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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須彌(18)

    關于學術大會的消息一被放出,教令院破例給了新學者們大抵一個月的準備時間。

    你們在此期間可以隨意去往須彌各地尋找合適的資源或是靈感,甚至離開須彌都行,只要能在大會開始前趕回來。

    對于這事兒,你稍微分析了一下。

    首先是大賢者阿扎爾,他在你的印象中就不是個好東西。

    其次雷瑩術士所說的【造神計劃】,在這片人類與神明共存的土地上必然是不可小覷的大事。

    因為草神還會時不時地在你的精神中與你對話,這足夠說明她仍然存在于此,而【造神計劃】就相當于是要在神明仍庇護著須彌土地的情況下,創造出新的“神”去取代她。

    在你的世界中,這種行為要比你將神明拉下神壇還要惡劣。

    畢竟你的做法是廢黜祂們神明的身份并取而代之,而【造神計劃】卻是直接忽視了草神的存在,在有神的基礎上又新建了神。

    這就堪比于,人類將蔑視與褻瀆的刻痕直接烙印在草神的額頭,他們根本不信仰于她的存在,甚至拒絕她的庇護。

    那么現在大膽設想一下,能讓大賢者也主動加入的學術研究,大概率會和【造神計劃】有關。

    只要獲勝的人就可以與大賢者一起參與研究,這對你而言是不可多得的“接近神明”的機會。

    但可疑的地方是,這么秘密的計劃,為什么大賢者會愿意把機會交給你們這群連新手水平都算不上的初階學者?

    他去邀請像賽諾這樣的大風紀官,或者是圖書館那個銀頭發的家伙,他們學習經驗豐富,口風還嚴謹,不是會更好?

    難道這一切都是你多想?

    還是說……他們只是需要一個能替散兵提前接受實驗的“小白鼠”。

    恰好這些剛入教令院,甚至從五湖四海而來,沒有任何人際關系在此的新學者們非常合適。

    因為研究一經開始,對于這位最終在學術大會上獲勝的學員,所有人都只會羨慕他能夠與大賢者一起研究,卻沒有人會在意……

    如果有一天這個人失蹤了,他到底會去哪里?

    是一直都在參與秘密研究,還是說……早已死在了那場無人知曉的實驗中。

    >>>

    弗拉迪早已出發去沙漠探索,你便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然后以女體的樣貌回到了化城郭。

    你雖然對阿扎爾的學術研究已經猜測了個七七八八,但對于這次學術大會的主題卻完全沒有頭緒。

    “嗯……一個合格甚至是優秀的學術研究,當然要優先以你個人熟練的技能為基礎來進行創造。”少年爽朗的聲線在靜謐的雨林間忽地響起,打斷了你的思緒。

    你抬眸,正看見提納里棕藍色的眸子,他裹著手套的指節輕輕捏著那張學術大會的通知單,在與你對視時,少年臉上洋溢著些許似笑非笑的愉悅。

    在遇到這種問題的第一時間,你能想到的得力“導師”就是提納里。

    畢業于生論派并毫無疑問成為巡林官的少年,有著其他同齡學者幾乎無法比擬的知識儲備以及探索經驗。

    如果詢問他的話,你想自己一定可以研發出一個值得被教令院歌頌多年的傳奇作品!

    可是什么樣的學術發明才拿得出臺面,還能優越于其他學者并得到第一名呢……

    “首先你得明確自己學派的定位呢。”

    像是知道你在糾結什么似的,那漂亮的少年歪了歪頭,回答了你的心中所想。

    你怔了怔,“我的定位……?”

    “嘶,你可別告訴我,你在教令院里待了一個多月,連自己的學科分為幾類都不知道哦?”見你皺著眉頭回答不上來,提納里有些無奈地瞇了瞇眼睛。

    他忽然抬手,在你茫然的注目下屈起指節,旋即在你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記。

    小小的腦瓜崩沒什么痛感,甚至是因為隔著他厚實的手套才發出了那么一聲,小到可以被隨意忽視的“嘭”。

    “你啊……”

    他哀嘆了口氣,用非常青澀的面龐擺出了那種長輩才有的無奈表情,“米歇爾是素論派的學者,那你只需要在地脈探索,元素反應,或是煉金術方面有所造詣,基本都可以得到那些導師的認可!

    俗話說,術業有專攻。

    讓你一個素論派的學者拿出星象儀,在講臺上大肆介紹你的天文學研究,估計沒幾個人會信服,所以你的學派也決定了你的研究方向。

    你才剛入教令院不過兩三個月,想要對這些知識融會貫通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但唯一可以慶幸的是,參賽者們都是和你一樣的麻瓜,這一波是菜雞互啄,一時半會還真評判不出一個能夠穩拿冠軍的選手來。

    “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帶帶你!蹦闼尖忾g,提納里清朗的聲線帶著些愉悅的意味悄然響起。

    見你仍然木訥地望著他,他牽起嘴角笑了笑,“如你所見,我是道成林的巡林官,常年都要在雨林里探索的。要是米歇爾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去!

    “和你一起去巡林嗎?”你眨了眨眼睛,好像稍微懂了點對方的用意。

    “雨林探索的過程總是擁有無盡的樂趣。哪怕每次去的都是同一塊區域,但出現的魔物甚至是植物都會有著微妙的區別。這種足以堪稱于驚喜的探索,對你的取材或是尋找靈感來說,都很受用吧?”

    他說著,攤開雙手聳了聳肩膀,眼底漾開了幾分無謂的暢然。

    反正不管你答不答應,他的巡林任務還得繼續,而在這件事上他能為你做到的,大抵也只有這些了。

    能得到一位學業有成的學者幫助,還是道成林的大巡林官,這對你來說是不可多得的機會,因為這總比你自己閉著眼睛在附近胡亂摸索要來得好。

    遂你想也沒想地就點了頭,還不忘露出平日里的營業笑容,甜甜道了句,“謝謝你,提納里,如果沒有你的話,我一定到現在都沒有頭緒!

    大概是沒想到會在你那張萬年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看到如此甜膩的笑容,你眼前本該從容的少年倏然一怔。

    他發間的立耳不自然地抖動了兩下,掉了幾片黑乎乎的絨毛下來。

    但很快他就像是怕被你發現什么似的,急匆匆地開了口,“不客氣,哈哈,我應該的……”

    你在提納里不經意間捂住自己面頰的指縫里看到了他悄悄泛紅的臉色,沒想到這平時看著沉穩認真的家伙,也會有同動物一樣,一驚一乍的可愛樣子。

    >>>

    你和提納里都是說做就做的行動派,當然,他的雨林巡邏排班也不允許他磨磨蹭蹭。

    收拾好簡單的行囊,你正欲去找提納里,推門卻撞見了剛好從外頭進來的柯萊。

    她手中提著一方小小的金屬盒子,見你已經準備要走,她著急忙慌地向你抬起了手掌,將那枚散發著淡淡幽香的小盒遞到了你的面前。

    “這個是我自己用花粉和植物汁液研磨的精油,如果米歇爾被蚊蟲叮咬的話,涂這個會很快好起來……”

    被魔鱗病困擾著的少女腿腳還不算很方便,字里行間也因為內向的性格而顯得有些忸怩,但那副只要和你說話就會小臉紅紅的樣子真的非?蓯。

    不同于你世界中的那些村民。

    他們總覺得只要適當地討好你就可以得到神圣的祝福,以至于當他們將物品贈送于你的時候,臉上多少會帶著些欲求不滿的深意。

    但在須彌,這些和你親近的家伙們卻無比純粹,他們只是單純地抱著“希望你可以過得好”的想法,向你贈送他們的祝福。

    人在某些環境下待得久了就容易被同化,你想你也是這個樣子。

    至少當看到柯萊向你展露出來的善意時,比起曾經的不為所動,你忽然覺得自己的內心柔軟下來了一片,甚至想要回應她更多的善意。

    “謝謝!弊詈竽憬舆^她向你遞來的盒子,又伸出另一只手,在柯萊的腦袋上像是寵溺自己的小貓一般,輕輕揉了兩下。

    “……!”她一張臉蛋瞬間如被燒開了水的鐵壺般漲得通紅。

    顯然你的撫摸讓這性格內向的孩子感受到了些許的慌亂,但……她并不討厭。

    “米歇爾,都準備好了么?”

    只不過在柯萊想要同你再說些什么時,從屋外傳來了第三個人的聲音。

    陽光透過雨林繁茂的枝葉洋洋灑灑地落下,背著弓箭的少年踏過滿地斑駁細碎的光影,輕巧地走到了你們面前。

    剛結束完第一次巡邏的提納里肩頭沾了些碎葉,發絲也有些蓬亂,活像一只從草叢里鉆出來的小狐貍。

    “嗯,好了。”你說著,單手提起了那只看上去絕對不輕的背包,示意自己早已準備就緒。

    提納里頷首,目光又有些擔憂地看向一旁的少女,“柯萊,這段時間我會安排其他巡林員來照顧你的,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按時吃藥,不要做逞強的事情。”

    “啊,是的,提納里老師……”小姑娘低下頭,沒有再多說什么。

    瑩綠色的發絲垂落,遮擋了柯萊略顯失落的眉眼。

    她只是覺得有些遺憾,如果她沒有魔鱗病就好了。

    這樣……就一定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并肩作戰了吧。

    第42章 須彌(19)

    須彌的氣候溫暖舒適,再加雨林植被常年新綠,就算是見多識廣的你,也很難分辨出自己現在到底身處何種季節。

    提納里就在你的前方帶路,身形靈活的少年翻開一簇又一簇錯綜復雜的枝葉,愣是徒手替你開辟了一條寬敞的林間道路。

    但還是難免會有幾棵比較頑固的樹木不愿服從。

    在你經過時它們會正好落下幾枚葉片,如同要捉弄你一般擋住了你眼前的去路。

    啪。

    從提納里的身后傳來了什么東西撞上葉片的清脆聲響,他一怔,茫然地轉過身去,就見到那銀發的少女不偏不倚地撞在了如窗簾般擋在道路中間的葉片上。

    “嘶……”

    你聽到提納里唇間無奈的抽氣,旋即一只修長的手掌從對面伸了過來,替你撥開了這些煩人的葉子,又非常順手地將你從中給拉了出來。

    “抱歉……”你因為自己拖累了行程的進度而道歉。

    墨發的少年眉眼間染了幾分無奈,但顯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雨林里的植被太多,被強行擋路真的避免不了,如果米歇爾覺得麻煩,也可以選擇去沙漠探索的。那里的取材點不比雨林少,甚至還更有古文明的神秘感!

    “提納里對沙漠也很了解嗎?”你推開又一片掉落下來的葉子,有些稀奇地向他投去了目光。

    “嗯……不算很了解,因為我和沙漠那塊地方真的不太對付……”聽到你的詢問,這向來滿眼寫著自信的少年忽然尷尬地瞇了瞇眼睛,抬手擦了一把額頭滲出的細小汗珠。

    提納里發絲間的耳朵不自然地抖動著,吸引著你的目光。

    在注意到他漆黑且靚麗的毛發時,你幾乎馬上就反應了過來——

    黑色吸熱。

    這渾身漆黑的家伙只要出現在沙漠上,就絕對會像一顆暴躁的能量球,無差別地吸收所有的熱量,直到可憐的小狐貍被曬到脫水。

    “不過米歇爾實在想去沙漠,我也是可以幫你的!钡褡鞯煤芸,甚至有些自信地單手叉腰,歪了歪頭。

    你挑眉,以為他是有什么特殊的克服炎熱的方法。

    直到提納里瞇起眼睛,忽然迅捷地出手,如同要抓一把空氣般在你臉側突兀地握了一把。

    他指尖掀起的風浪吹亂了你的發絲,隨著那陣瑩綠色的元素力隨風散去,少年眼底的笑意也愈加明媚。

    “我可以動用人際關系!彼菩氖掌,悄然捏碎了那只偷偷在你耳邊想要吸食你血液的小蟲。

    元素力的微光照亮他瞳底的色彩,讓你看到了少年眸中平時幾乎難以見到的威懾力,但提納里本人似乎渾然不覺。

    “有個對沙漠無比了解的家伙,一定會愿意帶你去探索的。”

    “……那我還是繼續在雨林吧。”因為提納里說的人是賽諾。

    你和那胡狼少年最應付不來,因為他的嗅覺簡直靈敏到比提納里還恐怖,甚至只要你和他呼吸著同一片空氣,他都能迅速察覺到你身上的氣息與那位“通緝犯米歇爾”完全相同。

    ……

    你和提納里在道成林中一路前行,因為區域坐標較深,魔物出現的概率頻繁,以至于除了那些斗膽來這里又不慎被困的冒險者,你們幾乎看不到任何活人。

    按照你們素論派的研究方向,你和提納里第一個探索的是“元素反應”。

    “看這個!碧峒{里站在前方,背對著你招了招手。

    微風颯颯的樹林間,一只還沒察覺到危險降臨的鱷魚正匍匐在流動著的溪水下,愜意地享受著午后陽光的照耀。

    你無聲走上前去,躲在樹木落下的蔭翳間,與提納里一起窺探著愛洗澡的小鱷魚。

    “元素力種類繁多,各個元素之間還能產生不同的反應,不過只要你的戰斗經驗足夠,就算不刻意去背也能輕易記住!

