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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1 章   晚春

    他這句話可解讀的意思太多,沈月灼免不了想歪,連耳根都紅透。偏開視線,卻見他正襟危坐,氣定神閑般望著她,一派矜冷沉肅的模樣。

    人家一派如常神色,倒顯得她思想齷齪。

    車載音響播放著Charles Ives的《未被作答的問題》,音調(diào)舒緩而悠長,沈月灼很快調(diào)整好情緒,暗自慶幸他沒察覺出她的異樣。

    還好,不至于太丟臉。

    “不應(yīng)該啊,難道戒圈號拿錯了。”沈月灼往旁邊挪了一點,攀著他的手細(xì)細(xì)打量。

    褚新霽大概很無奈,不緊不慢地將無名指往后翹了稍許,方便她觀察。

    隨著她湊近的動作,泛著清幽玫瑰香氣的長發(fā)蜷卷著垂于肩側(cè),露出白皙纖長的天鵝頸,發(fā)絲纏饒深處,掩映著一枚曖昧至極的吻痕。

    想到昨晚她近乎于泛濫的水色,褚新霽眸色閃過一瞬晦暗,任由她在那上上下下地擺弄,“你買的是多少號?”

    說不出的禁欲撩人。

    沈月灼心念微動,故意用腳尖踢了踢他,絲毫未覺褚新霽隱匿在黑暗下的危險。

    “怎么了?”褚新霽的耐心快崩于一線,煩躁地將她作亂的腳踝用領(lǐng)帶緊緊綁住,這樣她就不會仗著酒醉肆無忌憚地挑釁。

    沈月灼眨了眨無辜的眼,“腳好冷啊,你身上剛好很燙,我?guī)湍憬禍睾貌缓茫俊?br />
    隨著她不知羞恥的動作,裙擺的開叉已經(jīng)滑到了大腿根,春色若隱若現(xiàn),褚新霽眸色漸沉,移開視線,將西服外套蓋回了她身上。

    他快被折磨瘋了。

    更多的是一股尚未散盡的郁氣。

    沈月灼的腳尖還在往他的大腿上蹭,汲取著獨屬于男性身上的滾燙溫度,她似是覺得有趣,抿著唇,眼尾沾著笑,一派懵懂純真,似乎真的只是把他當(dāng)成取暖工具,僅此而已。

    “沈月灼,腳放下去。”

    若是先前,沈月灼肯定會乖乖聽話放下去,但今晚褚新霽的步步退讓,讓她忍不住繼續(xù)胡作非為。

    對上那雙晦暗翻涌的黑眸,到底還是有些慫。

    她茫然無措地睜開眼,細(xì)若春風(fēng)般的嗓音帶著點啜泣,“你真的好不解風(fēng)情……”

    褚新霽眉骨動了動,“那你覺得誰更懂你?”

    沈月灼別開眼,嘴唇動了動,還沒說話,就聽到褚新霽繼續(xù)反問,“阿澤?還是剛才向你搭訕的那個陌生男人?”

    她這會還沒醒酒,聽到褚新霽忽然提到褚清澤,腦子還在緩慢地轉(zhuǎn)動,不明白為什么他們之間的話題總是離不開阿澤,囁嚅著唇?jīng)]回答。

    褚新霽卻沉吸了一口氣,捉著她的腳踝往懷里拽,拖著她的后腦勺,高大而挺括的男性身軀覆壓而下,沈月灼被他抵在胸前,鼻尖相對,她白皙的臉頰漸漸染上潮紅。

    握在踝骨處的手掌很燙,卻并未有其他逾矩的動作。

    沈月灼心跳很快,輕輕闔上了眼,鴉羽般的睫毛輕顫。

    “閉上眼睛,就可以逃避我的問題了?”

    怕她這樣難受,褚新霽拖著她后腦勺的手緩緩移至脊背,她今晚實在是太過火了。用這樣介于純真與嫵媚的神態(tài)勾纏著男人的腿,如若守在她身邊的人不是他,褚新霽根本無法想象,會是怎樣的情景。

    手無縛雞之力的京圈大小姐,從小被驕養(yǎng)著長大,心底是有傲氣在的,所以不會輕易將自己交出去。

    但大部分男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得到了身體,便不會再在意她的靈魂。

    褚新霽想到這里,懲罰似地摩挲著少女的腳踝。

    想讓她知道,引誘男人的后果。“我還以為你忘了。”褚新霽低眸看了眼腕表,“距離起飛時點還有三分鐘。”

    “……”

    “你再晚一點,我都要到港島了。”

    一句話把沈月灼堵得有些心虛,昨夜答應(yīng)好要給他發(fā)消息,結(jié)果被小區(qū)樓下的流浪貓打架聲吵得久久不能入睡,聽聲音廝殺得特別兇殘,她早上特地起了大早,把冰箱冷柜里的雞胸肉煮好簡單地撕碎,果然在樓下看到一橘一白兩只貓。

    它們怕人,正好沈月灼也不敢隨便亂摸,把太陽花餐盤放進草叢里后,過了一會,才看見它倆過去吃。

    這么一折騰,差點遲到,還好她是老板,不至于扣工資。

    她琢磨著挽救,“要不等你回來的時候,我請你吃飯,給你賠罪。”

    褚新霽沒有特別的愛好,除了工作狂屬性有點強外,對其他事物都溫淡,無欲無求地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因此她也不確定這招行不行。

    聽完她軟著嗓音的求和,他沒什么波瀾。

    “怎么好讓你破費。”

    電流如砂礫般裹挾在男人低磁的嗓音里,難以言喻的性感,語氣卻溫和而平靜,仿佛是在不算熟識的人客套,哪有那日在電梯口分別時的繾綣。

    怎么撒嬌對他不管用啊?還說要戀愛,哪有這么冷淡的戀愛。

    淺淡的失落情緒縈繞在沈月灼胸口,她低垂著頭,悶悶道:“也可以在家里吃,我給你做?”

