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Chapter 181
Chapter 181 補更
莫倫與麥考夫前往挪威首都奧斯陸, 盡量搜集與「夢想國」、任務對象有關的訊息。
本輪角色是出身普通的小鎮人。
雪花鎮在挪威北部的諾爾蘭郡，而原主瑪莎、梅杰以前去過最遠的地方是郡首府博德。
如今想要快速接觸到與魔法秘聞相關資料，無法使用金錢攻勢，也沒有家族力量的幫忙, 好在還剩一條路讓普通人有獲取信息的途徑。
支付二十克朗, 注冊成為『雪山秘洞冒險公會』的成員, 可以閱覽基礎資料。
如果運氣好趕上了十年一度的秘洞開放期，只要再交二十克朗報名費，參與探洞任務就能閱覽所有資料。
探洞任務不強制組隊。
公會與冒險者簽訂協議，一旦冒險者后續有所發現, 想要售賣資料或特殊物資時，公會享有優先采購權。
合同只能約束部分人。
由于公會無法掌控冒險者的行蹤, 也就管不了私下交易的發生。
這種情況下，公會能維持運作嗎？
在諾爾蘭郡內首府本來有公會分部, 但在三十年前倒閉了。
目前，整個北歐只剩位于挪威首都奧斯陸的公會總部在茍延殘喘。
兩人到了挪威首都后, 一共交付八十克朗又領取了探洞任務，才獲得進入資料總庫的權限。
沒有忽略收費員努力掩藏的看傻子的目光。
那好像在說1800年了, 你們不搞自然科學研究，怎么還相信山洞另一頭是魔法世界的謊言。
為探尋神秘山洞而成立的公會, 這里的工作成員卻絲毫不信雪山洞穴傳聞，就很能反映問題。
看來魔法世界與普通世界的關聯已經變得非常薄弱。
莫倫與麥考夫書海無涯苦作舟, 一卷又一卷地翻閱資料。
用了二十幾天看完所有資料, 未能發現這個世界哪朝哪代的某個王子叫做保羅霍德華。同樣, 也沒有艾羅科德爾教授存在過的痕跡。哪怕是虛構小說故事, 也不曾有符合這兩個姓名的相似角色。
找不到任務目標，「夢想國」的資料也隨著時間推進而不斷減少。
現存最早的記錄在六百年前的十三世紀, 到了八十多年前的十八世紀初期，秘洞訊息成斷崖式下降。
主要原因是看不到回饋。
史料中，95%是冒險者前去挪威雪山尋找秘洞的遭遇，而少有人成功習得魔法后衣錦還鄉。
再稀少，總有一些成功回返的實例。
否則流傳至今的就不是雪山秘洞鏈接魔法世界，而是傳出山洞吃人的可怖失蹤事件。
從已有資料可知，第一起實例發生在十三世紀。
斯德哥爾摩城的創立者比爾格雅爾，人到中年雙腿重傷，被診斷為再也無法站立。
從雪山秘洞回來的魔法師惠倫拿出了魔法礦物「水晶骨」。
不只讓比爾格雅爾雙腿復原，更是讓他重新擁有了十八歲年輕時的體能。
惠倫被認為是雪山秘洞的發現者，被稱為真正的魔法使者。
在她之前，或許還有別人成功通過奇幻山洞，但都沒有回到本世界的記錄。
她第一次展示了山洞另一頭世界的模樣。那里的通用語是拉丁文，與魔法相關則使用魔紋。
不過，魔紋無法在本世界使用，只有魔植與魔礦還能發揮功效。
「水晶骨」，一個眼熟的名詞。
莫倫與麥考夫在第三個夢境任務的死亡森林見過。
話說回來，連帶惠倫在內，六百多年的時間之內，記錄在冊的學成歸來者只有十八人。
這個概率很低，而最后一位出現在1710年12月1日，是法國人杜克。
杜克自稱1700年入洞，在「夢想國」渡過了十七年，回到本世界卻發現時間只過了十年。
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這種情況也發生在前十七位歸來者身上。無法推斷流速比，因為它在不斷亂序變化。
正是杜克之后，人們對魔法世界的興趣越來越低，因為當時發生了著名的“太陽王死亡迷案”。
1710年，杜克返回巴黎，成為權貴圈層里的紅人。
五年后，法國國王路易十四病重，召喚杜克進行魔藥治療。
杜克自信滿滿地開藥，還用上他珍藏的魔藥材料。
路易十四服用后，剛開始的確迅速擺脫虛弱狀態，但在二十天后突然一夜暴瘦，似乎被抽干了精.氣神而死。
杜克被捕，法國王室懷疑是他的藥方導致路易十四怪異死亡。
他拒不認罪，對于掌握的學識堅信不疑。
在牢里被關了一年后，自殺了。只在牢房墻上留下一行血書，「這個王朝正在走向斷頭臺，它不配得到偉大力量的拯救」。
杜克死后七十七年，即距今的七年前，1793年路易十六成了法國唯一一位被推上斷頭臺的君王。
這被很多人解讀為杜克的臨死血書是在詛咒波旁王朝，更奇妙的是詛咒應驗了。
當然，這些宮廷辛秘是法國波旁王朝被推翻后，拿破侖大權獨攬后解密的。
莫倫與麥考夫也是趕上好時候了。
如果進入這個世界的時間線提前，波旁王朝仍舊統治法國，因為杜克事件，王庭正在打壓另一個世界相關的人與事。
『雪山秘洞冒險公會』對公眾封閉，只有熟人介紹才能入會。對于沒有門路的人來說，很難接觸到這些資料。
這也是十七世紀初期開始，涉及雪山秘洞、夢想國資料斷崖式下降的另一個原因。
兩年前，公會恢復對外營業，但有些盛況一去不復返。
眼看十年一次的雪山探秘時間段已經開始，據工作人員透露前來領取探險任務的參與者寥寥無幾，只有二十一人，與百年前的動輒上百人的情況完全不同。
實際的冒險者人數比這要多，有些人就是不喜歡被公會過一道手。
公會估測的人數不如雪花鎮的接待客流量準確。等返回小鎮，截止十一月底，今年大約有七十多位冒險者來借宿或購買物資。
這一個月內，仍未聽聞哪位冒險者成功找到秘洞。
莫倫與麥考夫把各方面的情況打探清楚，決定兩人獨自入山，不與別人組隊探洞。
手握秘洞地圖。與人組隊，不暴露地圖就會拖延時間；暴露地圖存在，徒留安全隱患。
兩人又是奔著刺殺任務去「夢想國」，而非結交伙伴一起去求學。
這一去，歸期未知，不必特意拜托誰照看房屋。
原主瑪莎、梅杰在世上已無親人，也無需與誰特意道別。
擇日不如撞日。
兩人準備好所需物資，在11月29日的清晨入山。悄悄地離開小鎮，沒有驚動任何人。
麥考夫憑著原主梅杰的樵夫工作經驗，掌握了這座雪山的大致地形。
與記憶里的奇幻地圖一一對照，規劃出一條適合實際行走的路線。
莫倫把原主瑪莎飼養的大白鵝帶進了山。
不是做儲備糧，而是為探洞預備的測試動物。
三天后，兩人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地圖標示的洞口所在位置附近一百米處。
連綿霧凇奇景闖入眼簾。
無邊無垠的雪地上，一簇簇白色冰花懸掛松樹枝頭。
似大片濃郁霧氣的時間被突然暫停了，它被瞬間凍結在樹上。
霧凇的盡頭是一個“山洞”。
說是洞，但入口不是圓形，而經過人為雕刻。
用巖石鑿刻出了木門敞開的感覺，是刻出一道道的木頭紋感，非常精致。
靠近洞口，它寬約四米，高約三米。
先往里扔了一只火把。火焰正常燃燒了一會，才慢慢熄滅。
又放入牽著長繩的大白鵝，它也一直正常行走，沒有發出異樣叫聲。
兩人慢一步入內。洞內非常安靜，聽不到氣流聲，但空氣清新，一點也不渾濁。
朝前走了六米，看到一座雕像，造型是坩堝被架在了爐火上。
坩堝位置偏高，距離地面兩米。
普通人路過雕像，只能看到鍋底。要瞧清鍋內有什么，必須搬一塊石頭墊腳，站上去打量。
莫倫瞧著這一幕，它與通關獎勵的字條提示，部分對應上了。
“「白色巨人默默矗立，遠望懶鬼與怪物的狂歡。霧氣深處的小木屋，巫師剛剛離開，千萬不要打量他的坩堝」。暫時不清楚‘懶鬼與怪物’指代什么，其余部分基本吻合。”
麥考夫：“「白色巨人」是雪山，「霧氣深處的木屋」是霧凇盡頭的石刻木紋山洞入口。洞里沒有人，而有一座坩堝雕像。”
說著，看向雕塑旁的石塊。
一個人能搬動它。它高約0.3米，只要站到石塊上，就能瞧一瞧坩堝內的情況。
兩人對視一眼，搖搖頭，直接往里走。
既然提示說了不要打量坩堝，聽勸的不多此一舉了。
說來也怪，這個山洞冷寂無生氣，但它異常干凈。
地面一塵不染，洞壁光潔，是某種從未見過的巖石。
走了三四個小時，地勢先低后高，似乎走出一個V字形。
莫倫一直牽著大鵝。
鵝前，人后。一路走來，洞內黑黝黝的。
忽然前方百米冒出了閃爍白光。正在此時，她覺?*? 得手上一輕。低頭只見大鵝憑空消失，僅留了一條完好無損的牽引繩。
麥考夫立刻取出指南針。指針在瘋狂亂轉，證明這里的磁場異常混亂。
異常，說明兩人距離目的地近了。
提高警惕，前往發光位置。
靠近后，發現巖壁鑲嵌了七顆類珍珠球體，它們構成一個圓形。白光從圈內發出，它凝成了一根魔杖造型的虛像。
麥考夫念出了通關獎勵的后兩句，“「偷走巫師的魔杖，潮汐起落間，它指出前往海市蜃樓的航路。當你抵達夢想國，切記遵守規則，否則將永遠迷失回家的路」。”
*
*
禁魔森林，古木參天。
史密斯一家住在森林邊緣。
年齡最小的艾比趴在窗臺上，透過窗簾縫隙觀察外面的情況。
一隊紅衣人戴尖頂帽，騎著馬朝著森林內而去。
艾比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生怕引起路上騎兵的注意。
哪怕她只有八歲也知道這伙人惹不得，紅衣尖帽子們有一個正式名稱——獵巫軍。
半年前，她親眼看到獵巫軍燒死了一個疑似魔法師的老頭。
聽祖父說，他小時候也期盼過去「阿德加斯魔法學院」上學。不等他長大，夢幻大陸上的魔法能量卻全部消失了。
“踏踏踏——”
獵巫軍的馬蹄聲漸漸遠去，依稀還能聽到他們放肆地交談。
A:“都說禁魔森林里藏匿著魔法頑固分子。我來這里巡邏三年，一個都沒遇上，真是晦氣。”
B：“不是說新手運氣好，我調來這個駐地不滿十天，一定能成功抓到人頭。”
C：“你們快看，前面有只白鵝，它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不是說禁魔森林沒有動物嗎？”
D：“管它呢，這鵝好肥！今天我們有口福，可以加菜啦！我去把它抓起來。”
說著，D就取出背上的箭支，朝著大鵝射去。
下一刻，一箭落空。
大鵝撲騰著翅膀飛了起來，快似閃電，朝著射擊者的腦門狠狠啄了過去。
第182章 Chapter182
Chapter182
山洞內, 巖壁白光形成了一根虛體魔杖。
莫倫與麥考夫決定聽從獎勵文字的提示，“偷走巫師的魔杖”。
推測通過觸碰“魔杖”，能夠獲得抵達「夢想國」的正確路線。
兩人各自伸出右手，虛握住了魔杖幻影。
霎時間, 整個山洞的空氣扭曲。
沒有地動山搖, 但能看到氣流翻騰, 就似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洶涌起伏。
一段虛影出現在半空中。
開始時顯示茫茫宇宙，隨即聚焦在到一顆藍色星球上。
不是地球，這顆星球更藍，它的海洋覆蓋比例更高, 而只有一塊完整龐大的大陸。
陸地形狀居然酷似一只豎起的眼睛。
鏡頭被拉近，快速呈現出大陸的具體地形地貌。
最后定格在陸地中央, 也就是眼球的瞳孔中心，那里飄揚著一面旗幟「阿斯加德學院」。
虛影景象到此為止, 白光驟然變暗。
莫倫與麥考夫只覺眼前一黑，腳下忽地起風。
再過一秒, 空氣與光線都變了。
兩人憑空出現在了森林里，四周是參天古樹, 環視一圈，哪還有山洞的蹤影。
這是成功到達「夢想國」了嗎？
無人能夠詢問, 這片森林非常安靜。
觀測日照，感受氣溫, 再看植被的生長情況, 目前應該是春季。
不過, 魔法世界的事情能用一般經驗去推斷嗎？
眼下只能從閱覽過的資料中獲得一些訊息。
前十八位順利返回故鄉的魔法師都留下了各自的夢幻大陸游記。
其中十人提到初至異界時的場景。沒說山洞內發生什么, 只說最開始會進入一個名為「禁魔森林」的地方。
出于不知名原因，這片森林無法使用各種魔法。
對于從異界來的新人而言反而有利, 可以幸免于各種傷害力巨大的攻擊。
森林不只禁魔，也沒有動物。
新人可以任選一個方向，沿著水流走出森林。
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住的本地人都很友善。
從長相上，與歐美人沒有區別，但說拉丁語的口音上會有些許不同。
流通貨幣可用金銀。
建議冒險者攜帶碎金碎銀前往異世界，作為初始資金。
兩人把原主留下的值錢物品都變賣了。
扣去查資料的花費，錢不多，只有20克黃金與50克白銀。
歷代游記都沒有標注物價，似乎在這里生活很輕松。
異界來的冒險者只要找到遍布大陸的「阿斯加德學院」相關商店或聯絡點，報上來歷，就會被專門負責接引的助教帶去學院。
真有這樣簡單嗎？
莫倫與麥考夫存疑，暫時不準備透露異界來客的身份。編造虛假來歷，之后對外說是來自在大陸北側的卡拉姆鎮。
這個地點是在杜克游記里看到的。
杜克離開夢幻大陸時，是夢想歷788年，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情況？
三個小時后，順著河流，向東走到森林邊緣。