    如果提納里不當巡林官,他絕對會是個合格的導師,至少他的講課方式比起你的導師摩柯多,更容易讓你接受。

    少年摘下了他背上那把名為“獵人之徑”的翠綠長弓。

    他半瞇起右眼,嚴肅了神情,修長的指節緊緊扣住弓弦,隨著元素力大量的凝聚,帶著草系色彩的箭支也憑空出現在了弦上。

    下一秒,長弓彎曲,箭支離弦,強烈的草元素撕裂開空氣扭曲成蒼勁之風,直直朝著鱷魚的方向穿透過去——

    嘩啦!

    水面上忽然傳來一陣躁動,被提納里射中了背脊的鱷魚激烈地翻騰起來。

    它張開巨口,露出了底下銳利的牙齒,喉間不斷發出狂躁的吼聲,顯然已被激怒。

    但就在箭支上草元素消失的那一瞬間,在鱷魚的身邊竟忽然生出了幾顆瑩綠色的種子。

    “那個是……”你瞪了瞪眼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草種子,草元素與水元素相撞發生反應,就會產生這樣的種子。”提納里收弓,朝你揚起下頜,示意這是你可以記住的第一個知識點。

    第一次見到這種新奇的玩意兒,你沒忍有些興奮。

    提納里的解釋還沒說完,你已經撥開了兩旁的樹叢,朝著那條還未死透的鱷魚大步飛奔了過去。

    “等等,米歇爾,它很!!”

    少年的提醒戛然而止,就連表情也從驚慌轉變為了錯愕。

    因為就在他想要追上你的那一瞬間,這條看似兇惡的鱷魚已經在你神圣力的摧殘下化為了兩塊無力抵抗的獸肉。

    提納里:“……”

    太久沒和你見面,他都差點忘了,你有個戰斗力天花板的設定。

    但有些古怪的是,你明明已經消滅了那條鱷魚,卻依然猶豫地站在岸邊,并沒有要下水的意思。

    因為你居然也忘了,你碰到冷水就會變成男性的設定,要不是剛才提納里的聲音適時響起,你差點就要表演一場在他面前變成男人的精彩大戲了。

    “怎么了?”見你遲疑,他大步走了上來,用困惑的目光看著你。

    “啊,沒什么,只是忽然想到我身體有點不舒服,不能沾冷水!蹦銓擂蔚貭科鹱旖切α诵,扯了個鬼都不一定會信的理由。

    你話音落下時,見到了提納里微微放大的瞳孔,很顯然他讀出了你表情以及肢體語言上的不自然。

    他和賽諾一樣,靈敏無比。

    說謊與否,哪怕只是你眼神一瞬間的閃躲,也能輕易被這只足夠了解人類的狐貍所發現。

    但和賽諾不一樣的是,他不是那種會拆穿你的低情商笨蛋。

    更何況只是你不想下水這種小事。

    只不過在提納里打算溫柔地詢問你“身體狀況”時,水面上那幾顆草種子忽然像是被充滿了氣的球體般瞬間爆炸——

    “欸?!”

    你只聽得耳邊一陣“呯呯”炸響,隨著那些盈滿了生命之息的草元素掀開瑩綠色的光點,溪水也像是大雨般被炸上了高空,而后淅淅瀝瀝地落下。

    你瞳孔一縮,哪里料想過還能有這種發展!

    眼看著自己不男不女的詛咒就要被提納里發現,你的本能已經快于理智地讓你掀起了腰間的十字架。

    爆閃的神圣力化作了熾熱的高溫,如此滾燙的溫度幾乎瞬間將漫天落下的大雨蒸發成了水汽,就算有些水珠幸免于難,但落在你身上的時候已然是安全的燙水。

    提納里:“……”

    郭狐少年就站在你的身邊,他晃動不已的瞳孔中倒映著因你釋放出來的高溫而慢慢枯萎掉的生態植物。

    就連他身上的毛發都根根炸立了起來,在微風中戰栗著不安的節奏。

    “抱,抱歉……”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你動了動嘴皮子,但說不出什么有效的解釋。

    見提納里還沉默地注視著你,你又像是亡羊補牢般的湊到了那堆被你燒萎了的植物旁邊,然后尷尬笑道,“沒事,我還可以補救……”

    說罷,你用手掌輕輕裹住枯萎植物的一端,借用精靈的祝福將神圣力灌注其中。

    溫潤的力量化作了瑩亮的光點包裹著本該死去的生命,在提納里不可思議的注目下,微風悄悄揚起你鬢角的碎發,露出了少女姣好的側顏。

    在提瓦特大陸上,你總是為了應付各種情況而展露著自己的攻擊姿態,以至于使用精靈的祝福時,你那難得溫和的眉眼讓提納里感受到了些許的觸動。

    植物在你的掌心重新振作了靈魂,它們一點點地綻開萎縮的根莖,然后花蕊盛開。

    焦灰失落的色彩復蘇為耀目的新綠,在你的祝福加持下,這里的一切生態都仿佛回到了意外發生之前,甚至要比那時候的生命力更為強烈。

    在你指尖離開花瓣的那一刻,花束接連盛開,純白的花蕊綻放在本該只有綠色的大地上,隨著微風簌簌拂過而散發幽香。

    “這是精靈的祝福,可以在不影響世界法則的情況下讓生命復蘇,”你摘下其中的一朵,遞交到了提納里的手中,“我想彌補我剛才犯下的過錯,應該不至于破壞這條法則。”

    少年望著掌心里的花錯愕了兩秒,旋即像是接受了你身上的不平凡一般,無奈地笑道,“這是帕蒂沙蘭!

    它們是圣潔而高貴的花卉,只會盛開在氣候溫暖的綠植地帶,真正意義上的“溫室里的花朵”。

    雖然在靠近沙漠的這片地區,偶爾也能看到被風吹來的花種在大地根生,但因為氣候以及環境等多種因素,帕蒂沙蘭無法開花,最多只能生長成綠葉繁茂的狀態。

    但因為你的力量,這片“荒蕪枯燥”的綠地上,居然也綻放出了如此高傲的藍紫色啊。

    “它們就像你燃燒著的靈魂一樣驚艷,是這世上最為純粹的色彩。”

    第43章 須彌(20)

    “或許我們可以試試水火元素的蒸發反應!

    將兩個發著亮的史萊姆從草地里揪出來,銀發的少女皺著眉頭,摸著下巴,非常認真地開口了。

    “……?”提納里歪頭,不知道這最簡單的元素碰撞,你是要如何做出值得奪冠的研究。

    “我們先造一個在底部安裝有四輪的蒸汽機,然后把火系史萊姆關在里面!

    你說到這里的時候,提納里的耳朵抖了一下,旁邊的火史萊姆也一樣眨了眨眼睛。

    “然后我們再瘋狂毆打一個無辜的水史萊姆!蹦阋贿呎f著,一邊拽過了你腳下剛準備逃走的水史萊姆,不由分說地就在它的腦袋上捶了一拳。

    那圓乎乎的東西脾氣還挺大,哪里能忍受你這么無端的暴揍,遂它鼓起渾身的元素力就想要向你發起反擊。

    可誰想它的力量還沒噴發出來,就被你一把揪住,摁在了那只倒霉火史萊姆的背上。

    隨著一陣熾熱的水汽噴發,你與提納里被吹亂了長發,“蒸發”兩個字也從它們的頭頂冒了出來。

    “原理很簡單,先讓火史萊姆在機器底部待著,再將憤怒的水史萊姆從管道丟進去。它們發生的反應會產生蒸汽,從而推動這輛四輪車前進,同時相撞的熱量也會引發爆炸,將水史萊姆給從管道的另一頭給炸飛出來!

    提納里:“……”

    “然后你就再抓住這只水史萊姆,暴揍它一頓,重復以上步驟,就能以非常簡約的方式形成蒸汽車永動機,代價就是揍史萊姆的人會累一點。”

    提納里:“……你是哪里來的魔鬼啊,史萊姆吃的苦你是一點都不提!”

    感受到了少年對你研究的嫌棄,你有些失落地癟了癟嘴,“那該怎么辦呢,我對元素反應是真的提不起什么興致啊。”

    你的力量是神圣力,別說元素,連屬性都沒有。你從小到大就是用光炮暴力制敵,根本不需要考慮什么元素反應能打的傷害更高。

    見你眼底的不滿實在是明顯,提納里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還是選擇自己喜歡的東西來做研究比較好。畢竟不喜歡的東西,就算做得再豪華也無法到達你預期的效果,制作的過程也只會讓你覺得痛苦。”

    聽到這里,你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旋即興奮道,“要不我們去試試看地脈或者死域瘤呢?打怪的話我還是挺有興趣的!

    提納里:“……好吧,米歇爾,我相信你是個絕對的好戰分子了!

    小少年無奈地撓撓耳朵,顯然他看上去是那種喜歡避戰的類型,但因為要遷就于你,他不得不皺著眉頭提起弓箭,跟你一起去探索地脈。

    ……

    雨林里的地脈和沙漠中的大差不差,分為藏金和啟示兩種花蕊,只需要注入一點提納里的元素力,這些花朵就會打開溢口,召喚出大量的魔物與你們進行廝殺。

    所有的戰斗都是由你獨自一人完成,這倒不是因為提納里不幫你,而是你看到他露出頭疼表情的時候,就會在心底忍不住產生些許的同情。

    像他這么可愛的孩子,果然還是應該好好呵護起來啊。

    你和提納里在雨林里探索了大概五六天,期間被你消滅掉的地脈與魔物幾乎數不勝數,但其中最讓你印象深刻的,是那枚綻放在沼澤之中,好像與深淵連通在一起的死域瘤。

    帶著死亡氣息的赤色大地上,方圓幾里皆為枯物,沉悶的空氣猶如一張厚重的塑料袋,緊緊蓋在你的身上讓你無法呼吸。

    提納里是弓箭手,他的攻擊更適合將草種子帶向那些死域的枝節,而在他為你鏟除毒瘤的間隙,被死域召喚出來的魔物就都由你來消滅。

    神圣力化作的光炮擁有幾乎無差別的攻擊范圍,不過為了保護其他無辜的植物,你的攻擊還是稍微收斂了一點,但也足夠消滅大部分的魔物。

    而在那一堆堆被你擊落的殘骸中,偶爾也會這么幾只血條比較厚的魔物能奄奄一息地幸存下來。

    在你面無表情地想要補刀送它們歸西之前,這群頑強的怪物會四肢并用地爬到你的腳邊,它們姿態卑微地佝僂著背脊,艱難地抬頭,并露出那種好像在悲憫什么的表情,用變了調的聲音古怪地歌唱起來——

    “可憐的米歇爾,你是被深淵遺忘的人……”

    “在這里不會有任何人記住你的存在,包括你的世界也是同樣……”

    如此怪異的臺詞讓你放大了瞳孔,如同木雕般僵硬在原地,竟不知要不要繼續下手。

    “你們到底知道些什么?!”然后你忽然狂暴,如同被人踩踏到了尊嚴的獅子,你一把揪起怪物的殘骸,逼迫那個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巨獸回答你的問題。

    可惜的是,當它張開嘴巴的那一刻,它的生命力也徹底燃燒殆盡,就這么在你的指尖化為了塵灰,隨風散去。

    死域瘤與深淵有關?