    “我怎么不知道,月灼還會做飯?”褚新霽黑如點墨的眸微彎,他還能不知道她么,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公主一個,那美甲花里胡哨的。

    “預(yù)制菜還是可以的。”沈月灼說,“甚至可以給你做一餐滿漢全席。”

    聽到那端傳來笑聲,隱約含著寵溺的意味,很奇怪,分明彼此遠(yuǎn)不相隔,她卻能夠想象出他此刻縱溺的神情,像是春日里泛潮的雨,要將她的心也染上潮意。

    她忽然不滿自己被他藏而不露的笑逗得臉紅,欲蓋彌彰地拔高音量,“先別嘲笑我,說不定市區(qū)里那幾家老牌餐館也有預(yù)制菜呢。”

    褚新霽闔上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知道她指的是哪幾家,偶有節(jié)日或是別的宴請,他們也會光臨。其中兩家并非為了盈利,只在有外賓和重要領(lǐng)導(dǎo)需要接待時營業(yè),光是地段的租金流水都令人望而卻步,怎會用不新鮮的食材濫竽充數(shù)。

    他覺得她這樣鮮活的樣子分外真實,先前郁沉的情緒也被她帶得明媚起來,揶揄道:“我說月灼扣帽子的本事是從哪學(xué)的,原來是骨子里自帶的。”

    “你嘲諷我。”聲音委屈巴巴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事,你沒有必要為我洗手做羹湯,也無需學(xué)著別人改變,不要被網(wǎng)上的風(fēng)潮影響,做你自己就好。”褚新霽無奈,“不過你要是想在家里用餐的話,命人把菜和肉制品挑選好,我回來后給你做。”

    沈月灼想起他在國外留學(xué)時曾淡提過一句,多數(shù)時間都是自己豐衣足食,但之后的日子都陷入了忙碌。她還沒嘗過他的手藝,說不好奇是假的。

    “好啊。那我要板栗紅燒肉、蟹黃豆腐、宮保雞丁”沈月灼不客氣地點完了菜,想了一會,猶豫地說:“我請客,讓客人做飯,是不是不太好?”

    褚新霽失笑,糾正:“月灼,我不是客人。”

    “Ladies and Gentlemen,Welcome aboard HK Airlines. Our flight HK001 is from……”

    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清雅婉轉(zhuǎn)的播報音,沈月灼很快結(jié)束了通話。

    不知為何,三個小時的時間過得非常快,看到他發(fā)來【已安全落地】的消息,她竟也能覺察出甜蜜。工作室的畫手小曉見狀忍不住調(diào)侃,“沈老板是不是墜入愛河啦?”

    工作室的壓力雖大,氛圍卻也輕松,彈性工作制,事情完成就能提前下班,加上又是一群年紀(jì)相仿的女孩,氛圍一向輕松。

    眾人跟著起哄,沈月灼嘴硬:“別瞎說。”

    柏悅也掀眸,證實:“她最近整天抱著手機傻笑,腦門上就差寫著,我,在,跟,crush,聊,天,幾個大字。”

    柏悅是許夏引薦過來的,是她們這群女孩中最年長的姐姐,在大廠有著十年產(chǎn)品經(jīng)理的經(jīng)驗,如今在負(fù)責(zé)游戲用研這塊。身高175的水平已經(jīng)足夠御姐范,說話做事都干練,平日里不怎么參與大家的討論,每次發(fā)言都語出驚人。

    “我靠真的嗎!”

    “該不會是澤少吧?我之前就想說,他長得好帥,而且真的好寵好細(xì)節(jié)!上次請大家喝奶茶的時候,對沈老板的喜好簡直就是如數(shù)家珍,太牛了。”

    “我倒是覺得……可能性大些,集團的下屬子公司轉(zhuǎn)發(fā)造勢,這是什么史詩級偶像劇?”

    褚新霽沒有社交平臺的賬號,低調(diào)到除了各種峰會和財經(jīng)采訪上的照片,再沒有更多信息。對于圈子里的人來說,兩兄弟的身份不算隱私,工作室的人并不知曉。

    大佬太過神秘,這通操作雖引人遐思,卻并不好擺出來當(dāng)談資。

    小曉把話題拐回游戲上,“嘖嘖,難怪最近文案組的老師說佩德的人設(shè)和臺詞都改得少女心了不少。”

    “Himo也不錯吧,忠犬糙漢,黑皮雇傭兵!”

    “怎么沒有我們序列987一票!嘴賤小狗真的很治愈!”

    “拜托!老佩才是正宮ok?”

    《最后的曙光》游戲劇情基于廢土世界開展,世界觀的設(shè)定是,科技飛速碰撞,階級分化嚴(yán)重,優(yōu)等人可以選擇改變基因序列。

    其中1號男主佩德出身于財閥世家,剛出生不久就改變了基因序列,背部脊柱長出了機械骨骼,經(jīng)過改造后加上了翅膀,身份是軍隊高官,以為古板又嚴(yán)肅的紳士。

    Himo則是男主2號,作為基因序列初期改造實驗失敗的變異者,鏈接了機械臂和機械腿骨,是聯(lián)邦地下雇傭兵,性格冰冷,意志力極強。

    至于她們討論的序列987,真實身份是資本爭斗中的犧牲品。游戲開篇時,和女主相逢于地下城的孤兒院,嘴賤且渾身都是刺,實際上內(nèi)心很溫柔。

    游戲里總共設(shè)計了4位可攻略的男主人設(shè),但是資金有限,加上初創(chuàng)企業(yè),服務(wù)器承載穩(wěn)定性也不好保證,因此目前對外的官宣中,隱藏的4號男主做好了人設(shè)標(biāo)簽和形象設(shè)計,在各個劇情節(jié)點埋了伏筆,卻并沒有任何展示。

    沈月灼見大家聊得開心,也跟著加入話題:“你們是不是看不起我們E哥?”

    “算了,我還是憐愛E哥好了,都沒辦法出現(xiàn)在各位老婆眼中嗚嗚嗚。”

    柏悅放話:“曙光要是成了爆款,我出錢給E哥慶生。”

    盈致資本作為成熟的家族企業(yè),對于項目的盈利率、影響力各方面都有非常嚴(yán)苛的指標(biāo),投資的錢都花在刀刃上,如果市場反應(yīng)不佳,不僅會切掉中間的劇情,4號男主也無法出場,也就是大家常罵的爛尾。

    說到底,大家對于曙光的未來充滿期冀,卻又隱含擔(dān)憂。

    沈月灼:“行,柏悅姐給E哥慶生,我給大家提項目獎金。”

    “老板大氣!”

    “沈老板牛逼!”

    “我比誰都希望沈老板立刻,馬上,現(xiàn)在就暴富!”

    聽完大家真心實意的彩虹屁,沈月灼若有所思考地從倉庫里拿了個周邊抱枕樣品。

    她對游戲周邊還算用心,從填充的羽絨棉到圖案設(shè)計都親自去工廠看過,拿來當(dāng)禮物贈送也合適。

    沈月灼面上一點點染上潮紅,“霽哥、哥哥。”

    她喚著他的稱呼,試圖求他別再這樣,才發(fā)現(xiàn)一切不過是徒勞。

    她左腿剛抽出來,右腳腳踝又被他抓住。

    終于得以掙脫牽制,沈月灼坐直了身子往后退了點,見褚新霽單手扯松領(lǐng)帶,解開襯衣領(lǐng)口的紐扣,漫不經(jīng)心地將領(lǐng)帶搭在掌心,掃過來的視線蘊著幾分危險。

    “還有幾分鐘就到住處了。”他的嗓音帶著低吟的薄啞,“你閉上眼,別在我這里鬧騰了,好嗎?”

