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櫻吹雪
姜瓔有點尷尬。
主要是因為現下兩人還在別人家的泉中, 二來面前的陸云眠只是一絲游魄。
天時不論,這地不利人不和,屬實不大適合更深一步交流。
姜瓔抽回手,鬢發邊上落了一滴水:“下次有機會, 我再教你更快樂的東西。”
陸云眠沒有多說, 抬眸見少女雪白頸胸間被水打濕的墨發, 想到白日時姜瓔的謊言, 輕輕地笑了一下。
“如果是騙子的話, 我要怎么原諒你呢。”
陸云眠聲音放得輕而又低,仿佛要融進夜色中去。
“喜歡?”
“我真的很討厭別人騙我, 姜瓔。”
陸云眠微微勾起唇, 漆黑冶麗的眼瞳中映著月色, 里面含著灼熱的愛戀, 還有一絲冰冷的厭惡:
“如果我殺了你,你是不是就不會再騙我了。”
姜瓔終于久違地在腦海中聽到了那聲:“警報警報,攻略角色此時對您的殺意濃度達到百分之八十, 請宿主務必注意。”
果然到了這個地步, 光靠騙是騙不過去的。
水聲掀動,姜瓔離陸云眠更近了些,柔軟的瞳中明顯有著緊張,更多的卻是狡黠:
“殺我, 你舍得嗎。”
陸云眠側頭輕笑,像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你不信我會殺你?”
“你會。”姜瓔親了親陸云眠的唇角, “以后不騙了,你再相信我一次。”
陸云眠想殺了她, 可是渾身每一處被姜瓔觸碰過的地方都在叫囂著。
喜歡她,好喜歡她。
想讓她永遠只看著自己一個人, 想要她所有的一切都屬于自己。
喜歡。
夜風吹過春櫻枝,像下了一場不為人知的夜雪。
青絲落雪,陸云眠垂眸看向一片緩緩旋落在自己指尖上的櫻花瓣。
喜歡。
喜歡她,可是她討厭被騙,直覺告訴她只要姜瓔活著就會繼續騙她。
不該讓她繼續活著。
“陸云眠?”
姜瓔總是喚她,聲音清越盈盈,纖薄的軀殼中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喜歡她。
夜幕中千百櫻花瓣飛舞著,驚擾得陸云眠躁亂不堪。
又一陣大風吹過,夜風迷了姜瓔的眼睛,再睜眼時池中哪里還有什么白衣佳人。
連小團子也不見了。
不知是被陸云眠收了回去還在躲在哪里暫時不愿見她。
姜瓔嘆了口氣。
病嬌的感情還真是難以琢磨
第二天的姜瓔是被吵醒的。
武道府的村民圍在梅老太的宅邸聲討,要她們把姜瓔交出來。
“就是她們污蔑逍遙宗的仙人,還打傷了我哥王小龍!”
“我哥乃是逍遙宗弟子,我看她們分明就是對逍遙宗不敬,尤其那個梅洛洛,說逍遙宗的仙人們是壞人。”
王小虎一說完,立馬就有人附和道:
“我吃了逍遙宗丹藥,身體明明就變好了,怎么能空口白舌污仙人青白!”
“就是,哪來的妖女?!”
“妖女!”
姜瓔匆忙起身,梅老太和梅洛洛站在院中,對門外的叫喊充耳不聞。
“老夫人?”姜瓔問道。
梅老太啞聲道:“姜姑娘不用管他們,待會兒人走了,我親自送姑娘出去。”
姜瓔道:“此事因我而起,怎能連累老夫人和洛洛?”
聞言,梅老太不茍言笑的嚴肅面龐中竟浮現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說什么連累不連累的,算起來還是我們拖累了你。”
姜瓔搖了搖頭。
過了許久,門外的聲音不但沒有散去,反而因為王家兄弟的鼓吹愈發群情激奮,有人開始砸門,往院中扔石頭。
梅老太把受驚的洛洛護在懷中,姜瓔實在忍不住了,握拳道;
“這件事就交給我處理吧,老夫人不必擔心,出了門后我做的一切都與你們無關。”
梅老太一楞,似又見當年故人。
她這幅樣子和小姐當年還真是像啊。
姜瓔把門打開,剛才還怒罵不斷的人忽然鴉雀無聲了。
“罵啊,怎么不繼續了,妖女就在這兒呢。”姜瓔一彎眉眼,絲毫不介懷地便認下了妖女這個名頭。
王小虎瞪著姜瓔;“妖女,你還敢出來。”
姜瓔嗤笑一聲:“我又沒做什么虧心事。”
“倒是你,我記得昨天你和你哥被我打得鼻青臉腫,你都敢出來丟人現眼,我為什么不敢。”
王小虎記起昨天慘狀,打了個激靈。
可他又想到他哥說了,今天逍遙宗的人一定會過來布教,心下多了幾分底氣,又敢對姜瓔囂張起來;
“妖女,要是被仙人知道你打傷了他們的弟子,他們一定會把你碎尸萬段的。”
“哦,”姜瓔笑道,“這么說,逍遙宗的人快來了?”
王小虎得意:“那是自然。”
說話時,晴空碧日間,傳來一聲招妖幡鈴的一聲輕響。
叮鈴鈴——
王小虎大喜:“是逍遙宗的仙人,仙人們來了!”
剩下的村民也面露喜色,竟在原地對著招妖幡鈴的方向跪拜下來。
見這些村民態度如此虔誠狂熱,姜瓔面色一凝。
看起來這逍遙宗不僅只是在凡間收弟子布教,很有可能還給武道府的村民灌輸了一些什么歪門邪道的觀念。
簡而言之,這個逍遙宗很有可能是個邪,教組織。
若是梅洛洛的姐姐被逍遙宗的人帶走,她能將人順利帶回來,相信梅老夫人不會不賣她這個面子。
站在幡前的人是個老道,身后跟著七八個弟子,老道須發皆白,一身藏藍道衣,確有幾分凡俗中對仙人仙風道骨的想象。
老道捻著胡須,閉目悠悠道:
“天之道,有常是無常,無情是有情。”
“天道視眾生萬物為平等,人人皆可修行入道,妖鬼不侵,疾病不害。”
“青春彈指老,唯有仙途方是正道。”
姜瓔一聽這話就是鬼扯。
若是仙道真的平等,怎么會有人年紀輕輕便筑成金丹,元嬰臻化,又有多少人蹉跎數十年連個筑基都修不上去。
有人被老道蠱惑,迷茫著問道:
“仙長,我今年四十五了,你看我還有機會嗎?”
“仙長,我從小體弱多病多災多難,修行之后能否延年益壽,得一個康健的身體?”
“仙長”
對著這些疑問,老道不緊不慢地道:“只要有心,未嘗不可呢?”
“只要獻上鮮血亦或白銀千兩,我逍遙宗愿做大家這修仙陸上的領路人。”
繞是青雀富庶,可這白銀千兩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夠隨便拿得出來的。
拿不出銀兩的人,便咬牙擼起袖子選擇另一條路。
“仙長,這次獻過血后我女兒是否就能拜入逍遙宗修行?”
臉色蒼白的瘦弱婦人抱著懷中羸弱的小姑娘,掀起衣袖的臂上滿是刀痕。
筑基以后便能看見人身上的氣,這婦人身上的氣已然十分微弱,這樣的人日子一數都能數到頭。
逍遙宗的人找了半天才在她的臂上找到一個勉強能下刀的地方,婦人咬緊牙關,懷中小娃娃忽的驚叫著喊娘哭起來。
姜瓔過去低聲道:“這位姐姐,別再浪費血了,你的身體很不好。”
婦人置若罔聞。
“請仙長多抽些,今年春天我女兒又發病了,她不能再等了。”
源源不斷的鮮血滴入逍遙宗擺著罐中,婦人的臉比剛才更蒼白了些,氣也更弱了。
姜瓔想攔,道:“再抽下去你會死的。”
逍遙宗老道眼皮都沒掀一下:“這位道友,你要是解決不了人家的問題就不要耽誤人家多管閑事。”
人群中響起些閑言碎語:“又是她。”
“我看她壓根就沒安什么好心,跟小虎說得一樣,就是個妖女。”
姜瓔幾乎怒了。
他在利用這些村民的苦難。
是,人人都想修行,想身體健康長命百歲這沒錯,可世上許多事不是有心就能做得到。
尤其是像逍遙宗這樣,根本就不是想帶人修行,而是在壓榨村民。
姜瓔拍掌在桌前道:“我偏要管呢。”
“那就休怪老朽不客氣了!”
老道喚身旁弟子去收拾姜瓔,可那些弟子多半是煉氣初期,哪里是姜瓔的對手。
見勢不好,老道掀桌決定親自上場,運起氣海中的靈氣,氣勢比王小龍之輩要渾厚得多。
筑基后期。
比她多兩個小段。
姜瓔以招拆招,五行中木相火相來回調轉,木能助火,一時火勢高漲,老道拿姜瓔也沒什么辦法。
只是姜瓔并沒有打算打贏這次戰斗。她惹怒了逍遙宗,逍遙宗又如此需要人血,屆時定會把她帶回去。
眼看打得差不多了,姜瓔裝作靈力不足的模樣撤了招,被老道一記氣刃打中。
姜瓔下意識去尋那片白色的身影。
沒有陸云眠,也沒有小團子。
陸云眠仍舊沒有出現。
姜瓔松了口氣,要是陸云眠出現了計劃反而不好繼續進行下去。
可不知為何,姜瓔心中有些難言的失落。
逍遙宗老道一甩拂塵,哼了一聲,道:
“這人對我宗門不敬,對仙師弟子大打出手,實在是罪大惡極。”
“我道慈悲,以德報怨,著帶她回宗教化。”
沒想到這樣反而能被逍遙宗帶走,在眾人艷羨的神色中,姜瓔被逍遙宗的人押回了老巢。
待人走遠后,消失已久的團子終于從空中浮現。
靈力操控之下,陸云眠驅使游魄跟了上去。
看出了姜瓔在想什么,所以陸云眠只在一旁看著沒有出手。
可看見姜瓔被打中時,只是那么一會兒,她差點就忍不住了。
要用什么方式殺了他們呢。
陸云眠頗是苦惱思索道,用劍未免太便宜他們了。
什么東西,也敢打傷姜瓔。
陸云眠想起姜瓔拍桌時那雙秀麗的杏眼含著怒氣,如此的鮮活且有生命力。
打小算盤的時候眉目間的靈動狡黠幾乎掩飾不住。
尤其被打傷下意識尋她時。
喜歡。
是啊,只要召喚游魄,她便幫姜瓔把這些人都殺了。
姜瓔想要什么,她就全都幫她取來。
為什么不喚她呢。
陸云眠捂著自己躁動的胸腔,眼中全然是迷戀的神色。
“她說過,不會再騙我了。”
陸云眠想,那她就再相信姜瓔最后一次。
如果姜瓔還是撒謊,那她剛好有了理由可以把姜瓔藏起來。
藏到誰也看不見的地方。
那雙眼,唇,肌膚,怒氣,喜悅全都是屬于自己的。
陸云眠含笑輕聲喚著,像是在說什么繾綣的愛語情話:
“姜瓔,瓔瓔。”
我的。
第32章 瓔瓔
姜瓔被帶回逍遙宗。
這逍遙宗山水毓秀, 原本也是個正經門派,只不過和姜家一樣沒落了,只剩下虛架子,實際弟子已經所剩不多了。
姜瓔被丟在地上, 沒過一會兒兩個逍遙宗弟子走進來, 一人拿刀一人拿碗, 要往姜瓔腕上取血。
只是還沒等他們碰上姜瓔手腕, 就被一道極細的, 有靈力化成的銳利絲線取了性命,連叫喊都沒來得及叫喊一聲。
姜瓔環視一圈, 終喊道:“是你嗎?陸云眠。”
沒人答她。
看著地上兩個弟子的血跡, 姜瓔無可奈何, 她還是那么愛管殺不管埋。
看了周圍環境, 姜瓔拖著兩個逍遙宗弟子藏到了開得正盛的杜鵑花叢下,又施水訣把血跡清洗才重新躺了回去。
這時從外面傳來腳步聲,姜瓔忙又躺了回去:“怎么回事, 這兩個懶貨, 吩咐這么點事都做不好。”
許是久不見人回,后堂過來一個戴冠的白面男子,腰上懸著一塊令牌,上頭刻著宗主令三字。
“罷了, 正好梅女不行了,便拿你頂上吧。”
幾次兜轉, 姜瓔被帶到了一處山下地宮,一進入濃重的血腥味就席卷入鼻, 沖得人幾欲作嘔。
看痕跡,這地宮也新建沒多久, 逍遙宗一個沒落門派哪來的錢?