    不……提納里作為專攻死域瘤的巡林官,他都不太了解深淵,即使死域瘤真的與之有所關聯,應該也是近期才開始的。

    死域瘤在提納里的操作下逐漸消散,露出了大地原先的新綠色彩,植被重新綻放生命的氣息,仿佛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你的幻覺。

    “米歇爾?”見你還站在原地不動,提納里有些擔憂地湊近你的身邊。

    你身子忽然一怔,瞳孔也如受驚的貓兒般豎起,只不過在回頭對上少年那張有些茫然的臉時,你暴起的殺意也瞬間收斂了起來。

    對于逐漸接近真相的渴望讓你的理智差點蒸發了。

    “抱歉……”你扶著額頭,額間的碎發垂落,為自己的失態而感到尷尬,但你無法忽視的是,你的心臟仍在瘋狂地跳動。

    最后你說“讓我冷靜一會兒”,便在提納里擔憂的注目下獨自坐到了一邊。

    從死域中解放出來的生態環境帶著股你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氣味,說是草色的清香,但那味道有些厚重,并且伴隨著微風的吹拂,它們總會隱隱在你鼻尖掀起一股怪異的腐爛惡臭。

    深淵里的魔物知曉你的名字,而那金發的神秘少年也曾試圖召喚過你。

    這種無端的不安總讓你忍不住要懷疑,你的靈魂碎片是否一直都潛藏在深淵,而這些魔物指不定是你唯一能夠進入深淵并找回線索的渠道。

    “這是……”你正低頭思索時,眼角的余光卻忽然瞥見在風中搖曳的草色下,一抹赤紅的土壤正幽幽反射著太陽的微光。

    你翕動唇瓣,呼吸有了短暫一瞬的停滯,旋即像是發瘋一般,你用手指摳入泥土,拼命地撕扯那些看似生命力頑強的草植根莖。

    “米歇爾?!”發現你怪異的行為,本想讓你安靜思考的提納里頓時從不遠處飛奔了過來。

    他驚呼你的名字,以極大的力道握住了你的手腕,就像是在試圖阻止你近乎于自殘的行為。

    少女的手上已經滿是泥污,指甲蓋都因為你過于激烈的行為而微微翹起,細小的血珠從傷口的縫隙間緩慢溢出,隨著你下垂著的指尖汩汩淌下。

    “你瘋了嗎?”他聲音不經意地發著抖,那只用力握著你的手掌也悄然在手套的包裹下泛起了骨節的青白色。

    從見到死域瘤開始,你的反應就變得有些遲鈍,甚至非常古怪,但直到剛才你說要自己“冷靜一下”開始,提納里還相信你是那種可以經過自我調節就能恢復情緒的類型。

    但他沒想到不過是一個轉頭的間隙,你居然就徒手挖掘起了這片堅硬的土壤,那副什么都不管不顧的瘋癲樣子,真的會讓提納里以為你是受到了什么不好的“蠱惑”。

    “不是的,提納里,不是的……”你拼命地搖頭,柔軟的銀發落在他的掌心,在陽光下漾開了有些無力的光澤。

    “什么不是?”他皺眉,沒懂你的意思,但那只捉著你手腕的手始終牢牢扣著,好像在生怕他只要一松開,你就會立刻傷害自己。

    你知道這樣狀態下的自己和提納里是沒有辦法好好溝通的,遂在穩定了情緒的片刻后,你動用精靈的祝福修復了傷口。

    泥污從你的指間滾落,少女白皙如凝脂的肌膚再次愈合,就連指甲蓋也好好地覆了回去,透露出一片細膩的淡粉色。

    你在用這樣的行為無聲地向提納里證明,你并不是為了傷害自己才這么做的。

    對方見狀,終是意會地垂眸松手,然后單手叉腰,像個家長似的同你指責,“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做出這種行為,但下次不可以再做傷害自己的事情了。”

    你“嗯”了一聲,對于自己這副隨時都能再復活的軀體說實話并不是太上心,但見提納里愿意聽你說話,你還是很快俯身蹲下,指著那片被你挖開的草皮嚴肅道,“你看這里!

    少女的指尖輕輕點著你們腳下殘破的泥土,赤色的土壤如同不會流動的血液,緊緊纏繞著還未完全剝離出去的草根,如同要吸收掉它們的生命力一般,不斷涌動著表面的氣泡。

    “這是什么……”提納里的眸色晃了晃,他與你一樣震驚地蹲下身,靠近察看。

    赤色的大地并不是他第一次見到,畢竟只要看到死域瘤,他就絕對會看到這樣毫無生命力的土壤。

    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

    在死域瘤清除后,這片大地依然保持著暗沉的赤色,并且詭異地貼合了植物生長的習性,讓它們能夠再次生根發芽。

    只不過它們越是成長,生命力便越是會迅速地枯竭,好像隨時都要成為大地的養分。

    “它變成了赤色大地,不同于死域瘤,這是一種被病毒感染后的現象。”

    第44章 須彌(21)

    赤紅色的泥土帶著不祥的氣息一路延伸去了地平線的深處。

    它們埋沒在看似新綠的草皮之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來,恐怕要不了多少時間,道成林就會完全被赤色大地吞沒。

    “與格列芬病毒的癥狀完全相同!蹦闳嚅_了指尖上沾到的泥土,這些細菌對擁有神圣力的你而言并沒有什么影響,但提納里他們不一定。

    見你緊鎖著眉頭的樣子,小少年在你身旁猶豫著開了口,“格列芬病毒是什么?從至冬國帶來的傳染病?”

    你怔愣了兩秒,恍惚間回想起來,提納里對你的認知僅限于你是從至冬過來須彌旅游的冒險家,其他一概不太了解。

    遂為了保護自己的身份,你只得讓那位可憐的至冬女皇替你背鍋。

    “沒錯,這種病毒會優先寄生于土壤中,感染所有根生的植物,而人類在土地上停留的時間過長,也會慢慢被侵蝕!

    “有沒有治療方案呢……”提納里抿唇,但很快他又搖了搖頭,似乎是覺得把問題一下抬到這樣的高度會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最后他嘆息,換了種說法,“米歇爾……你已經確認,這就是你所說的格列芬病毒了嗎?”

    提納里對這片大地仍舊抱有著無限的熱愛,他理所當然地希望你說的話都是誤判。

    當然你不是搞醫學這塊的料,僅憑和死域瘤相似的赤色大地癥狀,一時半會也不能馬上咬定。

    ……

    那之后你與提納里又繼續探索了一段距離。

    幸運的是赤色大地的污染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迅速,大概在靠近維摩莊周邊,土壤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

    但這里死域瘤的危害依然不容小覷。

    大片帶著死亡氣息的枯枝纏繞住了大地,扭曲的枝節不斷向冒險者們噴射鋒利的毒刺。

    帶有生命之息的草種子被提納里拉弓射出,但左邊的枝節被凈化了,右邊又會立刻竄出新的毒霧,它們不遺余力地向你們襲來,拖延你們將死域瘤凈化的進程。

    在提納里射箭期間,你就催動神圣力化作護盾替他規避飛行物,你們兩人之間的戰斗早已在日積月累的相處中磨合出了完美的模式。

    隨著最后一只從黑淵中誕生的魔物被射殺,提納里也疲憊地垂下了耳朵,嘆氣道,“喔,累死我了……”

    他蓬松的尾巴在身后煩躁地晃悠著,算是一種無聲的抱怨。

    你心下覺得這小狐貍有些可愛,竟起了點要揉揉他腦袋的心思,不過你那只罪惡的手掌還沒來得及伸出去,忽的聽到腳下傳來一聲弱弱的……

    “救命!”

    “……?”

    提納里耳朵一動,目光循著聲音的來源茫然地去看。

    只見在那顆等待著被消滅的死域瘤下,有個身著學者服的男人正被植物的根莖五花大綁地捆在里頭,此刻只露出一張滿是泥污的臉來,艱難地仰著腦袋向你們求救。

    血色的地面帶著黏稠的泥污包裹著男人的身軀,而他那只同樣“血淋淋”的胳膊,讓他看上去宛若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提納里的瞳孔縮了縮,倒抽了一口冷氣。

    雖然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從他已經炸開了絨毛的耳朵與尾巴來看,顯然他被嚇得不輕。

    少年的指尖輕輕觸碰死域瘤的一端,隨著溫潤的元素力融入其中,所有的赤色退卻,大地重獲新生,清新的風浪帶著不斷滋長的翠綠草原翻滾而來,不出須臾便將這片本該干涸死去的土地重新賦予了生命。

    沒想到還能有人被困在這種犄角旮旯的地方,以至于提納里向他詢問的時候,眼底的無語幾乎掩藏不住。

    “說說,你現在是什么情況?”少年一邊將人從地上拖了起來,一邊挑眉問他。

    “我是教令院的新學者,為了找到這次學術大會的靈感才來這里探索的……”胸腔在狹窄的環境下被壓迫了太久,男人說話時的呼吸仍然有些不穩。

    原來是你的同行競爭者啊。

    你雙手抱在胸前,眉頭不經意地挑了挑,頗有種想要把那人給塞回去的使壞心思在里頭。

    畢竟對手少一個,你獲勝的可能性就大一分嘛。

    “不可以有那種想法哦?”

    結果你那罪惡的計劃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提納里忽然回眸,伸手在你的額頭上輕輕戳了一記。

    不痛不癢,甚至還帶了些無奈與寵溺的意味。

    他只不過是聽到了你喉間那聲似有似無的愉快輕哼,居然就已經猜到你要做什么了嗎……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比你們世界里那些會讀心的神明還要來得可怕。

    因為這是建立在提納里“了解”你的基礎上,他可以從你的舉動,甚至只是一個眼神,就輕而易舉地分析出你內心的想法。

    “那個……你們還要聽我說話嗎?”見你們兩人跟小情侶似的用眼神交流,這位渾身是傷的學者尷尬地咳嗽了兩聲,以不確信的口吻詢問道。

    比起母胎solo了幾百年的你,情商頗高的提納里顯然已經聽出了對方的話中有話。

    他臉頰帶著些許緋色,指尖輕撓了兩下鼻尖,如同一只不知所措的小獸,最后他端正了姿勢道,“我們聽的……你說!

