中火熬煮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袁如珠揭開瓦煲蓋子，拿湯勺攪動湯汁。

    小夏摩拳擦掌，“是不是快好了？可以吃啦？”

    “還沒，還要燉一會兒，燉好了也還要燜一個晚上，明天才能吃。”

    并不知豬腳還要燜一晚上才能吃的小夏遺憾地癟嘴，“那我明天一定要早點起來！”

    “嗯，快去睡吧。”

    “幺姨，明天你們起得早的話，就先熱了吃，別管我，我睡醒再吃。”

    “哎，行。”

    袁如珠用勺子攪動瓦煲里的豬腳。棕紅的湯汁喧囂沸騰，一股一股澆著雞蛋和豬腳，濃濃的豬腳肉香在空氣里撲騰，肉香里混合著雞蛋的鮮味，香味尤其濃郁強烈，其中隱隱含著甜醋的酸甜和姜的辛辣，只讓人聞之口水直流，饑餓不已。

    濃烈的香味飄出灶屋，被風送遠，挨著李家院子的農舍里，正在酣睡的村民悠悠轉醒。

    “大半夜的，誰在燉肉？”

    “這是在燉豬蹄吧？”村民吞咽唾液，睡意被飄進屋子里的濃香完全驅趕，“咋這么香。”

    肚子咕咕作響，唱起空城計，村民按住肚皮，“誰大半夜的作孽！”

    村民旁邊，他妻子打著呵欠，“李長貴家唄，也就他家外甥女能把豬蹄燉得這么香。”

    村民反應過來，“又是如珠那女娃在作孽啊。”他們的房子挨著李家院子，故而經常能聞到從李家院子飄出來的香味，每每聞到香味，他們都怨念不已，只能聞味兒卻吃不到，當真是折磨人！

    “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說著怨念不滿的話，村民卻把脖子往前一伸，更近距離地嗅空氣里的濃香，很快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

    “喔喔喔！”嘹亮的雞鳴聲劃破漫長的黑夜，打破維持許久的靜謐。

    吳桂芳蘇醒過來。此時才六點。以前這個時間點，她得起床打掃屋子，剁豬草，煮豬食，喂雞鴨，準備早飯。現在不用起早干活，她可以多睡一些時間。

    她看了眼鐘表，正準備繼續睡，忽而想起什么，她迅速清醒。一下床就直奔灶屋，開火熱瓦煲里的豬腳姜醋蛋。

    她洗漱完，瓦煲里的豬腳姜醋蛋也燒熱了。她正揭開鍋蓋，就見李長貴進了灶屋。

    吳桂芳：“你也起這么早？”

    “這不是惦記著珠珠昨晚上做的豬腳姜醋蛋嘛。”李長貴笑容憨厚，“熱好了？快給我舀一碗嘗嘗。”

    濃烈的豬蹄香味迎面而來，肚子空了一夜的李長貴只覺饑餓難耐。吳桂芳指揮他：“你先去壇子里舀一碗酸蘿卜，切成片。”

    李長貴麻利地去舀酸蘿卜。他切酸蘿卜時，吳桂芳盛了兩碗南瓜粥。

    家里其他人都還在夢鄉里酣睡，就他們兩個人吃早飯，所以早飯弄得比較簡單，只有豬腳姜醋蛋、南瓜粥、泡蘿卜，以及一盤切塊水果。

    入座后，李長貴和吳桂芳的目光齊齊陸落在冒著熱氣的豬腳姜醋蛋上。棕紅的湯汁上浮著細碎翠綠的蔥花，湯汁浸泡著油亮的豬蹄，塊塊豬蹄之間，圓溜溜的雞蛋油紅油紅。紅綠之間，給人一種“紅妝碧佩總相宜”的視覺沖擊感。

    夫妻倆迫不及待，急忙動筷。

    筷子夾起豬蹄，豬蹄帶著晶瑩的豬皮，盈汪汪的，油光發亮。燜了一晚上的豬蹄十分酥軟彈牙，酸酸甜甜中透著辛味的湯汁壓住了豬蹄的肥膩，因而豬蹄吃起來一點也不膩味，反而十分爽口。

    嘗過豬蹄，再去嘗那燉得軟乎乎的雞蛋，蛋白滑溜溜，因為已經完全滲透湯汁，所以入口同樣酸酸甜甜。牙齒劃破蛋白，綿軟的蛋黃抵住了牙齒，蛋黃原本應是沙綿的口感，但因為被湯汁浸泡過，所以吃起來很是軟潤，有一種流油的口感，宛若出油的咸鴨蛋那般可口。

    不止豬蹄和雞蛋美味非凡，就連姜片也尤其美味，脆脆的姜片帶著微微的辣意，非常清新解膩。

    豬腳酸甜勁道，雞蛋綿軟流汁，姜片爽口解膩，獨特的風味在唇齒間肆虐，吃后就像美酒下肚，甘醇怡人，令人神清氣爽，心情高揚起來。

    作者有話說：

    更新！豬腳姜醋蛋絕絕子！吸溜吸溜吸溜~

    ps：我的完結美食文：御廚的小飯館[美食]，開局一個路邊攤[美食]