    褚新霽的手很好看,修長骨瘦,戴著腕表時更顯矜貴,沈月灼不受控地吞咽了一下,見那香檳金的領(lǐng)帶被他有些焦躁地摩挲著,無端覺得腳踝也泛起一派熱浪。

    像是直抵心口。

    他沒有說很過分的話,失了往日的端莊沉穩(wěn),永遠(yuǎn)扣到最頂部的紐扣也解開,整個人顯得清冷又浪蕩。

    沈月灼總覺得要是她繼續(xù)為非作歹,他一定會用領(lǐng)帶纏綁住她的腳踝。

    “知道了。”她偃旗息鼓般安靜下來,縮在角落里。

    像是犯了錯的貓,看上去有點可憐。

    褚新霽揉了揉發(fā)痛的眉心,將車窗下降了些。

    可惜車內(nèi)全是少女的馨香氣息,掌心殘留的綢緞觸感無論如何也無法消卻,平靜海面上藏著的船帆也依舊傲立,他煩躁地點了一支煙,焰火在指腹間跳躍,映著他冷峻而深沉的眉眼-

    湖心公館位于東二環(huán),寸土寸土的地界里,單獨開辟出一個占地面積60余畝的湖面,已是極致奢華,大平層的設(shè)計,一梯一戶,購買單套房源都需驗資,褚新霽當(dāng)初購下了相鄰的兩套,打通后,形成770多平米的平層。

    裝修風(fēng)格極其簡約,顏色也多以冷灰色調(diào)為主,這里離新悅大廈很近,開車不過十來分鐘的路程,也不容易堵車。

    褚新霽不回褚宅的時候,大多是在這里住。

    他喜靜,傭人平日里也不會在這留宿,通常都是在他上班后的固定時間段前來打掃。

    沈月灼從來沒來過這里,只從父母的口中聽到過兩次,說是近三億的價格買下的,就連裝修都花了兩千多萬,天文數(shù)字般的豪宅。

    迷迷糊糊間,褚新霽將她抱起,沈月灼悠然轉(zhuǎn)醒,睡了一覺,酒勁倒是散了些。

    褚新霽扶著她的腰,他們之間的距離比先前共舞時還要近,而他卻神色泰然,倒是將沈月灼嚇了一跳,裹著他的西服往后退了半步。

    微卷的長發(fā)被夜風(fēng)吹亂,她別開一縷,臉色緋紅,還不忘禮貌地喚了一聲,“楊叔好。”

    楊叔瞪大了眼睛,嘴角的笑意僵住,面上閃過不可置信,“……沈小姐?”

    被褚總抱上車的不是什么從天而降的月老姻緣。

    原來是沈小姐。

    不過楊叔的職業(yè)素養(yǎng)很快就讓他恢復(fù)了如常神色,將其歸類為哥哥照顧妹妹,剛要回話,就看到沈月灼的纖影晃了晃,褚新霽拖著她的腰扶穩(wěn)。

    而那位印象中永遠(yuǎn)清冷自持的大少爺,眉心輕蹙,唇角帶了一點戲謔的意味,“沒醒酒逞什么強。”

    沈月灼堅持:“我根本就沒有醉!”

    “是么。”褚新霽說,“那就看看明日月灼醒來時,還能不能記得起今晚的事。”

    楊叔覺得哪里不對勁,卻又想不出來。

    只見剛才還精神抖擻跟自己問好的小姑娘,枕在褚新霽懷里,就這樣站著睡著了。

    他嗓音透著砂礫般的啞,從善如流道:“好,我不看,你別緊張。”

    她渾身上下都軟到令他發(fā)狂,就連掌心也是,讓他不可抑制地生出下作的心思,理智繳械投降,只想發(fā)狠地吻上她的唇,流連輾轉(zhuǎn)于讓他沉淪的春日。

    沈月灼顫抖著想抽回手,掌心卻傳出一片濕熱的觸覺,不可思議的柔軟貼上來。

    她驚覺抬眸,撞入一雙濃墨般的黑眸。

    那片豐盈被男人寬大的骨掌兜住,險些溢出來,從未有過的陌生情愫自腳底攀升。

    ——是她跌入陷阱,被他牢牢捉住。

    第 52 章   晚春

    沈月灼下意識咬住唇,才沒讓嬌哼音調(diào)從唇邊溢出來,被他握住的地方從她的身體里逐漸脫離,讓她猶如驚雷般轟然,難以忍受地皺著眉,伏在他肩頭。

    室內(nèi)安靜至極,只剩彼此的心跳,以及窗外窸窣的落雪聲。

    “霽哥,你、你說好不看的,怎么說話不算話。”她連呼吸都未平靜,以至于氣勢洶洶的語氣聽起來都像是嬌嗔。

    “答應(yīng)你的事,我不會出爾反爾。”冷淡深邃的眉眼一瞬不瞬地望著她,仿佛是在為他的行徑申訴。

    他的確沒有看,掌心卻不受控制地攏上去,揉捏出各種令人心悸的形狀。褚新霽的手臂線條一向流暢修長,尤其用那松散又憊懶的姿態(tài)搭著煙時,然而沈月灼此刻卻無心欣賞。

    到了京市以后,沈月灼換了一套日常的衣服,一整列豪車浩浩蕩蕩地跟在她們的車尾,總共12輛,取的是雙數(shù)的成對寓意,抵達(dá)沈宅。

    車前蓋上統(tǒng)一擺滿紅玫瑰,窗邊貼著喜字,看上去頗為壯觀,引得不少路人拍照錄視頻。

    沈月灼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父母在大門前迎接,更加摸不準(zhǔn)褚新霽的意圖,“霽哥,我們不是要偷戶口本嗎?”

    這么高調(diào),還怎么偷。難道是調(diào)虎離山之計?

    “你負(fù)責(zé)吸引注意力,我去偷?”沈月灼越想越覺得離譜,她還只在電視劇里看過這種荒唐劇情,而且她還不太清楚家里的保險柜鑰匙放在哪呢。

    褚新霽掀眸看向她,“不是偷,是光明正大地拿過來。”褚新霽:“要是你不配合,抱緊了也會撞下去。”

    他耐著性子捉住她的腳踝,往前撞得有些狠,趁她驚呼的間隙,穩(wěn)穩(wěn)拖住她的臀往床下走。

    屋內(nèi)靜悄悄的,只余曖昧的聲響。

    她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非要大著膽子解他的衣服了,他說得對,這樣的后果她的確有些吃不消。

    隨著步伐的邁動,沈月灼有些受不了這樣的刺激,睫毛頻頻顫動,淚液也溢出來。挺秀的脊椎繃成了一條線。

    “難受嗎?”他溫聲問她。

    沈月灼脖頸也仰著,艱難地抿唇,氣得又去咬他。她也不過初經(jīng)那事不久,哪里見過這么多的花樣,渾身既酸軟又舒服,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她悶悶地軟聲,嘴硬:“……難受。”

    “看你這個樣子,應(yīng)該是喜歡。”褚新霽體力比她優(yōu)秀太多,除了聲音有些啞外,抱著她穿過鋪著各式風(fēng)格的長絨地毯,話音依舊平穩(wěn)。

    房間里自始至終沒開燈,不過好在兩人已經(jīng)適應(yīng)。

    褚新霽問她:“哪個是換氣系統(tǒng)?”