    “那會兒我正在追逐一只草晶蝶,想要借用它身上的力量來研究煉金術,結果追著追著,我就跑到了一片完全是赤紅色的大地上。”

    聽到關鍵詞,你微凜了眸色,終于收斂起了剛才調笑的態度。

    “起初我以為是附近有死域瘤,就想著趕緊退出去,但我越往回走就越覺得頭暈目眩,最后直接暈倒了地上。再有意識的時候,我就已經被困在死域瘤的根莖下了……”

    男人說話時臉色有些蒼白,似乎回想起來那陣眩暈的感覺仍然心有余悸。

    應該不是在說謊。

    見提納里欲言又止地望著你,你便意會地朝那人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少女的個子看著嬌小,但威壓卻讓這五大三粗的男人感受到了難以拒絕的恐懼。

    他縮了縮脖子,聽話地走到你的跟前,但你并沒有審問他什么,只是沉默地抓過了他的手臂,掀開了那條有些礙事的學者服袖子。

    男人的胳膊顯然處于放松狀態,但他的血管卻根根漲起,如暴.動的蜘蛛屈起了肢節,在他有些黝黑的皮膚上密密麻麻地延伸開來。

    你能見到不少細小的傷口在他血管內溫熱液體的流動下開合著縫隙,可能一道沒什么感覺,但密密麻麻的如此之多,就有些難耐了。

    “別動!蹦阌行┐直┑刈н^男人的手腕,纖細的手指捏攏他的皮膚。

    神圣力在你的掌心凝聚,溫暖的力量如和煦春日里的一場細雨,灌溉在對方的傷口之間,綻開新生的肉芽。

    “好神奇……”看著自己的身體正在復原,男人發出了驚嘆的低呼。

    就連提納里都一動不動地站在你的身側,目光灼灼地望著你與那人相握的手。

    他知道你會治愈術。

    早在你去實地考察的那一陣子,除卻你那毀天滅地的戰斗力,你用治愈術治好了賽諾的傷這件事,就像是發酵的新聞般傳遍了須彌的大街小巷。

    只不過當提納里親眼見到的時候,還是沒忍因為這一幕而感到有些驚奇。

    少女白皙如瓷的指尖與對方的黝黑膚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以至于你那半透明指甲蓋下的淡粉血色都帶了點詭異的曖昧。

    你的手輕輕觸碰他的皮膚,神圣的治愈力擴散著瑩潤微光,一點一點,一寸一寸,順著你的撫摸流淌入那些錯綜復雜的傷口。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治療場景,在見到這對比性極強的配色時,他居然不受控制地腦補出了一些同樣色彩的畫面——

    白玉色的指尖一點點地推開少年柔順的毛發,漆黑的絨毛乖巧聽話地向兩側分開,為那只纖細的手敞開了足夠探尋入深處的道路。

    你指腹微涼的溫度在他的尾骨上隔著皮層慢慢地綻放,擴散,卻要比激化來得更加猛烈——

    那種由冰涼慢慢轉變成溫熱,再到幾乎讓他感受到了頭皮發麻的酥癢,讓提納里在古怪的幻想中都嘗到了難以言喻的快慰。

    “好了!

    隨著少女輕聲開口,提納里的理智也陡然清明。

    不過你摸著下巴完全沒有要與他們對話的意思,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了那位學者應該已經被治愈的胳膊上。

    雖然只是很小的一片面積,但在他偏黑的肌膚上,你仍然清晰地看到了一團與格列芬病毒相似的痕跡。

    就像是流沙滾落赤色的大地,已經被感染成猩紅的皮膚上還揉著鎏金色的病變體。

    那些密密麻麻鑲嵌在皮膚里的東西,讓異變處看上去如同倒映著星河的赤潮,美麗到極致,卻也詭異到讓你想吐。

    這是格列芬病毒最基礎的感染癥狀,從人類的皮膚開始產生病變。

    當然,因為這種病毒完全來自于另一個世界,所以就算如此鐵證擺在你的面前,你仍然保持著遲疑的態度,不愿去相信。

    因為一旦你的猜測成真,這就意味著一場無法逆轉的災難正在降臨提瓦特大陸。

    想到這里,你轉身去看一旁的提納里。

    你本想忽視掉格列芬病毒,接著之前的話題去問問他的看法,結果在見到對方仍然木訥的神情,以及他微微泛紅的眼尾時,你有些困惑地偏了偏頭:

    “……怎么了,看到我會治愈術,把你感動哭了嗎?”

    好低的淚點喲。

    提納里:“……”

    第45章 須彌(22)

    男人名為加爾西,和你一樣都是素論派的學者。

    此刻你們位于雨林深處,未知的區域以及大量潛藏的魔物讓這片地帶變成了幾乎無人經過的危險區。

    繁雜的綠葉間,被你們救下的學者加爾西有些拘謹地站在原地,目光時不時地瞥向一旁靠在林間樹蔭下對話的兩人。

    就在剛才,提納里以“想要和米歇爾單獨聊聊”為由,將你拉到了一邊加密談話。

    “他沒有神之眼,好像也沒有可以對抗魔物的能力!边@個在團隊中總會自動被推選為領頭人的少年,小聲地向你發表了他的想法。

    你點了點頭,從對方遲疑的語氣里意會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想要帶他一起離開雨林!

    “嗯,不過……”提納里垂眸思慮了片刻后,目光有些猶豫地落在你的臉上,“他和你一樣都是素論派,還是這次要參加學術大會的新學者,你們完全是競爭對手的關系!

    他想表達的東西很明顯,倘若你們在旅途中因同一件事物而找到了靈感,就算你們心照不宣地彼此謙讓,但畢竟是相同的旅途,也很難避免會做出雷同的研究。

    再加上……他已經提前除去你們會因為找到同一個靈感而吵架的可能。

    “呀,提納里,你這是在擔心我嗎?”沒想到對方把你單獨拉出來是為了說這事兒,你的臉上浮現了一抹不可思議,但很快這種情緒就化作了玩味。

    “啊……?”

    你的反應讓對方有些措手不及,他的食指不自然地撓了撓鼻尖,不知為何一段最平常不過的問話,在你嘴角揚起的笑意后就忽然變了調。

    當然更讓提納里覺得無法理解的,是只要他一和你對視,就會反復在腦海里播放那段古怪的幻想場景。

    你撫摸他的毛發,揉順他的尾巴,最后那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曖昧地游離,鉆入了他黑暗中更加隱秘的深處。

    畫面終止在這里,提納里也在你的面前反常地炸開了渾身的毛,他像一只應激反應的貓咪,呼吸急促卻還要強裝鎮定地辯解著:

    “算,算是吧……!隊長擔心自己的隊友會吵架,是很正常的吧……?”

    提納里的表現讓你覺得有些古怪,但你僅僅只是似懂非懂地挑了挑眉毛,在心底抱怨起來。

    為何你的老祖宗不給力一點,讓你們一族再擁有什么“讀心精靈”的祝福,這樣你就可以知道提納里的腦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好了,加爾西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加入我們的旅途,至少能保證你安全離開雨林!

    短暫的討論完畢,你們向對方宣布了最后的結論。

    如同自己的死刑忽然就被人給赦免了,加爾西臉上緊繃的情緒終于松懈,轉而露出了感激與欣喜。

    “太好了,我正愁著如果你們不愿意幫我,我該怎么回須彌去呢!

    說罷,他從身后掏出那只在旅途中已經有些殘破的背包,將里頭厚厚一摞稿紙同獻寶似的挖了出來。

    “這是我一路探索過來時寫下的筆記和資料,作為感謝,我可以分享給你!

    加爾西的慷慨幾乎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以至于當他將那疊筆記遞到你面前的時候,你一整個瞳孔地震。

    “……謝謝!蹦涿畹膬x式感太強,你不自禁地伸出雙手從對方手中捧過了筆記,如同從你父親的手中接過那條獨屬于圣職者的神圣肩帶。

    你借著林間落下的陽光隨意翻看了兩頁,筆記上頭寫的基本都是與地脈相關的資料,并且絕大部分的內容你早已在圖書館的書籍上看到過。

    “你是打算做地脈方面的研究嗎?”你又往后敷衍地翻了幾張,然后一邊詢問,一邊將資料遞還了過去。

    “對啊,關于地脈的資料最為詳盡,對我們這些初學者來說,在有基礎的前提下才能做出更好的研究嘛!

    加爾西笑了笑,伸手要接過你遞來的東西,只不過他手掌都已經用上勁了,那份資料卻依然在你的指尖紋絲不動地夾著。

    “等等……”少女的眉頭倏然謹慎地皺起,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

    就在你最后隨意翻看的頁碼中,一行用紅筆標注出來的小字吸引了你的注意。

    “赤色大地,”你一字一頓地念出了其中的內容,旋即目光緊緊鎖在了加爾西的臉上,“這是什么?你在哪里看到的?”

    聽到你話語中的關鍵詞,本想給予你們談話空間的提納里也湊上前來,但比起你對加爾西的懷疑態度,這小少年只隨意一抽就從你手中拿走了那摞筆記。

    有一張素描畫被用紅色炭筆描繪在了筆記的中央,完全赤紅色的大地上沒有任何生命存在,哪怕連適合在荒地生長的雜草都不見蹤影。

    “啊,這是我在之前的旅途中看到的!

    加爾西似乎并不知道這樣的生態環境意味著什么,只是有些茫然地收回了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撓了撓后腦勺。

    那是一片充斥著死亡氣息,連死域瘤都不一定能存活下來的土地,所有的一切都呈現詭異的赤色狀態,讓人光看一眼都會產生無比抗拒的心理。

    “因為覺得那地方很恐怖,所在記錄完后我就馬上離開了,但后來在你們救下我的地方,我也看到了類似的土地!

    加爾西的眼神很真誠,看上去應該沒有撒謊,更何況“赤色大地”還是你們世界的東西。

    在與提納里對視一眼后,那疊筆記被他物歸原主了。

    對于加爾西的疑惑,你們什么都沒回答,更沒繼續追問,只是彼此心照不宣地扯開了話題,讓旅途能夠繼續下去。

    ……

    因為加爾西的加入,你們不得不縮短行程,選擇繞路往須彌城的方向走。

    期間被你打爆的地脈數不勝數,在無數次看到那些暴亂的魔物死在你的腳下后,你忽然有些難受地想……

    看來研究地脈也不會有什么出彩的名堂了,而元素反應也不合你的胃口,剩下你可以選擇的內容只剩下了“煉金術”。

    可對此完全一竅不通的你,到底是要如何在短時間內研發出一個靠譜的學術成就呢?

    夜晚的雨林格外嘈雜。

    熙熙攘攘的蟲鳴,鳥雀振翅高飛的風流,不遠處溪水簌簌淌過的清脆動響,交織成了大自然最為爛漫的樂曲。

    你靠坐在參天的古樹枝梢上,抬著有些困倦的眸,懨懨地望著天空的方向。

    無數星星在夜空中散發微芒,又在某一處忽然匯聚成璀璨的星河,點亮了一片本該無光的夜幕。

    “米歇爾。”

    忽的,從樹下傳來了少年清朗的聲線,喚回了你迷迷糊糊快要睡去的神思。

    你垂眸,鎏金色的虹膜里倒映出了提納里那張白皙干凈的面龐。

    “有什么事嗎?”你困得很,字里行間都顯得有些倦怠,但這幅慵懶的樣子反倒讓你身上多了分繾綣的曖昧。

    “沒什么事,我只是在想你怎么還不來休息!碧峒{里朝你攤開雙手,聳了聳肩膀。

    就在他身后的不遠處,那個他隨身攜帶來的帳篷里,加爾西已經摸著肚皮呼呼大睡,鼾聲就算隔著離地七八米的高空也讓你聽得清清楚楚。

    “那你呢,為什么不休息?明明附近已經沒有魔物的氣息了!蹦闶栈芈湓谒砩系哪抗,悠悠看向星空。

    提納里沒有回答你的問話,但在你以為他會乖乖回去帳篷休息時,樹上的枝葉倏然陣陣搖顫起來。

    你怔愣,微微放大的瞳孔中,簌簌飄零的落葉清晰了輪廓,與此同時,帶著青草氣息的少年攀住了你腳下的枝梢。

    足以承受兩人重量的樹枝在提納里攀到你身邊的那一刻重重晃動了一下,月色在你眸中亮起輝光,但僅僅一瞬那道光就消散了,化作了少年那張稚氣卻也清雋的面龐。

    “我的作息不正常,現在自然是睡不著的,更何況,我很擔心你啊,米歇爾!

    提納里與你的距離近在咫尺,幾乎叫你呼吸間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氣味,揉著旅途中的風塵仆仆,以及他身上無時無刻不在綻放的活力與生息。

    “……你擔心我什么?”你忽然聽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但臉上的神情已經強裝淡定。

    “自從看到你所說的‘赤色大地’后,你的情緒一直不太好!