    49  ☪ 第 49 章 ◇

    ◎酸辣土豆絲◎

    吳桂芳和李長貴以前從未吃過豬腳姜醋蛋這道菜, 并不知豬腳姜醋蛋這么好吃。吳桂芳細細品味勁道彈牙的豬腳和綿軟流汁的雞蛋，她說：“我也把這道菜學會，以后常做了吃。”

    李長貴正要說話, 就見小秋頂著雞窩頭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爸爸, 媽媽，好香呀！”

    小秋是聞到香味被饞醒的。沒過多久, 小夏也頂著雞窩頭走進堂屋，他也被香醒了。

    一家四口圍坐在桌子周圍，吃得極香。吳桂芳啃著豬腳, 視線投向袁如珠的房間。

    小夏小秋年幼嗜睡，比珠珠更嗜睡, 他倆以前至少要睡到八點多才會醒, 而今天才七點不到就被豬腳姜醋蛋香醒了, 他倆都被香醒了, 珠珠卻未有任何動靜, 大抵是因為過于勞累，所以才醒不來。

    思及此，吳桂芳面露心疼, 一時心情復雜起來。她既希望店里生意好, 珠珠能多掙點錢，又希望店里生意不那么好，珠珠能多休息, 不用那么勞累。

    九點多，袁如珠起床吃早飯, “你們都吃了？”

    吳桂芳：“七點多就吃了。”

    “那, ”袁如珠掃視桌上的早餐, “這么多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你們再吃點？”

    先前吳桂芳他們的早飯只有南瓜粥、豬腳姜醋蛋、泡蘿卜和果盤，而吳桂芳想著要給袁如珠多補補身體，給她多準備了許多菜。

    桌上擺放著南瓜粥，豬腳姜醋蛋，泡蘿卜，果盤，蒸蛋羹，餃餅筒，牛肉餅，炸鵪鶉，肉包，骨湯，一大桌菜“琳瑯滿目”，熱香熏人。

    吳桂芳盛了一小碗骨湯，遞給袁如珠，“吃不下了，你多吃點，要是吃不完下次再吃。”

    “嗯。”袁如珠用湯匙滌蕩湯汁。湯汁冒著熱氣，汁液明透，她吸溜一口熱乎乎的骨湯。骨湯湯味醇厚，下肚后十分溫胃潤腸。

    袁如珠吹氣，“骨湯燉得蠻香的，是不是燉了兩個多小時？”

    “對。”吳桂芳暗暗贊嘆，珠珠的味覺很神，總能嘗出飯菜的具體烹飪時間。她感嘆完，猶豫片刻，說：“珠珠，要不以后飯館少開幾個小時吧？”

    “嗯？”

    “我看你挺累的，就算每天飯館少開幾個小時，賺的錢也不少，不用那么拼。”

    湯匙攪動著骨湯，袁如珠說：“我想多掙點錢，重新建一個飯館。”

    “啥？”

    “我想重新建一個飯館。”

    之前袁如珠原本是打算等有時間了，好好裝修一下飯館的，但前一段時間發現飯館墻壁老化越來越嚴重后，她便改變了主意。現在的飯館原本是一家茶館，已經建了很多年，估計也支撐不了幾年了，所以不如重新建一個飯館。

    “重新建一個大一點的，漂亮點的飯館。”

    其實這幾個月她掙的錢已經足夠建一家飯館，但她想把飯館建得更好更漂亮，因此得多準備一些資金。

    聽了袁如珠的話，吳桂芳沉吟：“那也可以慢慢來，不著急，累壞了身體可不行。”

    “是挺累的，但其實也還好，我有分寸的。”袁如珠拿起一個餃餅筒啃了一口，瞟了一下鐘表。

    小鄭小吳他們十一點來清河城進行拍攝，現在已經九點多，她得快些吃完了好做準備。

    快速吃完飯，漱口洗手后，她直接去飯館。吳桂芳攔住她，“你不打扮打扮？要上電視，得打扮打扮吧？”

    “沒啥好打扮的。”袁如珠混不在意。她混不在意，她的員工們卻十分在意。李麗、劉小英她們特意好生打扮了一番，個個臉上擦了粉，林有旺見狀，摸摸自己的臉。哎喲，他臉這么黑，上鏡肯定不好看哪！早知道他也擦點粉啥的，這樣的話上電視也好看些。

    他們早早就來到了飯館，一個個激動雀躍，興奮不已。

    等會兒電視臺記者要拍后廚內景，他們這些員工都要入境。要上電視了！他們要上電視了！

    他們萬萬想不到，有一天他們這些泥腿子也能上電視！

    激動之余，他們還滿懷感激，若不是沾了老板的光，他們怎么可能有機會上電視！

    多虧了老板！

    袁如珠一進飯館，就見員工們一個個紅光滿面、興奮異常的樣子，仿佛中了大獎似的，她進入飯館后，

    員工們異口同聲打招呼：“老板來了！”

    “老板！”