進去一看,姜瓔怔住。
數不清的男女被云藤縛住,面前皆有一只蝶鬼和她們換著血液。
修士厭惡蝶鬼,卻又渴求那份不死的力量。
姜瓔一陣反胃,差點吐了出來。
她被丟在一個女子身旁,云藤纏人有麻痹之效,可以讓人逐漸忘記痛楚,沉迷幻境之中。
而旁邊的女子身材瘦削,膚色青白,就連身上纏著的云藤也已經快枯萎,這才讓她保留了幾分清醒。
看著那雙和梅洛洛肖似的,黑葡萄一樣明亮的眼睛,幾乎可以讓姜瓔一眼就確認她的身份。
姜瓔道:“你是梅家女,你是梅洛洛的姐姐么?”
太久未清楚地聽到這個名字,梅女恍惚一瞬,是了,洛洛,那是她的親生妹妹。
而她是武道府梅老太的大孫女梅女。
“是,我是。”梅女虛弱道,“你怎會認識我?”
姜瓔看著她這幅模樣,一時就算有一千個問題也難以開口了:“你妹妹托我一定找到你把你帶回去”
只是她這幅模樣,已經不能原模原樣地回家了,梅女凄然一笑:
“還能回家,真好。”
“姑娘,麻煩你到時候把我的尸首帶回去,幫我和奶奶,和洛洛說一聲抱歉。”
那雙明亮的眼睛黯淡下來。
一開始只是想賭氣離家出走幾天,梅女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被騙來這里,受盡折磨最后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宮里。
姜瓔心里有些難受。
梅女死了,按逍遙宗的宗主的話接下來就是她。
在云藤纏上姜瓔的前一秒,姜瓔喝起靈火燒退了藤蔓
逍遙宗宗主沒想到姜瓔是故意裝暈,還不知敵人深淺,便使出了全力去對付。
幾個咒術陣法過下來,宗主輕蔑一笑:“區區筑基修士,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他乃金丹期修士,區區一個筑基還放不到眼里。
這還是姜瓔第一次沒有事先開掛直面上金丹期的修士,也是第一次姜瓔如此直觀的意識到自己和金丹修士之間的差別有多大。
咒法轉變太快,讓她有些應接不暇,同時還要防著他近身纏斗,短短的時間內,姜瓔甚至都來不及呼叫系統,
算了,可以打但是沒必要。
打不過就搖人才是正道,雖則兩人昨天鬧得不甚愉快,姜瓔直覺陸云眠會出手幫她,于是道:
“陸云眠,我知道你在,我想了想,比與其死在別人手里,還不如讓你來殺。”
“當然要是能讓我活著是最好的,但是如果硬要死的話,我不想死在面前這個人手里,你出來吧,至少死之前我想再見你一面。”
姜瓔深吸了口氣:
“總而言之,陸云眠,救我!”
姜瓔決定賭一把。
沒有使用小道具強提修為,也沒有撐起防御性的靈相技能。
對于一個病嬌最好的示好方式莫過于說愿意死在她手中,許是近朱者赤,姜瓔已經開始學著用魔法打敗魔法。
雖說賭完她就后悔了,賭一個不定時炸彈的穩定性,這下說不準要傷慘。
可覆水難收,無論賭輸賭贏她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逍遙宗宗主看著突然對著空氣說話的姜瓔滿腹狐疑:“你在耍什么鬼把戲?”
姜瓔和逍遙宗宗主纏斗拖延著時間,久久不見陸云眠出現,不禁忐忑起來,難道她真的不出來了。
逍遙宗宗主修得最好的是土相,地宮接著土氣,是他的主場子,時間一久,姜瓔到底經驗不足,被一道土刺打中吐了口血。
逍遙宗宗主以為勝券在握,自然要乘勝追擊,他召出本命靈劍,劍峰直指姜瓔命門之處。
完了,陸云眠真不來。
慌忙間姜瓔只來得及呼喚:“系統——”
下一秒白衣拂動,陸云眠像憑空出現的劍仙一般,只用兩指便并住劍身,劍身再難往前刺上分毫。
她是從哪里出來的,為何這么久他都不曾發現過她的氣息,宗主心中驚濤駭浪,質問道:“你是何人?!”
陸云眠輕笑,折劍不語,她的一絲游魄與逍遙宗宗主同為金丹,然游魄和陸云眠出自一體,實戰經驗是實打實的元嬰。
比劍他遠非陸云眠的對手,比咒法,陸云眠在東山神宗修習多年,又學過百種的禁術。
金丹和金丹之間的差距,有時可能比金丹和元嬰之間的差距還大。
她還是那么強。
姜瓔終于松了口氣,她果然還是來了,莫名的,她竟有幾分高興。
陸云眠打架時一向話少,只打高興了才翹著唇說兩句,面前這個人還達不到能讓她打高興的水準。
幾招幾勢下來,逍遙宗宗主不敵陸云眠多矣,不多會兒就被捶得頭暈眼花,伏在地上吐血。
姜瓔看得正樂,哪知陸云眠意興闌珊地收了勢,轉過來對她嘆了口氣:“太弱,不想打了。”
姜瓔討好笑道:“那是當然,你自然是最厲害的。”
夸她?可惜沒什么用。
陸云眠微微蹙著眉尖,唇上卻掛著一絲無奈的笑:“我說了,有事喚我就是,瓔瓔為何不相信我。”
姜瓔剛想說自己明明叫了,可是看見陸云眠的表情她就知道,
陸云眠要的不是叫了,而是叫了之后百分百信任她會出現。
“你看,要是瓔瓔相信我,怎么會受這么重的傷。”
陸云眠輕柔地擦去姜瓔唇間血跡,又把她在打斗中垂散的一縷發順到了耳后,眼神繾綣溫和:
“除了我,你還指望誰來救你呢。”
“你受傷,我會心疼的。”
姜瓔默默咽下一口老血,腹誹道你那是心疼嗎,你那明明是興奮好不好。
然而面對一只已經開始明顯犯病的病嬌,姜瓔光速順毛認錯道:
“對不起,下次一定第一時間就喊你然后乖乖停手等著你來救我。”
陸云眠一笑,羞澀地搖了搖頭,眼神亮晶晶的,一字一頓道:“瓔瓔,沒關系,我總會原諒你的。”
喜歡,多么美好的事物。
陸云眠彎唇,看見姜瓔受傷她真的很心疼,就連她不相信自己的事也可以短暫地忽略。
所以對于傷了姜瓔的人,陸云眠已經想好了一個絕佳的超度之法。
“坎相,水來。”
來勢洶洶的土刺被憑空引來的水溶成了一灘泥漿,泥水朝兩邊分去,留下中央一個十數尺的泥洞。
“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逍遙宗宗主驚恐萬分。
“你要知道,我背后可是——”
陸云眠微一挑眉,調木相用云藤縛住逍遙宗宗主的身體丟進數尺深的泥洞,水會漫進泥洞,泥也在不斷地沖下洞口。
親眼看著絕望一點點吞沒自己,在云藤所編織的幻境中長眠,最后和土地融為一體。
陸云眠對著下面的撕心裂肺的喊叫充耳不聞,只淡笑著問姜瓔:“解氣嗎?”
姜瓔抱頭痛苦面具。
祖宗,你好歹聽完他把那個幕后主使是誰供出來再丟他下去啊。
但此時是萬萬不可再得罪陸云眠。
“我起不來,你抱我一抱吧。”姜瓔道。
剛才她被打傷了經脈,現在動一下疼一下,要運轉好一會兒的靈力才能恢復。
陸云眠點頭,聽話地抱起姜瓔,處理好梅女的尸首,看著這人間煉獄般的地宮,讓姜瓔不止一次懷疑的問題又浮上了心頭。
若說蝶鬼暴虐,可觀這些修士作為似乎也不遑多讓。
陸云眠問道:“在想什么。”
姜瓔搖頭,沒有說話。
陸云眠莞爾一笑:“你沒什么想說的,我卻有一個疑惑,瓔瓔能誠實地告訴我么。”
姜瓔道:“你問。”
接下來陸云眠的話讓姜瓔豎起了一身汗毛:
“啊,瓔瓔能告訴我,誰是系統么?”
姜瓔驚出一身冷汗,想起自己剛才在情急時脫口而出的話被陸云眠聽了去。
對上陸云眠探尋的幽深眼眸,姜瓔忍不住地吞咽了一下。
第33章 共度良宵 上
如果時間能倒流, 姜瓔一定回去狠狠抽自己一大嘴巴。
現在不止陸云眠在等著她回答,系統還在她腦子里面抽風。
“警告,如果宿主泄露系統真實存在,賬號立即注銷。”
姜瓔汗流浹背了。
看向還不知道自己問了什么了不得問題的陸云眠, 她決定直接開編。
“這系統其實是一個人。”姜瓔訕笑道。
“一個人?”陸云眠微笑道:“好奇怪的名字。”
姜瓔篤定道:“沒錯, 是一個人。”
系統的警報停了停, 等著看姜瓔接下來怎么圓謊, 再決定要不要注銷賬號。
姜瓔的大腦飛速運轉, 思索著各種對策,要怎么編才合情合理。
太難了。
陸云眠本在等著姜瓔細細地和她解釋, 誰知就此沒有下文了。
這系統對她很重要么。
為什么要對她遮遮掩掩, 多透露一字都不肯。
陸云眠抿唇, 這個系統的存在就像一塊烏云籠罩在了她的頭上。
瓔瓔覺得系統比她重要該怎么辦。
陸云眠抬眸注視姜瓔, 淡笑,不若把這個名叫系統的人殺了吧。
系統:“宿主,你剛剛有沒有感到一陣殺氣。”
姜瓔:“沒呀, 你別吵, 我在思考。”
系統:“”
姜瓔還是沒說話。
陸云眠一直知道姜瓔有秘密。
比如她背后的那個人想讓自己喜歡姜瓔,最終目的卻不得而知,如今這個答案似乎漸漸地浮出了水面。
或許姜瓔背后的那個人就是這個叫系統的人。
那么這個系統到底又有什么目的呢,陸云眠彎唇, 有些不得其解。
姜瓔全然不知陸云眠已推出了正確結論,索性她沒直接說出口, 否則自己怕不是要立刻灰飛煙滅。
陸云眠對這個系統有幾分興趣:
“這個系統,是男的還是女的?”
姜瓔想起平時系統說話時的機械聲都是女聲, 便道:“女的吧。”
陸云眠歪頭,溫聲道:“她也會在你遇險的時候來救你么?”
否則怎會讓姜瓔在危急時脫口而出她的名字。
這份信任, 真是,好生叫人嫉妒。
陸云眠眸中的迷戀漸漸變了味道,她一點兒也不喜歡姜瓔在危急關頭叫別人的名字。
如果姜瓔只記得她一個人就好了。
陸云眠輕笑,看吶,瓔瓔你這么信任這個系統,最后出來救你的卻還是我。
只有她一人不好么。
陸云眠眼底神色晦暗,如風雨欲來之前夕。
記得她看過的話本子里,師姐欲強取豪奪師妹,當夜盛裝打扮,在師妹酒中下藥,春宵帳暖一夜過后,師妹追悔莫及,對師姐愛恨交織。
不過陸云眠想,瓔瓔既答應了自己要教她更快樂的事,想必不會不愿,她自然也不必學師姐一般下藥。
話本子不過看個笑談,里面的東西有用卻可以借鑒一二。
姜瓔曾夸過她許許多多次長得漂亮,宗門師弟妹們見到她也不乏為她容色驚嘆的。
陸云眠溫柔地看著姜瓔,而對方還全然不知她在計劃些什么。
姜瓔收拾起梅女的尸首,雖白發人送黑發人是人間悲事,但總要讓她的親人們知道真相。
一路上陸云眠都在思索這個叫系統的人,行至街道上,忽然閃沒了人影。
姜瓔怪道:“人呢?”