    沈月灼剛扶著他顫栗過一陣,連抬眼皮的力氣都沒有。嬌艷糜麗的唇翕開一條縫,細(xì)細(xì)地喘著氣,就這么隨意望過去,還以為她睡著了。

    昏呼呼的嬌艷模樣,跟那天喝醉以后所差無幾。

    她瞇懵著眼,看起來乖極了,褚新霽難得心軟,沒像先前一樣再度將她送上去。而是停下來,等她緩和。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小狐貍不論何時都一樣纏人。明知自己玩不過,還要來招惹他,動作稍微重一點,就委屈兮兮地嗔惱他,留給他的抓痕、咬痕,毫不吝嗇。

    沈月灼見他一瞬不瞬盯著自己,而留在身體里的體溫如見昭彰,明顯不會就此結(jié)束。

    剛才沒聽清他說了什么,她登時警惕起來,“你不會還要開燈吧?”

    褚新霽未置可否:“又不是沒開著燈做過。”

    “上次是我喝醉了,能一樣嗎?”

    她垂下眼睫,卻又發(fā)現(xiàn)無處可逃。

    說起來,她曾經(jīng)鐘意他身上這份游刃有余,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再克己復(fù)禮的人,骨子里也會藏著壞。她喜歡看他為她失控沉淪的模樣,沉溺其中的感覺像是會上癮,讓她忍不住繼續(xù)試探。

    結(jié)果顯而易見,他的壞讓她招架不住。

    褚新霽撩起眼皮,故意扣著她的腰將她抵在墻邊,重重地碾磨。沈月灼心跳倏地漏拍,正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她的手腕被他握住,背對著那排開關(guān),聽到他說:“既然這樣,不如聽月灼的意見。是打開換氣系統(tǒng),還是開燈,都由你抉擇。”

    沈月灼被他這個提議逗笑,揚起眉梢:“這是我家,我閉著眼睛都能摸到開關(guān),怎么可能弄錯。”

    她知道褚新霽肯定不會讓她如愿,故意收緊雙腿,看他簇然皺緊眉心,喉間溢出一絲低沉的喟嘆,得意洋洋地按下了換氣開關(guān)。

    房間里旖旎的味道逐漸散去,取而代之是水果的淡淡甜香。

    “這叫兵不厭詐。”沈月灼笑吟吟道。

    須臾的靜默,沈月灼看清了他眼底的風(fēng)暴。

    在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之際,換來更為失控的進攻。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原來今晚他已經(jīng)有所收斂。他不僅吻得兇,做得更兇。

    “別急,戲曲提前結(jié)束,應(yīng)該還會有打灰堆的表演。”褚新霽安撫她。

    沈月灼的聲音因他而斷斷續(xù)續(xù):“……什么堆灰?”

    “宋代有用木杖擊打灰堆的習(xí)俗,也是從《如愿迎新》的戲曲典故里延伸而來,打者念念有詞,再讓人佯裝喊痛,祈禱來年得償所愿。”

    書房里的電話鈴聲響個不停,像是在昭示著必須結(jié)束的倒計時。

    沈月灼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猶如一張拉滿的弓,幾度頻發(fā)的歡愉重新占領(lǐng)高地,哪還有精力聽他講解淵源。

    連她背上胡亂披著的絨毯都滑落在地,無暇顧及。

    此刻也無需顧及。

    升溫的氛圍,起伏的心跳,足以消融冬日的寒涼。

    她攀著他的肩,耳語求饒:“電話響了,應(yīng)該是我媽催我下樓……”

    兩人身上都出了汗,沈月灼又找不到支點,在劇烈的聲響中逐漸往下滑,幸而有他堅硬如鐵的手臂穩(wěn)穩(wěn)禁錮著,才不至于真的墜地。

    褚新霽沉沉凝視著她,漆黑的眸子在暮色里更顯幽沉冷靜。“月灼,我們之間,選擇權(quán)永遠(yuǎn)在你。”

    沈月灼幾乎是秒懂了他的意思,羞得滿臉通紅。一語雙關(guān),既表明了他愿意陪她胡鬧演戲的態(tài)度,又在暗示,能否早點結(jié)束今晚的放縱,取決于她如何表現(xiàn)。

    在僅有的幾次親密中,他早已捕捉到了她的敏感點。而她總是神志不清,任由他捉住自己的手不得其法的胡亂尋找,她不肯配合,他倒是樂此不疲,一來二去,也發(fā)覺了各種樂趣。

    歐式座機響了一陣后安靜下來,不多時又再度奏響。

    如此反復(fù),讓沈月灼更加焦灼,她憋著一股氣,腮幫子也鼓起來,“你就不能自己想辦法結(jié)束嗎?怎么非得讓我?guī)兔Α!?br />
    “快不了。”褚新霽低斂著眉,吻她高仰的下巴,繼續(xù)哄騙她:“聽你叫我老公,也許可以。”

    沈月灼臉燙,結(jié)巴半天,才別扭地低低喚了一句。

    “沒聽清。”

    她實在沒轍,嫣紅的唇貼近他耳廓,一刻不停地念:“哥哥哥哥哥——”

    褚新霽眉心狂跳,失控地含吮著她使壞的舌尖。

    門外傳來扣響聲,是傭人在喚沈月灼下去,“小姐,夫人讓您去送送褚老爺子……小姐?您睡著了嗎?”