    “老板好啊！”

    “老板，記者啥時候來？”楊玲玲整理著頭發，問道。

    目光劃過楊玲玲打了腮紅的面頰和擦了口紅的嘴唇，袁如珠莞爾，“十一點。”

    “哎呀，那快了，還有半個多小時。”楊玲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陣車子引擎轟鳴的聲響。眼光朝外面一送，只見一輛白車停在飯館大門前，很快，扛著攝像機的小鄭小吳下了車。

    楊玲玲語氣急促：“他們來了！”

    小鄭小吳快步進入飯館。袁如珠詫異道：“怎么提前來了？”

    小鄭小吳絕不會承認他們倆就是饞壞了，所以才提前來的。小鄭笑呵呵道：“提前來拍，時間也充裕些。”

    今天主要是拍后廚營業時的內景，以及對袁如珠的采訪。開拍前，原本興奮激動的員工們忽然又緊張起來，尤其是林有旺，拿菜刀切菜的手都不利索了起來。李麗拍了他一下，他這才穩住手，整理好情緒后等待開拍。

    所有人就位，只能一聲令下，開始表演。

    “可以開始了！”

    話音落地，下一秒，廚房里所有人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配菜的配菜，炒菜的炒菜，各司其職，忙碌起來。

    吳桂芳是收銀員，今天不入境，她站在攝像機后面，雖然自己沒有入境，但仍然緊張地手指發顫。她深呼吸，望向袁如珠。

    袁如珠她拿起刀，按著土豆，刀鋒迅速移動，幾乎出現重影，嗖嗖嗖幾下，動作干凈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一根根纖細均勻的土豆絲成形。

    小鄭小吳觀賞著袁如珠切土豆絲，觀賞著觀賞著，心里不禁豎起大拇指。袁老板這刀工實在是了得！

    才十幾歲的年齡，到底是怎么練得這樣一手好刀工的？實在是讓人費解。

    此時，鍋里的油已經燒熱，袁如珠撒了幾顆花椒進去，煸炒出香味。

    花椒辛麻的香味迅速從油鍋里溢出來。一陣一陣地刺激在場所有人的嗅覺。花椒粒漸漸裂開表皮，將里面的辛香流進熱油里時，她撈出炸好的花椒，往鍋里倒入蔥姜蒜末和辣椒段，大火炒香。

    香味完全爆出來時，她把切好的土豆絲倒入鍋里，土豆絲瞬間和蔥姜蒜辣椒融合變色，而后緩緩入味。

    她握著鍋把手，往前翻土豆絲，往后翻土豆絲，土豆絲飛躍到空中，與從鍋底爬出來的火舌碰撞，碰撞出如煙花綻放般的絢爛奇香。

    拿著勺子，她又微微一翻，土豆絲又被拋到空中。整個顛鍋顛勺的動作行云流水，觀賞性很強，尤其賞心悅目。

    翻炒半晌，她放醋烹出香味，繼續放紅椒絲炒香。酸，辣，鮮，麻的香味霸道濃郁，在整個廚房里四處亂竄，直抵在場所有人的嗅覺。

    小鄭小吳吞著口水，目不轉睛，尤其是小吳，幾乎都忘了自己還在拍攝。

    酸辣土豆絲出鍋裝盤。盤中土豆絲根根分明，呈亮黃色，色澤光亮透明，紅色的辣椒，青色的辣椒，多彩的顏色斑斕在盤子里，活色生香，只讓人食欲大增。

    小鄭小吳雙目都瞪成了一條直線，恨不能立刻拿起筷子將香噴噴的土豆絲吃進嘴里。然而他們不能，他們還要繼續拍攝。

    土豆絲裝了盤，袁如珠按鈴，念臺詞：“五號桌的酸辣土豆絲。”

    又激動又忐忑的李長貴入境，端起酸辣土豆絲走出鏡頭。

    他走出鏡頭后，吳桂芳笑道：“你都同手同腳了。”

    “那咋辦！”

    “噓。”吳桂芳讓他不要再說話。此時其他服務員也進入鏡頭出餐端菜。

    后廚內景拍到下午兩點半結束。拍攝一結束，林有旺就急急忙忙問道：“我表現的不錯吧？”

    李麗：“不錯不錯，很不錯，我呢？”其實她都沒注意林有旺。

    “也很不錯。”其實他也沒注意李麗的表現。

    他倆都專注地表現自己，哪里會注意到別人。

    劉小英端起菜盤，提醒道：“林叔，麗姐，快端菜吃午飯了。”

    員工們把菜端出去，圍聚在一起吃午飯。

    “坐吧，快趁熱吃。”袁如珠擦著手，對小鄭小吳說。小鄭小吳早已急不可待，道過謝，立刻下筷。他們第一時間去夾渴望已久的酸辣土豆絲。

    土豆絲上黏附著的辣椒辛脆，瞬間襲擊味蕾，一下子打開了食欲。而辣椒下面的土豆絲清清脆脆，咬開后，酸和辣，鮮和麻，各種滋味在牙齒下爆開。酸、辣、鮮、麻刺激著味覺神經，一口爽脆酸辣鮮麻下肚，唇齒留香，久久不散。