陸云眠難得進了一間衣料首飾鋪中。
說起來這里頭還有一樁小事。
那時陸云眠剛被撿回東山神宗不久,院內師姐們見她生得玉雪可愛,沒事就愛抱了她打扮,跟打扮手里的娃娃似的。
那會兒陸云眠性情還不至于如今這般冷淡,初入宗門總還有幾分拘謹,便任著師姐們化弄。
直至有一日被陸云眠的師尊,也就是東山神宗的宗主,道白真人發現。
道白毫不溫柔地扯下師姐們簪在陸云眠發上的鮮花,以劍劃毀了那些漂亮衣裙,看向陸云眠的目光冰冷極了。
一把刀,只需要知道怎么殺人就好。
陸云眠想,也許師尊其實是知道她是蝶鬼的。
否則不會一次次地派她出去殺修為遠高于她的人,最后卻篤定她能安然無恙的回來。
至于陸云眠會不會死,死多少次才能完成任務,道白不關心。
只要陸云眠能完成任務,替她鏟除異異己便好。
陸云眠在東山神宗要殺的最后一個人,便是她的好恩師道白真人。
自那次以后陸云眠就鮮少打扮,頭上不是白玉發簪就是和衣服一樣的發帶,衣服常穿的也不過是一身素白弟子服。
方一進店,老板娘的目光便似黏在了陸云眠身上一般。
她愛美,在這開了十幾二十年鋪子,老板娘還從未見過生得這般貌美的客人。
瞅瞅這一身清落落的仙氣。
“姑娘想看些什么?”老板娘殷切地迎了上去詢問。
陸云眠頭回有些無措,鋪上掛著擺著的衣料首飾五花八門,她也叫不出名字,半晌才道:“我想買些衣服和首飾。”
老板娘鼓勵似的看著她:“買什么,大聲說出來?”
陸云眠雙頰微紅:“買,買衣服和首飾。”
老板娘一笑,拍拍手,驟然從后堂涌出七八個小姑娘來:“小的們,快帶這位姑娘好好挑選。”
小姑娘們圍著陸云眠七嘴八舌地問道:“姑娘可有什么偏愛的衣料顏色,款式?”
陸云眠想了想,微笑著搖了搖頭。
又問:“姑娘喜歡什么樣的首飾,金的還是銀的,愛款式大方的還是俏麗的?”
陸云眠又笑著搖頭,倒弄得店里的姑娘苦惱起來。
這客人跟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似的,一點偏好都沒有,讓她們推薦都無從下手。
老板娘挑眉,揮開小姑娘親自上陣:“姑娘打扮了打算給誰人看?”
要是家中長輩,或是什么要緊場合,自然是以端莊大方為重,若是心上之人,自然是怎么好看怎么來。
陸云眠抬眸,扶上一段衣料,微微笑了一笑:“我喜歡她,我想打扮給她看。”
老板娘捂嘴一笑,促狹道:“那姑娘和這心上人熟是不熟,若是熟,到了何種地步?”
外人不懂,其實這里面也有頗多門道。
比如初初才見面一兩次的小愛侶便以時興裝扮便可,若是親密一些的,不妨打扮得嫵媚些。
腰細的便穿束腰的,更襯得腰身盈盈一握,肩頸好看的便穿對襟,最襯身段。
陸云眠道:“親過。”一想,又笑著補充道,“我想今夜和她一度良宵。”
一時老板娘驚訝于陸云眠的直白,又笑道:“好姑娘,這話可不能拿去外面隨意說。”
既到了如此地步,那自然是要突顯魅力身段的來打扮。
老板娘打量陸云眠一會兒,拿出了自己畢生的審美功底,喚著小丫頭道:
“你去把我留的那套流云紗的裙子,還有那套白玉點紅的頭面一道拿來。”
陸云眠生得冰肌玉骨,穿什么顏色都不挑,然白色最卻襯她春曉似的好容色。
那套流云紗裙本也是老板娘偶然得來,深覺這世間無人可配那條裙子,便鎖了它幾年,如今可算找著能與它相互映襯的人了。
陸云眠腿長高挑,一把纖腰素束,流云紗裙完美地襯出了她玲瓏的身段,更比往常的弟子服多了幾分風流飄逸的靈動感。
老板娘手巧,替陸云眠挽了個隨云留仙髻,一套白玉頭面,只中央一點睛之筆似的有著一顆鴿血紅。
粗粗理妝完,老板娘看了半晌沒說出話,心道便是真的神妃仙子怕也不及面前這位佳人。
“怎么了,哪里不好看么。”陸云眠看向鏡中自己,沒有發現哪里不對勁。
老板娘端倪許久,才提起筆在陸云眠唇上淺淺添了一抹紅。
老板娘笑道:“姑娘你坐在那兒不開口說話,沒的還以為是仙子從畫上出來了。”
陸云眠一楞,撫了撫鬢上玉簪:“我好看嗎?”
老板娘并一眾姑娘道:“絕色傾城,世無其二。”
姜瓔把梅女的尸首送了回去。
梅老太什么也沒說,良久后方才見那只白瞳的眼中濕潤了些,佝僂的身軀也比往日更佝僂了。
梅洛洛一直哭到下午哭累了才睡去,其間姜瓔一直在她身旁陪著她。
梅老太說感謝姜瓔帶回了梅女的尸首,姜瓔所說的事情她會考慮,但請給她一些時日。
一手養大的孫女遭此劫難,是個人心里都不好受,姜瓔只道讓她先安撫好洛洛,處理好梅女身后之事再詳談當年。
勞累奔波了一天,姜瓔拖著身子回的房間,也不知道陸云眠去了哪里,白天起就不見了人影,現在還沒個動靜。
剛一推門,姜瓔卻呆住了。
清輝透過木花窗落在陸云眠身上,初雪似的肌骨,飄飄紗裙束著纖腰,披帛垂落在地,像一縷月光堆在了地上。
初見時姜瓔也是這般被陸云眠驚艷的,只是當時她眼中太冷,若空落的雪洞一般看得人心里發寒。
月下抬眸一望,如觀姑射仙在紅塵世俗里打了一圈滾似的,眼中有了情,甚至還有欲。
姜瓔是俗人,自然愛美人。
可她卻不敢看觀音,她的這份喜歡淺薄甚至別有目的。
陸云眠莞爾喚道:“瓔瓔?”
姜瓔頓在原地,一瞬的慌亂想讓她逃離此地,終還是沒舍得扔下那分月色不管。
“我在,”姜瓔笑了笑,走過去道夸贊道,
“你今天真好看。”
“瓔瓔,過來。”陸云眠涂著丹朱的唇微微勾起,眸中神色愈深,似在妖女在引誘過路的行人一般。
山不就人,她便去就山。
陸云眠從榻上走下,掃著胭脂唇間生出一絲妖色,甚至染了清淺醉人的花香。
這花香是老板娘所贈,說既要共度良宵,怎能沒有助興之物,她笑得促狹,陸云眠半解之中確也知道是個好東西。
用在今夜,再合適不過。
第34章 共度良宵 下
馥郁的花香入鼻, 姜瓔覺得自己的腦子也昏沉起來。
月華流轉,白霜皓影,白紗外衫堪堪墜地,姜瓔盯著陸云眠唇間的那抹紅入了神, 看見那抹紅飄搖著到了自己面前。
花香濃淡似不以遠近而分, 現下陸云眠就在面前了, 那股花香卻淡了許多。
那抹挑紅如夢似幻, 抓也抓不住, 平白生出許多寂寞。
花香灼燙了她的身體,姜瓔心跳快了起來, 似隆隆震雷:“我我要走了。”
說罷要走, 陸云眠卻抬手從身后抱住喚她道:“瓔瓔。”
“不是說過要教我么, 為何要走。”陸云眠將頭埋在姜瓔頸間, 像青澀的桃,她幾乎是癡了,竟伸出舌.尖.舔了一口那白皙的肌膚。
濕.滑.溫.熱觸感從頸間傳來, 姜瓔一僵, 半天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那是何物。
胭紅從姜瓔頸間蔓延而上,一直到那精致的耳垂和腮邊都染上了一層薄紅。
陸云眠輕顫起來,這不過是她的一絲游魄,只不過是擁她入懷而已, 卻已讓她感到了神魂俱蕩五內俱焚之感。
頸間砸下一滴冰涼,姜瓔回身, 竟見陸云眠絕麗的頰邊掛著一絲清淺的淚痕。
那雙眼中似是摻了水墨,調了三月的煙雨, 朦朧清冷卻在勾著人跌進其中。
姜瓔詫異,伸手撫去她的淚:“怎么了, 哭什么。”
陸云眠搖頭,眸色深深,如癡似狂。
她不是難過。
她只是,太過興奮了而已。
姜瓔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見不得人哭,尤其是美人哭。
她嘆道:“我不走,別哭了。”
陸云眠一笑,聲音黏膩膩地喚她瓔瓔,說瓔瓔最好了,抱緊她,開始去尋她的衣帶。
花香過于醉人,月色又太好,察覺陸云眠解了半日有些著急,姜瓔也跟著緊張著急起來,反握住她的手教起她如何寬衣解帶。
陸云眠手心沁出了些汗,她記性一向很好,隱約記得溫泉時她們便是這般。
她伸手探去,循著記憶里的章法試了試 ,是初初長成的飽滿,還有一絲澀意,卻勝在清甜可口。
姜瓔悶哼了一聲。
陸云眠把唇上的胭脂沾滿在了桃上,末了,又去吻了吻姜瓔的唇角,在上面也沾上了一抹凌亂的紅。
兩人滾倒在榻。
迷迷糊糊間,姜瓔覺出一絲不對勁,遲疑道:“你你要在上面?”
陸云眠看她,眼神灼熱,略有些羞澀地微笑,點了點頭。
“你會嗎?”
姜瓔也不大會,但她覺得自己應該比陸云眠多會一點兒。
陸云眠清婉秀麗的纖眉間透出愉悅之意,她輕輕笑了笑:“不會,瓔瓔教我。”
姜瓔癡呆了一秒。
既要在上面,又要她教,豈不是要她口中指導著陸云眠如何?
這也太羞恥了。
偏偏陸云眠毫無知覺,偏著頭笑吟吟地看著姜瓔,眼神溫軟純良得不像話。
姜瓔滿臉通紅:“求你閉嘴,祖宗。”
陸云眠抿唇一笑,從納戒中取出了一顆桃子放到了姜瓔手中,輕聲道:
“它很像瓔瓔。”
姜瓔握住桃子,打量她。
陸云眠眼尾還有剛才落過淚的緋色,像花汁浸過的好顏色,嫵媚鮮妍又有些惹人疼愛。
姜瓔看了良久,最終認命地躺了下去。
罷了,她都哭了。
而且她還長得那么漂亮,并且那么漂亮。
這一次且先讓讓她好了。
姜瓔艱難地背手撐在榻上,手中那顆桃搖搖晃晃地滾落下在一旁,輕微地晃顫著。
陸云眠斂下目光,凝視著那顆桃兒,揮揮蕩蕩,像在被窺探。
“瓔瓔,我要怎么做。”陸云眠問著,卻先一步在姜瓔回答之前動作。
桃子,應該是這么吃的。
桃子生嫩,一點點的,急不得,半晌才見那桃上有了些成熟的瑩潤。
姜瓔繃緊身子,難以形容此時的感覺。
陸云眠咽下桃汁,抬起沾了桃漬的臉對姜瓔一笑。
兩人的呼吸交錯,花香混著青桃的果香叫人暈眩。
姜瓔的手腳都有些發涼,但有一處卻是毫不吝嗇地綻放著熱意。
熱意慢慢上涌,蒸得她的面龐亦迷蒙起來。
她聽見陸云眠的喘息聲,自己的聲音也漸漸變得細碎。
窗外的風刮倒了一束枯枝,以為有人來,姜瓔虛握的掌心一緊:“什么聲音。”
陸云眠明知是風,是枯枝,卻說瓔瓔,你答應我的。
姜瓔便悶著不出氣了。
陸云眠細細地吃著桃,盈著一汪如水清輝在眼中,姜瓔抓緊床心,有什么綿密的感覺撲聳而來。
搖搖欲墜。
她想讓她快樂。
陸云眠歡喜極了,像是又要哭,眼中情感濃郁得似是病態,她嬌嬌軟軟地道:
“瓔瓔,瓔瓔,你真好,我喜歡你。”
帶著隱秘的期待與向往,陸云眠忽的埋怨起那些話本子,只說什么□□,說什么欲罷不能。
可到底怎么做才更好呢。
陸云眠去咬姜瓔耳垂,道:“瓔瓔,怎么辦。”
姜瓔不語,被磨得實在沒辦法了才道:“你快一些。”
陸云眠曳地的青絲被蹭得凌亂,白玉頭面落了一地,只一支點紅的玉蝶釵還掛在發上。
白蝴蝶上下撲著翅膀,美麗而脆弱。
姜瓔望著那點紅,終于被牽引著入了浪潮,眼中像是蒙上了一層輕紗,那點紅也變得模糊。
桃子熟透之后極是豐沛甜美,膩響陣陣溢出,果漬沾得陸云眠半張臉都濕漉漉的。
陸云眠其實很不熟練,可以說有些笨拙,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滿足。
姜瓔的睫毛有些濕潤,在虛空中望了一會兒,才慢慢去看陸云眠。
那雙漂亮的,含著煙氣的眼眸。
姜瓔時常覺得那雙眼里是什么都沒有的,有時甚至找不見陸云眠自己。
可現在,姜瓔又仿佛覺得自己被留在了這方靜潭里。
陸云眠顫得比她還厲害,眼中漫上了水汽,像霧氣蒙蒙的湖地。
她眨了眨眼,帶著微涼的體溫傾了過來,好像勸說自己鼓起勇氣似的,猶猶豫豫。
姜瓔無奈地笑了笑,都到這步了還有什么說不得的呢:“有話直說。”
陸云眠親了親她的唇角,道:“瓔瓔,我想”
姜瓔耐心地等著。
陸云眠道:“再來一次好不好。”
姜瓔望著天,默了一會兒,哄自己說沒人天生技術就好,要多給孩子機會。
忍忍就過去了,總有鍛煉起來的一天。
陸云眠咬著唇,委屈道:“瓔瓔不愿就算了吧。”
姜瓔笑起來,伸手輕輕撫著陸云眠散落的細軟青絲:“你從哪里學的這套對付我。”
“你來吧。”
陸云眠得到滿足,自覺內里的情感充盈得無法盛放得住,便想向尋求外界的釋放,諸如鮮血、疼痛。
可惜姜瓔不蓄指甲,十個纖長的手指都被修得干凈圓潤,陸云眠頗是遺憾。
半途中,陸云眠把自己小臂伸了過去:“瓔瓔可咬我。”
姜瓔掙扎于春水中,迷迷糊糊道:“我又不是狗。”
良宵過半,沐浴清理之后姜瓔困意襲來,陸云眠此時也終于歇了下來。
“瓔瓔,我好么。”陸云眠蹭了蹭她,催著她回答,“瓔瓔。”
要是問技術,姜瓔無言以對,但又不忍心傷了陸云眠初次在上的自尊,便昧著良心道:“好。”
陸云眠眉眼柔和,輕聲問她:“好在哪兒?”