按照游記，這里該有一個熱鬧的日出村。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春季正是農忙時，可以看到農夫們在田間揮灑汗水。
眼前的場景卻與記錄相差甚遠。
撲面而來的是蕭索與肅殺。
掃視一圈，中午沒幾戶人家冒起炊煙，全都閉緊門窗，似乎有什么壞事剛剛發生。
兩人頓生警覺，沒有冒然入村，而是選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爬了上去。
取出望遠鏡，觀察這個村莊的具體情況。
不多時，視野范圍內出現了三個身著紅衣、頭戴尖帽且攜帶冷兵器的男人。
這是什么組織的制服？
麥考夫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這種造型特殊的服裝居然沒有被記錄到游記里，它所屬組織該是近期創立的。
這群人神色囂張，而過去的熱鬧村莊變得噤若寒蟬。
這種變化通常與高壓.統.治相關，是當地領主出了問題，還是更大范圍發生的動蕩？
三個紅衣人走出村子，朝著大樹方向來了。
樹上，麥考夫與莫倫都放緩了呼吸，不讓地面上的人群發現蹤跡。
就聽紅衣人們在罵罵咧咧。
瘦高個：“我就不信了，把這里掘地三尺還找不出那個養鵝人！”
小胡子：“還要查啊？我們都找了三個多小時，那只鵝說不定是野生的。”
瘦高個：“怎么可能是野生的，自從有歷史記錄以來，禁魔森林就沒有活的動物。這只鵝一定是附近村民養的，不是日出村，也是其他三個方位的村民。”
方臉：“也不一定是村民，說不定是巫師呢？要是一只普通的鵝，托馬斯四人吃了它，怎么會原地暴斃。”
小胡子與瘦高個連連點頭。他們的神色不慌亂，反而興奮起來。
小胡子：“嘿嘿！我一定要抓到巫師，今年的獎金就有著落了。”
高個子：“這年頭，巫師越來越難抓，我想要的紅寶石獎勵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到手？”
方臉也精神一振，“走走，先去北邊的指北村查一波，把可疑分子挖出來。”
三個紅衣人加快腳步走遠，解開了系在拴馬樁上的韁繩。
他們騎著高頭大馬朝著北方飛馳而去，揚起了一地灰塵。
樹上，莫倫與麥考夫神色凝重，偷聽到的這段話信息量巨大。
獵巫！
這種事居然讓兩人趕上了。
在一個人盡皆知魔法的世界，居然有組織在堂而皇之地獵殺巫師。
做不恰當地類比，就是在人人信仰上帝的地方，獵殺牧師。
那說明麻煩大了。
這個世界必然發生了某些不被山洞另一邊知道的巨變。
莫倫想起一件事，壓低聲音耳語，“杜克被關到巴黎監獄，臨死前的那句血書不一定是詛咒波旁王朝。”
麥考夫認同地點頭，“他指的可能是夢幻大陸持續了近六百年的托特帝國走向末路。”
歷史上，杜克被指開錯藥方，謀害了路易十四。
他拒不認罪，被關一年后自殺。當時所有人都認為他選擇死亡是承受不住牢獄折磨。
現在結合夢幻大陸的巨變，卻能有不一樣的解讀。
或許，杜克在牢中認識到魔法世界有變，讓他捎回家鄉的魔藥變質，才會導致自信滿滿的醫治方案失效。
那句血字「這個王朝正在走向斷頭臺，它不配得到偉大力量的拯救」，指的是腐朽的托特帝國。
兩個世界存在不穩定的時間差。
杜克離開魔法世界時，此地可能尚未大亂。王室與魔法學院相互合作，交叉掌握了權力與力量。
如今，不是帝國改朝換代，而是對曾經廣泛存在的巫師進行獵殺。
麥考夫有了猜測：“敢這樣做，只有兩種可能。武力值高于魔法的力量被創造了出來，或者魔力存在的根基消失了。”
莫倫更傾向于后者。
從三名紅衣人佩戴的是劍而非槍，可以猜測熱.武器的發展進度不夠快。
魔法根基動搖了，對于完成終極任務的利弊暫時不明。
不過有一個大坑近在眼前。
莫倫：“聽那些人的意思，在森林發現一只疑似家養的鵝，那只鵝被他們的同僚獵殺吃了，似乎引起中毒癥狀導致死亡。那些人正在全力搜捕的殺人鵝飼主，咳咳，好像是我。”
麥考夫無奈微笑，“您想得沒錯，99%的可能性通緝犯正是我們自己。”
如果是平時，他會說這是誣告。家養的白鵝，飼料來源清晰，怎么可能帶毒。
今天不一樣。
那是穿越了時空的鵝，鬼也不一定知道它發生了什么變異。
這些紅衣服說吃就吃一只看起來是被飼養的鵝，完全不提前征求飼主的意愿。
麥考夫：“病從口入，有些人死得不冤。”
莫倫沒有負罪心情，只是大鵝以身殉道的毒殺案給本就不明朗的形勢更添難度。
兩人還沒弄清魔法變故，又背上了殺人罪名。
本想去村莊借宿打聽情況，現在必須暫緩。這種時候陌生人出現在村莊附近，約等于把「快來抓我」、「我是嫌疑犯」寫在臉上。
“我們人生地不熟，現在也找不到接引助教了，不如先在禁魔森林躲三天，再看情況見機行事。”
莫倫給出這個提議，是準備的面包還剩三天的量。
森林有活水與野果，可惜無法打獵或捕魚去獲得更加豐富的食物種類。
在走出森林之前，兩人檢查了隨身物資，全都沒有因為時空變化而變異。
也許，只有生命體會出現表面看不出的改變，正如大白鵝。
想到這里，冒出一個擔憂。
莫倫：“那些紅衣服不知用什么標準判斷一個人會不會魔法？是全靠瞎猜，還是有特殊檢驗工具呢？”
麥考夫搖頭，“希望不存在后者。”
說是如此，他知道越是不希望的事，越有發生的可能性。
兩人需要更謹慎些，不了解紅衣服的戰斗力之前，不要發生正面沖突。
這就暫時撤回森林。
虧得此時氣溫適宜，要是冬季的話，露宿野外就是挑戰凍死的代名詞。
接下來三天，兩人時不時偷摸到村莊邊緣觀察情況。
沒有再看到紅衣服們，村莊的氣氛也相對活躍了一些，能看到街頭有人出沒了。
兩人的爬樹偷聽仍在進行中。
從村民們的對話里拼湊大概，那些獵巫軍沒能在禁魔森林附近村莊有所收獲，索性擴大搜查范圍，先朝西南的小城方向去了。
獵巫軍走了，難保不殺一個回馬槍。
莫倫與麥考夫決定打時間差，今天下午就進村，找幾個合適的人了解情況。
這樣做必然要冒風險，說不定村里有紅衣軍的線人，隨時會去通風報信。
兩人卻不能在森林繼續久留，干糧已經消耗完了。
這就折返回近三天暫時居住的山洞，準備把所有存在痕跡抹去，但在林中遇上了異常響動。
“生不逢時啊！哎——”
遠處隱約飄來蒼老的聲音，“這世道真是越來越差了。費迪魔法師，我來看您啦。等我死后，也不知您是否寂寞啊？”
蒼老的聲音開始絮絮叨叨，但始終沒有第二個聲音回話。
莫倫與麥考夫躡手躡腳地靠近。
等到相隔二十米，遠遠看到一個背脊佝僂的老頭在對著一棵樹說話。
樹，默不作聲。
老頭瞧著樹：“你死了六十年了，現在是不是已經轉世去了魔法興盛的世界？否則怎么一次也沒來看過我這個老伙計呢？還是說你早就忘了你曾經救過我的命？我把你的尸骸樹葬，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禁魔森林仍舊安靜。
老頭習慣了無人回音，但還是嘀咕了一句，“你吱一聲也好啊。”
風靜，樹停。
下一秒就聽“吱——”一聲響起，刺破森林的死寂。
老頭瞪大眼睛，揉了揉耳朵，他似乎聽到了“吱”？
麥考夫快速側頭，看向躲在灌木叢里的莫倫，挑眉以眼神詢問：「你吱什么啊？！」
莫倫一臉鎮定。
放心！她有自己的節奏。已有一個套話的好計劃，名為「幽靈來了」。
第183章 Chapter183
Chapter183
“誰？”
老佩索警惕地打量四周。
下午兩點, 陽光斜照。光天化日之下，是誰在發出“吱”聲？真是老伙計的幽靈回來了嗎？
“吱——”
灌木叢后，莫倫又吱了一次。
她沒有再隱藏行跡，而是揮開頭頂的樹枝, 站直了身體。
不給老頭質問的機會, 她已經激動到眼角含淚。
語氣發顫, 步履蹣跚地靠近那棵大樹，“找到您了！我終于找到您了！費迪魔法師！我終于完成杜克老師的遺愿了！他的亡靈終能安息！”
莫倫幾近泣不成聲，伸手想要觸碰樹葬的大樹，又感不可置信地側身問老頭, “您是親自安葬費迪魔法師的吧？不會弄錯他的安息之地，對吧？”
“對、吧？對的。”
老佩索看到陌生人, 原是精神緊繃。
他祭拜魔法師被人瞧見了，而這年頭沾上魔法相關就是觸發連招——被捕、入獄、判刑、處死。
擔憂很難超過一秒。
原因無他, 這姑娘看起來比自己更瘋。瞧她哭的，是動了真感情, 否則怎能眼淚與鼻涕齊飛？
莫倫得到回答，多一眼也不看老頭, 一邊擤鼻涕一邊在大樹前單膝跪下。
對據說安葬了費迪魔法師的大樹絮絮叨叨起來，“我與梅杰從極北之地開始一路尋找, 艱難地躲避獵巫軍的魔爪，終于見到您了……”
老佩索眼看對方聲淚俱下, 而且把他當成空氣, 很難不懷疑這姑娘的精神還正常吧？
這樣一想, 他卻更放松了。
不正常就對了！如今與魔法沾邊, 還能有幾個正常人呢？
莫倫張口就來，信口開河地編起了故事。
大綱簡單概括幾句話。
她與麥考夫是魔法師杜克晚年收的學徒。
杜克臨死心愿是再見好友費迪一面。讓學徒去找人, 生要見人，死要見墓碑。
故事的細節保證生動。
交給挪威公會的錢不能白花，那些史料不能白查，這會取材十八位學成歸來者的異界大陸經歷。
唯一的缺點，本次自備的催淚辣椒水太辣了。
這玩意加在菜肴里是好調料，但用在眼角，簡直就是酷刑，眼淚與鼻涕根本不受控！
灌木叢后，麥考夫哭笑不得，原來這就是「幽靈來了」計劃。
兩人需要找到合適的人打聽消息，但在獵巫盛行的高.壓環境下，難以尋找問話對象。
莫倫的這招，除了對臨場反應的考驗演技有極高要求，沒有別的缺點。在沒有第四人存在的森林區域，如果老頭不合作，可以盡情說服他，軟硬不論。
當下，瞧著老頭的神態是漸漸卸下了防備，不枉費莫倫使用了苦肉計。
麥考夫知道該怎么配合演出。
他也走出灌木叢，一邊假裝抹去眼角不存在的眼淚，一邊對著老頭道謝。
“謝謝您安葬了費迪魔法師。”
麥考夫道歉，“剛才吱了一下，不是有意嚇您，瑪莎和我都太渴望完成老師的遺愿，沒能緩過神來。”
老佩索聽清了瘋姑娘絮叨的內容，不再意外又冒出了一個人。
他想到什么，立刻有了猜測，問：“你們是最近聲名大噪的「毒鵝殺手」？”
麥考夫暗道這又是什么離譜稱號？
更離譜的是對于自己被冠上奇怪稱呼，他居然見怪不怪了。
“是的，可不是我們殺的人。”
麥考夫干脆利落地認了，仿佛非常信任老頭而毫無防備地說起獵巫軍的壞話。
“大白是我們養的鵝，在進入禁魔森林后走散了。沒想到那些紅衣服惡魔連一只鵝都不放過。大白吃過魔藥，誰吃了它，很可能會出事。那些人偷獵，死得不冤。”
麥考夫說得義憤填膺，“這幾天，我們只能躲在森林里，您清楚那些家伙的動向嗎？”
老佩索聽到有人罵獵巫軍，只遺憾對方的言辭不夠激烈。
“獵巫軍應該沒時間抓毒鵝飼養者。聽說紫花城被叛軍偷襲，這群人都被調過去支援作戰。”
麥考夫不奇怪會聽到代表混亂的勢力興起。
獵巫發生了，魔法世界的根源很可能已經毀滅，怎么可能不混亂。
他開始向老頭套話。
順著莫倫編的故事，說是為了找到費迪魔法師的蹤跡，從極北而來多是穿行森林，很少去城鎮。
兩人拜師時，杜克老師已經纏綿病榻，也沒能向他學到太多知識，還請老頭說一說外面具體的情況。
隨著麥考夫的有意引導，從老頭口中拼湊出這個世界的現狀。
夢幻大陸有史記載七百多年，向來充斥濃郁的魔法元素。
對比一些星球有地核結構，夢幻大陸也有本源魔核。
六百年前，托特帝國成立。
比帝國更早建立的是阿斯加德學院，它被視為最好的魔法學院，傳說它與高階位面有關聯。
準確地說，這里的阿斯加德學院是分院。
當魔法師決定探索更高深的魔法時，可以通過學院前往另一個時空。
夢幻大陸的孩子出生后，七歲時會進行首次免費測試，是否具有魔法天賦。
未免誤判，從七歲～十八歲都提供每年一次的免費檢測。測試結果能為將來的求學求職提供方向參考。
過去，有無天賦的人數大約對半開。
其實能成為頂級法師的人僅是少數。
普通巫師與普通人的差異也不大，大家混居生活，使用魔法為生活提供便利。
大約兩百年前，人們發現高階魔法師的數量減少了。
“當時，沒人意識到那是世界本源魔核逐漸消失的開始，與高階位面的聯絡也變得異常艱難。”
老佩索恍惚地回憶著，“直到一百年前，托特帝國統計局發現天賦者與普通人的比值銳減到了1:1000。這才推測是魔核出事了，喬特(*&T\托特，那個該死的更是踩了一腳加速器！”
麥考夫與莫倫對視一眼，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老頭咬牙切齒念出的名字，他的中間名發音奇怪，不是拉丁語。
莫倫想起了人皮書一直以來提醒任務者注意不要暴露身份。
曾經猜測不能透露姓名的原因，可能是姓名可以被用來施咒。
這個中間名，是魔法名嗎？要如何獲得？
她問老頭，“這些年，還有人起中間名嗎？”
老佩索：“沒意義了。所有魔法學院被八個霍德華下令鏟平，無處再能完成魔名儀式。就算個人私下起名，也得不到魔核回應，不會增強魔力意識了。”
莫倫暗暗記下。
中間名是通過魔法學院的某種儀式獲得，起名后與這個世界的魔法本源有了聯系，約等于獲得某種世界意志的承認。