    小鄭小吳兩眼露出放射性的光芒，“老板，你這酸辣土豆絲炒的也太好吃了！”

    他們猜想得到袁如珠做的酸辣土豆絲會很好吃，但酸辣土豆絲的美味程度還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簡單樸素的酸辣土豆絲，竟勝過至多山珍海味美味佳肴。

    楊玲玲說：“我們老板炒的酸辣土豆絲，能不好吃嗎？”

    其他員工附和：“就是就是！”

    “老板做啥都好吃！”

    “謝謝。”袁如珠揚眉淺笑。

    就著酸辣土豆絲和其他菜，小鄭小吳添了一碗又一碗米飯。見他倆還要添飯，袁如珠說：“別吃太撐了。”

    已經吃了三碗飯的小鄭打嗝，“我再、再吃半碗飯。”

    袁如珠嗯了一聲，眸光一轉，發現大門邊上蹲著的三只小狗。小狗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菜，恨不得立即沖進來吃東西，然而它們只蹲在門邊上，乖乖巧巧，動也不動。

    袁如珠徑直去往收銀臺，從抽屜里取出一包狗糧，把狗糧撒到地上讓它們吃。它們狼吞虎咽起來。

    小鄭問道：“這是你們老板的狗？”

    王嬌嚼著酸辣土豆絲，說：“不是，是村里的流浪狗，我們老板心善，經常投喂它們。”

    “哦……”小鄭猶疑幾許，“袁老板還是蠻善良的，只是，最好還是不要投喂流浪狗，對人對狗都不好的。”

    投喂流浪狗，會讓流浪狗產生依賴，如果突然有一天不投喂了，這是對流浪狗的二次傷害。而且如果流浪狗傷了人，投喂流浪狗的人可能要對此事負責。所以投喂流浪狗對人對狗都不好。

    “我們老板也知道的，前一段時間老板已經聯系了鎮上的救助站，過一段時間這幾只小狗就會被送到救助站了。”

    “這樣啊，那還行。”

    “我們老板以后每個月都會給救助站捐狗糧的。”

    聽到這話，小鄭小吳挑眉，望向蹲在大門邊上的袁如珠。

    女孩背對著他們，下午的日光淺淺淡淡地籠罩著她的身體，仿若給她鍍了一層金邊。

    小鄭喃喃：“菩薩啊。”

    王嬌：“啥？”

    “我說，你們老板心地善良跟菩薩似的，挺好。”

    這邊廂，袁如珠又往地上倒了些狗糧，隨后折返繼續吃飯。吃過飯，小鄭小吳給做了采訪，采訪完，今天的拍攝任務徹底結束。剩下的拍攝要在周一飯館真正營業時才能進行。

    小鄭小吳戀戀不舍，一點也不想離開，還想在飯館里吃了晚飯再走。可現在才四點，他們吃完午飯還不到兩個小時。

    也不能繼續留在這里蹭晚飯吧？

    他倆扛著拍攝設備一步三回頭離開飯館。

    小鄭小吳以及員工們紛紛散去，飯館里安靜下來。袁如珠收拾好，牽著小秋走出飯館，回家。

    今天氣溫不高，天上的云彩淡淡的，日光也淡淡的，灑在身上暖洋洋，并不熱。袁如珠踩著滿地的日光，不緊不慢，悠閑前行。

    過小石橋的時候，她往下一瞧，小橋下面的小河里，小鴨游來游去，嘎嘎嬉戲。岸邊上，芳草繁花襲香。流水小橋，芳草萋萋，繁花灼灼。

    袁如珠駐足。

    吳桂芳回頭問：“咋不走了？”

    作者有話說：

    酸辣土豆絲yyds！誰不愛吃酸辣土豆絲嘿嘿！有二更，并且是大肥章~

    50  ☪ 第 50 章 ◇

    ◎田螺釀◎

    吳桂芳：“咋不走了？”

    袁如珠遠眺天際淡淡的日光, 日光下的小橋流水，芳草繁花，安然愜意的環境仿佛拖慢了時光, 給人一種花謝花開，云卷云舒的安寧悠然意境美。

    她揚起嘴角, “真好啊。”

    “啥真好？”

    “我說，現在的生活真好, 我喜歡現在的生活，幺姨，你們呢？”

    吳桂芳笑道：“當然喜歡, 現在咱們頓頓有肉吃，頓頓有酒喝, 天天都在享福, 這樣的日子哪能不喜歡。”

    對于吳桂芳來說, 他們現在過的已經算是神仙日子了。不用每天累死累活, 不用愁生計, 每天好吃好喝賺大錢，這樣的日子不是神仙日子是什么日子？

    她以前從未想過，她還能過上這般快活的日子。一切美好的像在做夢一樣。

    “那你們以后想去城里安家嗎？我挺喜歡村里, 以后可能就一直待在村子里了。”袁如珠喜歡村里安寧愜意、恬淡靜謐的生活, 每日晨起澆花，聽溪水叮咚，看炊煙裊裊, 沐浴鄉間帶著花草芳香的空氣，這樣的生活, 是她夢寐以求的。