姜瓔憋了半天,道:“好在你是個美人兒。”
“恭喜宿主,攻略進度達到百分之五十,獎勵稍后發放,請宿主再接再厲。”
姜瓔疑惑:“你確定才百分之五十嗎?”
系統道:“確定,進度已經很快了,宿主不要灰心。”
姜瓔開始頭疼。
都到這步了才百分之五十,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完成百分百的攻略。
陸云眠的小腦瓜子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姜瓔帶著不解昏沉睡下。
等著人睡熟了,陸云眠才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對著鏡中,陸云眠緩緩地撫過姜瓔在她身上留下的所有痕跡。
多是受不大住時在她身上留下的吻痕。
夜中,陸云眠的一雙眼眸卻亮,她將所有痕跡的地方用匕首細細地劃刻下來。
蝶鬼自愈的速度驚人,傷口明天起來就會消失,不會被姜瓔發現。
晦暗的夜色里,陸云眠沒有痛覺一般,一寸一毫在自己肌膚上刻得認真。
那些盈盈滿滿的癡狂情欲,終于順著鮮血滴落釋放出去一些。
若非如此,她恐怕今夜就會拉著姜瓔一起殉情。
陸云眠眸中劃過一絲憂慮,旋即溫柔地笑道:
“別怕,瓔瓔,我不會把自己變成怪物嚇著你的。”
“只要你永遠留在我的身邊。”
她可以裝一輩子的,只要她留在自己身邊。
至天明時血味散去,陸云眠才又重新躺了回去,她摸著自己頸間的紅繩,一笑。
在姜瓔身上打量尋了許久,最后目光放在了那只微屈著,白皙精致的腳踝上。
等她從羅摩涯里出來殺了道白,她就去尋一條最漂亮的繩子,把銅錢送給姜瓔。
悄悄吻了吻姜瓔耳畔,陸云眠想,那應當是很漂亮的。
第35章 家主(一)
姜瓔一睜眼就看見衣衫不整的陸云眠散著發, 半斜著身子,以手支著腦袋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
“瓔瓔。”
陸云眠以指描摹著姜瓔眉眼,眸中墨色濃重,過盛的容華竟生生壓下了窗外繁艷的春色。
姜瓔麻木道:“我一定是還沒睡醒。”
陸云眠輕笑一聲, 抬起姜瓔手腕咬了她一下。
姜瓔吃痛, 嘶地一聲倒抽一口氣:“嘶, 松口, 我醒了還不成嗎。”
“不過, 我說你都不睡覺的嗎。”
“睡醒了,看你睡, 喜歡。”
陸云眠瞇著眼睛沖姜瓔一笑, 仿佛春花爛漫, 眉梢眼角的春意能讓后院的春櫻都多開幾枝。
姜瓔被這盛世美顏沖擊, 攏攏衣襟,義正詞嚴道:“就算是色.誘我也不會和你白日宣淫的。”
陸云眠無辜道:“我沒有。”
姜瓔咳了一聲。
她睡相應該不糟糕吧,否則都不知道社死多久了。
陸云眠穿著的紗裙松松款款, 露出上頭些許嫣紅似梅花的痕跡。
她的手筆。
姜瓔臉一紅, 卻嘿嘿調笑道:“這春日賞梅也別有趣味嘛。”
陸云眠不知羞似的,眉眼間柔情款款,把衣領往下拉了拉,露出一片玲瓏韻致:
“瓔瓔還想要賞梅嗎?我是你的, 你想對我做什么都可以。”
姜瓔鼻尖一熱,立馬轉過身去捂住了鼻子。不要拿這個考驗她, 她是個俗人,遭不住的。
見姜瓔似老僧入定, 鐵了心不再看她,陸云眠嘆息一聲, 默默地又把衣領合了回去。
又躺過小半柱香,姜瓔才起身,陸云眠就按住她,溫聲道:
“我去給你打水。”
姜瓔又躺了回去。
這就是病嬌百分之五十的攻略度么,恐怖如斯。
她都不敢想百分百的攻略度會是什么樣的。
一早上姜瓔除了呼吸什么都沒干,陸云眠觀察細致入微,貼心得不像話。
這種貼心像是對待自己心愛的所有物,隱隱地帶著幾分蠻不講理的掌控意味。
所幸姜瓔也沒打算和一個病嬌瘋批講理,她只是順從地被陸云眠安排并照顧著。
偶爾指出哪里不好,陸云眠沒有不悅,反而很高興。
能多了解姜瓔一分,便能使她多離不開自己一分,陸云眠極是樂見其成。
外面下著春雨,密密匝匝的,酥潤如油。
陸云眠合窗,替姜瓔披上外衣,鉆進了她的懷中:
“瓔瓔,我愛你。”
姜瓔沒說話,只親了親她的頭發。
左右她說什么都不能給陸云眠一個好結果,不如不說。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化妖這個世界時盡可能地滿足陸云眠。
沉悶地拐杖聲從回廊傳來,姜瓔拍了拍陸云眠,低聲道:
“你躲一躲,別人看見不好。”
原以為陸云眠會有所不滿,誰知她點點頭,笑道:
“好,我聽瓔瓔的。”
這樣一個又聽話又滿心滿眼都是你的大美人,實在很難不讓人動心。
如果兩人是一個世界的,那她也未嘗不可和陸云眠試一試。
但是姜瓔不行,她的家人朋友還在等著她回去。
梅老太行至門前,敲了敲門:“姑娘所說的事,我便今日講給你聽罷。”
姜瓔心道終于來了。
春雨淅瀝,姜瓔煮了一壺茶,茶水滾沸時梅老太方才開口。
在說起往事,尤其提及姜傾藍這個名字時,梅老太渾濁的眼中突然清亮了一瞬。
她是小姐的奶媽。
把姜傾藍視為親女,看著她自幼長大成人。
姜傾藍對于日薄西山氣數已盡的姜家來說,像是在落日之前最后掙扎出的一抹余暉。
只是這余暉耀眼太過,讓人以為是新生的太陽,能重新給姜家帶來勃勃的生機。
若再給姜傾藍三五十年,或許是可以的。
只是她墜落得太快了。
如流星般璀璨奪目,也像流星一樣短暫。
姜傾藍五相皆宜,而且天資過人,尤擅咒術,幾乎是沒有板端的天才。
除了修為,姜傾藍性情溫和,孝順父母,疼愛弟妹,路上看見螞蟻都要繞著走,生怕自己小心不踩到。
世間本無完人,但姜傾藍似乎是個例外。
少時她在姜家修習家學,那些家學久未有族人習得真諦,虧得姜傾藍天縱奇才,竟自己摸索了七八后又反哺給了族人。
后來姜傾藍修為遇上瓶頸,又偶然結識了兩位至交好友,踏上了游歷之路。
這次的游歷是姜傾藍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
姜瓔知道游歷的三人中里面有她母親和祁紅蝶,但還有一位身份未明。
姜傾藍和好友結伴離開了姜家,在外游歷了三年之久,回到姜家時卻是牽著姜瓔一起回來的。
姜傾藍不肯說出孩子的生父是誰,這本不是什么大事。
修界實力為尊,姜傾藍是當時最年輕的化神期修士,誰都不敢多舌什么。
梅老太長嘆道:
“可有一日小姐說,她看見了一輪血月,血月中的眼睛在對她說話。”
但月亮一直掛在天上,也一直是那個模樣。
從那以后姜傾藍就有些瘋了。
姜瓔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
血月,眼睛。又是這個東西。
姜瓔在竊脂幻境中見過,在畫卷中客人的記憶碎片里聽到過。
聽上去像是什么不可名狀的東西,會無形中影響人的精神狀態。
對了,陸云眠也說會聽到那個聲音。
不知是不是已經免疫的原因,姜瓔覺得陸云眠除了是個病嬌,時不時抽一下風之外,平時還挺正常的。
姜瓔連忙追問道:“后來呢。”
梅老太面上劃過一絲痛苦之色:“后來小姐說血月一直在對著她說話,她已經快堅持不住了。”
“小姐每天清醒著的時日越來越少,常常把自己一個人鎖在院中。”
“短短數月,小姐消瘦得沒個人形。”
死之前的一個月,姜傾藍對梅老太說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她將畢生修為化成了一道禁制放在姜瓔身上。
又把一顆還靈珠交到梅老太手中,說是等姜瓔及笄再讓她打開還靈珠。
“姜家不在乎家主未婚生子,卻不能容忍一個瘋子作為自家的家主。”
自姜傾藍漸隕,姜瓔還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時,族里覬覦家主之位的人便多了起來
“是他們殺死了小姐。”
時隔多年,梅老太以為她的恨早就隨著時間而去了,如今舊事重提才發現其實并沒有。
“最虎視眈眈的,莫過于峰少爺和他的父親。”
姜峰天賦性情自然不如姜傾藍多矣,但在同輩中也算出挑,當時多有傳言說會讓姜峰暫代家主之位。
可這手中權柄,拿不到時便想做暫代家主,拿到了卻又想把暫代兩個字去了。
“小姐當時的狀態確實不再適合做掌舵一方的家主,可那家主之位變更一事,自有族中長老決定。”
“他們父子二人趁看管疏忽,逼迫當時神智已經不清的小姐將修為傳給姜峰。”
但那時姜傾藍已經沒有修為了。
姜瓔捂上心口,那道禁制靈力溫暖又強大,曾在危急時幫助過她。
梅老太冷笑:“他們以為可以瞞天過海,殊不知旁邊的回靈珠卻記下了一切。”
“他們千方百計的阻撓真相,抓走了我的女兒女婿,逼迫我交出回靈珠。”
“梅女的父母因此而死,我瞎了一只眼睛。”
“這本都沒什么,只可憐我苦命的孫女。”
梅老太的聲音哽咽了一瞬:
“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沒什么好怕,可我的孫女還那樣小,我不得不為她們考慮。”
“是我對小姐不住。”
梅老太長長地嘆出一口氣,道:
“之后我便帶著梅女回了祖宅,再不過問這些事。”
可她沒想到還是姜峰做了姜家家主。
誰做新家主她都無所謂,獨獨殺死姜傾藍的姜峰一支不行。
可憐她那驚才絕艷如太陽般耀眼的小姐,怎能被這下骯臟齷齪的人殺死在一個不見天日小院中。
梅老太把幾枚還靈珠交道姜瓔手中:“我對不住小姐,還靈珠一直在我手中,我卻未能讓真相大白于天下。”
這么多年梅老太一直把還靈珠帶著身上,她一直沒有忘卻過往事。
姜瓔接過還靈珠,不知該不該問:“我娘她是蝶鬼嗎?”
