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江國際機場是獨立的航站樓,航班相對沒有國內的頻繁,只有一個出入口。
兩人在出口等了二十分鐘。
“你接的這位是什么人呀?”時譽伸著脖子看了老半天,比顧嚴本人還關心。
“飛機才落地,預計出來也得一個小時,你回車上去吧。”
出站口沒有坐的地方,時譽偏要跟著一起等,全身重量都靠在扶手欄上,站得東倒西歪。
“不用,你能等我也能等。”時譽很堅定。
“行,回頭別喊腿疼。”
時譽這會兒正興奮,哪考慮之后:“你還沒說你接的是誰呀?”
顧嚴睨他一眼:“你不是看見了。”
簡直是司馬昭之心,根本藏不住。
“啊,是,我的意思是她跟你……你們的關系……”
顧嚴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彼此唯一。”
時譽:!!
他怎么突然不藏了,莫非是因為我跟過來,藏不住了。
時譽“啊”了一聲,試探地更進了一步:“你、很喜歡她?”
顧嚴回答得十分果斷:“不,我愛她。”
時譽:!!
不害臊,不要臉,虧他說得出口。
臉上裝得不足為奇,很老道的問:“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顧嚴翹起唇角,耐心十足:“這么好奇,不如我再多說點給你聽。”
時譽嘴上無所謂:“沒有,這不無聊嘛,隨便問問。你要覺得不好,我不問就是了。”
心里面狂喜,說呀,把能見人不能見人的,都說出來聽聽,越多越好。
顧嚴表情柔和,不急不緩的開了口。
“我從第一眼看見她,就很愛她,她也是。她長得很美,雖然歲月不饒人,但在我的心中沒有女人能比她更美,也沒人能替代她在我心中的位置。她對我很好,愿意把一切都給我,也因為我,常常和她老公發生爭吵,但她每一次都會據理力爭站在我這一邊。我愛她,現在、未來、永遠。她出來了……”
時譽愣在原地,被顧嚴的話整個震驚。
看不出來啊,面如平鏡,心如濤水。還真是邱小新說的那樣,禁欲氣質的人,內心果真波浪滔天。
等等,這是禁忌之戀啊,顧嚴和有夫之婦……
時譽回過神的時候,顧嚴已經不在旁邊了。
時譽抬眼去找,見一個戴著歐式太陽帽的女士正從出口走出來。
她穿著藕粉色套裝裙,提著白色精致小皮包,腳下是尖頭中跟小羊皮鞋。
步伐從容,身姿挺拔,看起來十分優雅,在人群中很是出眾。
時譽偏了偏頭,正想看看她掩在寬檐帽下的樣貌,卻見顧嚴走到了她面前,伸出胳膊非常親密的擁抱了她。
顧嚴接過她手里的小提包,說了什么,然后笑了。
隨后伸出手臂,讓那女士輕輕挽了上去,朝著他這邊走了過來。
時譽:……
忽然想躲回車里去。
“hi,你好呀。”溫女士已經站到了時譽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時譽這下看清了她的長相,飽滿光潔的肌膚,干凈的妝容,笑起來彎彎的眼睛,好親切的女士。
不過再精致的打扮還是遮蓋不住上了歲數的容顏。
他以為再離譜不過三十多接近四十,但溫女士看起來,年齡還得往上。
“時譽。”顧嚴叫他。
“你好,你好。”時譽回神,捏住溫女士的指尖握了握,“我是……”
顧嚴替他介紹:“他就是我給你提過的,時譽。暫時住在我家的,也是時煊他弟弟。”
“啊,原來是時煊的弟弟,怪不得,一身正氣的,長得也俊。我認識你哥哥的,濃眉大眼的小伙子,他大學時候很照顧我們家顧嚴,那孩子我可喜歡他……”
“媽,回家再講,你行李呢?”
時譽雙眼大睜:“媽?!”