    樹杈的橫截面有些狹窄,為了不掉落下去,提納里大大咧咧地靠坐在了你的身邊,不過沒有半分逾矩的意思。

    有的時候你會覺得他和賽諾很像,不管是嗅覺還是對于他人情緒的感知。

    你確確實實在因為“赤色大地”而感到焦慮,只不過憑現在的你什么都做不到,你甚至不敢想象,等你找到靈魂碎片之后,這片污染是否也會跟著你一起回去。

    在你的世界,有專門處理這種瘟疫的圣職者,你不是很擔心,但在提瓦特大陸,僅憑你一人根本無法力挽狂瀾。

    “既然不知道該怎么做的話,那就試著想些別的來分散注意力吧,或許過一陣子再回想起來的時候,你就會有新的思路了。”

    見你沉聲不說話,提納里倏然回眸同你提議,但過于接近的距離讓他在混亂間不小心觸到了你放在樹杈上的手指。

    細膩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觸碰讓你們登時沉默了氣氛,然后你們兀自轉開頭去,一切再次歸于寂靜。

    第46章 須彌(23)

    今夜月明星稀,晚風舒適,雨林里到處都彌漫著夏蟲的低鳴。

    你與提納里并肩坐在古木的枝梢上,靜靜聆聽著微風拂過發絲的細響。

    但似乎是不太習慣這沉悶的氣氛,你能明顯感受到身旁的小狐貍有些煩躁的情緒,他的尾巴不自然地拍打著樹干,惹得枝葉簌簌晃動。

    最后他抿了抿嘴角,還是開了口,“米歇爾,你現在有決定好自己的研究方向嗎?”

    “研究方向啊……”你抬眸,鎏金色的眸子里幽幽倒映著璀璨的星空,“地脈沒什么好挖掘的名堂,元素反應我也不感興趣,可能最后會選煉金術吧!

    “嗯……你了解煉金術嗎?那種制藥之類的!

    “當然不了解了,而且何止是煉金術,還有素論派,生論派,教令院的一切,我都一點都不了解!

    你說著,兩眼一閉重重靠在了身后的樹干上,頗有種就此擺爛的意味。

    這是你和提納里旅途的第十天,除卻幫助雨林清理了無數地脈與死域瘤之外,你仍然一無所獲。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與不喜歡的領域嘛,米歇爾是圣職者的話,應該非常擅長傳教之類的吧?”提納里彎起眉眼同你笑笑,叫你感受到了他字里行間試圖安慰你的溫柔。

    “傳教嗎?確實很擅長!碑吘惯@是你干了快幾百年的活。

    但若說是喜歡,這真挨不上邊。

    你又不是那種想要拯救蒼生的圣人,會到處傳教也不過是因為家族的規矩,而且就如你之前所說,那本你傳教用的書籍,到你被神明打死的那一天還像新的一樣呢。

    “你別看大賢者那副嚴厲高傲的樣子,實質上他可是非常相信【占卜命運】的人!闭劦竭@位每個人想起來都會皺一下眉頭的家伙,提納里的語氣里不禁揚起了幾分揶揄。

    看來阿扎爾雖然身為教令院的大賢者,但在哪兒都不是很受歡迎呢,畢竟他能讓提納里在說起他時都露出這種表情。

    “大賢者是明倫派,個性非常頑固,他認為天空就是映照世界的真理,為了刻寫所有人的命運而存在的!

    經提納里隨口一說,你忽然想到了那天雷瑩術士與你提過的“造神計劃”。

    大賢者啊……明明是個信奉天理和神明的家伙,結果居然也會相信人類能夠造出取締神明的“真神”嗎?

    這種本來就踐踏于人類之上的種族,任何人都別妄圖僭越,這其中也包括你和你的族人。

    你沒忍在內心戲謔祂們的無恥與不需付出努力就能自帶的神環,不過當“神明”二字在你腦海里反復出現的那一刻,你忽然有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想法。

    “對了,神明……!”猶如醍醐灌頂一般,你的眼睛倏然一亮,旋即整個人飛速地從樹梢上站了起來。

    “欸?米歇爾,你要去哪兒……?”提納里瞳孔一縮,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少女已經一個翻身從樹上跳落了下去,然后輕盈地落在了地面。

    在向前方跑出了一段距離后,你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腳步,然后回頭,盯著那瞠目結舌的少年笑著揮了揮手,道,“謝謝你啦,提納里,給了我不小的靈感呢!”

    不管多托雷還是愚人眾的誰是如何給大賢者洗腦的,只要他加入了造神計劃,就說明他已經在潛移默化中認同了“新神”的存在。

    換一種思考角度,既然阿扎爾想要“創造神明”,那么你就要做出一個能讓他將你和“新神”擺放在同一個位置上的偉大成果來。

    畢竟再優秀的學術研究,肯定也不及在阿扎爾的心中“成為”神明來得震撼吧?

    比起武力征服,這種從根本上撼動他的想法,讓他自愿成為你虔誠信徒的“傳教式”碾壓,才是你真正擅長的東西。

    ……

    翌日一早,已經確定自己找好了靈感的你向提納里說起了回城的計劃。

    小少年對于你的決策一貫支持,只不過在你們兩人收拾好行囊去找加爾西一道出發的時候……

    眼前的畫面徹底打斷了你們的思緒。

    推開那道用釘子固定了角落的布簾,嗅覺敏銳的提納里已經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他往后退了兩步,小臂幾乎是下意識地擋住了鼻子,只用悶悶的聲音低呼道,“什么味道,怎么這么臭?”

    “尸體腐爛的味道。”你回答的很快。

    游歷于各地的你早已見慣了生死,對于這種氣味自然是熟悉的,但此刻“死亡”的壓迫感實在是太濃烈了。

    你曾見過最壯觀的場面就是被山賊屠戮并焚燒殆盡的村子,那時候的大地是焦黑色的,尸體堆積成山,迎面而來的風浪又悶又重,到處都彌漫著燒焦的惡臭。

    但那些尸體給你的感覺就是“普通的死人”,從不會像眼前這一幕一樣,讓你覺得如此壓抑。

    加爾西死了。

    并且絕對不是自然死亡。

    昨天晚上睡覺前還好好的青年,此刻變成了一大灘黏糊糊的血水,有金色怪異的粉末漂浮在那堆赤紅的粘液中,與他地上那件完好的學者服癡纏在一起,向周邊擴散著令人作嘔的浮沫。

    提納里想要上前查看狀況,但被你用胳膊攔在了身后。

    “米歇爾?這是發生什么了……”他棕藍色的眸子因不安而拼命晃動,就連倒影中的你也模糊了模樣。

    “是格列芬病毒……”你翕動慘白的唇瓣,說出了一句連自己都不怎么愿意相信的事實。

    并且在你話音落下的那一秒,本該是液體的東西忽然浮現出了人形的輪廓,他從地上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那就像是個融化中的血人,血水從他可能是胳膊的部位滴滴溚地往下亂淌,五官也已經完全看不出形狀與位置,你只能通過那人站立的姿勢大抵分辨出來哪里是他的頭顱。

    “這是什么魔物?”顯然眼前這坨東西完全超出了提納里的認知,他迅速往后撤退了兩步,抽出了背后的獵人之徑。

    “不,這不是魔物,他是加爾西!蹦闳X咬破嘴角,感受到了那滴帶著腥味的濃稠淌入了舌尖。

    “這是加爾西?他哪里還有點人類的……”

    提納里的吐槽還未說完,那忽然就暴.動的家伙猛然躍起,向著你們二人的方向直沖而來。

    你身上的神圣力自帶讓它畏懼的光環,以至于加爾西還未觸碰到你就直接掉頭換了方向,朝著你旁邊仍怔愣著神情的提納里撕開了巨口。

    完全陌生的物種以及過于突發的失態讓提納里持弓的手僵硬在了半空,當然這個善良的家伙更在意的是——

    現在向你們發起攻擊的人,正是不久前還愿意主動將自己的筆記分享出來的溫柔青年。

    然而早已失去理智的加爾西不會給予他任何嘆惋亦或是反應的時間。

    那團血淋淋的東西爆沖而上,攻擊不帶絲毫的猶豫,只不過在他即將撕開提納里的肩膀時,是你先出手擋了過來。

    “危險!!”

    少女的速度極快,如一陣襲卷而過的狂風,吹亂了提納里額前的碎發。

    在他因錯愕而瞪大眼睛的同時,也看到了你被那東西一口咬住了胳膊拼命撕扯的血腥畫面。

    加爾西如同一條發瘋的狗,就算你體內的神圣力如火焰般狠狠灼燒著他身上為數不多的血肉,他也依然無法停下想要將你撕成碎片的殘暴動作。

    “提納里,別碰到他,快離開敞篷!”

    你因吃痛而半瞇起了眼睛,但顯然現在不是你喊“痛”的時候。

    從未想過會有人替自己擋刀的少年微怔了表情,但他熟悉于各種戰斗場合的他非常迅速地退了出去,為你敞開了一個足夠甩掉對方的空間。

    “滾遠點!”見提納里已經安全,你腳下發力,踹開了那還死死纏著你的家伙。

    而在他因為失衡而往后倒下的瞬間,一發足以撕開空氣的新綠色箭矢貼著你鬢角的長發疾馳而過——

    你只聽得“嗤”的一聲巨響在你面前爆開,再睜開眼之時,眼前的血人已然只剩下了半邊輪廓,并且隨著它堪堪倒下的動作,那僅剩的軀體也在一陣熱煙后融化散去。

    確認這灘血水已經不會再有動靜,你推開帳篷的門簾緩步走了出去,再深呼吸了兩秒后,沉聲道,“這就是我說的格列芬病毒!

    完全一樣的發病特征,完全一致的死法……以及患者的肉身在消散后會變成新的污染源并感染大地這件事。

    “米歇爾,你……”

    思忖間,你忽然聽到提納里欲言又止的低呼。

    你抬眸,正看到他的指尖有些顫抖地指著你的方向,似乎想要告知你什么,卻又因為某些原因而沒敢開口。

    而隨著你的目光向下移去,便見到自己被加爾西咬過的胳膊此刻正在大量滲血,衣服的破口處,你本該白皙的肌膚上開始大量泛出詭異的暗紅,沙礫般的顆粒物在血肉中點點綻放,示意著病毒正在感染你的身軀。

    第47章 須彌(24)

    “米歇爾?!”你聽到提納里低呼你的名字,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

    親眼見證加爾西在他的面前融化成血水,縱使提納里對你所謂的病毒根本不了解,他也深知這種在你胳膊上瘋狂向四周蔓延的東西有多恐怖。

    少女的肌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紫紅色,亮金色的細粉一一滲出,綻放著美麗卻也詭異的死亡氣息。

    “快,我幫你包扎一下,至少要抑制住病毒繼續擴散……!”見你還愣在原地不動,提納里著急忙慌地俯下身,在自己的行囊中拼命翻找帶來的繃帶。

    “不用,那沒什么效果。”你因病毒而露出了吃痛的神情,微微瞇起的眸子中無力地倒映著提納里的背影。

    但可惜那滿腦子都是想要快點救你的小少年完全沒有聽到你的勸阻。

    他的眼前在反復地回放剛才的那一幕,當加爾西向他沖來的時候,如果不是你擋在他的身前……

    “啊,有刀。”少女清脆的聲線打斷了提納里混亂的思緒。

    他有些錯愕地抬頭,只見你淡定地翻開帳篷的簾布入內,爾后面無表情地從那灘由加爾西融化的血水里撈出了他的衣服,將那把掛在他衣間的小刀給取了出來。

    匕首在你手中隨著你指尖的撩撥而翻轉了一圈,當你反手握刃準備舉起的那一刻,又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你與提納里對上了目光,“你最好把眼睛擋一擋!