如今魔核消失，個人自己起名也無效了。
另外一個重點，老頭提到了“霍德華”，與她本次刺殺對象是同一個姓。
夢幻大陸上，持續了六百年的托特帝國，國王姓托特。
現在變成了霍德華下令，改朝換代是已經發生了，還是割據分裂中？
莫倫引導老頭詳說：“對喬治托特踩下加速器的那件事，您知道哪些公眾不知道的內情嗎？”
老佩索：“費迪魔法師沒告訴我太多，我與大伙知道的一樣，只知道那家伙與「寄生靈」勾結，為魔核的消失火上澆油。”
寄生靈？
麥考夫聽到這個說法，下意識聯想到了死亡森林幽靈，一種通過寄生人類而活的詭異意識體。
麥考夫：“現在該不會還有「寄生靈」吧？”
老佩索搖頭，“應該沒了，我沒聽到相關案件。八十年前，科德爾教授發明的滅巢陣，應該將它們都摧毀了。”
麥考夫無法不注意到“科德爾教授”。
這是他的本輪任務對象嗎？但相隔八十年，這人還活著？
繼續引導老頭把知道的事情說出來。
問答中，得到了一些待進一步查證的消息。
一百年前，托特帝國的喬治國王與寄生靈勾結被踢爆。
寄生靈不是本土物種，它來自時空夾縫，沒有實體只有意識。
據說喬治國王意識到世界本源魔核出問題后，設法通過別的方法提升魔力。他發現讓寄生靈暫住腦海，能起到增幅效果。
最初，喬治叫它「幻靈」，不知道它的寄生噬主屬性。
幻靈以紅色巢穴為家，群居生活。它表現得沒有智力，好似單純的能量體。
喬治還讓托特王室與親信也使用了「幻靈」。
不用十年，只用了短短八個月，托特帝國高層集體被寄生。自身意識被吞噬，軀體里住進了另一個意識。
阿斯加德學院發現后，與寄生靈展開了漫長的二十年戰斗。
最終，科德爾教授的滅巢陣把寄生靈連根拔起，全部消滅了。
那卻不是愉快結尾，魔核能量消亡的絕境型問題擺在了面前。
當時，托特帝國因為國王作死而崩塌解體。
各方勢力并起，都打出了解決魔法生存困境的旗號。最后是保羅霍德華勝出，建立了霍德華王朝。
那是七十年前的事情。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么，在保羅加冕登基的三天前，阿斯加德學院一夜間變成廢墟，學校里的師生全部消失。
保羅下令追查，一年后給出了結論。
阿斯加德學院的所有人拋棄了魔核消失的夢幻大陸，前往了另外的世界。
又過了三年，他下令不得王庭允許不能使用魔法。
魔核的消失讓大陸的生態系統發生變化。如果在空氣里所留不多的魔力能量讓巫師消耗了，會影響到動植物生長。
再過三年，獵巫令開始了。
同年，年僅三十五歲的保羅霍德華暴斃。
他的弟弟繼位，在帝位上待了七年，也是忽然暴斃。
由另一位弟弟繼位，這次是做了十年國王，突然死亡。
相似的事一直在霍德華家族中發生，很難不讓人認為是魔法師的詛咒，獵巫行動變得更嚴酷了。
對于霍德華一族來說，好消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詛咒力量似乎減弱了。
繼承王位者能活得越來越久，但是仍未有哪一位國王在位超過十三年。
從七十年前霍德華王朝建立，至今換了八個國王。
現在的國王叫卡特，他還年輕，只有二十七歲，沒有孩子。也就無從談起有大王子保羅霍德華。
話到此處，老佩索堅持認為夢幻大陸的魔核依舊存在，只是暫時休眠了。
“對霍德華王朝的王位詛咒仍然生效，說明魔核還有重新煥發生機的可能性！”
麥考夫與莫倫卻陷入沉默。
好消息：發現了兩人的任務對象。
壞消息：如今人都像是死了的樣子。
要怎么殺死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這背后必有問題，要繼續深挖。
第184章 Chapter184
Chapter184
在深挖真相之前, 需要解決一個小問題，如何在夢幻大陸生存下去？
莫倫與麥考夫是異界來客。
非法黑戶，僅憑持有的20克黃金與50克白銀，無法維持接下來十個月的生計。
向老頭打聽, 哪些工作不會被查身份證明？不會招來獵巫軍的排查？
老佩索表示很難。
像是禁魔森林附近的村莊, 以前屬于與魔法學院關聯密切地點, 是被獵巫軍重點關注的對象。
原因簡單，從前常有來自其他世界的魔法學徒，通過禁魔森林進入夢幻大陸。
偏遠村鎮，獵巫軍倒是不常去, 但當地人大多不歡迎沒有擔保的陌生人長期借住或定居。
繁華的大城市人口流動速度快。人與人之間不熟悉，也不在意多一個陌生面孔, 但獵巫軍經常排查。
想要入職一份體面的工作，必須被重重核查身份。哪怕你能拿出一大筆錢搞投資, 也要核實你的背景。
老佩索：“只有混亂地帶魚龍混雜，才沒人在意你們的身份來歷。距離這里最近的混亂區域是「廢城」, 車行大約五天。我本來要去送貨，你們要是想去的話, 我可以順路送你們一程。作為車資，你們多說一些魔法往事就好。”
“謝謝您！”
莫倫欣然接受建議。
魔法消亡、獵巫盛行、王位詛咒……這些因素疊加在一起, 夢幻大陸不存在混亂不堪的區域才怪了。
亂才好，渾水更便于摸魚。
麥考夫也微微頷首。
對于安全問題, 在穿行山洞之前, 兩人預備了一些便攜式武/器, 可以先應付一陣子。
老佩索：“今天就出發吧。趁著紫花城叛亂, 獵巫軍沒空管附近的事，你們早走早好。”
事不宜遲, 三人離開了森林。
老佩索直接往西南方駕車。
途中很熟練地找旅舍借宿。他對這條線路很熟悉，做了五十年的送貨人，專送木制貨物。
六天的行程，讓莫倫與麥考夫更清晰地觀察到夢幻大陸的現狀。
自從有史記載的六百多年間，魔法滲透了人們的日常生活。
沒有天賦的普通人也早就習慣了它，它更似一種能源。
莫倫感受更深，她想到了久違的電力時代。
穿越19世紀后，最初很不習慣退回到了非電力時代。
實驗室可以制備電池，供應一定量的電，但那與電能滲透生活方方面面是完全不同的。
一座現代化城市停電時間過長就會陷入全面癱瘓，而魔法之于夢幻大陸就像電之于21世紀。
這里的人早就習慣了由魔法為能源的生活方式。
七十年前，巨變發生。
魔核消失，魔紋失靈，所有相關設備系統都陸續不能使用。吃穿住行，每個方面都受到巨大影響，無異于讓世界停擺。
那時，新的王朝建立。
保羅霍德華非但沒有組織人手進行發明創造，以新能源與科技體系去代替魔法，反而搞起了獵巫。
莫倫認為霍德華王朝其實命很硬。
在接連七任君王暴斃的情況下，居然還能茍延殘喘地統治著整片大陸，是缺少天降猛人的毒打。
天降猛人與兩人無關。
在了解廢城的生活水平后，發現備用金只能支撐兩人生活一個月。眼下，亟待找到維持生計的工作。
作為一座以混亂出名的城市，少什么都不會缺少尸體，這里殯葬業的生意不會差。
莫倫準備重拾老本行，去殯儀館找兼職。
雖然很多尸體是被扔到亂葬崗，但總有部分死者要稍微體面地下葬，那就需要入殮師。
如她所料，殯儀館長期招聘死亡化妝師。
要求立即上崗，每天工作十二小時，能夠長期夜班，做九天休一天。薪資十天一算，10布羅/十天。
依照本地工資待遇，這只能算是中下水平，但殯儀館有一項福利，能夠提供免費的員工公寓。
由于殯儀館位置偏遠連著墳地，員工公寓的面積寬敞，配備獨立衛浴，還允許拖家帶口。
莫倫應聘當天，沒讓她準備一分鐘，當場進行了給新鮮尸體化妝的考核。
那是一具被馬踢飛的尸體。死者仿佛破布娃娃，不只要對她做面部修復，還要做軀干縫合。
莫倫憑著過硬的專業技能，將尸體修死如生，甚至讓殯儀館老板開出了每周加工資1布羅的優待。
這樣一來，在抵達廢城的第二天，她帶上麥考夫順利的拎包入住了貼近大自然的墳景房。
這給了麥考夫靈感，像他這樣三無人員（無學歷、無背景、無身份），而有著相對強壯的體格，很適合應聘搬尸工。
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接觸各類死亡，弄清整座城的勢力分布，以及與有無異狀情況發生。
他去應聘當天也被成功錄用。薪資卻很低，4布羅/十天，只夠一個人溫飽。
如果沒有莫倫提供的落腳點，這對他來說會是一份艱難的臨時工作。
“感謝您的收留。”
麥考夫第一次領取搬尸工薪水的當天，特意采摘一捧明媚盛放的野花，又捎了一車舊報紙雜?*? 志回家。
“比起飲用那些劣質酒水，也許您更愿意閱讀報刊來慶祝我們暫時在這個世界安頓下來。”
莫倫輕嗅了五顏六色的花束，淡雅清香為墳景房增添了一抹生機。
她微笑點頭，對舊報紙這份賀禮非常認同，“這份慶祝禮物，您買得非常好，我很喜歡它的實用性。獲得更多資訊對完成最終任務有幫助。”
這十天，兩人不只是完成手頭工作，也在進一步深入認知夢幻世界。
莫倫從殯儀館同事處打聽消息。
比如，殯儀館有一條禁令，不允許開口直呼員工姓名，只允許使用代稱。處尸體時也盡量不稱呼死者姓名，而是使用編號。
每個禁令的背后總有它們形成的原因。
這條與舊時魔咒有關。
夢幻大陸的人絕對不能輕易泄露全名，尤其是中間魔名。通常只有自己清楚，連父母也不一定知曉。
因為通過它能鎖定一個人的靈魂意識，是很多詛咒生效的必備條件。
交換中間名代表雙方的關系無比親近，近似絕對信任。
莫倫立刻捕捉到關鍵點。
疑似本輪的任務對象，霍德華王朝的開國君王保羅，他似乎遭遇了嚴酷的詛咒，歷任繼位者都會暴斃。
那是否表明保羅霍德華的中間名外泄了？
這時就體現出廢城的自由了。
與外面因為獵巫而起的言論管控不同，只要不觸犯殯儀館禁忌，大家可以暢所欲言。
莫倫從同僚口中獲得了一堆八卦消息。
首先確定越高深的詛咒要求越嚴苛，對帝位的詛咒，百分之九十九需要獲得開國帝王的中間名。
保羅霍德華不是平民出身。
在托特帝國崩塌前夕，霍德華家族是其南部附屬國的當權貴族。
保羅是小國國王的長子，被當地人稱呼為大王子。傳言中，他卻不受父王喜歡，很難繼承王位。
保羅十五歲離家出走，沒人知道之后的七年在他身上發生了什么。
他二十二歲起兵，勢如破竹，戰無不勝，六年之后成功問鼎稱帝。
他沒有走得親近的朋友，也沒有異性或同性戀人，孤家寡人是對他最好的注解。
這種人的中間名怎么會外泄呢？
真相無從獲知。
坊間傳言，在保羅不為人知的七年里一定發生過某些事，他也許與某人交換了真名。
莫倫與麥考夫交換了這個訊息，隨之提出另一個問題
——兩人要殺死任務目標，是殺死軀體即可嗎？還是要滅殺靈魂？
莫倫：“如果是后者，恐怕必須獲得目標對象的中間名，那要怎么查？”
麥考夫猜測：“既然取中間名需要通過魔法學院的特殊儀式，我不信學院沒有留后門。至少有三成的可能性，夢幻大陸存在一件極其稀有的魔法物品，它能夠讀取每個人的全名。”
莫倫點了點頭，“不過，我認為知道它存在的人極少，而啟用它的限制條件也一定很多。現在不知道去哪里找它，更不清楚在魔核消失七十年后，它還能不能用。”
“如果能找到，總有1%的希望獲得使用方法，畢竟魔法傳承者不是死絕了。”
麥考夫搬了十天尸體，也弄清楚了廢城形成背景。
廢城，從前叫作『瑪格麗城』，城主瑪格麗是一位大魔法師。
這里曾經是魔法交通工具的主要生產城市之一，遍布大大小小的工廠作坊。
世界的本源魔核消失后，魔法物品并非在一夜間不能使用，仍能汲取殘存在空氣里的魔力。
另一方面，魔法師失去了對魔紋的操縱能力，無法再完全操縱魔法物品。以魔法飛毯為例，它還能啟動，但往哪個方向飛就不受控了。
這勢必造成嚴重的安全問題。
保羅霍德華登基后的第七年發布獵巫令，與此同時也下達了全面銷毀世上所有魔法物品。
魔法師當然不愿意，這等于要放棄自保手段。
在之后持續了幾十年的斗爭中，類似「廢城」這樣的混亂之城就出現了。
現有總計二十二座混亂城，原本多是魔法物品的主要制造銷售地。
后來被霍德華政府逼到走投無路的魔法師避入其中，再有其他各類的叛亂勢力也來了，而像是流民、各種通緝犯陸續到來。
魔法工廠早就關停，老一批的工匠大多去世，但所生產的魔法物品說不定還有庫存未被發現清。
魔核的消失讓人們無法再實際使用魔法，有些人卻還在堅持學習純論，像是如何制作魔法道具。
麥考夫：“據說那些人就藏在類似廢城的混亂之地，其中說不定有人獲得了神奇道具的傳承。”
“希望我們能遇上一二。”
莫倫清楚期待好運降臨沒用，不如主動尋覓，那就要從古怪之處入手。
她問：“這幾天，您有遇上奇怪的尸體嗎？”
麥考夫：“明天可能會遇上。”
莫倫眨眨眼，玩笑問：“您什么時候學會了預言術？”
麥考夫笑著搖頭，“只是直覺。今天下班時，工頭老哈克通知我明天一早去搬運『大蒜人』。說是最近一個月，已經第九次接到這類活，有一批冒著蒜味的無名尸體暴斃街頭。前后加起來已有32位大蒜人，但不清楚死因，死者的表面都沒有致命外傷。”
莫倫沉吟，“蒜味，有點意思。”
除去魔法元素之外，夢幻大陸自然規則與現實世界相同。冒出蒜味的死者，通常要考慮是否中毒。一個月死了32個，這些人會是被投毒嗎？
第185章 Chapter185
Chapter185