溫荷掩口直笑:“這孩子,嘴和模樣一樣甜呢。跟著顧嚴叫也行,那時候我也當時煊是自個兒子看的。如今再得個這么好看的小兒子,哎呀,好開心。”
“阿姨。”時譽被笑紅了臉。
“誒,怎么改口了。顧嚴一點不可愛,我看你可乖巧,跟我一定投緣。”溫荷開心的去挽住時譽。
時譽看向顧嚴,眼神想要求助。
顧嚴老神在在,無動于衷。
故意的吧!就是等著看他鬧笑話呢!
溫荷自來熟,看他腳顛著,很關心的問東問西。
時譽不太會跟這個年紀的女士相處,也不知道該怎么拒絕,只得由著溫荷拉著,笑著答她的話。
“媽,你行李呢?”顧嚴插了個嘴。
溫荷隨口一答:“菲菲在后邊幫我拿。”
“菲菲是誰?你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嗎?”
溫荷只顧挽著新得來的兒子往前走,這才想起忘了交待:“阮菲,我飛機上認識的姑娘,很熱心腸的,有耐心性格也好,這一路都是她照顧我的,還陪我聊天解悶。對了,我還得介紹你們認識。”
她拍拍時譽的手:“譽譽你等一會兒,先給你大哥把人生大事解決了來。唉,他自個兒不著急,還得我來操心。”
莫名認了個媽,立即又多了個大哥。
大哥顧嚴:“媽,你才剛認識人家,就讓人給你取行李?”
溫荷毫不在乎:“放心,聊兩句我就知道這姑娘靠譜。你媽是什么人,火眼金睛。我告訴你,阮菲我非常滿意,今年二十七,單身,和朋友一起開了家工作室,自己也是獨立設計師。你待會兒好好謝謝人家,最好能改天請人吃飯感謝。”
“感謝什么?”
“感謝她一路照顧你媽呀,你以為我真是閑得什么人都去搭話嗎,我這就是看姑娘不錯,幫你瞧的。人長得漂亮,獨立又有能力。你自己不上心,我就只能不省心了。”
話剛說完,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姑娘推著行李車出來了。
溫荷立即揮手:“菲菲,這里。”
阮菲扎著個高馬尾,一身干練的職業裝,特別精神。
“阿姨,你的行李。”
“哎呀,太謝謝你了。”溫荷把顧嚴往前一推,“菲菲呀,這就是我兒子,顧嚴。怎么樣,阿姨沒騙你吧,長得很帥是不是?”
“不對阿姨,他比您形容的帥多了。”阮菲輕輕一笑,明眸善睞,確實是讓人眼前一亮的大美女。
她禮貌的朝顧嚴伸手:“你好,我是阮菲。”
顧嚴伸手輕輕一貼:“顧嚴,多謝你一路對我媽的照顧。”
阮菲搖頭笑笑:“沒有,是阿姨熱情,倒是讓我一路不無聊。”
顧嚴把拉桿箱從行李車上搬下來:“你的是……”
“我沒有,就一個手提電腦。”阮菲拍了拍手里的筆記本電腦包。
顧嚴:“回國這么輕松?”
阮菲:“可不,回家嘛。”
“那,咱們……”顧嚴要說就這樣,先走了。
阮菲卻同時出聲道:“那,咱們留個聯系方式?”
顧嚴一愣。
阮菲已經拿出了手機。
“好,留個聯系方式好。”溫荷在一旁懟了懟顧嚴胳膊。
顧嚴沒法,只能也摸出了手機。
“聽阿姨說你是法醫?”