    少年的瞳孔晃動了兩下,似乎并不能理解你的發言,但病毒的擴散讓你無暇顧及他更多。

    嗤——

    手起刀落,隨著你眸中色彩愈發凜冽,已經被污染成紫紅色的血水從你胳膊的破口處噴涌而出,大片大片地淌落在地面。

    “米歇爾……。俊碧峒{里驚呼你的名字,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那柄大概只能用來削水果的刀刃被你整把沒入了血肉之中,骨頭瞬間刺穿的疼痛掩蓋了皮膚被切割的撕裂痛,讓你的臉上也難得出現了畏縮與退卻那樣的神色。

    不過僅僅只是一秒,你掌心爆發出了更為強大的力量,你握著那把刀刃直直向下搗去,鮮血淋漓間只聽得你骨縫處“咔噠”一聲脆響,一條胳膊便硬生生被你從肩膀上切了下來。

    與你本體脫離的胳膊失去了神圣力的庇護,它以極快的速度發紫腐爛,最后融化成了與加爾西一樣的血水。

    在提納里臉色慘白的注目下,你淡定地掀開自己破爛的衣袖,檢查了一下傷口切割處,見那里已經沒有與格列芬病毒相關的痕跡,這才松懈下來了有些嚴肅的神情,悄悄嘆了口氣。

    “那個……你還要包扎嗎?”提納里的聲線輕輕發著顫,就像他那對已經不知該作何反應的耳朵。

    “不用,”你抿唇,沉聲回答,“這種病毒侵蝕的速度很快,僅憑肉眼就能觀察到進度。所以最好在它完全破壞掉我的神經之前,把感染部位徹底切除。”

    提納里瞳孔地震:“不,不是,你這切除的也……太果斷了?”

    在那短短一秒鐘的時間里,你微微皺起的眉頭讓他知道你確實感受到了疼痛,但他心疼你的想法都沒來得及冒出來,你那卸胳膊的動作已經毫不猶豫地繼續了下去。

    “沒事,我習慣了,這都是小傷。”

    你說到這里時,嘴角揚起了似有似無的笑意,并且不出須臾,隨著新生的肉芽在你的血肉上重組,你的胳膊竟然又以原先完好的形態生長了出來。

    破碎的衣服讓你的手臂不得不暴露在空氣之中,新生的骨骼與肌理還未完全習慣,你微微動了動手指頭,臉上露出了幾分不悅。

    生命精靈給予你們族人的祝福,讓你們在擁有不死之身的同時也能迅速恢復所有的傷勢。

    但代價是,你們一族絕對不能感染格列芬瘟疫。

    這種惡劣的病毒可以在不殺死人類的前提下破壞他們的中樞神經,占有人體的意識,并操控他們的身體大肆屠殺其他人類。

    而你們族人不管有多強大,本質上還是人類之軀,一旦感染格列芬瘟疫,絕大概率會成為那種“戰斗力爆表”的活死人,并且還要因為不會被輕易殺死的特性而間接無法利用自.殺并復活的方法來擺脫病毒。

    這就導致你們一經受傷就必須用最迅捷且殘酷的方法切除掉感染部位,哪怕等待身體再生的過程無比痛苦,也比成為那種沒腦子的東西要來得好。

    當然,這對于提納里來說可能有些難以理解,遂最后你只能用“沒關系”這三個字來簡單概括。

    你用力甩了甩那條已經可以正常使用的胳膊,見提納里依然望著你的面龐一動不動,你沒忍失笑,“我們一族的人接受過神圣精靈的祝福,這種再生能力也只是最簡單的基礎,提納里不用擔心我的。”

    聽到你的安慰,少年的臉上總算浮現出一抹松懈,但也是轉瞬即逝。

    他抿著唇瓣,眼神有些猶豫地落在你已經完好無損的胳膊,在一陣你以為已經可以結束對話的沉默過后,他忽然開口,小聲地問道,“痛嗎?”

    “……什么?”你怔然,想要整理行裝的指尖也停頓了下來,旋即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了面前的少年。

    他的眉頭緊緊蹙著,眼底瑩潤著太陽的光澤,明明身處雨林下的蔭翳卻折射著熠熠生輝的芒。

    “米歇爾,我問的是……你痛不痛?”他向你重復了第二遍,聲線里有著難以形容的顫抖。

    如果剛才不是你將他護在身后,恐怕現在斷條胳膊的人就是提納里自己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沒有再生能力的他是否會和你一樣……擁有生生卸下自己一條胳膊的勇氣。

    但比起提納里內心升騰而起的愧怍感,你在意的卻是,這是第一次有人關心你“痛不痛”。

    在曾經無數場需要你拼命的戰斗中,不管是與你并肩作戰的族人還是隊友,他們都會像看到再正常不過的畫面一樣,淡定地面對著你再生時的痛苦表情,直到連你自己都對這般撕心裂肺的痛楚感覺到麻木。

    以至于此時此刻,在見到提納里用那般遲疑且擔憂的眼神注目著你并問你“痛不痛”時,你忽然有了一種非常古怪的想法。

    啊……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在關心你的嗎?

    “不痛!蹦銚P起嘴角,難得溫和地笑著,也不知是在安慰提納里,還是在哄騙那個曾經被忽視掉的自己。

    而在你以為你的無畏可以輕松解除掉提納里的顧慮時,對方卻輕輕嘆了口氣,“當然會痛,米歇爾,你當然會痛啊……”

    他骨節分明的手掌忽然向你伸來,勾住了你那只因為才再生完畢所以還沒什么血色的左手。

    “就像幼兒在骨骼生長期會有生長痛,那種強行將身體拉長與撐大的痛楚足以讓他們在深夜哭醒,而傷口的肉芽在新生時,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也會產生讓你抓心撓肝的癢意!

    提納里說到這里,食指有意無意地勾著你小指的指節,像是在做一個和你約定的拉鉤動作。

    “所以……這么多種難以忍受的苦楚一起襲來又在瞬間完成,你怎么會不痛呢?”他的眸色在陽光下輕輕閃爍,倒映著你茫然無措的面龐。

    你想你或許是不痛的,也或許是因為麻木所以再也感受不到痛楚。

    但在提納里那樣溫柔的注目下,你胸腔里那顆跳動了幾百年的心臟卻忽然抽痛了起來。

    好痛,好痛。

    它甚至開始叫囂,憤怒且憎惡著那群只知道向你索取的人類——

    直到你又一次撞進提納里的瞳。

    “所以說,不要覺得自己的身體能夠再生你就隨便糟蹋了,留在你心底的疼痛可是永遠都不會忘卻的!

    他在教導你,就像平日里教育柯萊那樣,告訴她人生的道理,叮囑她要照顧好自己。

    只可惜根本就沒有談過戀愛的你只在這樣的氣氛中沉淪了幾分鐘,并且因為提納里反復提及的“再生”二字,你的眼睛也倏然亮起了驚喜的光。

    “怎,怎么了……?”見你忽然轉變的態度與神情,提納里有些驚慌地往后退了兩步,但身后忽然傳來的“咔噠”脆響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后背已經貼在了樹上。

    “我有方向了。 被靵y間,你激動地抓住了他欲要逃脫的手,如找到了珍寶一般將他的雙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

    “什么方向……?”小狐貍無路可逃,一對毛茸茸的耳朵因震撼而抖動,但他雙手被你牢牢捏著,只能狼狽地將身體的重量貼在墻上,任你向他無限逼近。

    而完全不懂男女之事的少女卻渾然不覺,你眼底難得漾著燦爛的輝光,灼灼倒映著少年的模樣。

    過于靠近的距離緋紅了提納里的面龐,只不過在他急匆匆地閉上眼睛想要對你進行“不可以這樣做”的教育時——

    “我們趕緊回城吧,我想到了最完美的學術研究了!我要選擇煉金術!”

    第48章 須彌(25)

    今日雨林氣候舒適,天空疏云淡日,是個適合出游的好日子。

    自你告訴提納里,你已經找到了你的學術研究靈感之后,現在是你賴在道成林里無所事事的第十天。

    少女看上去游刃有余,每天不是躺在床上擺爛,就是帶柯萊在周邊胡亂轉轉,還美其名曰“康復運動”,除此之外你幾乎什么都不干。

    以至于每天提納里頂著剛巡林回來的疲憊神情,看到你一臉輕松地癱在床上時,他總會有些困惑地想……

    你是不是因為什么都想不出來,所以干脆放棄抵抗,就這么混一天算一天了呢?

    于是在即將接近學術大會的那半個月,提納里終于以一種欲言又止,但又試圖努力喚醒你良知的古怪態度找到了你。

    “米歇爾!彼拖衲欠N大了你好幾輪的長輩,在沉沉喚出你的名字后,他捧著一杯剛泡出來的熱茶,閉著眼睛坐在了你對面的長椅上。

    “嗯?”你偏了偏頭,不解地向他投去了視線。

    “關于你的學術研究,”提納里說到這里,因為干澀而舔了舔嘴唇,“你說你找到靈感了吧?但為什么我一直沒見你有行動……?”

    沒想到他主動找你是為了這件事,你眨了眨眼睛,非常單純地回道,“我確實是有靈感了,不過以我的研究計劃,我現在只需要等待學術大會到來的那一天就行!

    你說得云淡風輕,明明背后的掛歷上被紅筆圈出的日子已經近在咫尺,而兩手空空的你卻根本沒有一點擔憂的跡象。

    提納里是會保持與你之間分寸的人,聽到你這么說,以他的角度自然也不好逼問什么。

    遂在猶豫片刻后,他耳朵往下耷拉了兩分,用有些無奈的語氣同你笑道,“既然你能有把握,那就最好不過了!

    少女同他乖巧地點了點頭,依然沒多說話,甚至在他離開后的沒多久,你就又懨懨地躺到那張小床上睡著了去,對于周圍的事物根本毫不在意。

    ……

    然后時間快進,梅雨季節快要到來的那幾天,雨云總是壓得格外的低。

    雨林里到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不見天日,而這樣的狀態保持了數日,那場大雨始終都沒有下下來。

    為了防止出門淋雨導致掉馬,本就每天待在這里混日子的你索性連柯萊都不陪了。

    再加上你們族人的特性,只要能量消耗得不多,基本上也不需要攝取什么食物。于是你干脆就這么飯也不吃,誰也不理地躺在小床上,靜靜等待著學術大會的到來。

    時間一長,那個擔憂你的少女便會時不時地扒拉在小屋的門口,用焦慮的目光望著你幾乎總在熟睡的背影。

    最后感到“不能再拖延下去”的她著急忙慌地找到了剛從雨林中回來的提納里,用那種焦急卻又遲疑的口吻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提納里老師,米歇爾小姐的精神狀態好像一直不太好……”

    聽到這句話的少年微微一怔,不用柯萊多說什么,他早就知道你已經保持這個狀態長達數日了。

    但現在連這小家伙都主動找他說這事兒,他心中難免要有些緊張。

    “怎么了?”有著漂亮毛發的尾巴在他的身后不經意地搖晃著,透露著提納里心底混亂的情緒。

    “提納里老師,自從米歇爾小姐和你去探索回來,就一直都是這么副狀態了……”小姑娘說到這里,眸色晃動了兩下,看上去是為了照顧誰的心情而欲言又止了。

    但見提納里怔愣著表情不說話,這自認為自家老師還沒意識到重點的女孩子抿了抿嘴角,繼續道,“您是不是在旅途中和米歇爾之間發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導致她現在情緒反撲,只是不好意思對您說?”

    柯萊的話音落下時,那小狐貍臉上的神情可謂是瞬息萬變。

    不知道為什么,他先是聯想到了那日你為了保護他而斷掉了條胳膊的慘相。

    雖說當時你一直表現得無所謂,甚至還反過來安慰他別往心里去,但你受到的傷害是無法挽回的。

    以至于你當時那隱忍著疼痛的表情都化作了一顆愧怍的種子,埋藏在了提納里的心底。只要他一想起你為了保護他而流的血與受的苦,他的內心就會產生無比的煎熬與痛苦。

    接著他又聯想到在你替別人治療時,那陣在他腦海內忍不住升騰而起的怪異幻想。

    即使是現在,在看到你那白皙細膩的指尖時,他也仍會不受控制地回想起當時那場短暫卻也足夠冗長的幻境。

    但……這總不能是你有什么讀心術的能力,然后輕易看透了他的想法,才導致現在的你不想搭理他吧?