明天起, 莫倫即將開始為期九天的夜班。
白天能抽空去亂葬崗瞅一瞅那些大蒜人死者究竟是怎么回事。
麥考夫提醒：“您帶上手.雷，以防亂葬崗突發斗亂。”
短短十天的搬尸工作經驗，讓麥考夫摸清了廢城的尸體行業情況。
亂葬崗非常亂，不是忽然詐尸的亂, 也不是蠅蟲滿天的亂, 而是活人之間的利益之爭。
用一個詞概括——搶尸。
在現實世界, 非法盜尸因為經濟利益一直存在。
夢幻大陸相似，黑市售賣人類尸體，用做醫學用途，還有一些用作見不得光的實驗。
在搬尸隊沒有成立之前, 城內各方利益集團大打出手搶奪尸體，時不時上演火拼。
最后各自傷亡慘重, 不得不坐下來商談協約。組織人手先把所有尸體搬到亂葬崗，然后在那里進行叫價搶購交易。
由此, 廢城的搬尸隊成立。
及時發現死者，確認尸首無人認領后, 趁著尸體新鮮時運到亂葬崗。
麥考夫：“亂葬崗的尸體只剩三成不會被交易，多是不符合買家要求, 失去了經濟價值。好消息是「大蒜人」在滯銷區，您去勘察時受到的阻礙較小。即便是這樣, 也要小心那些幫派故意找碴。”
麥考夫畫了一張亂葬崗地圖。
標注清楚哪里是「大蒜人」尸體的堆放地，哪些位置分布了不同販尸勢力。
由于魔法能量曾經全面滲入夢幻大陸, 這個世界沒有點亮熱.武器的科技樹, 而以魔法武器為主。
如今魔核消失, 只能退回到使用冷兵器戰斗。
這倒讓兩人在挪威預備的自制爆.炸物成了威力巨大的殺傷性武器。
麥考夫：“明天一早, 我盡可能把「大蒜人」放在歪脖子樹旁，方便你找到。”
莫倫瞧著地圖。與其說這是埋尸之地, 不如說它是廢品競拍場。
大亂之世，人如草芥。
人的最后一絲價值被榨干，想要體面安寧地死去，在這個時代也成了一種奢侈。
莫倫收好了地圖，“我會小心的，您也注意安全。”
*
*
翌日，天蒙蒙亮。
莫倫醒來時，麥考夫已經去上工了。
她簡單地吃了早餐，依照地圖徒步前往亂葬崗。
沿途，見到了吊詭的一幕幕。
漫長的街巷不時能看到地面開起了染坊，紅的（肉）、黃的（屎）、黑的（血）流了一地，就是很少看到尸體。
墻頭、檐下、井蓋上仍舊可見大片的魔紋，但都已經褪色破損。
魔紋殘缺不全的樣子，仿佛空了一個大洞的老舊油畫。曾經有多不可一世的絢爛，如今就有多墮入泥潭的腐爛。
百年前，魔核尚存時，這是一座欣欣向榮的魔法工業城。不存在亂葬崗，更沒有混亂不堪的街頭砍殺。
現在一切都變了，一種文明消亡了。
莫倫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點。
此時，一陣風鉆入后頸。
明明是春風，卻叫她背脊發涼，心口涌出悲涼。
莫倫搖了搖頭。她很少感性，或是直面文明崩塌，也忍不住感傷起來。
將這些不必要的情緒甩出去，立即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尸體上。
路上不見尸體，不知情的還以廢城的馬路會吃死人。
其實是都被搬運到西側城門外。
西邊處在下風口，也遠離水源，用來做亂葬崗剛好合適。
四十分鐘后，亂葬崗到了。
莫倫直接走向「大蒜人」的滯銷品尸體停放區，沒有打擾其他交易者的想法，但還是被攔路了。
“站住！新面孔，你哪家的？”
一個綠頭發的年輕男人把人攔住。
他右手拿著小刀，手指還有些發顫，厲聲呵斥，語速不自覺地加快，“這里是能隨便進的地方嗎？！懂不懂規矩？！”
莫倫不著痕跡地掃視綠毛，他握刀的手指微微發顫，眨眼的頻率極高——這人很緊張，很可能剛入行沒多久。
她再將四周情況盡收眼底。
就在她來的前一分鐘，有五名拾荒者進入，兩女三男結伴而行。
綠毛為什么不攔那五個人？
是對方已經交過保護費？還是因為這些人多，而自己只有一個人？
直白點說，綠毛就是看人下菜碟，欺軟怕硬。
莫倫毫不意外會被劫道，沒有上來就動手的想法。
“我懂規矩，但是你能代表規矩嗎？這里至少有四家尸體收購商，你哪家的？”
綠毛愣住，怎么反問他了？
本想打劫一個落單的生面孔，沒想到這人似乎還挺了解這邊的情況，自己是不是應該撤退？
“我就是管殘這堆殘缺尸體的。”
綠毛不甘就此退走，他還想努力一把，“你要是做找收尸公司該去南區，要是進北區撿垃圾，必須交點入場費。”
莫倫抬了抬下顎，“我之前進去的五個人，怎么沒看到你收費？”
綠毛強辯，“他們是老面孔了，以前交過入場費。”
“是嗎？”
莫倫沒有戳破，只是從頭到腳地仔細掃視綠毛。
綠毛差點站不穩，很想拔腿就跑。
他之前從收尸公司的彪形大漢身上感覺到殺氣，卻不比這一刻的恐懼感。
不正常啊！
明明是面對一個勢單力薄的纖瘦女人，為什么會覺得恐懼呢？
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祖母說的話。
在混亂之城要小心四類單獨行事的人：老人、殘疾、小孩與瘦弱的女人。
今天，綠毛忽然有點明白了。
莫倫卻是很配合地問：“入場費要多少錢？”
綠毛下意識比劃了一根手指。
莫倫：“1布羅？”
她起早貪黑地給死人化妝，每天也就只有1布羅。
綠毛不敢點頭，立刻改口，“是1戒尼。”
13戒尼=1布羅
莫倫點點頭，這個價格還合。
取出來一戒尼硬幣，似乎輕飄飄地拋向綠毛，“付給你了。”
綠毛沒想到真能收錢，都來不及去接，硬幣打在了他的右手手腕上。
“嘶！”
綠毛頓感手腕猛地抽痛，是被打倒了手筋，下意識松開了握刀的手指。
刀與硬幣都掉落在地。
等他彎腰去撿，后知后覺地想到一件事。
不會吧？不會吧！
他的刀，該不是被瘦弱女人故意擊打震落的，是在報復他的持刀打劫行為？
這也扔得太準了！
如果不是擊打他的手筋，而是他的腦袋的話……
綠毛不敢細想，甚至都有些不敢抬頭了。
可他總得站直身體，就看到女人依舊站在原地。
莫倫：“收錢辦事。既然你收了我的入場費，就該給我搭把手了。”
綠毛：？
是他讀書少，跟不上收保護費的新規則了？
莫倫挑眉：“有什么不對嗎？”
綠毛咽了一口唾沫，把質疑吞回肚子里，“你要我做什么啊？”
莫倫：“把有大蒜味的尸體找出來。一共有32具，你清楚它們的具體位置嗎？”
綠毛搖頭，他來到亂葬崗謀生也就一個月半。只想著打劫新人，哪會在意尸體的情況。
莫倫：“那就一起找，找到了告訴我。幫我辦好事，再給你一戒尼。”
綠毛總算看出來了，原來對方付錢是找他做苦力活。
這是他自己撞上門的，想推拒又怕挨揍，只能苦兮兮地答應了。
一個小時后，綠毛非常慶幸自己剛才老老實實地答應干活，否則可能死無全尸。
瞧瞧！他都看到了什么？
這個女人蹲在歪脖子樹下，不知從哪里順出了一把小刀。
她像是切菜一樣，眼不眨手不抖，一下子就切開尸體的胸腔，把心臟給掏了出來。
啊啊啊！
綠毛看著這一幕，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僵直身體，一動不敢動。
亂葬崗的收尸隊是可怕，為了爭奪售價高的尸體，相互拳打腳踢。
可怕不等于變態。
綠毛在心中吶喊，那些收尸隊加一塊恐怕都不是女人的對手。
莫倫無視了綠毛的奇怪眼神，仔細檢查著「大蒜人」。
據麥考夫的消息，近一個月出現含有蒜味的死者曝尸街頭，總計三十二人。
依照這個季節的氣溫適度與亂葬崗的環境，尸體腐爛速度較快。最早送來的那批已經白骨化，無法檢查臟器。
天亮前，麥考夫所在的搬尸隊將昨天發現的三具「大蒜人」尸體運來了。
這會，莫倫很快鎖定歪脖子樹的位置，在樹下看到了三具尸體。
本想讓綠毛找到之前運來的「大蒜人」尸體一起做尸檢，但勉勉強強找到的七具都嚴重腐爛，較難發現更多線索。
莫倫抓緊時間，剖開了新運來的尸體。
三具尸體找不到明顯的外傷。
嘴巴里散發出一股殘留的蒜味，而口腔黏膜大量出血。
牙齒、頭發與指甲，不同程度地表現出紅色素沉淀。
再打開胸腔，可見肺部水腫與肺黏膜出血，心臟受損。
其中兩位死者的尸體還呈現抽搐狀。
這一系列的現象，都指向了這群人死于急性硒中毒。
為什么廢城會在一個月內出現這么多的急性硒中毒死者？
這種情況以往從未發生，說明這里本不是硒元素的富集地。
死者在不同街區被發現，毒源又是在哪里？
硒，具有光電性能與光敏性能，它會不會與某件魔法工具有關，還是誰在搞地下實驗？
順著這條線深挖，能不能找到魔法工具相關知識的精通者？從而給終極刺殺任務提供幫助呢？
莫倫想要試一試。
是該找人打打下手了，只憑她與麥考夫忙忙不過來。
她抬頭，看向了綠毛。“你叫什么名字？””金布萊克。”
布萊克幾乎是本能地脫口而出，不敢有一點點隱瞞。
話音落下，他的一頭綠毛差點炸毛。為什么要問他的姓名，該不是要奴役他的靈魂做苦力吧？
第186章 Chapter186
Chapter186
莫倫看到綠毛瑟瑟發抖恐慌模樣, 很想問一句至于嗎？
她什么都沒做，甚至還付了一戒尼的服務費，布萊克到底在怕什么？
“你慌什么？”
莫倫仿佛不懂就問，“你敢收保護費, 不敢接其他活？”
布萊克心里吶喊, ‘我是專挑好欺負的打劫, 也不多搶，就要一點點錢。別看我拿了一把小刀，但這刀沒見過血，哪比得過你是一言不合就給人分尸了！’
他腹誹得越激烈, 說出口的話卻越恭順，“我能做什么啊, 除了一身蠻力，沒別的本事。生怕耽誤您辦大事。”
莫倫不在意地搖頭, 取出一塊麻布，慢條斯地把解剖刀擦拭干凈。
“這活, 有力氣就能做。我給你三天去城里打聽哪里還鬧出大蒜味的尸體。”
這會又想起一件事。
十天前，應聘入殮師時的面試是為一具被馬踹飛的尸體化妝。
馬車出行時代, 這種交通事故時有發生。
當時不覺有異，現在必須懷疑肇事馬是否也硒中毒, 導致出現了異常行為？
莫倫：“除了人的死亡，你也要打聽是否有哪家的牲畜出現怪異行為, 比如亂跑亂撞或是不明原因出血。”
她算了算可支配的現金, “只要你查到的消息屬實, 就給你1布羅。這是定金。”
莫倫先拋出1戒尼, 這枚錢幣直接落到布萊克的手心。
布萊克更加確定之前他的手筋被硬幣打到抽痛，是女人故意的。
他覺得這枚定金燙手, 報酬再好也要有命拿。自己該不會卷入危險事件吧？
“你查這些是為什么啊？”
布萊克想弄明白些，“這種大蒜味的死者是得了傳染病嗎？該不會聞了蒜味就被傳染吧？動物也一樣中招？”
“不是傳染病，是過量攝入了某種物質，中毒了。”
莫倫讓綠毛不要驚恐，“這種物質在廢城本來不常見，現在要弄清楚它近期為什么突然過量出現。以免它出現在我們的食物與飲水里。”
布萊克追問：“它長什么樣子？”
莫倫不了解這個世界硒元素的分布情況。
以如今的科技水平，沒了魔法的幫助，很難將硒應用到電路元件、光電池、著色劑等物的制備中。
她簡述了硒單質與幾種化合物的模樣，“你可能辨識不出它，只需搜集奇怪病例即可。”
布萊克想了想，還是答應了接活，他也不想莫名其妙地多喝幾口水就死掉。
“好，我干了。之后去哪里找你匯報消息？”
莫倫報出了城西的面包鋪地址，“四天后，早上七點半，你到面包店門口等著，我會來。”
布萊克：“好吧，但事先說明我不保證能查到更多消息，那個定金能不還嗎？”
莫倫似笑非笑地掃了眼布萊克的頭頂綠毛，“定金不用還，找不到更多消息的話，你就把綠毛剃了吧。”
布萊克頓時頭皮一緊。
這話聽著，不是讓他割頭發，而是叫他割頭謝罪。
莫倫不在亂葬崗多留。
今天進入夜班模式，她終于能有空在白天觀察廢城。
這座城市缺少可用的地圖。
聽說舊版本還是一百年前「瑪格麗城」街景。淪為廢城后，城市布局早就大變樣了。
她先要淘換到一張舊圖，然后做今昔對比，再標記硒中毒死者的分布情況。
*
*
入夜。
麥考夫結束今日搬運尸體，回到殯儀館租屋時，只見一抹昏黃暖光。
一燈如豆，室內無人。
桌上放著莫倫寫的字條，只有一句話「《馬可波羅游記》記載了馬蹄脫落」。
麥考夫瞬間明白莫倫想說什么，她判定那些「大蒜人」的死因是硒中毒。
有點奇怪。
人身中這類中毒并不常見，他聽過一些馬匹中毒的報道。
現實世界最早的相關記錄，被認為是馬可波羅途東方古國西部時遇上了因食用毒草而脫落馬蹄的病馬。
彼時不知道病因是攝入超量硒元素，而記錄的癥狀非常吻合硒中毒。
類似的馬匹硒中毒病情也發生在十九世紀50年代的美國。
一批軍用馬匹出現了脫甲、脫毛的怪病，伴隨發瘋般地亂竄亂撞，呼吸冒出大蒜氣味。
后經檢測，是軍馬食用的飼料里硒含量非常高。
不是人為添加，而是那一批牧草生長的土地天然蘊含大量硒元素。
不只是馬吃了得病，豬、牛等被喂養的牲畜也會出現相似的病癥。
麥考夫疑惑，廢城又是從哪冒出來大量硒元素？
他看到莫倫買的舊地圖，上面已經兩個標記。
一處是昨天發現「大蒜人」的曝尸點，另一處標注了“沃爾瑪帽子店的瘋馬”。
麥考夫取來羽毛筆。
今天，他仔細向搬尸隊工頭老哈克打聽了前八次的大蒜尸情況。
那些尸體分布在城市的不同方位，東西南北方向上都有。
老哈克與搬尸隊的成員記不清所有尸體發現時間，只能說一個大概。
今天是4月4日，第一次發現大蒜味尸體是三十三天前。