“姑娘放心,小姐絕對不是。”梅老太篤定道。
當年姜傾藍和人比試被神武刺傷,但身體并未出現蝶化的癥狀。
姜瓔納悶:“也就是說有可能不是蝶鬼也能看見血月,聽見聲音。”
算了,想不通就先不想了。
茶水滾了三滾,梅老太似下定了什么決心,道:
“若姑娘能安排好洛洛,老婆子愿意陪姑娘走一趟。”
姜瓔想道,姜峰是金丹后期。
數了數自己攢下的小道具,姜瓔估摸著能從姜家來個七進七出后才道:“辛苦老夫人和我走一趟作證。”
“我娘不該死得那么不明不白,請老夫人相信我,這次我定會護你們周全。”
姜瓔起身,雨已經停了,一縷輝光透了進來,照在了她的裙邊。
一瞬間,梅老太鼻尖微酸,以為是故人重新站在了自己面前:
“姑娘,你和小姐真的很像,”
姜瓔微怔,笑了笑。
總算可以了卻一樁事,早日把陸云眠從羅摩涯中接出來了。
第36章 家主(二)
再次踏足姜家, 姜瓔本人并無太多感覺。
倒是梅老太站在門外默默了良久,才長長嘆息一聲:“姑娘,我們進去吧。”
府中下人換過一波,年輕的都不認得梅老太, 但不會不記得姜瓔。
這位應該死在獄中的前家主小姐。
見府中人見自己還跟見鬼一樣, 姜瓔就知道姜峰從東山神宗回來以后什么都沒說。
“別怕, 我不是蝶鬼, ”拉住一個見她就要跑的小丫頭, 姜瓔沉聲道,
“去把你家家主和長老叫來, 我在這等他們。”
小丫頭慌不擇路地跑了, 不多時一陣慌亂的腳步傳來, 姜峰向來是愛呼奴攜婢的。
姜瓔起來施了一禮, 笑道:“怎么就家主叔叔一個人來了,長老們呢?”
“在東山神宗時我依稀記得侄女說不回家來,現在這么大張旗鼓, 是想做什么?”
姜峰緊緊盯著姜瓔, 料想是過慣了錦衣玉食的大小姐適應不了外面的風雨磨礪,現在又后悔了回來尋求庇護。
“也罷,侄女小輩不懂事,我這個做叔叔的還能計較不成。”姜峰揮揮手, 擺出一副寬容大度的樣子,又道,
“只是你先前未免說話做事太過,絲毫不顧及長輩顏面, 沒個好人家女兒的樣子。”
“你磕三個頭給我認錯,這事我就既往不咎, 讓你回姜家來如何?”
像是篤定姜瓔不會拒絕,姜峰睨著姜瓔露出一絲輕蔑笑意。
姜瓔詫異道:“我敢磕,只是怕叔叔受不起。”
姜峰冷笑:“看來是侄女的苦頭還是吃少了,不曉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
“誰的屋檐?”姜瓔還未說話,梅老太咳了兩聲,沙啞著緩緩開口道:
“峰少爺,闊別十數年,您還是這么浮躁。”
姜瓔扶住梅老太,一瞬間姜峰仿佛血液凝固,渾身透著刺骨的冷。
是她。
是她們回來了。
記得少年時,他在趴在院外墻角偷看大姐姐修習,被梅老太發現摔落在地。
冬日寒風凌冽刺骨,他猶記梅老太的眼神仿佛在說,以你的資質也配東施效顰,偷學未來家主的東西,不看自己配不配。
好似無論再過多少年,當了多久的家主,在看見這些舊人時姜峰還是會想起自己恥辱的少年時代。
“你?你回來做什么?!”姜峰質問道。
姜瓔擋在梅老太身前,盈盈笑道:“叔叔怎么突然這么激動,難道是想起了什么虧心事?”
姜峰道:“瘋瘋癲癲,胡說八道,你既不想回姜家,就不要在這里胡鬧。”
“來人,把這兩人給我趕出去。”
姜瓔才不怕,巴不得鬧出來的動靜越大越好。
有些得力的奴仆會跟著主人修習一二,到個煉氣也就差不多了,哪里是姜瓔的對手。
“筑基?你什么時候?”姜峰驚訝道。
姜瓔氣死人不償命道:“不久,也就是前幾個月的事吧,沒想到修行還挺簡單的。”
“聽說我娘當年也是這個修行速度,啊,我忘了,以叔叔的資質是想象不到的。”
姜峰有一瞬的扭曲。
他本無意再去找姜瓔麻煩,誰知她竟自己找上門來羞辱他,那就怪不得他了。
姜瓔拉著梅老太往后退了退,拍拍肩上的小團子:“辛苦你了。”
陸云眠輕笑,操縱游魄擋下姜峰一擊。
時間拖得越久,姜峰就越是焦急:“你到底想要什么?!”
姜瓔笑道:“怎是我想要什么,我不過是回來拿些我本該有的東西罷了。”
姜峰執掌姜家十數年,自然不是蠢人:“你是為了碧蘭草的來的。”
姜瓔幾乎都要給他鼓鼓掌了:“真沒想到您能想到這兒,不錯,我是為碧蘭草才來的。”
看見有人去給族中長老報信,姜峰咬牙,字幾乎是從牙縫里一個一個蹦出來的:
“我把碧蘭草送給你和東山神宗那小畜生,作為交換,你永遠不能再踏進姜家。”
姜瓔可惜道:“叔叔早有這覺悟我也不至于兜這么大個圈子,可惜了,我現在曉得了真相,總不能讓我娘死得這么不明不白。”
姜峰驚怒:“你在胡說什么,大姐姐當年暴病身亡,還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地方?”
看姜峰那副樣子,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一般,要不是有還靈珠她真就信了。
族中長老得了消息紛紛趕來,見著姜瓔,一楞:
“阿瓔?”
“你不是”
姜瓔接道:“不是應該死了么。”
諸位驚疑不定,姜瓔學著陸云眠平日那副似笑非笑地模樣道:“這得讓家主好好和各位長老解釋了。”
眾目睽睽之下,姜峰一頓,不情愿道:“姜瓔不是蝶鬼,是我誤會了。”
姜瓔渾不在意,道:“不過,我今天不是為了這件事回來的,”
她側了側身,眾人這才看見她身后的梅老太.
“你是家主的那位梅媽媽。”有人脫口而出,而后尷尬地反應過來現在的家主是姜峰。
“阿瓔,你帶著梅媽媽回來是想做什么?”
姜瓔道:“為我娘討一個公道。”
姜峰想攔住她,卻被團子擋住,姜瓔往還靈珠中注入靈力,十數年前的一幕終于重見天日。
身穿藍衣的女子一雙秀美杏目,容貌端麗,觀之可親。
眉目間姜瓔和她有幾分相似。
不少長老在少時都受過姜傾藍照拂指點,情不自禁喚道:
“家主”
那會兒的姜傾藍已經修為盡失,精神狀態也大受血月影響,獨居在院中時每日不過小半個時辰的清醒時間。
有人鬼祟偷闖入了院中。
有人認出:“這不是家主的爹,姜合長老么?啊還有家主。”
姜峰神色冷峻。
還靈珠繼續放著:
姜合對著姜傾藍道:“家主既已無力再掌管姜氏,那便把修為傳給峰兒吧。”
姜傾藍有些訝異,但笑著搖了搖頭:“修行一路上并無捷徑可走,您這樣做是害了他。”
“可姜家需要一個強大的家主庇護族人,您不得不為家族考慮。”
姜傾藍似是想說什么,最后卻只是一嘆,道:“強大不在于外物,也不在于一個區區家主。”
兩方各執一詞,逐漸起了爭執,與此同時姜傾藍受血月的影響,已是在勉力強撐。
“這件事我不會同意的,您請回去吧。”
“家主未免過于自私!”
細碎的聲音壓迫過來,就連姜合也聽到那道充斥著殺戮之意的聲音。
還靈珠作證之下,眾人啞口無聲。
長老姜合一怒之下殺了家主這是有目共睹的事。至于姜峰,他雖未曾動手卻也并未制止。
眾人看得心驚肉跳,但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
“姜合長老的確有錯,可那已經是十數年前的事了家主并未親自動手呀。”
“是啊是啊,人走燈滅,姜合長老也已經去世三年了,現在追究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呢。”
梅老太看慣世態炎涼,可見此還是忍不住心寒:
“你們,試問你們在座的哪一位沒有受過小姐的教導,你的劍法是小姐親手教的,還有你,你忘了小姐連夜寫過要訣給你么?”
剛才那兩位張了張嘴,訥訥不言了。姜瓔倒是沒準備讓大家看個錄像帶就痛哭流涕喊姜峰退位。
權力出自暴力,之所以現在還有人在為姜峰說話,無非是擔心家主之位落到一個毫無能力的人手上。
修行世家,誰拳頭大誰就說了算。
姜瓔振聲道:
“我想請諸位長老見證,讓我和叔叔公正比時一場。”
“若叔叔輸了,便把家主之位交給我,若是我輸了,以后我不會再踏進姜家半步。”
姜峰面沉如水,半晌后道:“好,就依你說的辦。”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姜峰想道自己的父親當年還是太過心慈手軟,竟然留了這妮子一命,這才惹下今日諸多禍端。
一個小小筑基罷了,他不會再和父親犯同樣的錯誤。
姜家以靈相咒靈聞名,劍法不過爾爾,此次對決自然也是以咒靈為主。
不到萬不得已姜瓔不會在比試的時候強行提升修為,太冒險也太容易被看出來了,好在她現在不止一個掛。
姜瓔本想問陸云眠能不能在待會兒對決的時候幫幫她,但細想不對。
陸云眠作為一只扭曲病嬌,把尋求她的幫助當成理所應當的依賴才是她想看到的。
“陸云眠,待會兒記得幫幫我。”所以姜瓔沒有問她能不能,而是讓她記得幫她。
小團子一怔,柔柔地應了一聲。
其實姜瓔不說陸云眠也會幫她,她絕不容許別的什么人傷害姜瓔。
像是捧在自己手心的愛物,別人碰一碰,看一眼都是染指。不過由姜瓔主動說出來,還是很讓她歡喜。
姜瓔想道,陸云眠修過的禁術比她吃過的飯都多,越級強殺也是她的強項。
她修為雖不如姜峰,但有時候禁術之所以會成為禁術,就是因為它不講道理。
陸云眠化了透明身形,周身氣質變得尖銳陰郁,卻站在姜瓔身旁溫聲莞爾:
“瓔瓔不用擔心,這是你第一次主動在事先想到求助我,我怎能讓你輸了去。”
第37章 我只是太愛你了
姜瓔上了臺, 陸云眠忽的道:“瓔瓔想要佩劍么?”
雖說兩人以咒靈為主,但比試過程瞬息萬變,有總比沒有好。
姜瓔疑惑:“好是好,你哪來的劍?”
陸云眠道:“我把秋水給你。”
但凡神武, 須得有緣人去問劍冢中尋, 若是無緣, 是一輩子也進不去問劍冢的。
奪人配劍如搶人妻子。
尤其是像秋水這樣出自問劍冢的劍, 是有靈性, 不是人人都能喚得動的。
姜瓔道:“萬一秋水不愿意怎么辦。”
“一把不聽話的劍,折了就是。”陸云眠聽完淡笑道, 神色間沒有一點惋惜之意。
姜瓔愕然。
今天秋水不聽話就敢折秋水了, 明天她不聽話, 折什么她都不敢想。
陸云眠彎唇, 勾住姜瓔腰間一縷青絲在指尖道:
“何況我喜歡瓔瓔,料想秋水也是如此。”
“你放心便是。”
姜瓔接過秋水,一時竟覺得秋水和自己一樣在瑟瑟發抖。
“還在磨蹭什么, 不想比試可以乘早下臺。”姜峰催促。
姜瓔便撐起靈相陣法, 速度雖不快,倒也算穩當。
原本姜峰還存了些輕視,幾次咒靈下來發現自己一個比姜瓔高出一個大境界的金丹居然沒討到任何好處。
陸云眠站在姜瓔身后,溫聲道:“不必和他拼修為, 主動些攻擊,尋出破綻時我便教你些有趣咒靈。”
姜瓔點點頭, 專心應戰。
她修得最好的是火木兩相,因是雙修所以可以同時發動這兩相的咒靈。
五相相生相克, 一相中或有一至三相相互克制或是助益,姜峰是單相修士, 一時應接不暇,心下大駭。
只不過他修為遠高于姜瓔,硬抗下一兩次也無甚大礙。
正是這時,陸云眠伏在姜瓔耳邊,道:“木相為主,金相為輔,開陣抽靈。”
早在登臺之初這個陣法便已經布置好了。
姜瓔不慌不忙,一步步地按著陸云眠所說的做,姜峰身體中原本厚勢的靈力被陣法反抽不知不覺轉移到了姜瓔的身上。
怎會如此?!