    作為生論派的優秀畢業學者,對于雨林的生態環境或是各種植物,提納里總有著自己詳細豐富的優越見解。

    但在面對你時,他就像在觀摩一株完全不能了解的陌生植物,任他如何研究,如何靠近,卻始終都讀不透你的心思分毫。

    所以在柯萊的詢問過后,這在腦袋里胡思亂想了一通的小少年懊惱地揉了揉耳朵,踟躕道,“那我去邀請米歇爾出門散散心吧……”

    或許走著走著,你就會愿意和他敞開心扉了。

    >>>

    說實話,提納里主動來找你的時候,你感覺有點心虛。

    因為你在他這兒的日子過的實在是太舒服了。

    放在以前,你隔三岔五就要游歷你世界的版圖,宣傳什么神明法典的,幾乎從沒有躺在床上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的愜意時光。

    但在須彌,提納里的屋子里,你可以每天熬到半夜才合眼,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被柯萊端來的午餐給叫醒。

    所以在提納里將你從床上叫起,一臉凝重地坐在你對面的時候,你首先想到的……是你過的這種怠惰到連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太合適的生活,是不是讓他產生了不滿。

    漂亮的郭狐少年安靜地凝視著你,被手套包裹起來的指尖時不時敲打著桌面,看上去他也有在猶豫要如何開口。

    只不過在你想要為自己的咸魚生活而向他道歉的那一刻,他卻有些羞澀地緋紅了臉頰,將眼神看向旁邊小心翼翼道,“米歇爾,整天待在屋子里會發悶的,我帶你去主城轉轉吧!

    居然只是普通的邀約,還是因為擔心你的身體不好。

    能出去轉轉固然是好,你整日悶在屋子里也確實無聊,但……

    你抬頭,瞧了眼窗戶外頭陰惻惻壓來的雨云,偶有寒風夾雜著落葉呼嘯而過,向你昭告著一場大雨即將來至。

    “現在的天氣不適合外出啊……”你抿唇,有些猶豫地提出了自己的拒絕。

    更準確地來說,現在的天氣是不適合你外出。

    你一想到這場不知何時會降臨的大雨將要在你的身上砸落冰冷的雨點,那種馬甲會立刻在提納里面前粉碎的窒息感讓你連連搖頭。

    可惜對面單純的小狐貍根本不懂你的擔憂。

    “沒關系,我們去的是須彌主城,如果臨時下大雨,可以在蘭巴德酒館避雨,我也想著請你在那兒吃上一頓須彌菜。”

    提納里笑起來的時候很溫柔,如和煦的春風拂過你的發絲。

    見你不說話,他又悠悠補充了一句:

    “米歇爾來須彌這么久,應該還沒好好嘗過這兒的特色吧?譬如用帕蒂莎蘭作為餡料而特殊調制的魚卷,或者是須彌最出名的綠汁脆球,這些都是你在那個死板的教令院里吃不到的食物。”

    “嗯……”

    這點你非常贊同,畢竟就教令院那個氛圍,那些學者一個個都卷得要命,生怕自己多吃一口飯就會少讀一會兒書,以至于最后也沒幾個人會有心思在食物這塊浪費時間。

    “可是……”可是避雨的問題解決了,但僅僅只有食物作為誘惑還不夠,畢竟教令院里還有那個黑皮白毛的大風紀官在。

    萬一你和提納里上街的時候和他撞上,這不得上演一波世紀大逃亡?

    “賽諾也不在哦,”令你意外的是,你那小巧的眉頭還沒來得及蹙起來,提納里就像是聽到了你的心聲一般開口了,“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很忌憚他,不過這幾天賽諾有任務在身,他需要去沙漠保護那些做考察的學員,你不會在須彌主城遇到他。”

    提納里此話一出,你眼底瞬間亮起了高光。

    你本來就不是那種能在屋子里閑得住的人,擺爛固然舒服,但出去開闊視野才更能讓你這樣的“熱血分子”感受到自己還活著的暢快。

    “好,我去!”少女倏然從床上坐了起來,眼底光點閃爍,看上去無比期待這次與提納里二人的須彌之旅。

    畢竟你雖在須彌待的時間不短,可都拘泥于教令院那個“小地方”,就算平時有時間去其他場所閑逛,但因為人生地不熟的,你沒逛幾圈就覺得無聊,現在有了提納里做向導,何樂而不為?

    “好哦,那我先去準備一些東西,下午時分,我會在小屋的門口等你!笨吹侥憬K于綻放如此明媚的笑靨,小少年也愉悅地彎起了嘴角。

    他會做好最萬全的準備的。

    第49章 須彌(26)

    午后時分,陽光正好,提納里果然如他所說的那樣,準點出現在了小屋的門口。

    無須再完成巡林工作的他此刻身上少了些嚴厲,更多的是獨屬于少年人的青澀與活力。

    “米歇爾,我們走吧!彼魡灸愕拿,沖你揚起嘴角笑得柔和,竟讓你莫名有種……

    好像是要和他去約會的怪異感覺。

    道成林距離須彌主城稍有些距離,不過你和提納里腳程都快,再加上他對雨林的了解透徹,本該要走一下午的路,你們愣是在太陽沒下山之前就趕到了。

    傍晚的須彌城被籠罩在夕陽橙紅色的光線之下,比起清晨時充滿活力的新綠色彩,此刻這里的一切都要顯得更為神秘與寂靜。

    “我們先去吃晚餐吧,走了一下午,肚子有些餓了。”比起詢問一個女孩子需不需要吃飯,這情商頗高的小狐貍會貼心地以自己的角度來開口。

    受到精靈祝福的你其實并不怎么需要進食,甚至連饑餓也感覺不到,但此刻面對提納里溫柔的笑靨,你忽然久違地產生了一些生理需求。

    不過比起進食,這更像是你的身體想要給予提納里的邀請一些回應。

    門梁上懸掛著的風鈴微微晃動,隨著門板“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你嗅到了空氣中濃郁的食物香味,接下來便是從窗外靜靜灑落的陽光,在桌面與地面上落下一抹斜方的光影。

    “就坐在這里吧。”提納里一路領你到了酒館的最里頭,那是一張足夠容納四人的木桌,后側正好對著窗戶,能透過彩色的磨砂玻璃看到外頭正在緩緩落下的夕陽。

    當你習慣性地想要面對太陽而坐時,提納里的手掌卻倏然在你面前晃了一晃,替你擋掉了這對任何人來說都可能刺眼的光線。

    “傍晚的夕陽很刺眼,就算有磨砂玻璃擋著也容易傷害到眼睛,你還是坐在背對太陽的那一面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過你的手,如同教育一個懵懂的孩子一般,自然無比。

    只不過在落座后,見到提納里認真的表情,你沒忍小聲問他,“那提納里呢?對著陽光坐不會覺得刺眼嗎?”

    “啊……我當然會覺得刺眼了,”小少年扯起嘴角,有些無奈地笑笑,“但我總不能讓客人來當這個倒霉蛋吧?”

    比起什么煩惱都往心里憋,提納里意外地還挺直白。

    你沒忍因他蹙起的眉頭而覺得他有些可愛,遂你默默站起身,走到了剛打算坐下的提納里身邊。

    “怎么了?”

    在對方有些困惑的眼神中,根本不諳男女之事的你伸出了手,輕輕挽住了他的胳膊。

    那一刻,你看到了提納里倏然緋紅的臉色,以及他耳朵上不受控制而根根炸開的絨毛。

    他似乎想要問你打算做些什么,只不過話還沒開口,你已經用堪比猛男的力道將他從桌邊給提了起來,然后拉到了與你同樣背對著陽光的那一側。

    提納里:“……”

    腦袋里莫名浮現的浪漫景象因你的“粗魯”舉動而破滅,提納里沒忍抽了抽嘴角,但他無語的是自己為何總會和你在一起時就產生那種荒唐的想法。

    只不過很快你就一臉單純地歪了歪腦袋,在他身邊以一個極近的距離坐了下來,笑道,“我們并排坐一起就好,這樣誰都不會被刺到了!

    獨屬于少女身上的氣息悄悄盈滿了提納里的鼻尖,比起那種甜膩的香氣,你身上的氣味更相似于被燒盡的雪松。

    那種矗立在高山之巔亦或是深林之中,被大雪皚皚覆蓋著也依然屹立不倒的松,縱使在烈火的焚燒下,也依然散發著令人心生畏懼的凜冽。

    雖然知道用莊重來形容這種味道有些奇怪,但意外地很好聞,似乎連身心也要跟著一起平靜下來,沉溺于這份古怪的幽靜。

    你身上的氣味稍微讓人覺得有些上癮,尤其是對提納里這樣嗅覺靈敏的人來說。

    或許是因為早已有過旖旎的幻想,以至于當他再次靠近你的身邊,嗅到這樣的氣息后,少年竟又情不自禁地恍惚了神思,回想起了那場對誰來說可能都荒誕的幻想。

    你柔軟的指腹,泛著粉的指甲蓋,微微上揚的嘴角,還有那雙好像隨時都能勾走他所有目光的眸。

    “菜譜來啦,兩位可以點餐咯?”

    他沉默間,酒吧的老板忽然將一份菜單遞到了你們的面前,打斷了提納里再次的胡思亂想。

    小少年渾身一怔,像是個被人忽然抓住了尾巴的小狐貍,連瞳孔都不自然地縮了縮。

    許久,他才在你和老板不解的目光中干澀道,“啊,好,我現在就點……”

    用來點單的簿子被老板用塑料薄膜紙壓得平整干凈,每一個菜式都會配備專門的圖片,可見老板在酒吧的營業上下了不少的功夫。

    “你先點吧,看看有沒有自己喜歡吃的?”提納里將菜單推到了你的面前,臉上剛才的不自然已經悄然消退。

    知道這是對方在謙讓你,你也不和他客套太多,索性直接從提納里的手中接過菜單,認真地審視起上頭的圖片。

    須彌的料理和至冬差別還挺大,這里多以酸甜口味為主,食物的口感與美觀程度是首要,其次才是果腹。

    你對食物的欲望本就不強,此刻琳瑯滿目的圖片擠在一起,讓你也感到了些許的頭疼,只不過在你糾結著要不隨便點兩個時,另一個人的腦袋忽然悠悠湊了過來。

    來自于少年身上的青草氣息溫柔地盈滿了你的呼吸,他墨色的發絲因微風而輕撫過你的耳尖,帶來一陣讓你臉頰有些發燙的癢意。

    “選不出來的話,需要我幫忙給你做點參考嗎?”

    見提納里一臉認真,你怔愣了兩秒,旋即輕輕點了點頭,“這些食物看著都不錯,我有點難以抉擇!

    “好,交給我!睂Ψ綉煤芸,并且從你手中取走了那本菜譜。

    面對酒館老板的詢問,早已對須彌料理了若指掌的少年迅速地點好了菜,然后他回眸,沖你笑得明媚,“我對于自己的口味還挺自信,希望你也能吃得習慣!

    說實話,你真的很少遇到像提納里這樣熱忱的人。

    在你自己的世界,人們對你抱有的感情大多都是“信仰”,你知道他們真誠,但這份真誠僅限于你“圣職者”的身份。

    他們真誠地向你禱告,向你祈福,希望你能用自己神圣的力量為他們帶去幸福和安康。

    而在至冬,愚人眾之間看似互相幫助,但其實到處都是爾虞我詐與勾心斗角,就連那些說會信奉女皇的人民,似乎也只是因為不滿于天理才自愿向她臣服。

    以至于當你接受了提納里的好意,并發現這是他發自于內心的善良與溫柔時,這種忽然產生的天差地別讓你感到了一些久違的情緒。

    “米歇爾?”他喚了你的名字,眉宇間帶著些許困惑。

    胸腔里的心臟莫名跳得有些快速,你能聽到“撲通撲通”的聲音在你耳邊細碎地炸響,從未有過的感覺支配了你的心緒,讓你在面對提納里的溫柔時出現了像宕機那樣的沉默與遲鈍。

    好在沒過多久,那道早已準備好的綠汁脆球被蘭巴德酒館的老板給端了上來,打破了你們之間僵硬的氣氛。

    “兩位,請慢用,祝你們有一個美妙的傍晚!蹦腥顺銈円馕渡铋L地笑笑,然后欠身幽幽退了出去。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么大一張桌子,此刻夕陽又已經下山,你倆明明可以正對而坐,卻偏偏要并在一排還緊緊挨在一起,若不是什么熱戀中的情侶,誰會這么坐呢?