3月2日是老哈克的生日，所以他記得很清楚。
那天在城東與城北兩處發現相關尸體，一共有十四具之多。
一般情況下，廢城內發現的尸體不會堆放超過24小時。
隔天3月3日，在城西又冒出來了四具剛死不久的尸體。
又過了一天，3月4日，城中心出現了一具新鮮死尸。
接連三天出現怪味尸體，搬尸隊很難不察覺古怪。
老哈克留了心眼，擔憂廢城出了殺人魔或實驗狂魔。
只隔了一天，3月6日，西南角又有蒜味尸體了，這次是兩具。
3月9日，輪到老哈克做九休一的休息日。
隔天上工，聽說昨天又出現了相似尸體，三個人死在北郊。
粗略一算，三月開始的前十天居然有五天都發現了蒜味尸體，24人詭異死亡。
哪怕是在見慣了尸體的混亂廢城，這種事件也很離奇。
幫派亂斗中一次死掉二十四人不稀奇，但這種持續性分散式不明原因的暴斃就奇怪了。
搬尸隊開始神經緊繃，暗暗懷疑是否有大事要發生時，蒜味尸體出現的次數減少了。
直到三月結束前，只再出現了兩次。
搬尸隊不記得具體日期，大約是在三月中，然后沒再出現異狀。
等進入四月后，昨天又有三位新的相關死者被發現了。
前前后后，搬尸隊一共搬了九次，總計32人死于硒中毒。
麥考夫把所有發現尸體地點標了出來。
可以看到它們零散分布在廢城之中，完全沒有重合。
這些區域的功能也不同，有的是垃圾傾倒處，有的是糧食倉庫，也有賭場與酒坊。
三十二名死者，男性二十人，女性十二人。
年齡最小的七歲，最長的五十一歲，外貌上沒有相似點。
要說共同點，這些死者全是廢城的最底層。
居無定所，只能露宿街頭，才會在死后被拋入亂葬崗。
是有人特意給流浪漢們下毒嗎？瘋馬又是怎么回事呢？
麥考夫記下疑點。
嘗試尋找與死者相識的流浪漢打探情況，詢問那些人生前是否接觸過怪異物品，或參加了某種付費實驗？
*
*
時間匆匆而逝。
眨眼到了4月8日，清晨七點半。
綠毛布萊克未能打聽到哪有更多蒜味死者，但發現了牲畜出現異狀。
集中在三月初期，有七匹馬分屬不同個人或廠家的馬匹都發生了亂撞病。
布萊克：“那些發病的馬都死了，那些主人應該也不清楚病因。我打聽了它們的飼養位置，不在一個區域內。”
莫倫取出地圖，“你把位置標出來。”
布萊克看到舊版地圖，他努力將圖上道路與如今的路況做對比。
依次圈出前六家出事馬的飼養地點，發現第七家所在地已經被標記了。
布萊克：“沃爾瑪的帽子店是最后一家，你已經標記了。她家的運貨馬在3月22日下午突然亂撞，把準備卸貨的店員一腳踢死了。
那匹馬很快大出血，也死了。當時聞到馬嘴里有一股大蒜味，但店主從來不吃大蒜，也沒給馬喂過。”
莫倫微微頷首。這件事她已經詢問過了。
3月25日，她應聘入殮師，就是給被踢死的帽子店店員尸體化妝。
莫倫：“你以前聽說其他城鎮發生相似的死亡事件嗎？”
“沒有。”
布萊克確定自己從沒遇到過類似怪事。
“對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線索。我去了那些停出事馬的馬棚所在地，發現附近的道路都有相同的照明魔紋。”
莫倫眼前一亮，這是她忽略的情況。
不比在夢幻大陸土生土長的布萊克，她對魔紋一知半解。
莫倫好奇：“魔核消失了七十年，你還繼續學習魔紋？”
布萊克先是本能慌亂，獵巫軍的陰影又開始在心頭劇烈翻涌。
立刻說服自己鎮定，這里是廢城，它有萬般不好，但不在霍德華政府管轄下就是最大優點。
“我就是隨便記住了一些魔紋。”
布萊克盡力扯謊，“我好奇以前的生活，聽說那時整個城市被魔燈照亮。晚上與白天一樣明亮，但現在蠟燭與油燈都做不到了。”
莫倫深深看了布萊克一眼，沒有戳穿他半真半假的謊言。
綠毛二十歲左右，卻是剛到亂葬崗做打劫，還很不熟練。
他以前是怎么生活的？不像是從小在混亂之城摸爬滾打長大。
結合他對魔紋的態度，能猜測他的家人與魔法師有關。
家人不久前被迫害了，讓他必須背井離鄉，避入廢城。
不是所有事都要追根究底，那也是一份善意。
莫倫略過這一茬，問：“那些魔紋與城里其他區域的照明魔紋有什么區別？”
布萊克松了一口氣，不問他的來歷就好。
“區別是亮度不同。那些馬棚所在位置道路的魔紋非常亮，強度等同白天。”
莫倫看向舊版地圖。
馬匹與人的死亡地點加起來一共16處，如今都是功能不同的區域。僅從地圖，也看不出百年前的共同點。
莫倫想到一種可能，“城市道路照明的亮度，對主干道與支路小巷設定有差別吧？”
“應該是吧？”
布萊克也不確定，“我也沒見過魔紋照明亮起的樣子，而且這地圖畫得不精細，看不出哪些是主干道。”
莫倫：“你知道哪里有「瑪格麗城」的交通指南或城市建筑史書嗎？”
布萊克搖頭，“五六十年前，廢城與獵巫軍多次爆發戰爭，建筑物成片被毀。那些魔法書不要就是在戰火里毀了，要不就是被秘密轉移。是秘密，就不會被外人知道。”
他更是不解地撓頭，“廢城的布局早就變了，拆的拆，改造的改造，這些照明魔紋也不能用了，怎么會讓人和馬中毒呢？”
莫倫：“你知道繪制照明魔紋要用到哪些材料？又要怎么驅動它嗎？”
布萊克：“我不知道繪制用的詳細材料，應該要用到大量魔礦與魔植，如今別想找到了。
驅動的話，當年每座城都有照明主控室，可它在哪里只有負責人知道。”
話到這里，沒能有進一步發現。
莫倫將說好的1布羅付給布萊克。
她又說：“我這里還有一個活，你愿意把所知的魔紋都畫下來嗎？不用詳細拆解，只需標注大致用途與注意事項，比如幾種不同的照明魔紋對應標注亮度差異。”
布萊克攥緊了錢幣，下意識地搖頭。
這些內容在百年前近乎常識，但經歷了長達七十年的獵巫運動之后，它們已經變成禁忌。
莫倫循循善誘，“你不妨多考慮一下，這里是廢城，獵巫軍無法介入。作為報酬，我教你怎么給死人入殮。憑這門手藝謀生，至少是一份穩定的工作，不用再去亂葬崗有上頓沒下頓地收保護費。”
布萊克不免心動了。
雖然給死人化妝讓他心里發怵，但他真的不擅長打劫，一個半月都是饑一頓飽一頓。
他到底按捺住了立刻答應的沖動，“讓我好好想一想。三天內給你答復，要去哪里找你？”
這次，莫倫給出了殯儀館地址，“去「老槐樹殯儀館」就行，我叫瑪莎黑德。”
“我記住了。”
布萊克收好錢幣，轉身離開前不由問了一句，“你說，這個世界還有機會重新使用魔法嗎？”
四月早晨，和煦春風已至。
初升旭日的光芒照在破舊不堪的老街上，分不清生機與衰亡的邊界。
莫倫望著陽光下的灰塵，緩緩搖頭，“抱歉，我不知道。”
布萊克苦笑。是啊，誰又能知道答案呢？
只是還有很多人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在等待一個終其一生都無法實現的愿望。
莫倫望著布萊克蕭索離去的背影消失在人海。
沒有逗留，立刻快步返回員工宿舍。結束了一夜的值班，準備吃了早餐，稍作消食就補覺。
莫倫回到租屋，開門聞到一股香味。
今天，麥考夫休息，他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麥考夫端上烤面包、煎蛋、蘋果與紅茶，“您辛苦了，吃頓早餐放松一下。”
“謝謝。”
莫倫稍作洗漱，換了家居服入座。
順手把地圖遞了過去，“新標注的六個地點，是布萊克的發現的硒中毒馬匹飼養地點。”
她一邊用餐，一邊簡述了布萊克的照明魔紋發現。
“可惜?*? ，找不到從前的「瑪格麗城」的城市發展記錄，不確定主干道與支路的具體分布情況。”
麥考夫認真聽著，用羽毛筆把迄今發現的十六個事發點所在道路勾勒出來。
隨即，一個不夠連貫的圖形出現了。
這些道路斷斷續續，竟然像是海螺殼的螺線分布。
莫倫看了這一幕，想到什么，立刻放下刀叉。
“前后，搬尸隊一共處了九次尸體。第一天出現了兩堆尸體，距離今天過去了三十三天。”
麥考夫當即明了，為什么死亡地點會構成一條螺旋線了。
第187章 Chapter187
Chapter187
麥考夫把搬尸隊發現大蒜味尸體的日期羅列出來。
——3月2日, 3月3日，3月4日，3月6日，3月9日, ？, ？與4月4日。
麥考夫：“其中有兩個日期不確定, 但能根據您提供的馬匹發瘋日期進行相互補充。一天是3月14日，另一天是3月22日。
已知在3月2日發現的尸體數量最多，搬尸隊在廢城的兩個方向都發現了曝尸點，所以3月2日可以記錄兩次。”
這一長串的日期有什么意義？
莫倫：“假設以3月1日作為起始時間, 發現硒中毒的日期與3月1日的間隔天數分別是1、1、2、3、5、8、13、21與34。”
這組九個數字呈現出一個規律。
即：從第三項起，每一項等于前兩項之和。
莫倫：“這是一個斐波那契數列。”
麥考夫輕點地圖上, “尸體所在地點都有照明符文，其所在道路構成的一條螺旋線, 正是以斐波那契數構成的黃金螺旋。”
莫倫：“大量硒元素的釋出與照明符文有必然關系。換句話說，這些死去的魔紋被重啟了。
它重啟的時間規律遵循斐波那契數列, 但在能量釋放時極度不穩定，導致黃金螺線上的生物無意識中毒。”
麥考夫又指出：“這幾天, 我試圖尋找那些大蒜味死者的熟人，弄清楚這些死者為什么前往死亡位置。
我找到了三個人, 得到相同的答案。那些死者是為在晚上住得暖和一些，選擇前往讓他們死亡的地點。”
“取暖？”
莫倫轉念就想明白了, 魔紋釋放光亮時也可能釋放熱量。
如今暫時沒人看到廢城內的魔紋重新亮起, 而露宿街頭的流浪漢對街巷的溫度差異感覺敏銳。
事發在三月初。當時初春, 乍暖還寒, 去溫度偏高的街巷夜宿，是人群的本能選擇。
當一個街區發現了大蒜味尸體, 附近流浪漢可能引起警惕，但信息不在全城內流通。其他區域還是有人為了取暖而靠近大量硒元素釋出的街巷。
話說回來，魔紋復活是人為嗎？
如果是的話，又是誰做的？如果不是，是什么原因讓它發生異變？
莫倫看向舊版地圖，將視線鎖定在那條黃金螺線上。
“根據布萊克說的舊時魔法城常識，街道照明魔紋受到城市燈光主控室的統一操控。這張地圖沒有標注主控室位置，但我猜測它在黃金螺線的起點。”
麥考夫完全認同，“它不在城市中央而偏東北角，曾經是「海螺噴泉音樂廣場」。這個地名起得很貼切，但有一個新的問題……”
今非昔比，噴泉廣場早就被鏟平了。
麥考夫：“這個位置現在變成了養豬場，它仍未傳出牲畜異常消息。”
莫倫豎起兩個手指，“有兩種可能。或是因為暴風中心很平靜，或是有人故意粉飾太平。”
麥考夫看了眼時鐘「08:25」，“早餐后，我先去養豬場外圍打探情況。您不必同去，好好補上一覺。”
莫倫提醒：“如果有異常發現，不要單獨深入行動，我可不想去豬圈里撈您。”
麥考夫歪頭，無辜眨眨眼，“我像是偷闖養豬場的傻蛋？”
莫倫微笑：“您說呢？”
麥考夫直氣壯，“我的溫良謙恭與您如出一轍，難道您不這樣認為？”
這種反向認知，成功地讓莫倫笑出了聲。
“溫良謙恭？對，您形容得太對了，希望您貫徹到底。”
“我會的。”
麥考夫煞有介事地點頭。
忍了忍，但面對莫倫的笑臉，他沒有控制住，也笑了起來。
*
廢城東北角的養豬場，它屬于陶森家，門口掛著『陶森豬場，歡迎采購』的大招牌。
麥考夫沿途打聽了一些消息。
這家豬場開了四十七年，大部分的豬是供應給廢城的高消費飯店，還有少量做零售售賣。
每月的1、10、30日，零售鋪開門營業，就在豬場入口隔壁。零售的生豬肉都是現殺現賣，每次開售都會排起長隊。
不過，從上個月開始，零售鋪暫停營業了。
老板陶森的對外說辭，是負責宰豬的杰克請假回老家了。杰克母親病重，他要過一段時間再回廢城。
麥考夫聽到零售鋪的歇業時間點是三月初，它與硒中毒事件的發生時間一致，基本確定養豬場出問題了。
當抵達目標地點，豬場大門緊閉。高墻擋住了視線，無法看到內部。
他很有耐心地先繞墻一圈，估測豬場占地約四五百平方米。這是小型養豬場，一般能飼養一百五十頭豬。
家豬通常在白天活動。
臨近中午，隔著圍墻，依稀能聽到豬場里的動靜。
有車輪的滾動聲，也有豬的哼唧聲，這會到了中午喂食時間。
麥考夫觀察著豬場附近的地面。
這一帶都是泥地，能夠看到很多車轍痕跡。新鮮的車痕不少，而且都很深，說明車輛是在運送重物。
養豬場關了生肉零售店，但依舊繼續供應飯店豬肉。
兩種生意的區別顯而易見。
前者能讓消費者直接觀察到生豬肉的品質；
后者卻只有飯店了解豬肉的真實情況，食客們吃到嘴里的肉經過了烹飪加工。
陶森養豬場與飯店勾結，倒賣變質肉、病豬肉。
麥考夫做此猜測，返回豬場入口，直接拍打起鐵門。
等他拍了整整兩分鐘，應門聲姍姍來遲。
“別敲了，來了，來了。”
強壯的婦人從內拉開門閂，把鐵門打開了一條縫。
瞧見陌生面孔，沒好氣地問：“你誰啊？沒事拍什么門！”
麥考夫聞到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注意到婦人的圍裙上粘著豬糞。
他偽裝成了慕名而來的客戶，“我是來買豬肉的。聽說陶森家的豬肉全城最好，想問問什么時候開售。”