姜峰疑心姜瓔耍詐,可偏偏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正常。
任憑臺下如何議論,陸云眠的目光至始至終只鎖在一個人身上。
她曾聽過一個故事。
在海的東邊,日出之地,生長著一種未知名的巨獸。
一日巨獸對日照之神動心生出愛慕之意,可惜身形過于龐大丑陋,無法進入到日照之神的宮殿。
海面映出巨獸身影。
巨獸沉吟片刻,揮劍斬去自己多余的頭顱,削去鈍皮沉肉,千刀萬剮將自己雕琢成貌美人族。
日照之神見之果然歡喜。
火焰嬌嬈暴烈,映襯著姜瓔纖窕的身姿。
綺麗。
陸云眠隱秘而歡欣地抿唇一笑。
姜瓔集中靈力結咒,將靈力不足的姜峰壓下,他心中惱怒,拼死反攻卻只堪堪打碎了姜瓔鬢上一只蜻蜓小釵。
姜峰身形僵住。
姜瓔把散落的發挽至耳后,微微躬身道:“家主,你輸了。”
按照事先約定,他該讓賢。
可是姜峰不甘心,他怎么可能會輸給一個區區筑基。
梅老太在人質疑前,先道: “莫要忘了,她是姜傾藍的女兒。”
這個名字至少在姜家無人敢去質疑。
但只要姜峰不說話,誰也不敢站出來妄自裁決。
姜瓔一笑,好在她還有最后一張底牌。一陣裊裊香風吹來,有人喜道:
“夫人!”
“夫人來了!”
一時眾人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紛紛朝青衣女子讓開了一條道。
說起來這還是姜瓔第一次見青夫人正臉,一瞧卻楞住了。
青夫人纖眉細目,含笑淺淺,五官清婉精致,是個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就是——就是不知為何,和陸云眠長得怪像的。
姜瓔回想著初次在記憶碎片中看到陸云眠她娘親,的確是個大美人,只是歲月變遷,容貌多少有所不同。
如今一見,卻是能合上個七七八八。
青夫人,陸清音。
姜峰滿懷希冀地看向陸清音:“阿音!”
誰知青夫人連個余光都沒丟給他,姜峰從未見過這樣冷厲的妻子,不禁錯愕。
傳聞青夫人修為高深,極擅幻術。
說不好從頭到尾的鶼鰈情深都是青夫人給他造的一場幻術。
想著姜峰每日抱著個幻影溫存姜瓔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愿賭服輸,既然應下了比試,就要守諾。”青夫人微笑道,“各位長老都在場聽明白,看清楚了。”
“難道要人笑話我們是那背信棄義的人家不成。”
沒想到青夫人不幫著自己夫君說話,反而幫一個沒甚關系的后輩,這回不僅是姜峰,就連諸位長老都懵了。
“夫君累了,帶他下去休息吧。”青夫人語調溫柔,差使下人時也似在商量一般。
可她身旁的下人毫不猶豫就去拖姜峰,絲毫不顧及家主的顏面。
“瓔姑娘既然是前家主的的女兒,年紀輕輕修為也好,或許我家再出一位化神也并非難事。”
青夫人朝姜瓔奉上家主令,柔柔朝施禮道:“我愿奉您為家主。”
“阿音!你不能這么對我,阿音!”姜峰掙扎不過,只能被“扶”著回去休息。
姜瓔回禮,青夫人一笑,用她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
“小姜姑娘果然沒讓我失望。”
說完她卻猛地一怔。
青夫人是幻術大家,她想要看到陸云眠并不難。
兩相對望,陸云眠歪頭看了會兒,薄唇緩緩勾出抹笑,喚道:“娘親?”
青夫人,或說是陸清音很快回神,亦微笑著喚道:
“眠兒。”
原本母女相認挺好一件事,就是娘倆看起來不大熟,弄得姜瓔這個旁觀的人反倒尷尬起來。
兩人似乎也沒有要痛哭流涕你我母女分別幾十年終得相見的意思。
青夫人微笑道:“這里說話不方便,我們換個地方吧。”
姜瓔不知她指的是誰,陸云眠不置可否,已先一步站到了姜瓔身側,意味要見她就得帶上姜瓔。
“小姜姑娘,眠兒很喜歡你呢。”青夫人笑著調侃道。
謝謝,病嬌的愛確實很沉重。
花廳溪竹,香煙裊裊。
青夫人親自烹好了茶遞給了姜瓔和陸云眠。
半晌,她才道:“這些年,你在東山神宗過得好么。”
看起來不像完全不知道陸云眠消息的樣子。
陸云眠笑了笑,道:“很好。”
她向來記不大住以前的事,可現在有姜瓔,故而她覺得很好。
青夫人點頭,目光慈愛:“那便好。”
母女倆對彼此的記憶都十分模糊,可畢竟身上流著的血液是一樣的。
都是如出一轍的瘋子。
誰都不可能會為對方改變,在不影響自己目的作為前提,倆人可以扮演世俗中一對久別重逢的母女。
當對方攔路之時也可以毫不留情的拔劍相向。
青夫人出身名門,天資卓絕,原本拿的是完美人生的劇本。
直至生下陸云眠不久后,她覺醒成了蝶鬼。
她看見了血月,聽見了聲音。
很多和她一樣的族人在這道聲音的影響下變成只知殺戮的瘋子。
但陸清音和他們不一樣。
她于殺戮中反思,為何總是她們被喊打喊殺,遭人唾棄。
是因為成見。
修士的成見讓蝶鬼成為一個見不得光的存在,覺醒的人都畏懼自己被人發現是蝶鬼。
因為畏懼,所以才會被聲音所挑動,造下諸多殺孽。
其實只要修士消失,那么蝶鬼原本可以活在這世間的陽光下,無所憂自然無所怖。
真是蝶鬼罪大惡極么,那么被視作正道的修士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為了追尋理想,幫助這世上的所有族人。
這是陸清音的道。
至于陸云眠是否被關至閣樓中數年,是否險些葬身火海,是否一次又一次的死去。
她不在乎。
連她自己都可以奉道而死,勝利總是需要犧牲的,不是嗎。
陸清音的眼中沒有苦海,只是悲憫。
即使她的悲憫需要天下修士的命去換,她也在所不惜。
陸云眠的指節在白玉杯壁上叩了叩,道:“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你,我只要姜瓔。”
青夫人含笑道:“為娘很想答應你,只是我不敢保證覆巢之下有無完卵。”
“是么,”陸云眠歪頭,冶麗的眉間浮上一絲戾氣,“不如我現在就殺了你,如何?”
青夫人一笑,笑容柔和寵溺,像是在看一個幼稚天真的孩子:“你可以一試。”
氣氛驟然劍拔弩張,姜瓔按住陸云眠:“說什么呢,我不是好好在這了嗎。”
“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該告辭了。”說完姜瓔就拉著陸云眠沖了出去。
一路沖到沒人地方姜瓔才放下心來,晨光曦微,一片荷塘還未開放,只留些枯黃的殘葉在上。
姜瓔松開陸云眠的手,道:“不管怎么說她也是你娘嘛。”
曦光照得陸云眠愈發清柔,烏發雪膚麗得驚人。
她去捉姜瓔松開的手,似盲目依戀的墨瞳緊緊地看著她:“瓔瓔,你不好怪我的。”
她將手放在姜瓔脖頸上,臉依了過來,委屈道:
“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太愛你了。”
她款柔了身子,唇間挨在姜瓔頰邊,近在咫尺的像是要求吻。
第38章 皮影
姜瓔垂眸看她。
纖長的眉, 薄紅的唇,漆黑的瞳中總是氤氳著一層并不明顯的陰郁冷意。
她道:
“瓔瓔,我只是太愛你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姜瓔苦惱地一撓頭,差點又被陸云眠這幅樣子騙了過去, 回頭一看結果進度還是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 攻略進度才剛剛過半而已。
幾時才能回家。
這么想著, 姜瓔難免有些焦躁。
久未能等到預想中安撫的親吻, 陸云眠抿了抿唇, 清艷如畫的眉眼驟然沉了下去,她仍伏在姜瓔頸間低聲:
“為什么, 是我哪里做錯了么?”
“瓔瓔, 你不能這樣。”
巨獸挫肉削首, 將自己雕琢為貌美人族, 得日照之神歡喜。
可獸仍舊是獸。
故事的結尾陸云眠已記不太清,不過她想總歸是好的。
若日照之神心生厭惡,不再喜愛巨獸, 那么巨獸也可以恢復本來樣貌, 將那金磚玉瓦雕朱描碧的宮殿踏碎,把那太陽神帶回自己的深海。
姜瓔所說的世俗之愛的確動人,她亦心生向往之。
可一旦當陸云眠察覺到如此不能再得到姜瓔的愛時,她也不介意用自己的方式給予兩人一個好的結局。
瓔瓔不好怪她的。
陸云眠委屈地想道, 是姜瓔把她變成了這幅模樣,一只知求愛為食的怪物。
她輕輕一嘆, 把手環在姜瓔腰間收緊,像一尾漂亮纖秀的白蛇盤殺住自己的獵物, 蛇信緩緩吐息:
“對不起,瓔瓔, 不要怪我。”
渾然不知陸云眠已經快進到巨獸深海結局的姜瓔反而安慰起了她:
“我知道你和她不熟,她這個娘親當得也不大稱職。”
“總之這事不能全怪你,好啦,你不想見你娘親以后我們少見就是了。”
陸云眠埋首在她頸間,低低地嗯了一聲,細微的震動和吐息讓姜瓔頸間有些發麻。
陸清音,天下。
無論蝶鬼還是修士,與她的瓔瓔有什么相干,牽扯得越少越好。
“瓔瓔有事瞞著我,不愿和我說,我也不會逼迫你,”陸云眠抱著姜瓔,微微睜大眼睛,語氣郁郁。
“你要曉得,如果有人逼迫你,你該告訴我,我替你去把那人殺了不使你憂心,可你總是什么都不和我說。”
姜瓔能怎么辦,她一說出真相立馬灰飛煙滅,系統和這個世界有壁,至少暫時她沒有任何能屏蔽系統的方式。
姜瓔默默,半晌才道:“我知道。”
她知道,可仍選擇不說。
陸云眠停頓了一下,又輕輕低聲道:“沒關系,沒關系的。”
姜瓔不說也沒關系。
不如現在就把她藏起來,一個隔絕人煙的漂亮小院,姜瓔要什么她都去尋來,除了不能離開,她可以給她一切。
九幽寒火淬煉,至多再有一年她便可以化境元神,臻至化神,待她把一切事情都干干凈凈的解決就回來找姜瓔。
陸云眠輕柔地撐起一個笑,道:“那這幾天我在這兒陪你。”
姜瓔點點頭,但想著還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回家,愁緒都快把她淹沒了。
姜瓔發上那只碧玉蜻蜓被打碎了一支翅膀,她索性把蜻蜓摘了下來,原本梳得對稱一對秀麗小髻看著單調許多。
陸云眠道:“我看看。”
姜瓔便把小釵遞給她。
陸云眠拿起碧蜻蜓看了會兒,收到了自己的納戒中,淡笑道:“這幾天瓔瓔換個發髻梳可好?”
姜瓔摸上自己的頭發,好奇道:“怎么了,不好看嗎?”
陸云眠搖頭,又問:“且先換幾日,可好?”
姜瓔想了想,同意道:“好。”
多打扮打扮看著確實賞心悅目一些,咳,那天晚上她不就是被陸云眠色迷心竅帶到了榻上么。
陸云眠彎唇,煙眸微瞇,她雖不擅工藝制作,不過想到瓔瓔發上會戴著她做的簪釵,心情就莫名愉悅。
還有幾天要處理姜家的事,在這幾天她或可問問姜瓔,喜歡什么樣的院子,什么樣的裝飾,畢竟她們那在那兒住一輩子呢。
姜瓔和青夫人商議時,陸云眠便在姜瓔曾住過的房間內雕著一只小釵,上好的碧玉料,只是她未曾想過這竟是一件難事。
想她劍法咒靈無一不是萬里挑一的天賦,小小的一只釵卻把她難住了。
陸云眠把沾了血的手放在帕上擦了擦,神色專注認真,至姜瓔回來都沒有發現。
“做什么呢?”