    “城里好玩是好玩, 但還是村里好。”李長貴說道。

    吳桂芳補充道：“長貴說的對, 我還是喜歡住村里，城里太吵了，空氣也不如咱村里好，到處都是汽油味兒，聞多了頭暈得慌。”

    “嗯，反正以后在城里買了房子，如果在村里待的太無聊了，就去城里玩，想去城里玩的話，隨時都可以去。”袁如珠把手機放回兜里，繼續前行。

    小鄭小吳開車離開清河村，不多久抵達清河鎮。進入賓館后，兩人開始工作。夜色籠罩下來時，小鄭伸展泛酸的背脊，“走吧，出去吃晚飯。”

    小吳摸摸肚子，問道：“吃什么？”

    小鄭脫口而出：“酸辣土豆絲？”

    “我也正想說吃這個。”

    他倆走進一家飯館，點了酸辣土豆絲，還點了其他兩道菜。六七分過去，酸辣土豆絲上桌。

    盤子里的酸辣土豆絲熱氣氤氳，香味騰騰。色不及袁老板炒的酸辣土豆絲活色生香，香味也遠遠不及。小鄭小吳嘖了一聲，拿筷子嘗了一嘗。兩人紛紛面露失望之色。

    小鄭回味著之前吃過的神仙酸辣土豆絲，止不住嘆息。

    袁老板做的酸辣土豆絲，脆中有軟，軟中帶脆，軟脆適宜，把握的度恰恰好，其味酸中帶麻，麻中透辣，辣中透鮮，麻辣酸鮮，把握的度也恰恰好。各方面都把握得極佳，成品的味道自然也是極佳。

    若比較起來，袁老板做的酸辣土豆絲是那天上月，這家飯館的酸辣土豆絲就是那地上泥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啊，吃過袁老板做的神仙酸辣土豆絲，誰還能看得上別人做的酸辣土豆絲？

    吃著味同嚼蠟的酸辣土豆絲，小鄭小吳只盼時間過得快一點，快一點到周一，那樣他們就可以再次吃到袁老板做的酸辣土豆絲了。

    時光飛快流逝，很快周一到臨。

    天光將將滲出來，黎明破曉時，如珠飯館周圍已經嘈雜熱鬧起來。

    趕早來排隊的食客大多數都還未吃早飯，爭先恐后地排進隊伍里，站在隊伍里喊：“老奶奶，給我兩個油炸粑，還有一杯豆漿！”

    因為排著隊，不能走開，所以只能在隊伍里扯著嗓子喊。

    “我也要，我也要！”

    “老板，有沒有威化餅？給拿來一包！”

    “妹子，給我一杯布丁奶茶，要冰的！”

    “那西瓜奶茶，冰的，三分甜！”

    “老爺爺，我要一份涼糕，可以快一點嗎，謝謝啦！”

    “老板，鹵豬肘怎么賣的？”

    食客們扯著嗓子叫喊著，擺攤的老板們一聲聲應和著，一時間飯館周圍好不熱鬧。

    七點多，老劉和妻子把新鮮蔬菜送到飯館后門，李長貴清點了蔬菜之后，老劉和妻子趕忙去飯館邊上擺攤。

    支起攤子，掛上牌子，牌子上大字寫著：“如珠飯館御用蔬菜，農家新鮮蔬菜，純天然無污染，綠色無公害！”

    有食客被牌子上的廣告吸引過來，“如珠飯館御用蔬菜？”

    “對，如珠飯館用的蔬菜是咱家的，咱家蔬菜新鮮好吃！”老劉道。

    “如珠飯館御用蔬菜嘛，肯定是不錯的。”食客捏捏下巴，“真的無污染無公害嗎？”

    “都是自個兒田里種的，沒用啥化肥農藥，保證綠色健康，來兩斤嗎？”

    食客思索了一番。她是清河城里人，平時去菜市場或者是超市買的蔬菜不是有農藥就是有保鮮劑，就算是特意去買農家無污染的蔬菜，也很難買真的農家無污染蔬菜。

    考慮片刻，她決定買兩斤嘗嘗。村里的農民種的菜，應該差不離，而且這可是如珠飯館用的蔬菜，如珠飯館的蔬菜類菜品這么好吃，原材料口感肯定差不了。

    “稱兩斤生菜吧。”

    “好嘞！”老劉笑容滿面，連忙稱菜。食客付完錢走開，又有食客走過來，“如珠飯館用的蔬菜嗎？”

    “對對對！”

    食客二話不說就稱走了幾斤菠菜，還稱了兩斤茄子。

    老劉和妻子對視一眼，眼里皆是抑制不住的歡喜。“如珠飯館御用蔬菜”這個招牌非常好用。很多客人都是被這個招牌吸引過來的。再加上自家蔬菜的確是農家天然無污染蔬菜，兩相加持之下，買蔬菜的客人便越來越多，自家生意便越來越好了。