“屠戶不在，近期不零售。”
婦人說著就要關門，但被一把傘柄橫插.在門縫間，“哎！你干什么啊？！我都說了不賣！”
麥考夫及時閃避，躲過對方的吐沫攻擊。
“你那么急干嗎？開養豬場，不就是要做生意的？我大老遠來的，就想買豬肉。我不用屠夫切肉，直接賣我一頭整豬也行。”
婦人怒目圓睜，“說了不賣就不賣！你懂不懂規矩？養豬場簽了合同，整豬供應飯店，不能對外出售。”
她一邊說，一邊抽出后腰別著的大勺子，掄起鐵勺就敲打堵門的傘柄。
“去！去！去！你要吃肉去飯店吃，別來我這里添亂。”
麥考夫感覺到手上一沉。
婦人敲得很重，一點也不顧忌客人。如果不是敲到鐵質傘柄，而是打在人身上，必是會打出瘀血。
趁著婦人揮勺，門縫被開得更大，他瞥見養豬場內部一角。
兩名員工推著滾輪車，車板上放了一只大肥豬。豬一動不動，嘴角有血跡。
一股濃烈的腥臭味飄了出來。
麥考夫敏銳地嗅到了臭味里夾雜大蒜味。
婦人不留任何余地，將堵門的傘柄敲退，“哐”一下就把鐵門緊緊關上。
麥考夫不忘演戲演到底，隔著門追問：“你倒是給個地址啊！能吃到你家豬肉的飯店是哪家？”
“長蘿卜街的「最美味餐廳」。”
婦人扔下這句，不再給回應，罵罵咧咧地朝內走去。
“吃、吃、吃，瞧你的窮樣，你有錢吃嗎？！還來問個沒完，煩得要死……”
麥考夫隔著門還能聽到對方的抱怨。
垂眸掃了一眼自己的衣著，確實很簡樸。搬尸工的薪水，也不支持他踏足高檔餐廳。
初探養豬場，他的結論是吃不起或許還是一件好事，避免了硒中毒。
麥考夫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走向養豬場東墻。
之前繞場一圈，幾乎看不到百年前魔法城的噴泉廣場痕跡，只剩一處例外。
距離東側墻外五米的位置，突兀地矗立著一座雕塑。
雕像約四米高，雙人可以環抱雕塑。
它的造型是一個身著斗篷、頭戴面具的人，正在吹著海螺。
雕像滿是歲月的痕跡。
石頭泛黃，表面坑坑洼洼，還有分不清是血跡或是顏料褪色后的深褐色斑紋。
面具上凌亂分布著23個拉丁文字母。
海螺上刻著一句話「仰望星空，得見光明」。
很明顯，這座雕像與養豬場格格不入，它很可能是舊時魔法遺跡。
為什么豬場老板陶德沒有推平它？是不想，還是做不到？
麥考夫帶著疑惑返回租屋，中途繞道去了一趟「最美味餐廳」。
他沒錢進入消費，但可以觀察中午飯點的客流量。
餐廳的生意興隆，門口豎著廣告牌，其中包括招牌菜「迷迭香豬扒」。
這道菜售價四布羅，直接吃掉搬尸工十天的薪資。
麥考夫隔著玻璃窗望了一眼餐廳。
餐廳內幾乎滿座，食客們都在盡情享用美味，沒有任何異狀出現。
他回到殯儀館，憑著家屬卡，在員工食堂打了一份飯。
雞排與番茄面，菜品的賣相不太好，但令人吃著安心。
雞，是殯儀館后方墳地的草坪散養雞。
番茄也是自種的，澆水施肥都由員工兼職打。
麥考夫安心地吃完，不著急離開，找其他人詢問養豬場與那座雕像。
無奈，沒人了解相關舊聞，甚至沒人不知道斐波那契數列的存在。
*
下午四點多。
莫倫補覺醒來，準備提前吃晚餐。三個多小時后，即將開始新一夜的晚班。
她看到麥考夫已經回來，問：“您去養豬場的走訪情況如何？”
“99.99%的可能，養豬場已經出現大批病豬。”
麥考夫把上午的所見所聞都說了出來，“遺憾的是，沒找到更了解內情的人。”
莫倫：“這不奇怪。如果您在倫敦街頭隨機詢問路人是否知曉斐波那契數列與黃金螺線，得到肯定回答的概率也偏低。這個世界的‘斐波那契’不為大眾所知，非常符合長達七十年的獵巫運動造成的思想禁錮。”
莫倫更關注另一點，“我想去看一看那座雕像，它應該與照明魔紋相關。”
麥考夫點頭，“「仰望星空，得見光明」，海螺上的那句標語說明雕像是舊時噴泉廣場的地標之一。”
“或許，它也是應急出入口？”
莫倫從城市建筑布局推測，“照明主控室在噴泉廣場，不為外人所知，位于地下的可能性較大。在地面的進出口，立了一座標志性的雕像。”
麥考夫順此思路推測，“如果是出入口，打開它的方式說不定與雕塑面具相關。上面亂序分布著拉丁字母，要以正確的順序按下就能啟動？”
莫倫：“不無可能。黃金螺線在自然界中廣泛存在，海螺殼上、向日葵種子的排列，也包括了夜空里的旋渦星系。
謎底就在謎面上，「仰望星空，得見光明」，開關密碼或許是本世界第一個觀測到旋渦星系的發現者姓名。”
說到這里，她又微微搖頭，“可惜，以目前社會現狀，了解那些常識的人很少。金布萊克可能知道，但我沒有詢問他的住址，只能等他過兩天來殯儀館時再說。”
“咳咳。”
麥考夫戰術性假咳，報出了一個住地，“城北，錘子街區17號的地下室。布萊克應該住在那里。”
莫倫瞇了瞇眼，這人的掌控欲不會因為換了世界就改變，“您的消息倒是一如既往很靈通。”
麥考夫微笑，“三天前，您告訴我在亂葬崗遭遇綠毛打劫。您要上夜班沒有空，我怎么可能不去探聽對方的具體情況呢？剛好他在亂葬崗出沒，搬尸隊也要弄清他的來歷，我是順手觀察。”
莫倫也微笑，“您的歸納總結能力真是非同一般。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偏差，我強調的是收編綠毛作為工具人。”
麥考夫暗道這有差別嗎？反正都是要查一下的。
“總之，現在可以立刻去找布萊克，不用耽擱兩三天時間。這不好嗎？”
莫倫深深看了麥考夫一眼，“好，溫良恭謙的百事通先生，您做得當然很好。”
“謝謝贊美。”
麥考夫只當沒聽出話里的戲謔語氣，“您先吃晚飯，我去借馬車，半小時后出發。”
*
日落時分。
布萊克結束了今天的無效打劫，回到逼仄潮濕的地下室租屋。
他啃著所剩不多的面包，掙扎著是否要換一份工作，用魔紋注釋圖去換入殮化妝技術。
祖母被獵巫軍捕殺，至死不愿意毀去魔法書。
讓他帶上書，逃到混亂之城，等待將來某天的魔法復蘇。
明知這種等待不會有結果。
就像等滄田變成滄海，等高山崩塌成為沼澤，凡人終其一生也等不來期盼的那種未來。
布萊克正在猶豫不決，聽到了“叩叩”敲門聲響。
“來了，來了。”
布萊克以為是房東來催租。
這兩天應該要交租金了，再不交他就會被掃地出門。
深吸一口氣，擺出討好的表情，打開了門。
看到來人后，請求延遲交租的話卡住喉嚨口。
他警惕地看向門口的兩人，“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莫倫露出最和善的笑容，“巧合而已。你在亂葬崗打劫，搬尸隊出于行規，稍稍了解一下你的來歷。”
麥考夫也給出極度溫和的笑容，還對布萊克主動表示友善，“就是我查的。請放心，搬尸隊不認為你是威脅，沒有上門堵人的打算。”
布萊克：……
什么叫不堵人？眼前又是什么情況？特意來給他送溫暖嗎？
布萊克無路可退，只能直接問：“你們來做什么？”
“放輕松，只是來問你幾個小問題。”
莫倫指了指屋內，“我們可以進去說嗎？”
布萊克不情不愿地把兩人放進屋。
劣質木門根本阻擋不了攻擊。一對二，他也打不過，就不做無謂的掙扎。
麥考夫反手關上門，瞧著不到五平米的地下室。
室內放著木板床、桌椅與雜物架，剩余空間勉勉強強讓三人站立。
莫倫不廢話，直接遞出一張紙，寫著「1、1、2、3、5、8、13、21與34」這組數字。
她問：“你聽說過與這組數字有關的數學規律嗎？”
布萊克瞧了半晌，遲疑地點頭。
“我知道，這是魔法師拉菲德斯克提出的「兔子數列」，最開始是為了計算他家的養殖兔數量。數列里，從第三項開始，它是前兩項的和。”
莫倫與麥考夫對視一眼，這個世界的斐波那契就是“魔法師拉菲德斯克”了。
莫倫再問：“所以，也有人研究了由此衍生出的對數螺線？”
布萊克點頭。
莫倫：“有沒有誰發現旋渦星系的構成與這相關？”
布萊克：“星空煉金師莉莉絲皮埃爾，她提出能用星辰的力量構筑魔法陣。”
麥考夫問：“這位莉莉絲，她喜歡海螺嗎？”
布萊克茫然搖頭，“我不清楚，只知道她是三百年前去世的，著名發明是星空陣。”
莫倫與麥考夫又問了一些相關問題，布萊克無法給出更多詳細答案。
“布萊克，謝謝你。你忙自己的事吧，我們先告辭了。”
莫倫不多逗留，要趕在晚班前再去一趟養豬場，試試看能否用「莉莉絲皮埃爾」這個姓名打開雕像。
麥考夫也向布萊克點頭致意，“再見。”
布萊克瞧著兩人來去匆匆，不由好奇追問，“你們問這些干什么啊？”
莫倫：“你考慮好我的換工作提議了嗎？”
布萊克遲疑，“還沒。”
莫倫：“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說。”
布蘭克瞧著兩人頭也不回地離開，總覺得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可能發生。
他把門關好，努力壓制好奇心，自言自語：“別亂想，能有什么大事，總不可能是魔法復活了。”
莫倫與麥考夫駕著破舊馬車，一路疾馳從城北趕到東北角的養豬場。
傍晚六點半，天剛剛黑。
養豬場依舊大門緊閉，附近路上看不到其他行人。
停車后，麥考夫從車廂里取出一只凳子。
雕像高約四米，面具部分距離地面3.5米，無法直接伸手觸碰到它。
“請我先試試。”
莫倫站到凳子上，其實對開啟雕像機關不報太大希望。
哪怕密碼如兩人所料，但缺少了關鍵的一環——這玩意應該需要魔力觸發，而不是單純碰觸就行。
麥考夫扶穩了凳子，“您小心。”
莫倫輕觸雕塑面具上凸/起的拉丁字母，它們無法被按壓下去，與面具是一體式澆筑。
在逐一觸碰「莉莉絲皮埃爾」的姓名字母后，雕像一動不動，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莫倫跳下凳子，搖搖頭，“好吧，預料之中。”
麥考夫：“來都來了，我也試試。”
莫倫扶好了凳子，讓人站上去，“您也小心。”
麥考夫明知沒多少希望，但也期盼可以觸發機關。
當右手食指撫過最后一個字母「E」時，異狀突生！
只覺一股冰冷的氣息從心臟位置滲出，經由血管快速流向指尖。
下一秒，從雕塑海螺里響起了長鳴聲。
“嗚——”
這一聲悠長而嘹亮。
隨即，只見一墻之隔的養豬場從地面冒出暖黃色的光柱，光柱直沖天際。
不只是養豬場在發光。
從廢城的東北角開始，以黃金螺線為路徑，沿途的照明魔紋依次亮起。
馬路上、商鋪里、民居中，所有看到魔紋光亮的人都似乎被按下了暫停鍵。
人們不可置信地僵在當場，一時間城市靜寂無聲。
在這個平凡的春日夜晚，一束束魔紋燈光在時隔七十年后重新亮起。
它溫暖而明亮，撫平了老城的千瘡百孔，如夢似幻到仿佛一觸即碎。
不知是誰先叫了一聲，“魔法！是魔法，它復活了！廢城，不，「瑪格麗城」它回來了！”
很快，街頭巷尾炸開了鍋。
人們競相奔走，將這個消息傳遞給更多人知道。
這時，「最美味餐廳」卻陷入了一團混亂。
滿座的餐廳有七成食客點了招牌豬扒。不知怎么回事，這些烹飪好的豬扒居然突然統一地發光了。
有桌食客驚慌地踢翻了桌子，大叫：“啊！豬扒詐尸啦！是豬的幽靈在發光！”
第188章 Chapter188
Chapter 188
保羅歷70年, 4月4日，這一天必將載入史冊。
在夢幻大陸世界本源魔核消失的七十年后，「瑪格麗城」的照明魔紋居然被重新喚醒。
未來人們將會如何評價這段往事？是嘲諷？是驚嘆？是贊美？
答案尤未可知。
此刻，養豬場東墻的雕塑下, 莫倫與麥考夫以最快速度跳上馬車。
兩人火速撤離事發地。
秉持做好事不留名原則, 在形勢不明前, 不會暴露「開燈人」的身份。
一路疾馳，沒有返回租屋，而是撤到三公里之外。
十分鐘前，養豬場光柱沖天。
人們很容易猜測此地與照明魔紋重啟存在直接關聯, 可以確定很快會有第一批圍觀者趕來。
兩人把馬車停靠到幽暗小巷。
切換人設，裝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路人, 準備找機會混入趕來的圍觀人群中。
藏身小巷，隱約能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與喧鬧聲。
莫倫低聲問：“您現在感覺如何？觸碰雕像面具字母時有什么特殊感應嗎？”
麥考夫是一頭霧水, “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是怎么發生的。當時感覺心臟位置涌出一股冰冷氣息，快速流動到指尖, 雕像上的海螺就響了。”
莫倫：“然后這座城有了光。”
麥考夫無奈點頭，“現在可以確定的是我們估測出現偏差。雕像不是照明魔紋主控室的出入口, 它是一個應急開關。”
這不免令人擔憂。
大面積光照的出現，會不會讓硒元素超量釋放？
麥考夫不由神色凝重。
莫倫勸慰：“以前照明魔紋正常發光時, 城內沒有出現中毒事件。或許，魔紋不完全啟動, 發熱不發光時才會出問題。當它正常照明, 就不會有毒素產生。”