陸云眠把小釵往背后一藏。
姜瓔不以為意,把今天搜羅來的一堆小零食鋪在陸云眠面前:“聽人說你下午沒吃飯,快吃吧。”
這味道色澤,一看便是香云齋的手筆。
青夫人在姜家不過短短幾載,卻能將姜家命脈都把握在自己手中,她發話的事便沒有辦不成的。
在和青夫人說起姜家家業,行至香云齋時,姜瓔忽然停下來走了進去。
“夫人等等,我買些東西回去。”
青夫人頷首,高貴地看著那些乳糖果脯,似不懂一些普通小食而已,有什么值得可喜愛的。
姜瓔捏起一顆乳糖放進嘴里,淺淡柔軟的甜香,很像陸云眠的味道。
“夫人不試試嗎?味道很好的。”
青夫人笑道:“不必了。”
姜瓔道:“夫人不喜歡,陸云眠卻很喜歡,每次到香云齋我都會帶一些給她回去,夫人怕是從不知道她喜歡什么。”
青夫人微微詫異,這瞧著毫無棱角溫柔明媚的小姑娘竟在指責她么。
不過姜瓔并未接著說下去。
在青夫人這樣的人眼里,從來都是舍一人可救天下人,為自己大義迷戀感動,但似卻從未考慮過被她納入犧牲范圍的人。
姜瓔淡笑,對老板招了招手:“老板,把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裝起來,記得多包些乳糖!”
今天日頭甚好,晚間落了夕陽,天際一片瑰麗霞色。
姜瓔點起小燈。
燈芯汲潤了油,燃燒時發出嗶啵的聲響。
搖搖晃晃的火苗映在陸云眠清亮如水的瞳中,不知是不是太久沒用,火苗閃了一下,很快又滅了。
燈火熄滅的前一秒,天邊最后一抹余暉被吞噬,屋內陷入黑暗。
姜瓔尷尬道:“熄了,我再點一個。”
一陣摸尋,碰倒了桌上一只小香爐,叮當一聲,兩人伸手去接卻碰到了另外一人的手。
香爐滾到陸云眠空閑的手邊,她按住香爐不讓它發出任何聲響。
誰的心跳如擂,誰的呼吸亂而無序,黑暗把世界濃縮在這一方小小的屋子里,而世界只有她們兩人。
姜瓔默念書中世界不可當真,不可入世。
慌忙間又點起一盞燈,世界在豆燈微弱的光芒中重生。
陸云眠在細微的煙火中望向她。
漸漸地有什么東西生了出來。
這樣東西有別于占有,奪取,在肌膚相親時帶來的顫栗。
她向來行敏于思,在細細思量這種感情是為何物之前,她已先一步想到了這便是以后和姜瓔的生活。
世界唯有她們二人。
姜瓔從床下翻出了一套皮影和藏著的一壺酒,她小時候學過幾天,便笑著說給她整個好活。
想了許久卻只想起一個不太圓滿的故事,姜瓔便依著那個結局改了故事。
“天上兩個相愛的仙子守不住天規森嚴寂寞,約著一起下了凡隱居。”
陸云眠問:“在何處隱居。”
“在日起月落處,錦繡山河間。”
“仙子住什么地方?”
“一處青磚小院,不大好,常常漏雨。”
“仙子吃什么東西?”
姜瓔一笑:“仙子不擅俗物,地里是草盛豆苗稀。”
“好在仙子會釀酒,夏釀冬藏,賣了好換錢。”
陸云眠輕笑,問:“仙子院中種了什么花?”
姜瓔一頓,脫口而出道:“桃花吧?”
被刻刀啄傷的手指開始自愈,其間來帶一陣痛而癢的感覺,陸云眠縮了縮指尖,一時忘了自己正攜著姜瓔的手。
她啞然。
為何偏偏是桃花?
空氣中有著一絲很淡很淡的青桃香氣,是姜瓔慣用的發水味,焰火和桃花,陸云眠忽然想起幼時在閣樓中的一夜。
閣樓十分的高,而且那道窗異常窄小,更重要的是她幼時家里不種桃花。
那片桃花像是神跡一樣。
她時常還會夢見拾起桃花的那個夜晚,從火海逃離時她攥緊已然枯萎的桃花,卻還是不慎丟了它。
豆燈細細碎碎地燃燒著,落在陸云眠失神的眼中。
火焰墜落,濺起火星。
陸云眠將火焰攥于掌心,灼痛傳來讓她感到一陣快意。她指尖微顫,一顆心跳得快要越出胸膛。
沉沉的夜色中,姜瓔忽的嗅到一股濃重血腥味:“陸云眠,你在嗎?”
當傷害自己無法得到緩解時,陸云眠會下山除妖,像是把獸趕至困籠中做最后的斗爭,劍刃拼殺之下讓她感到愉悅。
姜瓔不行,她沒有蝶鬼的恢復能力,生命單薄脆弱得相一張紙,意識到這一點的陸云眠只好先離她遠一些。
用匕首,火焰先控制住自己在失控邊緣的情緒。她發現哪怕在傷害自己時,她仍想甜蜜地喚著她的名字。
每劃一下仿佛都是在多愛她一些。
瓔瓔,姜瓔。
自抑。
然而她無法自抑。
第39章 傀儡絲
隱約猜到陸云眠在做什么, 姜瓔什么也沒說,只是等她情緒平復后拿了藥替她上藥。
雖則知道陸云眠思維行事不同常人,姜瓔沒想著去改變她,只是還是忍不住要操心一下。
“睡吧。”姜瓔道。
黑暗中, 陸云眠從背后抱住姜瓔, 聲音有些發悶:“嗯。”
托青夫人的辦事效率, 家主交接一事很快辦妥, 有異樣聲音的也被青夫人以最溫柔的語氣最狠戾的手段給處理干凈了。
“家主還有事要辦, 家里便先交給妾打理吧。”青夫人道。
按事先說好的,姜瓔掛名, 青夫人依舊有一切行事之權。
“那便辛苦夫人了。”
青夫人一笑, 頗有些高深莫測的意味:“姑娘言重了, 相信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來不及思索這句話的深意, 陸云眠已拔出秋水擋在姜瓔身前。
陸云眠道:“最好不見。”
青夫人不置可否,只慈和地看著自己鋒芒畢露的女兒。
天下事,誰又說得準呢。
這次上東山神宗, 姜瓔遞交了正式的身份帖子。
姜家雖沒落了, 到底還在眾仙盟中,饒是東山神宗也不得不拿出幾分表面功夫應付。
昭法堂內坐了幾位院長,然出來迎接的還是穆處機,見著姜瓔疑惑道:“怎么是你?”
姜瓔有心喊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句少年漫中典型的中二臺詞, 不過一想化妖畢竟是某江的書而不是某點,所以直奔向了她的目的。
“誠如穆院長所見, 現在姜家的家主是我。”
“所以碧蘭草算是我姜家送給陸云眠的,你們東山神宗不能因為這個罰她。”
姜瓔說完, 按理來說東山神宗可以順水推舟做了這個人情,但他一向和陸云眠有些過節:
“我宗門弟子品行不端, 搶盜再先,便是你后來相送,也必須懲戒以示效尤,否則帶壞了其他弟子該如何是好。”
姜瓔駁道:“她已經在羅摩涯待過這么久了,你們懲戒也要有個度。”
穆處機冷笑:“我宗處理本門弟子,輪不到外人說話。”
“碧蘭草是我家的東西,我怎么就是外人了,穆院長莫不是在公報私仇。”
“姜家主不要含血噴人,本院還不至于去記恨一個小小弟子!”
姜瓔一哼,余光中掃見祁紅蝶,卻見那張向來明艷嫵媚的臉上表情有些沉郁。
穆處機還待和姜瓔爭辯,有天機院的小弟子神色慌張地走上前來附耳和穆處機說了幾句,穆處機神色大變。
“宗主出關了。”
短短五字,在昭法堂中卻引起了驚濤駭浪。
東山神宗的宗主道白真人乃化神期修為,已不理俗物閉關數年,怎么會突然出關。
正是猜測四起,穿白色道衣的女子已入了昭法堂中。
女子手執拂塵,容貌秀美,一雙狹長幽深的眼眸不怒自威。
傳聞東山神宗的道白真人在早年時不慎斷了自己的神武,從后便一直以一柄拂塵來作為手中武器。
幾位院長皆拱手禮敬道:“宗主。”
“怎么回事?”道白開口,音量不大卻很有一股威嚴之氣。
姜瓔搶在穆處機面前開了口,三言兩語地把事情說了清楚,并在最后默默補道:
“陸云眠真的知道錯了,而且已經在羅摩涯里思過了。”
道白唇角牽起一絲笑。
她那個弟子,是絕無可能認錯思過的。
“罷了,叫人把云眠帶出來,正好我有一樁事要說。”
道白目光淡淡掃過祁紅蝶,似意有所指。
有人猜宗主是為了交代傳位的事宜,現下便是在暗示他們,她心中的接班人選更意屬祁紅蝶。
“祁院長,恭喜啊。”有性子活潑的院長朝祁紅蝶擠弄了一下眉眼。
祁紅蝶只是一笑,并沒有說話。
弟子很快把陸云眠從羅摩涯中帶了出來,陪伴姜瓔許久的小團子終于一蹦一跳的消失去尋自己的原身了。
姜瓔握了握拳,不時望門口張望。
終于瞥見那抹熟悉的身影時,姜瓔站起來道:“陸云眠!”
她似乎清瘦了些,原本清柔昳麗的面容顯得濃麗了幾分,那把纖腰好像連自己都能一臂挽住。
陸云眠微彎起唇,朝她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道白微微揚首,道:“人到齊了,那我便說了。”
“瑯嬛院院長祁紅蝶,勾結蝶鬼首領陸清音,意圖殘害天下修士性命,枉為正道修士。”
“你可知罪?”道白的聲音落下,化神期修為的威壓亦跟著壓了下來。
姜瓔心口一痛,險些嘔出一口血來。
“瓔瓔。”陸云眠替姜瓔擋住威壓,看向道白的目光中厭惡更甚。
“這這怎么會呢?”
“什么?祁院長,這怎么可能呢?”
“是不是信息有誤?誰在背后亂嚼舌根,我知道了一定不輕饒!”
道白面對質疑,只是淡道:“眾仙盟盟主親筆傳信,不會有錯。”
質疑的聲音小了下去,縱使同門之誼,可那畢竟是眾仙盟盟主親口所說。
祁紅蝶鳳眸微瞇,微微勾起了唇:“宗主所言非虛,事情我祁紅蝶認下了,但我不認為自己有罪。”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放在其他人身上早被罵了千百回了。
但祁紅蝶平日人緣太好,竟還有與之交好的同門拉住她勸道:
“紅蝶,我知你一定是一時誤入歧途,現在回心轉意還來得及。”
祁紅蝶輕輕撥開師姐的手,笑道:“不是一時誤入歧途,這些事,我已經做了許多年了。”
昔年她、姜傾藍、陸清音三人為至交好友,一起游歷問道。
三人仙緣際遇各有不同,姜傾藍和陸清音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
祁紅蝶一直在思索探尋她應該做些什么,有了答案之后她選擇了一條與之前完全不同,足以顛覆她整個人生的路。
然,那又如何。
她祁紅蝶一向是雖九死猶未悔。
道白淡聲:“既然如此,那便押下來論罪處罰吧。”
“恕難從命。”祁紅蝶也是元嬰期巔峰的修士,離那化神只有半步之遙。
她要硬闖,除了道白和如今的陸云眠沒人能攔得住她。
“攔住她。”道白對陸云眠道。
陸云眠微挑了挑眉,沒有動,反而摩挲著秋水劍柄指向道白:
“入道時師尊曾問過我的劍。”陸云眠輕笑,“那時我記得我交出的答案十分讓師尊失望。”
“如今徒兒自覺劍意已成,還請師尊不吝賜教。”
道白淡聲呵斥:
“真是條不聽話的狗。”
她本想迅速解決完陸云眠再去捉祁紅蝶,誰知陸云眠居然已經至元嬰后期,一時無法快速脫身:
“楞著干什么,去敲玄冥鐘!”道白吩咐道。
玄冥鐘在東山神宗山頂,鐘鳴一響所有的弟子長老都能聽見,代表宗門能現下發生了要緊事。
東山神宗開門立派至今,一共只敲響過兩次。
情況混亂至極,神仙打架,姜瓔一個小小的筑基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生怕哪個大佬的靈力不長眼甩到了自己身上。
宗門維持百年的清靜被擾,已有不少弟子聞訊往這邊再趕。
姜瓔躲在一旁,分明看見祁紅蝶手上牽著一縷絲線。
和陸云眠在畫卷時用的絲線有些像,但又不完全一樣。重點是那縷絲線直朝陸云眠而去。
姜瓔心跳狂亂起來。
她看見的不是絲線,是久久卡著不動的攻略進度條。
誰也別想和她搶,她似乎已經看見回家的道路在向她招手了。
這幫陸云眠這病嬌小瘋子一擋,再說些什么情話,這進度條不得往前推個十幾二十的。
姜瓔使出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伸手擋在了陸云眠身后。
祁紅蝶紅唇一勾,搖頭笑道:“傻孩子。”
姜瓔:“?”