    先察覺出不對勁的人是提納里。

    老板欲言又止的“祝!,旁邊客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以及那些零零散散的閑言碎語,盡管很輕,但還是被這聽力敏感的小狐貍給聽見了。

    “那位是雨林的大巡林官呢……那他旁邊的女孩子是誰呢,和他坐得這么近!

    “會不會是女朋友呢?畢竟大巡林官很可靠也很溫柔!

    “但是看她的服飾不像是本地人啊,更像是在教堂里做禱告的那些圣職者?”

    “嗯……或許只是關系比較親密的朋友?”

    大家正在揣測你與提納里的關系。

    你并不是第一次被人議論,再加上這些內容對你來說無關痛癢,所以你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

    但提納里卻察覺到了空氣里那一絲叫人心臟亂跳的不對勁。

    “……啊,太陽沒剛才那么亮了,我去你對面吧!”

    那漂亮的男孩子忽然紅了臉頰,像一只應激反應的貓兒一般從你身邊彈了起來,然后大步走到了你的對面坐下。

    見你還反應遲鈍地盯著他,提納里干咳了兩聲。

    人在尷尬時就會努力找事來顯得自己很忙,遂他在你茫然的注目下兀自拿起了盤中的綠汁脆球就要往嘴里塞,只是那顆圓溜溜的東西都已經貼上了少年柔軟的唇瓣,那滴翠綠色的湯汁卻順著他的嘴角幽幽滾落了下來。

    “那個……”你張嘴,欲言又止地挑了挑眉毛,“手套都沾到菜汁了,沒關系嗎?”

    提納里:“……”

    啊啊啊,到底是為什么……!明明你什么都沒做,但每次慌亂的人都是他!

    第50章 須彌(27)

    從蘭巴德酒館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

    你揉了揉飽腹感過于強烈的小肚子,無奈地看了一眼旁邊的提納里。

    小少年盛情難卻,揪著你一道菜一道菜的介紹,而你也不知是著了什么道,竟真的在他的熱情下如數吃了下去,以至于這會兒你撐得想吐,幾乎走不了路。

    看出了你的窘迫,提納里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臉頰,小聲道,“啊,抱歉,我不應該讓你吃這么多的……”

    “嗯……這不是提納里強迫的,是我自己沒忍住!泵鎸Ψ綆е敢獾男”砬,你自然不好意思出口責怪,更何況他也無意害你。

    遂最后在你們兩人彼此沉默的對視間,是提納里先開口打破了這份詭異的氣氛,“我們沿著須彌城逛逛吧,就當做是飯后消食了!

    “好!蹦泓c頭應允,好像生怕錯過這次岔開話題的機會。

    夜晚的須彌城燈光并不敞亮,多數都是些你從沒見過的植物在黑暗中散發柔和輝光。

    “如果米歇爾選擇的是生論派,這些植物對你的研究肯定會有幫助!币娔愕囊暰落在那堆風中搖曳的花朵上,提納里輕笑道。

    你抿了抿嘴角,對于對方的善意有些難以回復,不過好在,他所提到的學術研究,你早已有了合適的應對方案。

    你們二人并肩行走在圣樹旁下,天邊的云朵壓得稍有些低,空氣里彌漫著泥土的腥味,你感覺好像就要下雨。

    于是在踏上那條一旦走上就需要耗費許久才能下來的長廊前,你的腳步倏然停下。

    “我們還是回去吧!彪m說飽腹感讓你覺得不太舒服,但想了想等下在提納里面前掉馬的尷尬場景,你也不是不能忍受。

    小狐貍湊起鼻尖,同你一樣嗅到了空氣中濕漉漉的腥味,但他的神情看上去要比你輕松許多,“怎么了,米歇爾不喜歡雨天嗎?”

    這問題對你來說不好解釋,遂你只得扯了扯嘴角,尷尬地“嗯”了一聲。

    “真可惜,看來你要失去在水天叢林里冒險的機會了,那里的植物因為常年有水滋潤,就連最普通的蕨類也有著浮夸的尺寸呢。”

    提納里笑了笑,雖然口中說著替你惋惜的話,不過腳下的步子倒是飛快地往回一帶,示意你要是想回去,他會為你帶路。

    見對方如此善解人意,出于禮貌,你本想同他說句“謝謝”,但客套話都已經含到嘴里了,你忽然聽到了非常細微的一聲動靜。

    “滴答”一下,如細小的水珠墜落在葉片上,又在觸碰到實物的瞬間破裂成了無數的粉末。

    然后是,滴答,滴答……

    無數聲相同的動響從最開始緩慢的一點到了令你覺得頭皮發麻的一串。

    提納里伸出摘去了手套的五指,攤開在空氣中,接住了那一滴墜落在他掌心的冰涼,“咦,現在就已經下雨了嗎?”

    他棕藍色的眸子微微晃動了眸色,下意識地看向了一旁安靜的你,“我們要不去旁邊的屋檐——米歇爾?”

    他的提議甚至都沒說完,你便像一陣風似的從他身邊躥了出去,幾秒鐘就跑沒了影。

    細雨從天空連綿不斷地降下,這種滴落在你皮膚上幾乎沒有什么感覺的雨勢,卻讓你整個人的神經都處于崩潰的邊緣。

    好在你的圣職裝足夠厚實,而這些細雨僅僅滲透了你的發絲,沒能觸碰到皮膚,并且在你迅速的反應下,大部分的雨水在接近你時就被你用神圣力給加熱成了水蒸氣。

    但你沒有辦法做到百密無一疏,而這場雨不知要下多久,你不可能一整晚都處于使用神圣力的狀態。

    你跌跌撞撞地沖進了離你最近的建筑物,那家你才離開沒多久的蘭巴德酒館。彼時正是享用晚餐的時間點,這里的客人比剛才還要多上一倍。

    隨著木門撞擊墻面發出“哐當”一聲巨響,一個穿著黑紅長袍的少女從外頭闖了進來,眾人被這嘈雜的動靜嚇了一跳,紛紛朝門口的方向投去了視線。

    你顧及不上他們的目光與閑言碎語,只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但為了表達不爽,你的尖牙用力地咬了咬,在唇瓣上留下兩個泛白的小點。

    你晃了晃腦袋,像只落了水而濕淋淋的小狗,凌亂發絲上已經涼透的雨滴被你甩落,露出了你那雙燦金色的眼睛。

    大抵是少女眼底的戾氣太過于深重,那些還試圖多看你幾眼的客人們紛紛驚恐地收回了目光,好像生怕你會一個不爽就對他們采取什么極端的“報復行為”。

    “啊,啊哈……還好!辈⑶液芸鞆哪愦介g吐出的愉悅喘息就“證實”了他們對你的刻板印象。

    你伸手,目中無人地在自己亂糟糟的發絲里揉了一通,甚至還拽了幾根下來,在見到你指尖柔軟的銀色時,你沒忍揚起嘴角,又非常妨礙風化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很好,這里也是凹凸有致。

    你成功地化解了危機,在雨水中奔跑了兩分鐘,還沒有被冷水打濕而變成男性。

    “米歇爾?”

    身后的門板又一次被人推開,動靜不大,卻把正在內心喜極而泣的你給嚇了一跳。

    你回頭,見到提納里正站在門口,動作比你稍慢些的少年淋到了些雨水,那對毛茸的耳朵上毛發濕答答地粘成了幾簇,鬢角的頭發絲也一縷縷地滲著水珠。

    看上去在你逃進酒館的這段時間,外頭的雨變得愈發大了。

    “抱歉……我真的不喜歡下雨,你可以理解成我對雨水過敏!蹦銥閯偛磐回5男袨槎蛱峒{里道歉。

    雖然實話實說,你現在連提納里都不想見到,畢竟萬一來了什么突發事件,按照他的雙商,他絕對會是第一個戳破你身份的人。

    “對雨水過敏?”對于你的解釋,他瞪了瞪眼睛,似乎是第一次聽說。

    不過在你那“求你別問”的真摯注目下,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以后我們避開下雨天出門!

    聽到對方的承諾,你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轉身想要趕緊去酒館里找個位置坐下,但沒走兩步,一只有些潮濕的手套忽然從后拽住了你的手腕。

    “……?”你愣了愣,不解回眸,與提納里那雙漂亮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自肌膚上泛開的冰涼濕滑的觸感讓你有些不悅,好在這種程度并不至于讓你變成男性。

    “雖然知道你討厭雨水,不過我的建議是別在這里逗留了,”少年抿唇,看上去在對你如此提議之前,他已經在內心做過了十足的準備,“你看那些昆蟲!

    你順著提納里指尖的方向往窗外看去,只見那些長著雙翅的飛蟲正以極低的高度壓著地面飛過,還有些微小到幾乎能被你忽略不計的小蟲,它們也著急忙慌地從地面的縫隙中鉆出,似乎準備進行一場遙遠的遷徙之旅。

    “這場雨真正下起來的時候恐怕不小,估計至少要持續一周,而現在只是個開始。我們最好在雨勢變得無法闖入之前趕緊回去,除非你愿意這么多天都在蘭巴德酒館度過!

    提納里說著,欲言又止地撓了撓耳朵,似乎知道自己的建議對你而言有些勉強。

    你不說話,清澈的眸子里倒映著窗外的雨幕。

    比起剛才你逃進酒館前的毛毛雨,現在的雨勢幾乎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磅礴起來,它們滴滴答答地砸落在窗沿上,又化作無數的細小水沫濺落在你的肌膚,泛開一絲無關痛癢的冰涼。

    “不行啊,雨太大了。”你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慵懶與疲憊,因為對于這場目前對任何人而言都看似無聊的小雨,你確實挺無力的。

    提納里說的沒錯,這是三歲小毛孩兒都懂得道理,但在“冒雨沖回道成林”與在“蘭巴德酒館昂貴的住宿費”之間,你還是選擇了后者。

    這關乎于你會不會在一堆人的面前社死。

    “嗯……如果你非要這么堅持的話!碧峒{里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像小動物似的用指尖拍掉了上頭的雨水。

    他沒有強迫別人做不樂意事情的癖好,不過有件事情他必須和你聲明一下,“我明天還有巡林任務,所以不能陪你待在這兒了,這幾天你要是真不打算離開,那就好好照顧自己,有需要的話可以喊人捎信給我。”

    從某種程度來說,提納里真的很像你的老父親。

    他關懷著你生活的點點滴滴,甚至還默認如果你想要待在酒館,他就有留下來陪你的義務。

    隨著你們兩人的動靜變小,酒館里的客人不再將注意力落在你們的身上,他們喝著各自手中美味的酒飲,要么互相吹噓著最近得到的收獲。

    有幾個穿著教令院服飾的學者也圍坐在一張長桌旁,木質的桌面上堆積著厚厚的文稿。

    他們一邊痛飲手邊的酒水,一邊執著筆在文稿上瘋狂地書寫著什么,那副鬼鬼祟祟又因醉意而難掩眼底貪婪的模樣,讓你總會懷疑他們是不是在搞抄襲那一套。

    “嗯,總感覺他們在做什么‘投機取巧’的事情呢!焙茱@然,也看到了這一幕的提納里和你抱有同樣的想法。

    你聳了聳肩膀,“誰知道呢,反正這些事情不歸我們管,有那個煩人的……”

    哐當!

    你話還未說完,酒館的大門又一次被人用力推開,大雨與寒風呼嘯而入,嚇得你趕緊裹緊了衣襟,生怕沾染到冷水。

    而當來人的模樣在你瞳底清晰了輪廓的那一刻,你感覺自己的頭皮一陣發麻,整個人都不好了。

    還真是說什么來什么的烏鴉嘴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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