    相視而笑后，他倆不約而同望向斜對面的豬肉攤。屠戶趙建剛光著臂膀，正在給客人砍豬腿肉。他的豬肉攤子上掛著一個牌子，也寫著：如珠飯館御用豬肉！

    老劉和老劉妻子還是跟著趙建剛學的這一招。先前他們沒在招牌上寫如珠飯館，是發現張建剛寫了，并且效果很不錯后，才效仿他的。在招牌上寫上如珠飯館后，果然效果立竿見影，來買菜的人愈發多了起來。

    當然，張建剛和老劉自然不會貿然打如珠飯館御用的招牌，他倆和袁如珠商量過，袁如珠沒說什么，同意他們倆用這個招牌招攬生意。

    趙建剛砍完肉，察覺到來自斜對面的注視，他拔高聲音，“老劉叔，生意咋樣？”

    “還不錯，你呢？”

    “也還行。”他剛說完，就有客人來稱肉了，他連忙轉過頭，給客人稱肉。老劉和妻子也收回了目光，他倆拿起水瓢，給給菜灑水。撒了會兒水，老劉發現小鄭小吳扛著攝像機從遠處走了過來，他興奮道：“電視臺記者來了！”

    之前李長貴和他說過，電視臺記者要給他們做專訪，前天記者來拍攝時，他還來湊熱鬧看了半天。

    食客們注意到扛著拍攝設備的小鄭小吳，發現他們身上清河電視臺的標志，一時間七嘴八舌紛紛議論起來。

    “清河電視臺的記者？”

    “怎么到這里來了？”

    有知情的村民答道：“電視臺要給如珠飯館做專訪，要上一個美食節目！”

    “天哪，如珠飯館要上電視？厲害了？”

    “牛逼牛逼！”

    “清河電視臺？不錯啊。”

    “什么美食節目？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尋味》。”

    “《尋味》？行，節目播出那一天我一定看！”

    “《尋味》？我姥姥可愛看這節目了！”

    “上電視好啊，這么好吃的飯館，就應該上電視，讓大家都知道這家寶藏飯館！”

    “對對對，全國人民都應該知道這家寶藏飯館！”

    “全世界都應該知道這家飯館！”

    有人聽到這話，嘆了口氣，“上電視了，全國人民都知道如珠飯館了，以后咱們就更難進飯館吃飯了。”

    “是啊，”一位食客不滿地瞪向小鄭小吳，“就不能晚點上電視嗎？不，就不能不上電視嗎？”

    感受到來自不遠處的瞪視，小鄭小吳有些莫名，隨之便開始工作，做素人采訪。

    “你好，我是清河電視臺的記者，打擾了，能耽誤你兩分鐘時間嗎？”

    被挑中的食客一頓，“有什么事嗎？”

    “請問你經常來如珠飯館吃飯嗎？”

    食客瞟了一下攝像機，而后整理頭發和衣服，又清清嗓子，“是的，經常來。”

    “你覺得這家飯館怎么樣？”

    “好吃，非常好吃，特別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飯館，飯館里所有菜都好吃，就沒有不好吃的，每道菜都很絕，尤其是蒜香奶酪焗扇貝，好吃慘了，味道巴適得很！還有芙蓉雞片……”食客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一口氣連續不斷說了好幾分鐘，還是小鄭打斷他，他才閉嘴，最后他總結：

    “反正，如珠飯館就是特別好吃。”

    “在我心里，如珠飯館就是這全清河，全國，全世界，最好，最好的飯館！”

    他剛說完，就有其他食客附和：“對，如珠飯館就是這全清河，全國，全世界，最好，最好的飯館！”

    評價這樣高，卻并不夸張，如珠飯館的確值得這樣高的評價，小鄭小吳也認為，如珠飯館就是這全清河，全國，全世界，最好，最好的飯館！

    又拍了幾個素人采訪，小鄭小吳扛著設備進入飯館，拍攝飯館營業時大堂內景。

    在大堂里吃飯的食客看到有人在拍攝，也紛紛議論起來。

    收銀臺前，吳桂芳見鏡頭轉到她這邊來了，她立刻正襟危坐，笑著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鏡頭轉移開，她松氣，連忙拿起小鏡子，檢查自己的儀容。她今天特意擦過粉，修過眉毛，還穿上了之前在城里買的幾大千的裙子。

    她這樣一番打扮，上鏡的話，應該不會太磕磣吧？她摸摸臉。李長貴的聲音忽然從她耳邊響起，“好看的。”

    吳桂芳頓時紅了臉，“七號桌的客人走了，你快去收拾碗筷。”

    李長貴咧嘴，快步去收拾碗筷。原本他現在應該在鎮上學車，因為今天有拍攝，他還想入境上電視，所以他要晚些時候去學車。

    小鄭小吳拍了一個多小時，此次拍攝任務順利完成。

    吳桂芳從收銀臺的柜子里取出一疊零嘴，“辛苦了。”

    小鄭小吳也沒客氣，嘎嘣嘎嘣地嚼魚皮花生，“這也是袁老板做的？”