傀儡絲的絲線線直接襲向姜瓔,陸云眠察覺或會過來幫她擋下,但若是襲向陸云眠,她自認不會中招,便不會管。
卻想不到姜瓔會在這時候出來替她擋刀。
傀儡絲從始至終的目標只是姜瓔而已。
絲線剛觸到肌膚便融了進去,與此同時姜瓔的思緒也在跟著散去,她能看見,能聽見,但無法思考對話,正如一具傀儡一般。
陸云眠撤身去護姜瓔,傀儡絲卻比她更快一步。
祁紅蝶抱起如木偶一般的姜瓔,朝陸云眠飛了個媚眼:“人我先帶走了,眠眠你記得幫我攔一攔。”
陸云眠面色冷得像冰,反手擋住道白一劍。
“這便是你的劍嗎,還是如此心浮氣躁。”道白說著,拂塵如絞絲般纏上秋水。
源源不斷的弟子從外涌入昭法堂內,陸云眠鴉黑的眼睫一低,一抖劍身,凌厲劍式招招致命,朝道白要害攻去。
常人打斗多少顧及些自己,免得受傷,陸云眠完全不顧自身,只想著取道白性明。
這般瘋了一般的打法,逼得道白后退了幾步,她也終于從其中察覺到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
“你在著急。”
“真沒想到,像你這樣的人也會為了旁人動心著急。”道白評價陸云眠,如評價一把妖異不祥但趁手的劍。
如今這道攻無不克的絕世利器上終于有了一絲裂痕。
道白微嘆:“可惜了。”
有裂痕的劍,再好也只能是留不得的殘次品了。
陸云眠呼吸微促,滿眼皆是方才姜瓔沖過來替她擋下傀儡絲的模樣。
第40章 含珠墜
傀儡的狀態不知維持了多久, 姜瓔終于聽見腦海中系統上線時叮的一聲。
“宿主。”
系統的聲音像蒙了層紗,斷斷續續地聽不清楚。
“檢測到賬號被外物入侵系統正在全力修復。”
姜瓔從來沒這么迫切地想聽到過系統的聲音:“系統你簡直仙音啊,你要用多久才能修復好?”
“系統無法確定。”
“在修復期間,為了幫助宿主盡快完成攻略, 系統將盡力為宿主提供能夠清醒思考的時間。”
“宿主請要想務必”
說完最后一句漏了電一樣的話, 系統就像能量不足下線了。
務必什么啊務必。
姜瓔短暫地恢復了思維能力, 但是手腳無法動彈, 不能做出任何動作, 就連眨眼這種小事也辦不到。
還好傀儡絲使得身體感知機能大大降低,不然眼睛不得酸死。
祁紅蝶把她帶回了一處小院, 吩咐門外的侍女照看好姜瓔。
拿不準祁紅蝶想做什么的姜瓔決定靜觀其變。
祁紅蝶轉過頭, 明艷一笑, 若滿堂生輝:“對你不住, 日后你要找我算賬,我絕不還手。”
姜瓔:“”
呵,她能活到那時候再說吧。
祁紅蝶從姜瓔身上摸索出還靈珠, 找到其中與眾不同的那顆, 然后割破了姜瓔的手指。
嗅到熟悉的血液,還靈珠中聚起靈氣,是姜傾藍臨死時對姜瓔及笄時囑咐的話。
除去一些拳拳愛女之言,姜瓔劃了幾句重點:
“當年事發突然, 為娘迫不得已將琢心玉封印在你體內。”
“琢心玉臨世,必會讓天下大亂。”
“望你長大后不要怨為娘, 此事事關重大,你萬萬不可對旁人提起。”
額, 娘啊,別人已經知道了。
姜瓔瞥了一眼祁紅蝶, 祁紅蝶眼眸淺彎,笑了笑道:“她姜傾藍竟也有這么正經說話的時候。”
哪怕時過境遷,時移世易,祁紅蝶在聽到故友聲音時還是忍不住吐槽。
“小姜,你娘一直用這種語氣和你說話嗎?”祁紅蝶笑問,卻又想起姜瓔現在是傀儡狀態,有些悵惘地道,
“罷了,這不重要。”
院子里人來人往,姜瓔大部分時候都調到節能模式,并且數著陸云眠什么時候來救她。
話說她能打得過道白嗎。
這念頭剛一浮現出來,姜瓔就立馬否決了。
她對陸云眠有著迷一樣的自信,總覺得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便沒有做不成的。
果然才過夜半,院中一陣騷動,慘叫聲不絕于耳,整個院子都充斥著一股腥風血雨的味道。
門外一道血痕濺在上面,女子身形纖細,下手卻極是狠戾。
姜瓔有心喚她自己在這里,可惜她無法張口,也無法出聲,只能寄希望于心靈感應了。
好在下一秒門便被推開。
姜瓔一楞。
陸云眠原本的白衣被血跡沾染得快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血線順著秋水的劍尖滴落,仔細觀察,其實能看見她提劍的手有些微顫。
她的唇抿得很緊,濃黑的眼在看見姜瓔時才微垂下來。
過了很久,她道:“差點以為要失去你了。”
短短的一句話,由她這樣平靜地說出來,反而讓姜瓔覺得她一定是殺了很多人,走了很遠的路才找到她的。
姜瓔有點感慨,很多情緒涌上心頭,但她最想說的一句還是能不能快點幫她解開傀儡絲。
陸云眠收劍入鞘,走到姜瓔面前,用蒼白的手背撫過姜瓔的臉側。
她想問姜瓔為什么要幫她擋下傀儡絲。
難道是因為愛她么。
陸云眠輕輕嘆了口氣,擁住無法動彈的姜瓔,語調有種平靜的瘋感:
“瓔瓔愛我,我好高興。”
陸云眠纖長的指尖繞住姜瓔發絲,纏了一圈又一圈:
“可是有人會利用瓔瓔對我的愛,這便是在褻瀆瓔瓔。”
“所以,瓔瓔不用愛我。”
“我來愛瓔瓔便好了。”
陸云眠深吸了一口氣,漆黑瞳中癡戀之色漸起,似要將肺腑中都要填滿姜瓔的氣味才罷休。
今夜殺得人實在太多了,陸云眠恍惚一瞬,看見那精致白皙的耳垂,便忍不住地舔.舐了一口。
碧玉耳墜搖得人心煩意亂,陸云眠含住耳墜,聲音親昵而顯得有些曖昧的含糊:
“即使你變成傀儡,我也會一直這么愛你下去的。”
“以后我會好好保護你,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陸云眠抿唇輕笑,溫柔地把那些話一字一句地講給姜瓔聽:“那些瓔瓔不喜歡的,傷害瓔瓔的,我會全部把他們處理干凈。”
“世上再也不會有人比我更愛瓔瓔,所以為了這份愛,瓔瓔就當可憐我,一直陪我直到一起死去那天好不好?”
姜瓔人麻了。
看樣子陸云眠是沒有一點要幫她解開傀儡絲的樣子,甚至還有點高興。
我覺得這樣不好。
姜瓔試圖調動自己的表情表現情緒,但很可惜沒有半點變化。
她的攻略進度,她的回家之路!姜瓔悲傷逆流成河。
陸云眠親昵地挨了挨姜瓔臉頰,喟嘆:“這樣的瓔瓔好乖,喜歡。”
“好喜歡。”
姜瓔快哭了,可她不喜歡。
陸云眠癡迷地吻上姜瓔頸側,她好高興,現在的瓔瓔終于可以完完全全地屬于她一個人了。
真是,歡喜地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姜瓔衣衫被她扒得松散,耳邊不知聽了多少句喜歡,只盼現在能來個什么菩薩神仙能收了這妖孽。
“我可以進來嗎?”祁紅蝶在門外清了清嗓子,特意留出時間給她倆,生怕一會兒看見什么不該看見的東西瞎了自己老眼。
她年紀大了,受不住這些。
陸云眠本無所顧忌,只是不愿讓旁的人也看到姜瓔這幅模樣,替她攏好衣衫后才道:
“進。”
祁紅蝶看著兩張與故友相似的面容正如膠似漆地挨在一起,心情復雜,她還是太高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整理好心情,祁紅蝶笑道:“眠眠修為又精進了,居然能殺了道白。”
陸云眠道:“我的禁術都是為她準備的,自然萬無一失。”
看來是很小的時候就在謀劃弒師這件事了。
調侃完陸云眠,祁紅蝶正色道:“小姜身上有琢心玉。”
“哦?”陸云眠微抬眉頭,似不解姜瓔有琢心玉這件事有什么重要性,或是故意不解,“那又如何。”
祁紅蝶道:“你娘這些年一直在找琢心玉的下落,正因如此,她才去的姜家。”
“沒想到好不容易打聽到些消息,竟讓你把小姜給撈走了。”
祁紅蝶嘆了一嘆:“真不知道你們母女是不是天生的孽緣。”
陸云眠含笑道:“我壞了她的計劃么?那很好。”
祁紅蝶詫異;“你很恨你娘么?”
唉,天下之人多有病。
陸云眠想道,還是瓔瓔有趣。
“你不會恨一個路上的人。”陸云眠彎唇淡聲道,“但會討厭朝你亂吠的狗。”
祁紅蝶微冷了聲調:“陸云眠,注意你的用詞,她好歹是你娘。”
陸云眠輕笑,不置可否。
祁紅蝶道:“去眾仙盟取山河鼎,見鼎,我解她的傀儡絲。”
眾仙盟高手如云,盟主更是當下第一化神,要去取山河鼎談何容易。
祁紅蝶以為用姜瓔可以拿捏住陸云眠,豈知陸云眠是個瘋批病嬌,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不了,我要帶瓔瓔走。”
不欲與旁人多說廢話,陸云眠抱起姜瓔溫聲道。
“你準備這幅樣子帶她走?”祁紅蝶蹙眉,攔在兩人身前。
陸云眠仍彎著唇,眸中卻劃過一絲厭倦:“不然留在這兒,用瓔瓔威脅,讓我聽她差遣么。”
“我倒是愿意為了瓔瓔當她聽話的狗,可惜她要取琢心玉,我卻不會把瓔瓔給她。”
祁紅蝶默了片刻,道:“傀儡絲每逢三日就需要人血養護,否則便會汲取主人的血肉為生。”
陸云眠緊了緊抱著姜瓔的手,道:“一點血罷了,我還是給得起的。”
“你娘對琢心玉執著異常,絕不會輕易罷休,無論天涯海角都會把你們找出來。”
“正好,我也沒有打算躲,她來多少人我殺多少。”陸云眠看向祁紅蝶,“她親自來亦不外乎如是。”
祁紅蝶笑問:“那你問過姜瓔愿意一直維持這幅模樣嗎?”
下傀儡絲的是她們,可決定權畢竟在陸云眠手中。
陸云眠指尖一頓,微微笑道:“她定是不愿。”
“可我寧愿瓔瓔恨我,她現在這幅模樣讓我很是安心。”
如此,瓔瓔就永遠不會再離開她了。
無論是背后操縱她的人,她心底的秘密,那些都會煙消云散,從此只有她的瓔瓔。
問完最后一句,祁紅蝶沒有再攔她,放任陸云眠出了庭院。
她知曉陸清音和陸云眠骨子里流的都是瘋子的血液。
但有一點陸清音要比陸云眠好,那便是陸清音從始至終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而陸云眠不求甚解,只是被一時的安心所迷惑,卻尚未看清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祁紅蝶目送著人,無比地篤定陸云眠一定會回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