    細(xì)碎的聲響淹沒唇舌間,這種近乎于偷.情的禁忌感,因這聲界限分明的稱謂拉到頂峰。讓她覺得丟臉的是,她也被卷入她親手制造的漩渦陷阱里,和他共墜沉淪。

    在她換衣服的間隙,他也換了一套西裝,比在游輪上那套更加正式,標(biāo)準(zhǔn)的英倫風(fēng),連袖口都是鉆石的,腕表也換成了表柜里價值最高的那枚,整個人看上去風(fēng)度翩翩,卻也高不可攀。

    沈月灼甚至不敢太靠近他,生怕碰壞了他身上的物件,到時候把自己賣了都賠不起。

    “啊?”沈月灼的好奇心剛浮出來,就被沈歧的聲音壓了下去,三人笑著寒暄,她則默不作聲地跟在褚新霽身后。

    回到大廳談?wù)拢倚蚂V和兩位長輩落座,每一句話都得體穩(wěn)重,沈月灼看到沉曼鈴朝她招手,乖乖地挪了過去,剛好撞上褚新霽分過來的一隅視線。

    他們正談到聘禮的事,褚新霽拍了拍手掌,一行西裝革履的人帶著讓人眼花繚亂的金飾、珠寶、香煙、名貴茶葉依次前來,光是聘禮單都長得拖了地。

    沈歧的眼神從最開始的面帶微笑,到瞳孔微張,也被這陣仗嚇到了。

    他做了幾十年的寶石生意,即便后來專做海藍(lán)寶,卻也認(rèn)得出各種鉆石的品質(zhì),這些東西加起來,少說也有一個億。

    以褚耀的產(chǎn)業(yè)是支撐不起這么大的流水的,唯一的可能,便是身為兄長的褚新霽資助,以表誠意。

    但這誠意太過厚重,以至于沈歧雙腿都有些發(fā)軟,幸好他是坐在主位上的,才不至于讓小輩看出來。

    “沈伯父,聘禮單還請您派人一一核對,所有的玉器、飾品都為雙數(shù),包括贈予月灼的兩套房產(chǎn),這是我們褚家的心意,以后月灼嫁到褚家,絕對不會受到任何委屈,您盡管放心。”

    褚新霽說的話讓還在斟酌詞句的沈歧如沐春風(fēng)。

    沉曼鈴也跟著高興,朝褚新霽身后張望,溫聲問:“新霽,你父母和阿澤沒來嗎?”

    聽到這句話,沈月灼心口陡然一跳,緊張得手心都攥緊,求助地看向褚新霽,祈禱千萬別露餡。

    褚新霽并未回應(yīng)她的目光,從容地說:“聘禮是以我的名義準(zhǔn)備的,另外一份則在訂婚宴上展示。”

    他這話說得極為委婉,沉曼鈴和沈歧只當(dāng)這是褚家重視。畢竟褚新霽這些年來,也算半個大家長,既要管教著褚清澤,也要順帶操心沈月灼的事,于情于理,都說得過去。

    就在沈月灼在想話題要怎么過渡到戶口本上時,褚新霽順勢提道:“這兩套房產(chǎn)過戶,需要月灼帶上戶口本,不知道今天是否方便?”

    沈歧招呼管家去拿,沉曼玲則和褚新霽簡單商量了兩句訂婚宴的事,一切水到渠成,直到沈月灼拿好戶口本跟褚新霽離開深宅,終于憋不住,“霽哥,你好聰明,這樣就拿到了,我爸媽一點都沒有懷疑。”

    何時是沒有懷疑,簡直巴不得早點把她送走。

    要是他們知道,拿了這戶口本,是跟褚新霽結(jié)婚,會不會揍她一頓?

    “不害怕嗎?”

    沈月灼一臉莫名地看著他。

    褚新霽:“跟著我一起犯錯,你會害怕嗎?”

    這會已接近傍晚,陽光透過車窗灑落,浮光躍金般映在他的面龐上,周身纖塵不染,眼神淡漠又溫柔,實在是讓人很難想象,他這樣的人,也會帶著她做這么瘋狂的事。

    沈月灼感覺心臟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脈搏跳動的速度加快,她捏緊了手中的戶口本,搖搖頭說:“不會。”

    “反正有什么事,你都會替我擋著。”

    她說的是實話,有褚新霽在,她什么也不用擔(dān)心。

    褚新霽幽邃的眸子望著她,薄唇微微勾起淡弧,“嗯,哪怕天塌下來,也落不到你頭上。”

    驅(qū)車前往民政局,從農(nóng)歷來講,還算是個好日子,因此前來辦理婚姻登記的人并不少,大多穿得合襯,有些年輕的女性頭上還披著簡易的頭紗,幸福地手牽著手,看起來分外登對。

    褚新霽周身的氣質(zhì)太過冷冽,她站在他旁邊垂著手,兩個顏值鶴立雞群般的人,反倒顯得疏離冷淡,和周遭的氣氛格格不入。

    沈月灼隱隱有些羨慕。

    下一秒,男人溫?zé)岬恼菩臄傞_,牽住了她的手。她掌心的潮意同他干燥的掌心摩挲著,有些澀,沈月灼不知為何冒出些自慚形穢的心思,他卻強勢地握住,同她嚴(yán)絲合縫地扣緊。

    他垂過來的視線讓沈月灼耳根微紅,竟有種真的是在和他恩愛兩不疑的錯覺,小聲問他:“結(jié)婚證是不是要9塊錢呀?”

    “嗯。”褚新霽淡聲應(yīng)。

    “可以掃碼支付嗎?”沈月灼問。

    褚新霽:“不清楚。”

    沈月灼默了幾秒,懊惱自己受他影響,兩人都是第一次領(lǐng)結(jié)婚證,她哪里能從他那要到答案。

    “我沒有現(xiàn)金,要不你先排隊,我去那邊的超市換一點。”沈月灼瞄了一眼后排的長隊,她才不想到了窗口以后發(fā)現(xiàn),不能掃碼支付,還得返回去重新排。

    她說完,作勢真要去換,被褚新霽勾著腰攬回來,窈窕的身軀同他堅硬的胸膛相撞,他垂眸,清淡又?jǐn)z人心魄的視線籠住她。

    “我有現(xiàn)金。”

    沈月灼從未試過在公共場合如此親密,從脖頸紅到臉頰,左顧右盼,不過在這處處洋溢著喜慶的地方,倒也沒有人注意她們。

    褚新霽打開錢夾,修長骨瘦的手指從里抽出9張壹元的嶄新紙幣,沈月灼接過來數(shù)了一圈,有了新奇的發(fā)現(xiàn):“霽哥,這幾張紙幣還是連號的耶!好巧!”

    更有意思的是,最后一張的編號剛好是QW00009999。

    沈月灼沒有收藏紙幣的愛好,卻也知道像“888”和“999”之類的數(shù)字分外珍貴,價格被炒得很高。

    而她們用來辦結(jié)婚證的紙幣,會有這么巧嗎?