麥考夫：“希望如此。”
兩人說話間, 大批圍觀者已經跑到了附近。
可以聽到人群的議論紛紛聲, 都說著要找養豬的陶森問個清楚。
這個陶森有再大的本領，也堵不住全城人的好奇心。
不只是廢城上下, 此事不久后也會引起整個夢幻大陸的關注，為什么魔法死亡七十年后又能復活了？
莫倫與麥考夫裝作一無所知的路人，好似也是匆匆趕來湊熱鬧的，跟在烏泱泱的人群末尾。
沖在最前方的是廢城最大勢力的代表萊娜。
萊娜所在的「爐火組織」，主要生產制造冷兵器。
在魔法武器缺位的七十年間，「爐火組織」作為最大規模的冷兵器制造商已經超過霍德華王朝官方軍備庫。
萊娜直接敲響養豬場的大門。
敲了整整一分鐘，門后一片死寂，無人應答。
“砸！”
萊娜一聲令下，她的手下就抄起錘子，三兩下就破門而入。
一股奇異的氣味彌散開來。
不只是腥臭味，還有陽光的氣息。二者互斥，血腥越發淡了，竟是有了一種凈化的感覺。
無人應門的原因很快找到了。
值夜班的四名員工都昏迷不醒倒在地上，豬圈里的三十頭豬倒是活蹦亂跳。
沒有發現老板陶森，反而在地庫里發現了二十七頭包裝好的待送貨死豬。
最古怪的一點來了！
養豬場內，連人帶豬都在持續性發光，與照明魔紋的光亮顏色一致。
莫倫趁亂檢查了養豬場員工。
沒有外傷，沒有出血，也沒有聞到大蒜味。換句話說，暫時不見四人出現急性硒中毒情況。
人群里年紀最大的白發老嫗，她拄著拐杖來回走了一圈，最終唉聲嘆氣。
“養豬場一定是修建在魔法城燈光主控室上方。聽說從前通過魔法陣出入，但現在完全找不到陣法的蹤影。”
萊娜蹙眉，表示不解：
“廢城最后一次使用魔法是六十三年前，道格拉斯用魔炮擊退了政府軍。在那以后，所有魔法工具都失靈了，巫師感覺不到體內與環境里的魔力存在。今天就算有人順利進入主控室，他/她又是如何恢復魔力的？”
老嫗搖頭，“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沒做過天賦測試，我七歲時檢測過。我可以學習魔法，也感受過魔力流動的滋味，仿佛一股暖流在血管里流動。七十年前，它消失了，我可以肯定今夜它還是沒有回來。”
萊娜：“開燈人又憑什么可以重拾魔法呢？”
這個問題無人能答。
麥考夫作為始作俑者，也無法給出具體解釋。
只能確定這具身體必有異常，原主梅杰漢密爾頓絕不是普普通通的樵夫。
麻煩在于原主的記憶鏈完整，過去二十三年的生長軌跡可查，他的異常究竟從何而起呢？
這時，人群里又有人講話了，是剛才掄斧子砍門的大高個。
“據說魔法學院的創立者雷勒，晚年煉制過一種魔法道具——「真相鏡」。”
莫倫聽到「真相鏡」，立刻豎起了耳朵。
她與麥考夫曾經猜測過，魔法世界有九成的可能性存在過一種煉金物品，它就像是童話故事里魔鏡，可以顯形不為人知的秘密。
大高個說：“把「真相鏡」擺在事發地，鏡中就會回溯出事件真相。不用魔法，只需在鏡面涂抹幻雪草的汁液即可。如果能找到它，我們就能知道這里究竟發生什么事了。”
這個想法很好，但引來人群群嘲。
A：“你想得很美，下次別想了。當年阿斯加德學院全體師生失蹤，保羅霍德華也想用真相鏡溯源，但根本找不到它。”
B：“找到也啟用不了。魔核消失，像是幻雪草這類的魔植也都滅絕了。”
C：“就算找到幻雪草，也不是誰都能用真相鏡的。你們難道忘了當初的「真名咒殺案」？”
莫倫不懂就問：“這是什么案子？”
這個問題毫不突兀，很多人都看向C，眼中透出了茫然。
“不是吧？竟然有這么多人不知道這起案子？”
C推了推眼鏡，“那你們也一定不知道「真相鏡」不僅能還原發生過的事，它還有一個可怕的用途。誰站在鏡子前，就會顯現出這個人的中間魔名。這就是血案發生的起因。”
大概是三百年前，鏡子被大盜杰克偷走，將其倒賣給了威廉腓力普伯爵。
腓力普伯爵沒有練習魔法的天賦。
他高價雇傭了黑巫師，發現了一種獻祭轉化魔法陣。可以用四十九位魔法師的靈魂來改變某個人生來既定的資質，名為「洗靈」。
完成獻祭有一個難點，需要知道受害者的完整姓名才能下咒。
C：“我們都知道魔法師極少對外透露中間名，哪怕是對直系親屬也不一定會說。腓力普伯爵卻憑著「真相鏡」，很快鎖定了四十九位魔法師的全名，在黑巫師的操作下，成功咒殺了十九人。”
隨著C的話音落下，人們議論紛紛。
最初提議的大高個倒吸一口冷氣，追問：“后來呢？腓力普伯爵被抓住了嗎？”
C：“抓住了。阿斯加德學院設法找到了真相鏡，別問我具體步驟，我也不知道。反正是順藤摸瓜，從鏡子定位了黑巫師與腓力普伯爵。”
“等一下。”
萊娜聽到這里，依稀有點印象了。
“我小時候聽外祖母說睡前故事時，好像聽過這件事。腓力普伯爵是不是有個綽號，叫做「缺心眼伯爵」？”
C：“不是缺心眼伯爵，是「缺心伯爵」。”
這就具體說明綽號來歷。
“腓力普是在獻祭進行到一半時被擊中了心臟，他的心臟炸裂開。已經被害的十九人，由他們靈魂而轉化的魔力是儲存在腓力普的心臟位置。”
C：“由于攻擊魔法與魔法陣造成時空亂流，變異心臟的殘塊落入亂流，消失在這個世界。”
莫倫與麥考夫越聽越覺得這件事耳熟。
——威廉腓力普伯爵，多么熟悉的姓名！
那是兩人第一個任務打的BOSS，要得到并且毀滅伯爵的“真心”。
當時，兩人發現伯爵認定的真心是一顆寶石。
如今回頭再看，或許那顆寶石蘊含著詭異的力量。
麥考夫問：“后來有人去找掉進時空亂流的心臟殘塊嗎？”
C表示不清楚，“阿斯加德學院摧毀了伯爵的陰謀，說是會做好掃尾工作。這都過去三百年了，應該早就處妥當。”
麥考夫暗道，或許他與莫倫就是掃尾的苦力。
三百年前事發后，這個世界的魔法學院分院將案件上報給位于另一個世界的阿斯加德學院總院。
總院匯集了類似伯爵心臟案等一系列掃尾工作。把它編成了人皮書任務，讓不同測試者去通過考驗。
C把話題扯了回來，“自從那起案件后，真相鏡就被加了一個開啟條件，必須得到阿斯加德學院執法院首席教授的授權才能使用。”
高個子聽完前因后果，對自己最初提出的想法不抱希望了。
“執法院最后一位首席教授，這個人我知道是誰。她是艾羅科德爾，在七十年前也和其他師生一樣，消失不見了。”
麥考夫聽到本次任務的刺殺對象姓名，「真相鏡」的使用權限居然與此人有關。
一種暫不可考的直覺冒了出來，艾羅科德爾與莫倫本輪角色存在某種關聯。
暫時沒有證據。非要說的話，是由己及彼地的推測，誰叫今夜他莫名其妙地使用了魔法。
通過C講古，人們也歇了使用「真相鏡」的心思。
一時半刻無法查清養豬場、照明魔紋與魔法復活的關系，而在現場也找不到更多有效線索。
萊娜讓手下把昏迷的四位養豬場員工帶走。說是接下來要找陶森老板“好好聊聊”，搞清楚這塊地皮在改建養豬場之時發生過什么事情。
她向在場圍觀者發出了邀請。今夜發生的事，說明魔法復活的巨變之際就要來了。歡迎有識之士加入「爐火組織」，為了探索更美好的未來而奮斗。
這番話得到了不少人的響應。
莫倫與麥考夫站在外圍，目送了人群漸漸離開。
兩人又轉了幾圈?*? ，未能有更多發現，也不得不離去了。
重新走回三公里外，取馬車返回殯儀館。
這會已是晚上十點半，莫倫注定上夜班遲到。
“好在今天的遲到由足夠充分，魔法復活，我做為熱心群眾去看看發生了什么。”
莫倫說著，抬頭看向仍舊發光的照明魔紋，“也不知道它會持續亮多久？太陽出來后會不會自動熄燈？”
麥考夫：“不知道，但之后我要再試試的難度就高了。估計今晚城里各方勢力連夜就會調派人手駐扎養豬場，把這塊地看管起來，從而確定誰有異動。”
說到此處，麥考夫無奈地笑了，“ 據說犯罪分子會回到案發現場，甚至有些會參與到偵查工作，沒想到我有幸親身示范了一回。”
莫倫：“沒關系，這算是把「雌雄雙煞」落到實處，不是嗎？”
第189章 Chapter189
Chapter189
以黃金螺線分布的照明魔紋亮了整整一晚, 當太陽升起時，全城的魔燈才統一熄滅。
天蒙蒙亮，麥考夫照常去搬尸隊打工，任誰也瞧不出他就是昨夜的開燈人。
等到六點半正式開工, 工頭老哈克不似以往拿著記錄冊布置任務。
他今天很悠閑, “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 截至今天早上六點，沒有任何尸體待搬運的通知。魔法重現，廢城似乎一夜變回了「瑪格麗城」。我猜大家昨夜都去圍觀魔燈重啟，都沒心思殺人或自殺了。”
老哈克一邊說一邊連連打哈欠, “哎！我也瞧熱鬧瞧到很晚，一點多才睡的。你們呢？看著你們的黑眼圈, 也都沒怎么睡吧？”
隊員A：“是啊，是啊, 昨天晚上誰能睡得著！我兩點睡的，做夢也是魔紋在發光。”
隊員B：“你們不知道吧？除了魔紋發光, 還有豬扒也發光了。昨夜，「最美味餐廳」的晚餐豬肉突然發光, 搞出了不小的騷動。”
隊員C：“哈哈哈，我親眼看到了。我的租屋在餐廳隔壁馬路, 剛巧下班回去目擊現場。那些從餐廳里逃竄出來的食客大呼小叫，說是豬的幽靈在發光。這事還有后續。”
麥考夫聽到沒人直面照明魔紋而傷亡, 略松了一口氣。
對于那家高檔餐廳鬧出亂子, 他是一點也不意外。養豬場的死豬肉在發光, 餐廳經過烹飪的豬肉也去除不掉魔法光因子。
老哈克催促隊員C, “別吊我們的胃口，快說, 后續是什么？”
隊員C：“大約凌晨一點，那家餐廳的常客帶人把店給砸了。說是確定了餐廳豬肉有問題，招牌豬扒才不是餐廳宣傳的當天現殺現燒，而是陶森養豬場的病死豬。這件事嚷嚷得滿大街都知道了。”
放在平時，人們凌晨已經睡著。昨天不一樣，整座城沒誰照常休息。
隊員C：“砸店的時候，街上很多人圍觀，我也去看了。就聽建筑商普爾文帶頭，在大罵餐廳老板柯西是黑心腸，讓他們吃豬扒吃出了病。”
麥考夫追問：“什么病？”
隊員C：“那些常客在看到豬扒發光后一起逃出餐廳，后來越想越不對，相互核對了近期的身體狀態。大概四五十人有相似問題，大把掉頭發、皮膚起紅疹、頭昏眼花、突然暴躁，還有嘴巴里莫名其妙出現了大蒜味。”
麥考夫聽了，這些癥狀符合莫倫提到的慢性硒中毒表現。
比起超量快速攝入硒元素死亡的流浪漢與馬匹，這些食客是緩慢間接過量地食用了硒元素。
麥考夫：“這些人之前沒覺得有問題？”
隊員C搖頭，“聽說食客們是近十來天才有不舒服的反應，但沒感到肚子不舒服。「最美味餐廳」開了三十多年，與陶森養豬場合作了二十年，口碑一直都很好。因此，食客們最初都沒懷疑是豬肉的問題。”
麥考夫：“現在餐廳被砸了，老板柯西沒把責任推到養豬場的頭上？”
“別提了，我就沒看到柯西。”
隊員C一臉失望，昨夜他追擊現場，跟著砸店小隊一起沖到柯西住處，但撲了一個空。
隊員C：“砸店的那群人把柯西的家門砸破。發現屋里一團亂，值錢東西都沒了，柯西應該是倉皇出逃。”
老哈克：“他敢不逃？被逮住就會亂棍打死。不只柯西逃了，剛才我碰到「爐火組織」的萊娜。聽到她說養豬場的陶森也不見了，該是收到風聲后立刻溜了。今天「爐火組織」將會發出懸賞令，以破壞照明魔紋主控室的罪名通緝陶森。”
麥考夫很清楚，「爐火組織」的真正目標是找出魔紋重啟的原因。之所以通緝陶森，是想從他口中查出那塊地皮有無異狀。
陶森逃得遠嗎？
恐怕很難。
現在想要抓他的人太多了。
一方面是渴望回到魔法時代的人群，另一方面是全面禁魔的霍德華政府，都想要從陶森嘴中挖出魔紋發光的原因。
陶森知情嗎？
麥考夫無法給出百分百肯定的回答，但從現有證據來看，這位養豬場老板一無所知的概率偏高。
陶森家不是近期開設養豬場，他家的豬肉很好吃是靠四十多年的口碑累積。
好招牌不易樹立，口碑卻能在一夕間崩塌。
陶森的所作所為更像是死要錢，不顧食客的生命安全賣病豬，而不是為了研究重啟魔法盤下那塊地皮。
不過，現在沒人關心陶森怎么賺錢。
哪怕他掏心窩子說自己是利欲熏心，也架不住夢幻大陸因為發現魔法重現，很可能把他審問至死。
‘這口黑鍋，陶森請背牢了。’
麥考夫默念了這一句，繼續旁聽搬尸隊閑聊。
雖然大家對如何進入魔法城照明主控室沒有頭緒，但隨著照明魔紋被詐尸般點亮，魔法不再是一潭死水，人們的討論熱情空前高漲。
搜集信息的最佳契機來了。
麥考夫希望能獲得更多關于「真相鏡」的線索。
*
*
今天，殯儀館的生意也比較冷清。
莫倫昨夜遲到了四小時，今天白班補足。
從昨夜開始殯儀館卻很清閑，沒有一具尸體送來。
同事們聚在會議室里，沒尸體的日子里，喝茶聊天打發時間。
伊麗莎白主管估計這幾天生意都會冷淡。
“魔紋被重新點亮，死者很可能不會被立刻送殯儀館。家屬們說不定想等一等傳說中的治愈術再現，試試能否給尸體續命。”
莫倫趁機詢問起魔法往事，“以前有讓人死而復生的魔法？”
“反正我沒聽說過，魔法也講基本法。”
伊麗莎白看向年紀最大快要七十歲的老默瑟，“您聽說過嗎？”
老默瑟平日里一直很安靜，今日倒也談性起來了。
“這要區分是哪一種死亡。如果只是身體死去，還有機會通過另外的軀體重獲新生。如果是靈魂湮滅，那不可能復活。這種案例可以在《死亡與新生之特殊紀要》里看到。”
