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嚴的膚色沒有時譽白,但也比一般人淺不少,或許是在不見光的尸檢房工作時間過長。
所以耳廓微微一泛紅,時譽立刻就注意到了。
顧嚴被時譽叫得一怔,眸色閃了閃,并沒有表現出其他異樣。
他松開時譽,順手用毛巾蓋住他眼睛:“把妝卸了,過來找我!
時譽抓開毛巾,只看見個淡定自若的背影。
顧嚴去了主臥的衛生間。
襯衫連解開三顆扣子,露出飽滿的胸膛。
顧嚴堅持健身,是為了能在日常保持充沛的精力,遇到不分晝夜連續工作的情況下,也能有清醒的頭腦。除此以外,健身帶來的額外收獲,便是這幅“穿衣顯瘦,脫衣有料”的美好身材。
顧嚴扯著衣襟蕩了蕩,有股莫名躁火壓不下來。
今天快下班的時候,鄭書陽送過來一份資料,是關于劉洞和羅北定案的。
其他的沒什么,主要是羅北斷腿的傷鑒部分。
他的腿是被人有意打斷這沒什么可質疑,雖然他強調只是自己不小心摔斷,但很明顯是遭遇反復的外力所致,騙不了任何人。
資料上貼有傷痕照片復印件,羅北的斷腿上布滿了交錯的紅色印跡,是鞭打留下來的。
顧嚴猛地站了起來,立刻轉身去找剛剛做好還沒歸入檔案室的文件。
鄭書陽不知道他要找什么,見他突變了神情,只緊緊跟在身后。
顧嚴拿出一份文件夾,從里抽取了幾張圖紙,同羅北的傷圖并排放在一起。
那是另一個人身上的傷痕,有愈合不久的,也有陳年舊傷,放在一起,和羅北腿上的幾乎一樣。因為都是用軟竹鞭狠狠抽上去留下的,鞭鞭見血。
要說這是湊巧也行,但詭異的是,兩人身上的鞭痕中,反復出現一個像是“眼睛”形狀的圖案。
顧嚴拍下羅北資料上的圖,掃入電腦,和另一個人身上的圖疊加對比,旋轉、拖動、放大——完全重后。
這絕不是巧合,而是同一個軟竹鞭,打在了兩個人身上。
而另外一個同樣有這樣鞭痕和“眼睛”圖案的,便是先前那具十歲孩子尸體。
顧嚴把發現的線索告訴了方敬勇。
隨后給時譽打去電話,沒人接。
說實話,顧嚴那一刻是慌了。
他向來嚴謹沉穩,卻在把線索串在一起后,往著最壞方向去想了。
羅北是唐序的手下,唐序曾指使他去找過時譽;羅北傷了時譽的腳,而后羅北斷了腿;孩子的尸身有同樣被虐待的傷痕,是不是跟唐序有關?唐序盯上了時譽,是想做什么?
同時,這邊時譽失了聯。
顧嚴駕車趕回家,只找到了時譽落在家里的手機。
直到接到邱小新的電話,才得知他們都在學校參加活動。
顧嚴安下心的同時又生出了一股火來,想罵人甚至是揍人。只是這火是因為時譽的短暫失聯?還是自己一時失去理智判斷?或者二者都有?他一下沒分得清。
來的路上,顧嚴十指抓握著方向盤,強行平復著情緒。他工作中頻繁穿戴手套、沖洗消毒,手上溫度常年都是冷冰冰的。此時不自覺用了力,骨節突出更顯蒼白。
終于看到那人好端端的坐在輪椅上,顧嚴心里的某根弦,叮的一聲彈響了。
……
顧嚴卷起衣袖,埋頭在洗漱池里朝臉上澆水。
在這狹小私密的空間里,他捂不住狂跳的心,脫去衣褲,打開淋浴的涼水,兜頭澆下。
他需要清醒,不能迷失。
水流包裹著這具完美的軀體,滴滴答答帶走隱秘的妄念,悄無聲息的從地漏排了出去。
水過無痕。
顧嚴重新調回正常水溫,洗了個澡。
時譽來敲門,顧嚴卻什么也沒說,只說:“好好休息,今天該累了。”
時譽莫名其妙。
第二天是星期天,顧嚴照常到點叫人起床吃早餐,只是時間稍微比往日晚了一個小時。
一切都沒有變,時譽頭一天發的一通氣像是發到了棉花上。
時譽喝了一口豆漿,瞧著顧嚴的背影在廚房里有條不紊的忙碌。
昨天他們去參加活動走得匆忙,把家里弄得很邋遢,顧嚴提都沒提。
不一會兒顧嚴出來,煎了兩個雞蛋餅,蔥香的味道勾得時譽嘴饞。
轉身又回了廚房,拿了碟堅果放到時譽面前,搭配的種類還挺多。
時譽夾了塊雞蛋餅咬了口,氣消了一半。
“你今天上班嗎?”他見不得安靜。
“有點事,但不用去單位!鳖檱李┝怂谎,“有事?”