    “還有別的嗎?要不換一張好了。”她突然覺得這張送出去有點虧,莫名有些舍不得。

    褚新霽把錢包夾翻開,展示給她看,“只有九張。”

    一張不多,也一張不少。

    何止是連號,其中兩張還是背金沙,分別出自不同印刷廠,霧狀成片,呈現(xiàn)出金色砂礫感的防偽色澤,這九張紙幣,收集起來并不容易。

    不過也沒必要告訴她,他隱晦的愛意,她總有一天會知曉。

    拍完紅底照出來,拿到還蘊著熱意的紅本,沈月灼有種踩在云端的不真實感,坐在車?yán)锓磸?fù)看了好幾眼照片。

    “我媽那眼睛盯上盯下,哪管得了這么多。”賀成屹上上下下地打量褚新霽,“不過傷成這樣,要換了我,正好使出苦肉計讓她心疼。”

    褚新霽站在薄冷的燈光下,松竹般的身形拉成一道長影。

    “這種手段,我不會用在她身上,更沒必要讓她因此心生煩憂。”

    說好要護她一輩子,風(fēng)沙也好,暴雪也罷。

    他所為之付出的一切,她不必知曉。

    平安,順?biāo)欤捕扔嗌簿妥銐颉?br />
    第 53 章   晚春

    接連幾天,沈月灼都在忙著和柏悅準(zhǔn)備indiePlay的相關(guān)資料,開了兩場會議后,最后決定把小曉也帶上,她們?nèi)艘黄鹱鳛榇響?yīng)邀出席。

    “沈老板,不是說咱們獲獎的概率不大嗎?為什么還要提前準(zhǔn)備宣發(fā)視頻,萬一沒機會發(fā)出去,豈不是白忙活。”

    她們定的是早上八點的航班,排隊過安檢的時候,小曉全程很興奮,嘰嘰喳喳在旁邊說個不停,把沈月灼的起床氣都快給沖淡了。

    “大早上的干嘛煞自己威風(fēng)。”沈月灼沒來得及化妝,頭發(fā)也是松松挽起來,恨不得坐在行李箱上,“你別覺得這是白忙活咱們就算這次不中,也算是參加了場預(yù)演,攢點經(jīng)驗不是壞事。”

    “但我還是好緊張,總感覺到時候四周都是大佬。”小曉想到自己崇拜過的原畫師也要出席,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有個表情包你見過嗎?一只哈士奇混進了狼群中,我現(xiàn)在就是那只心虛的哈士奇。”

    小曉是學(xué)室內(nèi)設(shè)計的,畢業(yè)就被沈月灼挖過來了,昭月工作室氛圍和環(huán)境都單純,她會有這種想法,沈月灼也不奇怪。

    拖褚新霽和沈歧的福,沈月灼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對這種場合祛了魅,因此哪怕是最初碰了不少壁,遭到了無數(shù)嘲諷,她也從未覺得產(chǎn)生中自卑的心態(tài)。

    沈月灼抿唇,“永遠(yuǎn)不要貶低自己。”

    柏悅看著時間點買了兩杯咖啡遞過來,小曉正聽得津津有味,接過吸管插好,催促道:“快喝點提提神,繼續(xù)講,就愛聽沈老板小課堂。”

    有人主動服務(wù),沈月灼自然樂得清閑,“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草臺班子。可能你覺得咱們一群大學(xué)生創(chuàng)業(yè),跟玩鬧一樣,但是呢,別的公司也未必面面俱到,你就是對它們?yōu)V鏡太厚了。”

    “雖然小曉狗腿的樣子很好笑,不過沈老板說得是實話。”柏悅打開航司對應(yīng)的app,一邊值機一邊說,“我剛畢業(yè)的時候,去了家小公司,運營、文案、策劃都是一個崗位,對了,她還得順便整理發(fā)票報銷和充當(dāng)公司前臺。”

    “這個分工聽起來很混亂對不對?”柏悅說,“公司沒有實際產(chǎn)出能力,大部分項目都是外包的,管理一團糟,我換了公司后還跟他們合作過。”

    “客戶不知道嗎?”小曉問。這不是沈月灼第一次聽到類似的話。作為沈家翹首以盼的獨女,沈歧和沉曼鈴對她說過最多的話就是,做不好也沒關(guān)系,家境殷實會是她的底牌。

    父母對她的要求也不高,按部就班地長大,走他們?yōu)樗亯|好的路。

    譬如接管家里的珠寶生意,嫁給褚清澤,反正公司也有職業(yè)經(jīng)理人,用不著她操心,她只需要安穩(wěn)順?biāo)斓囟冗^余生。

    她并非叛逆難馴到不懂父母良苦用心的人。

    身邊亦有很多同學(xué)向她表示過羨慕,哪怕她最后真的一敗涂地,也還有退路。

    家庭和父母是她的底氣,是她根扎于這座城市的營養(yǎng)源。

    沈月灼在褚新霽的注視中有片刻的抽離。

    她知道,他所說的底氣,是全然不同的含義。父母期盼著她失敗,然后回歸他們構(gòu)造的生活;褚新霽告訴她,無論失敗多少次,她都可以重頭再來。

    他為什么會這么說呢……

    沈月灼內(nèi)心翻涌起巨大的海浪,那股力量既強悍又溫柔,幾乎要將她的船帆掀翻,卻又在傾斜之際,用翻滾的浪潮拖住她。

    庫里南很快抵達(dá)昭月工作室,楊叔的聲音打破了后排的平靜。

    “沈小姐,大廈的地下停車位滿了,這里不允許久停,恐怕要麻煩您走一段路了。”

    沈月灼的心被褚新霽最后那句話擾亂,正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楊叔的話倒是替她解了圍,“沒事,我正好去樓下買點東西喝。”

    褚新霽降下車窗,驀然囑咐道:“別買冰的。”

    “……知道了。”沈月灼微征,小聲嘀咕:“你怎么跟在我身上裝了監(jiān)控一樣。”

    目視著她走后,庫里南掉頭前往集團,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的間隙,楊叔道:“褚總,每次都讓沈小姐來陪您演戲,會不會太麻煩了?”

    習(xí)慣了褚新霽的寡言少語,楊叔繼續(xù)說道:“老爺子經(jīng)常念叨,說不知道您什么時候才能帶孫媳婦回去,他年紀(jì)大了,就盼望著能早點抱上曾孫……”

    后座的人精準(zhǔn)捕捉到了重點,驀然開口:“演戲?”

    平常楊叔也經(jīng)常充當(dāng)褚老爺子的傳話筒,褚新霽知道是老爺子的意思,雖沒有勒令他閉嘴,卻也不會回應(yīng)。

    楊叔有些驚異,沒深想,旋即道:“是啊,沈小姐說今天是專程幫您擋桃花的。”

    提及褚新霽在感情方便的事,用詞謹(jǐn)慎不少,“說您和那位池小姐不般配,又不好意思拂了人家女孩的面子,才找她陪您演這出戲。要我說,褚總,您也該試著多接觸接觸,弱水三千,總有合適的。”

    褚新霽屈指落在中島臺上,深邃眉眼攏上一抹冷淡的灰,“那她覺得,誰跟我般配?”