顧嚴點點頭:“對,我們接觸的就是一般人忌諱的。”
顧嚴習慣先讓對方先知難而退。
沒想到阮菲卻說:“法醫好,我特別崇拜法醫。”
顧嚴:……
兩人加了微信,阮菲對溫荷道別:“阿姨,我就先走了,回頭找機會再來看你。”
又對顧嚴:“那我們再聯系,請你喝咖啡,希望你能賞臉,給我講講法醫的故事。”
阮菲一一打過招呼,提著電腦風風火火的走了。
溫荷大喜過望,這是有戲啊。
“得了個小兒子,馬上可能還會得個女兒,這一趟回國可太值了。”
她重新挽上時譽:“譽譽來,我扶你,東西讓給他提就好。”
時譽:……
顧嚴拖著行李,提著大包小包跟在兩人后面。
-
顧嚴沒把溫荷接回家,而是額外訂了酒店。
安頓好一切,溫荷拉著時譽很舍不得。說什么顧嚴大了就不像小時候那樣可愛了,也不黏她了,她說什么還不聽,不像時譽這樣乖巧。
時譽跟溫荷不熟,又出于對長輩的尊重,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來。
最后還是得顧嚴開了口,才終于拖著時譽出了酒店。
顧嚴開車,兩人一同回家。
“你怎么不接你媽媽到家里住?”時譽問。
“她不習慣跟我住。”
“啊?”
“嫌我家里太簡陋。”
時譽不太明白,不過這不影響。
“你之前為什么不說清楚,溫女士就是你媽媽,害我……”誤會這么大。
“我說了的。”
“你什么時候說了?”
顧嚴一手搭著方向盤:“你問的時候我就說了,我提示的那么明顯,你自己聽不出來。”
時譽回憶,確實如此,怪就怪在自己先入為主,愣是沒判斷出來。
“那個阮菲好像對你很有好感?”
“不知道。”顧嚴回應淡淡的。
“不過你媽說的也對,你都快三十了,怎么一點不著急?我也沒見你有女朋友?之前想說把杜文姐介紹給你,你說我多管閑事,說你自己不是找不到。其實我也覺得你條件還不錯,不應該呀,怎么就耽誤到三十了?”
顧嚴沒反應。
“還是……你有什么難言之隱?莫非……真是那方面有毛病?”
“時譽,”顧嚴終于出了聲,“你一天天的,腦子里都在想什么?”
時譽委屈巴巴:“也不是我一個人這樣說,你看起來還真像他們說的那樣。”
“哦?他們說我哪樣了?”
時譽搖頭。
“很難啟齒?”
時譽還是搖頭。
“你這個反應,我倒還非知道不可了。”顧嚴頓了頓,“還是不說?那我告訴你哥,讓你哥接你回云州去。”
“卑鄙。”時譽忿忿。
“卑鄙都能說出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行,那我說了你不要找他們麻煩。”
“放心,我從不找小朋友的麻煩。恕你們無罪。”
時譽咬咬牙,大聲道:“你禁欲,是性冷淡。”
顧嚴愣了一秒,隨即哈哈大笑。
笑了好一會兒,時譽忍不住了:“你笑什么?”
顧嚴收斂了表情:“沒什么,一點都不好笑。”
時譽偏頭看他,那人說不好笑,臉上卻還掛著笑。
又隔了一會兒,顧嚴忽然叫他:“時譽。”
“嗯?”
“你剛剛說,我條件還不錯?”
“嗯。”
“那你覺得哪里不錯?”
時譽降下車窗玻璃,一手搭在車窗上,頭枕著手臂,就這樣歪頭看著他:“長得還行,身材還行,工作也行,有車有房,會做飯,愛干凈,性格勉勉強強吧。”
“你覺得這不錯?”
時譽又補充:“除了生活規律太古板,興趣愛好太無聊,偶爾會有家長作風外,還不錯。”
顧嚴也降下了半塊車窗。
“時譽,”顧嚴聲音很輕,“那如果你是女人,會愿意跟我嗎?”
時譽有些倦怠,眼皮半搭著,拖了長長的聲調:“呃……你吧,會照顧人,跟你在一起其實也挺讓人安心的,如果我是女的,應該會愿意。”
顧嚴唇角翹了翹,“我也愿意。”
“什么?”時譽沒聽清。
恣意的風拂過臉龐,窗外車水馬龍,人聲嘈雜,街頭巷尾處處是人間煙火。
平凡,溫柔,且深情。
如果你是女人,如果我喜歡女人。
可惜……
顧嚴轉頭看他,時譽已經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