“沒。”時譽把兩個雞蛋餅吃了個光,等顧嚴伸筷子夾了個空。
故意的,怎么樣。
吃完早飯,回房間關上門,寫寫畫畫就過了小半天。
快中午的時候,宿舍群有了動靜。
邱小新:【@時譽你情況怎么樣?昨晚發生災難了嗎?】
時譽:【別提了,提起就生氣】
邱小新:【我看男神是擔心你而已,那么多未接電話……不敢想。是我的話,得原地發瘋的!】
時譽:【誰讓他打那么多的,他是不會瘋的,我得瘋】
孔皓:【剛醒,誰瘋了?】
汪志軒:【@孔皓你別冒頭,安靜吃瓜】
時譽:【什么瓜?】
邱小新:【別聽他們瞎說】
邱小新:【打起精神來】
時譽:【好想搬回學校】
邱小新:【那就搬回來,皓哥幫你搬東西,軒子替你打飯,我陪你聊天】
時譽:【謝謝,可惜某人不讓】
邱小新:【某人是?男神?】
時譽:【什么男神,瘟神差不多】
時譽:【也不知道他給我哥吃了什么藥,我哥現在完全聽他的,簡直把我都賣給他了】
時譽:【我說我要搬回學校,他居然說顧嚴同意他就沒意見】
時譽:【我就奇了怪了,到底誰跟誰是兄弟呢】
邱小新:【其實吧,我有一個想法】
時譽:【什么想法】
邱小新:【算了,還是別說,我這想法不成熟】
邱小新:【都是關心你,你在他那兒住著,他照顧你不挺好的嗎】
邱小新:【上學放學有人接送,條件多好,也不要你勞動吧】
時譽:【我洗碗】
邱小新:【區區兩個碗而已】
時譽:【我這待遇給你,你要不要】
邱小新:【我要!】
時譽:【……】
邱小新:【真想搬回來?】
時譽:【廢話!】
邱小新:【那你直接給你哥說,你和男神合不來,有矛盾,那不就行了】
時譽心道,沒用,不過邱小新這話倒是提醒了他。
偷偷搬回學校是不可能,他前腳搬走,后腳顧嚴恐怕就告訴他哥了。
現在他們三個人,顧嚴和他哥站在同一邊,二比一。
顧嚴那邊是走不通的,只能把他哥給拉到自己這邊,統一戰線。
現在他哥完全信任顧嚴,那只要瓦解信任,就容易勸服他哥。
時譽裝著接水喝,去客廳溜達了一圈,發現顧嚴又在忙碌準備午餐。
毫無懸念,一定又是給他滋補的湯湯水水,哪兒有那么弱,不就傷了個腳。
不過就他跟顧嚴相處的這段日子觀察,顧嚴除了工作,隔三差五去個健身房,似乎沒見其他的愛好,做飯可能算一個?也沒見他有什么朋友,除了他哥。
上次在他們單位碰見的那個許春山也說,從沒見顧嚴帶朋友去過工作單位。
時譽靠在廚房門口,盯著顧嚴的背影。
他穿了一身垂軟的灰色家居服,寬肩窄腰大長腿,相貌堂堂,無不良嗜好——至少時譽沒發現,不抽煙不喝酒——說是喝酒會麻痹嗅覺,也會讓腦神經遲緩。
時譽思來想去,發現這人的生活好無趣啊。
甚至感情生活也寡淡的像杯白水。
這么久,既也沒見和哪個女人有過約會,也沒見有女人找過他,他是毫無情欲嗎?
正想著,顧嚴放餐桌上的手機響了。
顧嚴回頭,看見時譽在門口,順口道:“幫我把手機遞給我一下!
“哦。”時譽應聲去拿,順便瞟了一眼來電人。
——溫女士。
對了,顧嚴和溫女士似乎有曖昧不清的關系。
把人備注為“女士”,而不是某某小姐,既不連名帶姓,又不單寫名,跟常人不太一樣。
時譽當初就懷疑這個溫女士和顧嚴的關系特殊,現下再一琢磨,更是堅定兩人關系非比尋常。
一般說女士,那年齡不會太小,至少不會比顧嚴小。
那位女士曾經直呼他“寶貝”,如果是正當關系,顧嚴何必對他遮遮掩掩。
時譽腦中靈光一閃,腦補了一出大戲。
這溫女士定然是有家室的,不知是誰糾纏了誰,反正兩人關系見不得光。所以顧嚴才這樣給她備注,也不跟其他女人有聯系。
一定是這樣。
那邊,顧嚴接起了電話。
“什么時間?今天下午?怎么這么突然,你一個人?好,我去接你!
時譽把耳朵豎得老高,喲,這是來找他了?
來得正好,如果能逮到顧嚴私生活混亂的證據,回頭再給他哥一說,這樣品行不端的人,他哥一定不會放心讓他繼續待在顧嚴家里,到時候就能順利搬回學校。
時譽的如意小算盤打得溜轉,午飯后便時刻注意顧嚴的一舉一動。
下午三點,顧嚴從房間里出來了,明顯是要外出的打扮。
淺咖色短款薄外套,內搭白t,同色系休閑褲……看起來柔軟恬靜,色調溫柔,讓人忍不住靠近。
脖子上還掛了條項鏈!
時譽從沒見顧嚴戴過項鏈,任何配飾也沒有過!
果然關系不一般,好心機!
“你要出門?”時譽明知故問。
“對!
“有很重要的事?”
“去機場接個人!
“我也要去!”時譽要親眼見證。
顧嚴正在玄關門口的鞋柜前選鞋,側頭看他:“接到人就回,你跟著干嘛!
就是要跟著,要是不敢讓他同去,那豈不更是有鬼。
“你反正是開車,載我又不費勁!
顧嚴頓了頓:“你確定要跟著?”
時譽狂點頭:“余江的機場我還沒去過,去見識一下!
顧嚴挑了一雙軟底皮鞋拿出來:“那現在就走,不能誤了時間!
時譽蹦著腳進屋抓了一件牛仔外套,又蹦著到了門口:“走,絕不讓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