    “對。”

    “難怪這么好吃。”小鄭嚼著香酥脆爽的魚皮花生，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贊。

    小吳提醒道：“我們該回去了。”

    小鄭咀嚼魚皮花生的動作緩下來。他不想走。為什么就只拍兩天？多拍幾天不行嗎？！

    小吳也不想走，他也想多拍幾天。但是沒辦法，已經拍完了，他們得回去完成后續工作。

    他倆揮揮手，依依不舍地走出飯館。待小鄭小吳離去，端著盤子的周莉走過來，“老板，咱們這一期節目啥時候播？”

    “不知道，要等通知。”

    “那等通知到了，老板你一定要告訴我們。”

    “會的。”

    周莉開開心心地離開收銀臺。她上電視了，到時候節目播出了，她一定要挨個通知她的親朋好友，讓他們都去看！

    次日天氣晴朗，袁如珠坐在籬笆前，按壓噴壺給花灑水，水珠灑落到水紅的水仙花上和馨黃的美人蕉上，襯得水仙花和美人蕉更加嬌艷欲滴。

    嘟嘟和小白胖胖的下巴枕在她的腳背上，有點熱，她挪開腳背，倆小胖崽又把下巴枕了過去。她無奈，只得由著它們了。

    嗖嗖嗖按壓幾下噴壺，她微微閉目，細聞空氣里的馥郁花香，細聽籬笆外的叮咚溪水。

    “珠珠，田螺吐完沙了。”吳桂芳蹲在水池邊上，用棍子攪動水池里的大田螺。

    袁如珠沒有睜眼，只道：“嗯。”

    入秋田螺最肥美，立秋過后是吃田螺的最佳季節。此時的田螺非常肥壯，肉多鮮美，用來清蒸爆炒，煎烤燜燉，溜炸貼熗，極極美味。

    田螺的吃法很多，醬爆田螺，香辣田螺，吮指田螺，韭菜炒田螺，沙茶醬炒田螺，紫蘇田螺煲……中國人最是會吃，能把田螺做出各種花樣，無論哪一種吃法，袁如珠都挺喜歡，而最最喜歡的便是田螺釀。

    田螺釀，源自于山清水秀風景如畫的桂林陽朔，是陽朔有名的特色美食。

    陽朔的田螺很大，有些比較大的和乒乓球差不多大，因為殼大，所以很方便用來做釀肉，于是田螺釀這道菜便應運而生。

    田螺釀，即螺肉掏出來，混合豬肉、薄荷葉及其它輔料調制好后，再塞入螺殼里，蒸煎炒燜一番，如此這般烹飪出來的成品便是田螺釀。

    相較于單純的田螺肉，袁如珠更愛混合了豬肉等其他輔料的田螺肉。混合了其他輔料的田螺肉，鮮上加鮮，雙倍的鮮味，雙倍的美妙口感。

    吳桂芳他們沒吃過田螺釀，但了解過田螺釀的做法后，料想得到田螺釀會很好吃，而且珠珠做的田螺釀肯定會更好吃。

    田螺剛吐完沙，吳桂芳就迫不可待告知袁如珠，只想快點吃到袁如珠做的田螺釀。

    袁如珠閉目靜坐良久，起身道：“幺姨，你把田螺洗干凈。”

    “好。”

    待田螺洗凈，袁如珠指揮吳桂芳用蔥姜、紫蘇和米酒給田螺焯水。

    焯完水，吳桂芳和李長貴用牙簽把螺肉挑出來。隨之將螺肉清洗干凈，剁成碎末。

    他們夫妻倆處理螺肉的時候，袁如珠把三分肥七分瘦的二頭肉剁成末。她沒有把肉剁得很碎，讓肉餡稍微帶了點顆粒感。稍微帶著顆粒感的肉餡和螺肉混合，燒出來的田螺釀口感更佳。

    螺肉碎末攪拌進豬肉碎末里，香菇碎末、蔥白末、生姜末、薄荷葉碎末通通攪拌進去。

    接著袁如珠用鹽、生抽、白糖生粉、胡椒粉和雞蛋清給肉餡調味。她戴上塑料手套，快速抓拌肉餡，抓拌到肉餡上勁起膠，再把肉餡塞到一個個田螺殼子里。

    吳桂芳、李長貴、小夏和小秋都拿著田螺殼子塞肉，很快一大盆田螺殼子的肚子里都塞滿了肉。

    肉餡全部釀進田螺殼子里了，袁如珠往盤子里添水，田螺上蒸鍋蒸。

    蒸了將近十分鐘，她揭開鍋蓋。熱霧散去，一個個田螺暴露在空氣里。經過十分鐘的蒸制，田螺殼子里塞的肉餡微微爆了出來，濃濃的肉香直沖鼻腔。袁如珠吸氣，取出盤子。

    她燒熱油，爆香酸筍泡椒。酸筍的酸味和泡椒的辣味爆發出來時，她往鍋里倒田螺。她倒了一點生抽進去，輕輕翻炒。熱油滋滋聲里，螺殼里的肉餡被煎得噴香誘人。

    這時候，袁如珠倒入之前蒸了田螺留下的湯汁，微微翻炒，肉餡入味時，生粉水勾芡，老抽紅油增色調味。

    再輕輕一翻炒，田螺釀出鍋。端上桌前，袁如珠在盤子里撒入薄荷葉和蔥花碎。

    “好了，田螺釀做好了，可以吃了。”