    “哎呀,沈小姐哪里會說這些僭越的話,只說,大概空谷幽蘭、溫婉沉靜之類的能入得了您的眼。”楊叔說笑,“不過我也覺得,那池小姐太嬌嗲了,性子又嬌氣,的確和您不搭。”

    褚新霽唇角勾起很淺的嘲諷弧度。她哪里跟溫婉沉靜搭得上邊,也就是在他面前裝得乖些。

    空谷幽蘭?褚新霽的話成功地讓沈月灼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好幾天。

    褚新霽講話從來從不直言,情緒也是深沉難辨,不像褚清澤心思全寫在臉上,根本無需去猜。

    中秋家宴那天,品牌方寄來的領(lǐng)帶也到了,她順路取來了,放在后備箱的最底下,抵達(dá)褚宅時,長輩們還在大廳內(nèi)說話,管家喊了一聲:“沈小姐到了。”

    正在同褚耀談及如今時局的褚新霽掀眸。

    宋知許招呼道:“阿澤快去幫月灼拿下東西。”

    褚清澤一把游戲還沒結(jié)束,手機內(nèi)傳來triple kill的播報音,也沒留念,隨手置于窗臺上就跟了出去。

    沈岐道:“三院那幾家人算是站對了隊,尤其是薄家那小子,今年才二十六,又提了一級,將來仕途不知會怎么走。”

    褚耀抓了把瓜子,“咱們這幾家的小輩沒繼續(xù)在里頭也挺好的,水太深,我們也幫不上什么忙。”

    沈月灼的姑姑沈時算是沈家唯一一個還在圈子里撲騰的,聞言也點頭,“如今你們家有新霽撐著,不比他們那群人差。”

    褚耀謙遜道:“有點話語權(quán)罷了,真要論起來,說不定十幾年后還得看薄家臉色。”

    褚新霽的余光落在庭院里兩個正在拌嘴的人身上,不知褚清澤說了什么,沈月灼顯得有些焦躁,細(xì)眉折起,一副被惹怒的樣子,褚清澤則噙著懶散的笑意,跟在她身后。

    院子里的金桂掛了滿樹,宛若金釧霞枝,點綴在她身后,她今日用珍珠發(fā)箍壓住卷發(fā),復(fù)古圓領(lǐng)米白色大衣下,一雙長腿纖細(xì)而白,手腕戴著他送的手鏈,看起來分外溫婉恬靜。

    褚新霽收回視線,不免想起那日在她腿根邊看到的Se開頭的紋身,這么隱秘的位置,若不是為了紀(jì)念誰,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他淡聲開口:“薄司禮?”

    沈歧閃過詫異,話鋒一轉(zhuǎn),“新霽認(rèn)識?”

    雖說都出自少年班,但兩人性子是不同風(fēng)格的冷,一個從商,一個從政,他們這幾家從沈歧這輩就沒再摻和那些事,晚輩們應(yīng)該不認(rèn)識才對。

    “不熟。”褚新霽轉(zhuǎn)動摩挲著手中的青花纏枝茶盞,冷長的眸淡垂著,“月灼和他談過一段,后來不知什么原因,兩人分開了。”

    沈月灼剛踏入大廳,聽到褚新霽說這話,笑意差點僵在臉上。

    不僅是她,沉曼鈴更是驚訝,“這孩子給我們說的是在學(xué)校里談了個學(xué)長,覺得對方不是本地的,經(jīng)常聊不到一塊,沒兩周就分了。”

    薄司禮氣質(zhì)干凈,如芝蘭玉樹,這么些年也沒聽說身邊有過誰,從少年班一路直升碩博后,在基層還待了兩年才回到京市,年紀(jì)輕輕的建樹就已經(jīng)遠(yuǎn)超三十余歲的人。

    褚耀不知道沈月灼的前男友這么優(yōu)秀,看著褚清澤那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佑l(fā)來氣,冷了臉敲打道:“阿澤,給你沈伯父摻茶。”

    褚清澤在這些事上情商還算高,也沒多言。

    沈月灼那段柏拉圖式的戀愛,只持續(xù)了三個月,這兩年薄司禮不在京市,早沒了聯(lián)系,她幾乎都快忘了這件事,被長輩們提起,多少有些不愿意。而且,褚新霽怎么會知道呢?難道是褚清澤告訴他的?

    各種猜測在沈月灼心里冒出來,有些不是滋味。畢竟連許夏如今都不提薄司禮,大家都知道這算是她的禁忌。

    褚新霽眉眼淡淡睨著她,目光分明寡淡如水,卻夾雜著著審視的意味。

    沈月灼被他盯得心慌意亂,按長幼次序喚完長輩們后,她扯了扯沉曼鈴的衣袖,小聲說:“媽媽別問了,我跟他是和平分手,不想再聽到有關(guān)他的事。”

    這事不好在褚家盤問,沉曼玲敲了下沈月灼的頭,嘆了口氣,話題被宋知許帶著岔開,誰也沒有再提薄司禮。

    后廚的傭人躬身提醒餐品備好了,由褚爺爺招呼著去餐廳落座。

    座次也講究,褚爺爺高坐主位,沈月灼被安排著坐在褚清澤旁邊,而褚清澤自然是和褚新霽鄰座。

    她不太滿意這樣的安排,怕將褚新霽推得更遠(yuǎn),但在這么多長輩的眼皮子底下,要是她主動提出,又顯得太過刻意。

    褚新霽仍舊是那副溫淡泰然的模樣,落座后,目光無聲地垂落在她身上,“一個座位也要思慮這么久?”

    沈月灼覺得他好壞,先不說他是怎么知道她初戀的事,故意當(dāng)著長輩的面提起,她根本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只能頂著壓力拉開他身側(cè)的凳子,隔絕開兩兄弟。

    “那我坐霽哥旁邊好了。”

    消過毒后的餐具泛著余溫,褚清澤從廚房里給她和褚爺爺多拿了個杯子,倒加熱過后的椰奶,在場的其余人則飲褚新霽從拍賣會上帶回來的紅酒。

    祝福語依次過完后,才到正式用餐環(huán)節(jié)。

    褚清澤對處理蟹肉得心應(yīng)手,小錘輕敲過后,蟹剪咔嚓一刀,再用特制的勺子和叉子輕松得將蟹肉取出,分別給了褚爺爺和沈月灼一份。

    眾人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唯有褚新霽顯得意興闌珊,眉尾微抬,問傭人要來了一份蟹八件,沉曼玲輕笑:“新霽之前不是不喜歡螃蟹嗎?”