伊麗莎白也好奇，“那是一本魔法書吧？現在能去哪里借閱魔法書呢？”
老默瑟嘆息，“很難找了，藏書人都不敢對外說。獵巫軍大肆捕殺魔法相關人，有人藏書被舉報之后，不被死刑也會被罰得傾家蕩產。”
這時，墓地銷售員湯米說：“也不一定，我知道有個地方肯定有魔法書。「骷髏軍」，那伙人就會明目張膽地藏書。”
「骷髏軍」，一個極端魔法復活組織。
莫倫有所耳聞，它成立于六十年前。
這個組織專門暗殺霍德華政府以及獵巫軍的大小首腦，同時也針對阿斯加德學院的杰出畢業生。
七十年前，魔核消亡，阿斯加德學院的在校師生一夜消失。
在保羅霍德華登基后，認定魔法學院師生是耗盡學院儲存的最后魔力，去往了另外的世界。那徹底斷了夢幻大陸與外部世界的聯絡。
在校師生離開了，但夢幻大陸上至少三成人口與魔法學院畢業生相關。
「骷髏軍」針對優秀畢業生們下手，最初是要逼供，認定與學院有關聯密切的人掌握秘密跨界聯絡方式。
后來發現怎么也查不到有用線索，為了報復魔法學院拋棄了本世界，對學院相關人員大開殺戒。
莫倫：“廢城也有「骷髏軍」嗎？沒聽說過。”
伊麗莎白主管：“應該有眼線，但不成規模。這個組織搞暗殺太瘋狂，其他反霍德華王朝的組織也不與它往來。我們這種無關人士更不可能了解它，只知道它的大本營是在「豎目城」。”
夢幻大陸的陸地形狀，中央位置恰似豎著的單只眼睛。
「豎目城」位于大陸中心，曾經是阿斯加德學院所在地，現在被「骷髏軍」占據。
銷售員湯米忽而壓低聲音說，“我聽過一個小道消息，「骷髏軍」不是隨便發瘋殺人，背后也是有原因的，覺得夢幻大陸沒救了，有些勢力早就暗中勾結。”
這話一出，會議室其余的十二雙眼睛都看向了他。
伊麗莎白調侃，“你來了五年，從來沒聽你提過這類小道消息，今天不保密了？”
湯米訕笑，“以前沒出現魔紋重啟，談論魔法還不如多賣幾塊墓地賺錢。”
他把話扯回來，“「骷髏軍」里也有阿斯加德學院的畢業生。”
這一點很正常。
曾經大陸上的天賦者與普通人是對半人數，而阿斯加德學院是夢幻大陸最好最大的魔法學院。
不正常的是湯米接下來的話。
“有人親眼看到保羅霍德華與艾羅科德爾教授約會。”
“什么？！”
伊麗莎白驚呼出聲。
“嘶——”
老默瑟直接嚇到揪掉一撮白胡子。
會議室內，人群都是目瞪口呆。
莫倫也是恰到好處地表現出驚愕，不全是裝的。
保羅、艾羅是她與麥考夫的暗殺目標。
打聽了這兩位的相關事宜，從未聽說目標人物之間有情感糾葛。
莫倫問湯米，“約會？是那種戀愛的約會嗎？”
湯米肯定點頭，“是啊！是不是很震驚，這是保羅登基前的事。”
老默瑟忍不住說：“科德爾教授比保羅霍德華年長二十歲。”
伊麗莎白不覺得年齡是問題，“不能用普通人的標準去衡量，越是強大的魔法師越是看不出真實年紀。”
老默瑟還是不信，“ 不談年齡，科德爾教授作為執法院首席，她一向以冷漠無情聞名。再說她常年鎮守魔法學院，哪有機會與保羅霍德華產生交集？”
湯米：“您可別忘了保羅霍德華曾經離家出走，直到他起兵推翻前朝，期間有好幾年是行蹤不可查的空白期。說不定保羅偽裝身份去阿斯加德學院學習，開始了一段師生戀呢。”
對于這個猜測，會議室里的眾人多是不信。
焚尸工說：“霍德華王朝與阿斯加德學院都是「骷髏軍」厭恨的對象，「骷髏軍」完全能用一則流言同時抹黑兩個敵人。如果保羅皇帝與科德爾教授真是戀人，「骷髏軍」為什么不大肆宣揚這件事？反正兩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骷髏軍」做出那些瘋狂暗殺，本來也不怕被打擊報復。你的這個消息靠譜嗎？”
湯米聳肩，“我哪能知道真假。其實我也覺得這個消息很離譜，以前才從來不說。”
莫倫卻有不同看法。
空穴來風必有其因，她沒忘了夢境任務的主題——歐美愛情故事。用一個修飾詞的話，必是“狗血”。
第190章 Chapter190
Chapter190
聽了一段難以令人置信的狗血愛情故事, 時鐘指向「10:01」。
莫倫的白天補班結束。
她不是鐵打的，從昨天下午四點多醒來，已有十八個小時沒有合眼。
下班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改日再聽魔法往事, 她即刻離開會議室, 準備返回員工宿舍休息。
睡個好覺卻不容易, 總會冒出各式攔路虎。
莫倫剛剛走出殯儀館大門，就看到布萊克在門口徘徊，他頂著一頭綠毛一圈又一圈地原地打轉。
布萊克正陷入糾結不定中。
昨夜，他直覺兩人的登門問話會搞出什么事。
有的事猜中了開頭, 但沒想到結局脫了軌——死去的魔法詐尸了。
他自小被家人灌輸的無妄期待，就是等待魔法時代重來。
本以為躺到棺材咽氣時也無法達成心愿, 沒想到希望來得這樣迅猛。
問題來了。
照明魔紋重啟與“瑪莎黑德”有關嗎？這應該也是假名吧？
布萊克天亮后匆匆趕到殯儀館。怕來遲幾步，當事人就跑路了。
到了門口卻又不敢進去, 生怕聽到否定回答。何況絕密消息，也不會輕易向他這樣的外人透露。
“你想通了？”
莫倫瞧著綠毛的神色, 猜到他的來意。
照明魔紋的重啟一定給了布萊克巨大刺激，甚至會猜測此事與她、麥考夫相關。
布萊克聽到問話聲, 堪堪回神，茫然地說：“什么？”
莫倫：“經過一夜苦思冥想, 你是不是想好了要把所有已知魔紋交給我，換取入殮尸體的技術嗎？”
布萊克吃驚地瞪大眼睛, “這種時候了, 我為什么還要學給尸體化妝？”
莫倫反問：“哪種時候？”
布萊克都快懷疑自己了, 難道他的直覺出了錯, 而對方完全不在意魔法復蘇。
他不由提高音量，“昨晚, 這座城的照明魔紋重新亮了！它說明魔法要復活了！”
莫倫：“恕我直言，你的邏輯鏈存在漏洞。誰說魔紋亮了，魔法就能復活？你聽過一個詞叫做回光返照嗎？”
布萊克倒吸一口冷氣，這人可真敢說。
要是換了一個人聽了，想必會激情怒噴一整天都不帶喘氣。
莫倫很清楚自己對任務世界沒有歸屬感。有時候，足夠客觀是因為毫無感情牽絆。
“讓您做這樣的假設可能太殘忍了，您可以換個角度去想。”
莫倫給出很現實的思考，“即便魔核重現，難道能在一夜間讓天賦者無師自通變成大魔法師？你在學習的過程里，不需要一份工作養活自己了？”
布萊克被問得啞口無言，別說學費了，他連明天的生活費也是問題。
莫倫：“所以，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她不是閑來無事為人提供生存指導，說這些都是為了獲得魔紋書。
昨夜之前，只把魔紋書當成了解這個世界的一種渠道。
現在情況有變，得到相關書籍，能讓麥考夫試一試可否啟動其他魔紋。
布萊克終是點頭，“交換！我把書借給你，你教我入殮術。這事得有一個限期，你覺得多久比較好？”
莫倫默算了任務的倒計時，距今還有十個月。
「真相鏡」不知所蹤，不論是找到它，或是通過其他方式鎖定任務對象，接下來都不可能常居廢城。
莫倫：“如果把那本書謄抄一遍，最快需要多久？”
布萊克：“書里的文字部分謄抄得快，但魔紋部分都是圖案，畫起來很復雜。每天抄三個小時，保守估計需要兩個月左右。”
“那就用二十五天。”
莫倫直接砍了一大半，這書交給麥考夫不是讓他成為大魔法師，只需謄抄有必要的部分。
她隨即給出具體安排，“你每天用三小時學習入殮術，來時帶上魔紋書。前期用假人模型練習，后期去亂葬崗找真尸化妝，我來準備你的練手材料。從明天下午三點開始上課，之后根據我的值班表調整上課時間，還有別的問題嗎？”
布萊克先是搖頭，隨后又想起什么，再點了點頭。
他好奇地問：“昨夜，讓照明魔紋發光是你做的嗎？”
莫倫直氣壯否認，“不是，你太高看我了。”
布萊克狐疑，他又不是傻子。
之前沒發現，但昨天順著發光魔紋走了一圈，他也反應過來了，這條線路與大蒜味尸體出現的地點一致。
莫倫毫不心虛，她是說了大實話。不是她干的，開燈人是麥考夫。
“沒問題的話，我先走了。你與其關心是誰點亮魔紋，不如提高防盜意識。你帶著魔紋書，小心偽裝，別在路上被人搶了。”
布萊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破舊衣衫，鞋頭快要破開一條縫。
誰搶劫他，也真是瞎了眼。話是這樣講，但還是提高警惕，準備把書揣在衣服內兜里帶來。
為期一個月的教學活動，在城北殯儀館員工宿舍里開始了。
莫倫對外聲稱布萊克是她的表弟，也不掩飾在教授他如何給尸體化妝。
預計自己一個月后離開，先把這件事在殯儀館老板面前過了明路，變相也為布萊克找好了一條學成直接上崗的門路。
另一邊，麥考夫縮短了搬尸時長，騰出時間來抄寫魔紋書。
同時也持續關注著「爐火組織」的動向。
這個組織針對養豬場陶森的通緝令遲遲沒有得到回應，而夢幻大陸的動蕩在魔紋重亮后加劇了。
來自四面八方的探子進入廢城，尋找照明魔紋被點亮的原因。
人們也帶來了更多消息，比如多地的武裝沖突在日益劇烈。
政府獵巫軍想趁著魔法沒有全面復蘇，要徹底殺死所有反抗力量；反抗力量被魔紋重啟極大激勵了，一定要撐過黎明前的黑暗。
「爐火組織」作為夢幻大陸最大的冷兵器制造商，也開始廣納人手。
招聘崗位主要是煉器師與押送貨物的護衛。不難看出是在擴大武器產量，供應到更多地區。
外界戰火紛飛。
為了弄清魔紋復活的根源，多方勢力反而不敢在廢城輕舉妄動。
一時間，這座混亂之城竟然呈現出吊詭的和平。
麥考夫深知表面的風平浪靜不會持續太久。
他抓緊時間，趕在四月的最后一天，學習謄抄完畢《魔紋大全》里可能有幫助的部分。
翻開《魔紋大全》，扉頁上加大加粗標紅了一句話『請牢記：魔法第一定律是等價交換』。
全書一共提到了307種魔紋。
麥考夫歸納總結了兩大類：需要各種材料才能繪制的，與僅憑個人魔力就能繪制的。
前者無法嘗試。
魔核消失后，各種魔法植物、動物與礦物在其后十年間都陸續消亡。
只能試一試后者。
目前對解決終極任務難題有用的魔紋，是召喚紋與定位紋。
顧名思義，召喚紋論上能召喚來施術者想要的非生命體，定位紋則能顯示出目標物品的位置。
兩種魔紋的操作說簡單也簡單。
在清水里加入施咒者的血液，以血液混合液繪制陣紋。隨后輸入魔力，默念目標對象，即可有所得。
然而，成功與否的影響因素很多。
比如個人魔力是否充沛，魔力不足就無法遠距離獲取或定位物品。
再如意識中對目標物品的描述越詳細，獲得它的可能性就越高。
另外，一些貴重物品會被保存在反魔紋的特殊保險箱柜里，那時就看是誰的能力更勝一籌。
*
*
五月一日，麥考夫與莫倫都休息，決定在早餐后試一試兩種魔紋。
實驗地點不必舍近求遠，就定在員工宿舍。
廢城的荒郊野外或荒廢街巷不一定安全，反而是沒有任何舊時魔法殘留痕跡的殯儀館附屬建筑更合適。
這次的目標物品是「真相鏡」。
把它搞到手，就能弄清兩人最終任務的前因后果，以而判斷究竟該如何通關。
雖然近百年沒有人再次使用「真相鏡」，但在阿斯加德學院尚存時，對外開放珍貴魔法物品的參觀名額。
莫倫幾乎是挖地三尺地尋找，終于在廢城找到了四位高齡老人，曾經隔著特制防護罩欣賞過「真相鏡」。
比對四位老者的敘述詞，拼湊出這件魔法物品的形貌。
「真相鏡」看起來非常普通。
長方形，寬半米，高兩米。黃銅色的邊框上居然沒有一塊魔紋，只刻著簡單的海浪花紋。
唯一的特別，是在鏡面正中央不知用什么材料寫了一行黑色花體文字：「不要太依賴我去認定真相，因為過去發生的事只能無限接近，無法百分百被還原」。
莫倫把鏡子畫了出來，得到了四位老者的一致肯定答復，至少這幅圖在外表上還原了鏡子的原貌。
這會把畫紙攤在地上，以供麥考夫使用召喚紋時參考，在腦海中更清晰地構建目標物品。
麥考夫已經準備就緒，在臥室里清出一塊空地。
用小刀在指尖取血，滴入一碗清水中，再準備了一把干凈的畫筆刷。
他開始繪制魔紋，先試一試定位紋能否顯示出「真相鏡」的位置。
魔紋必須一氣呵成。
之前用筆蘸取清水練習了很多次，今天無比流暢地一筆到底。
收筆之際，心臟處泛起一股涼意。
這種感覺與觸碰照明魔紋機關時一模一樣，涼意迅速蔓延至指尖。
下一刻，地面上的魔紋發出了金色光芒。
緊接著，真的有虛相在光圈中浮現出來。沒有看到「真相鏡」，而是顯示出一棟巨大的建筑物。
建筑物通體使用黑色磚石，東南西北有四個高聳的尖頂。
鮮少有窗，墻面只能看到少許通風口。通風口狹小到無法讓成年人的腦袋探出來。
大門上方，掛著象征霍德華王朝的旗幟。
門口墻上有一塊金屬牌標識，赫然刻著「最高監獄」。
五秒后，地面上的魔紋褪去，虛像也隨之消失了。
這段五秒虛像，沒有直接顯出「真相鏡」。它真的定位成功了嗎？會不會有什么干擾項？
莫倫沉吟片刻，問：“所以，我們是要劫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