    熱天里吃田螺釀，就得配上一杯冰啤酒。李長貴從冰箱里取出兩瓶冰啤和冰橙汁。小夏小秋還小，喝不了冰啤酒，只能喝飲料。

    李長貴倒飲料的時候，小夏小秋已經動手吃田螺釀了。盤子里的田螺釀，褐色的外殼油亮瑩潤，周邊點綴著青紅辣椒段和青綠的薄荷葉，賣相鮮艷亮麗，濃香誘人，只讓人津液滿口，食指大動。

    來不及拿簽子或者是筷子去把肉餡戳出來，他倆直接用手去拿田螺，嘴唇對準肉餡出口，用力一吸。

    肉還沒吸出來的時候，嘴唇先碰到的是田螺殼子上面的鮮辣味，在還沒吃到螺肉的時候，起先就用這外殼把人的食欲給挑撥了起來。鮮辣咸鮮的螺殼讓人忍不住想咬碎它，去吸.食里面藏著的汁水。

    唇齒之間，輕輕一嘬，下一秒，殼子里的肉餡滑溜溜地應聲入口。就像一顆果凍進了嘴里，滑嫩軟溜。

    淺淺一抿，又嫩又韌的肉餡在牙齒底下拉扯回彈。肥美鮮嫩的螺肉帶著獨特風味與同樣鮮嫩的豬肉融為一體，口感緊致又鮮嫩，一咬一爆汁。

    肉餡鮮香中帶著微微的辣味，又有紫蘇和薄荷的清涼香氣壓著這辣味，吃起來帶著略微的清爽，不至于過度刺激味蕾。

    豐腴細膩，鮮辣香濃的肉餡在口腔里跳舞，在舌尖繚繞，一口嗦一個，鮮香熱辣，滑溜緊致，每一口都是一次味覺盛宴。

    袁如珠沒用嘴嗦田螺，田螺里塞滿了肉餡，不太好嗦出來，她用筷子輕輕挑著，筷子擠壓肉餡時，濃濃的湯汁被擠壓出來，她連忙將田螺送入嘴里，接住滴落下來的湯汁。

    又鮮又辣的湯汁在舌尖融化，袁如珠嘶了一聲，把肉餡塞進嘴里，慢吞吞咀嚼。

    肉餡下肚，她端起啤酒。玻璃杯里的橙黃色液體冒著鎏金的氣泡，喝下去時，嘴里里一陣冰冰涼涼，清新涼爽。涼爽甘醇的啤酒稀釋了舌尖殘留的鮮辣味，使得整個口腔都變得舒暢下來。

    田螺釀配冰鎮啤酒，滋味甚美！

    古代沒有冰鎮啤酒，吃田螺釀時，袁如珠會配其它冰飲料，例如蜜水、雪泡梅花酒、雪泡豆兒水等等冰飲。這幾樣冰飲同樣很配田螺釀，但袁如珠私以為，冰鎮啤酒最配田螺釀。

    啤酒特有的小麥酒花香能和田螺釀的鮮味碰撞出奇妙的口感，故而兩相搭配起來食用，最最美味。

    她彎著眼角，又倒了一杯冰啤，繼續吃田螺釀。

    ……

    發現店里又上新了，食客們驚喜不已。

    “田螺釀？沒吃過哎。”

    “好吃不？”

    “我吃過我吃過，還不錯！”

    “還用問好不好吃嗎，只要是袁老板做的菜，能有不好吃的嗎？服務員，給我上一份田螺釀！”

    “我也要一份！”

    “我也！”

    田螺釀高昂的價格，讓有些食客一臉糾結猶豫，“我到底是吃蛋炒飯還是吃田螺釀呢……”

    “要不……吃田螺釀吧？”

    “可是好貴。”

    “總得嘗嘗嘛，肯定巨好吃。”

    “那我們就點一份田螺釀？”

    “點點點！”

    靠近大門的桌上，女人齜牙，“田螺？啊……”

    男人疑惑：“田螺怎么了？”

    “田螺好多寄生蟲的，還是不要吃了吧。”

    “都處理干凈了，別怕。”

    可是女人還是覺得膈應，實在是下不了口。她猛搖頭，“我不吃這個。”

    “點一份嘗嘗唄？”

    “要吃你自己吃，反正我不吃。”

    “行，等會你別吃啊。”

    “我才不會吃呢。”女人嫌棄地皺著鼻子。

    作者有話說：

    二更大肥章~我要看看是誰還沒吃過田螺釀！田螺釀鮮香熱辣，滑溜爽口，絕絕子，真的絕絕子T_T

    ps：我的完結美食文：御廚的小飯館[美食]，開局一個路邊攤[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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