    先前褚新霽帶回來的那兩枚胸針,實在是太過耀眼,把沉曼鈴和宋知許哄得眉開眼笑,見他破天荒地處理在場只有兩個小孩才愛吃的大閘蟹,免不了打趣一句。

    褚新霽水波不興地回答:“總得習(xí)慣做一些改變。”

    她分明是嬌艷明媚的玫瑰。

    真要論起嬌氣兩個字,她也未必比那位池小姐差到哪里去。酒醉之后纏磨得緊,非得要人抱著,攬緊了又嫌不夠溫柔,讓她從身上下去,語氣稍微重些,眼眶里就蓄了委屈的眼淚,控訴他太兇。

    撒嬌喚他哥哥的時候,也是個小嗲精。

    后視鏡內(nèi),男人長眸中覆上黯色,慢條斯理地戴上金絲框眼鏡,鏡片泛著冷藍(lán)調(diào)的光澤,沒有人知道,溫雅貴重的皮囊下,是壓不住的心猿意馬。

    僅僅是回憶了她嬌聲喚的那兩個字而已。

    就在楊叔以為他會一笑置之時,褚新霽溫聲道:“我看也未必。”

    楊叔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

    “也許我喜歡嬌氣的。”褚新霽微頓,補充道:“嗲精。”

    簡單的一句話,把楊叔驚得不輕,以為他在說反話。“褚總,您最近變幽默了。”

    褚新霽抬了抬眉梢,“楊叔,我是認(rèn)真的。”

    見鬼了。

    一定是見鬼了。

    柏悅:“想什么呢,怎么會讓客戶知道。”

    見小曉眼瞳轉(zhuǎn)了半天,還是不理解,沈月灼失笑,“柏悅姐想告訴你的是,不要覺得自己差,退一萬步講,咱們能跟他們一起競爭,證明他們也比我們強不到哪里去!”

    臨近安全區(qū)域,沈月灼盡量喝了大半杯咖啡下去,在休息區(qū)等她們倆。

    柏悅在她旁邊坐下,“奇怪,今天怎么值不了機。”

    一位機場空姐人員走過來,半鞠躬告知三人已經(jīng)升為頭等艙,小曉興奮不已,說她還是第一次坐頭等艙。

    [霽:落地后已經(jīng)安排了人來接你,記得給我報個平安]

    看到褚新霽幾分鐘前發(fā)來的消息,沈月灼微微出神,他這幾日都在港城出差,自從那晚過后,已經(jīng)接連一個星期沒見面了。

    [何時能暴富:你這樣顯得我很摳門]

    [何時能暴富:我們?nèi)齻都是坐的商務(wù)艙]

    沈月灼現(xiàn)在和他聊天,也不像從前那樣端著,畢竟兩人都結(jié)婚了,既然是合作伙伴,還是有過親密接觸的關(guān)系,說話自然驕縱許多。

    [霽:正好你可以轉(zhuǎn)告你的員工,這場出行,由你先生買單]

    沈月灼唇角翹起來一點,[何時能暴富:我才不,憑什么好人讓你當(dāng)啊(叉腰.jpg)]

    那邊很快回復(fù),[霽:是我的錯,應(yīng)該讓太太面子上有關(guān)才對]

    “也可以換我搬去你那,不過——”褚新霽微微一頓,“你那應(yīng)該只有一間臥室。”

    沈月灼那套小居室的確沒考慮次臥房,她改成了花房和書房,客廳的沙發(fā)也很窄,還有一大部分位置被各種游戲周邊所侵占,根本沒有多余的落腳點。

    他居住的地方?jīng)]有半點生活氣息,或許也并不在意房間的大小,不過以他的身份,住在她那個小區(qū),到底是不匹配,也會引起諸多的不方便。

    她按照常規(guī)思路想了會,沒有在意他著重強調(diào)的一間臥室的事,“那我過幾天找個搬家公司,我東西有點多,可能得收拾好幾天。”

    褚新霽:“不必。我會安排好,晚點推幾家裝修公司給你,如果你覺得湖心館的風(fēng)格太冷,可以按照你的喜好重新設(shè)計,等裝修煥新期間,我們再考慮搬去褚宅,或者新過戶給你的那套。”

    “過戶不是拿來忽悠我爸媽給戶口本的說辭嗎?”沈月灼略怔。

    “有機會的話,我建議你看看聘禮名單。”剩下就是一堆褚太太不請自來的言論。

    關(guān)于新悅即將上線的三款自由度極高的非對稱性對抗競技類游戲也引起了一番討論,不過熱度自然比不過褚新霽本人,他向來低調(diào),在公共場所被拍到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因此這條視頻很快被頂上各大平臺的短視頻區(qū)熱榜。

    “等很久了?”

    熟悉的嗓音響起,幾分鐘前還在手機里刷屏的男人輕推開房間門,脫下西服外套掛在木架上,筋絡(luò)分明的手慢條斯理地扯松領(lǐng)帶,那枚在高清鏡頭下分外扎眼的鉆戒折射出的藍(lán)色光線更為清透。

    這樣的畫面,竟有種矜冷清淡的瑰麗感。

    褚宅里的其他人都休息了,他就這么自然地闖進她自高中時就拿來午休的房間,仿佛早已演練過無數(shù)次似的,沈月灼心虛地摁滅手機,站起身接過他的領(lǐng)帶。

    “才沒有等你。”沈月灼臉有些紅,“我就是刷手機睡不著,而且現(xiàn)在時間還早,才九點多,我平時都十一點才睡,你又不是不知道。”

    褚新霽停駐腳步,側(cè)眸看她,“你拿我領(lǐng)帶做什么?”

    提及領(lǐng)帶,沈月灼很容易想起有關(guān)它的不愉快,如避蛇蝎般塞回給他,“我是想告訴你,你走錯房間了。”

    面對褚新霽沉郁的視線,她有些不自在,揚起唇角的笑意好心提醒:“你的房間在隔壁。”

    “以前是在隔壁。”

    他手掌往后一抵,木門應(yīng)聲合上,沈月灼的后背也抵在僅能容納單人的懶人沙發(fā)上,讓人心跳怦然的俊顏近在咫尺。

    鏡頭前隱藏的壓迫感此刻悉數(shù)灑下。

    長臂圈住她,“現(xiàn)在我的房間就在這里。”

    他今晚大概應(yīng)酬過,嗓音比平常多了一絲啞意,帶著茶香的綿稠氣息落在她頸側(cè),掀起酥麻的酥癢,沈月灼被撩得臉紅心顫,試圖推開他。

    她那點綿軟的力道根本推不動山一樣的褚新霽,手指被他捉住,視線在掃視到她空空如也的無名指時,壓低一瞬,“怎么沒戴——”

    他停頓一秒,“我們的婚戒。”

    “忘記了……”沈月灼整張臉都不得已埋在他胸膛前,嗡聲嗡氣的,他掰過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臉蛋同他對視,如此近的距離勾起一絲曖昧。

    沈月灼眼前閃過許多旖旎的片段,熱意似乎從被他輕輕掐住的地方緩慢攀升至耳根,在這個房間里帶來的異樣情愫更甚以往,她也不知哪里來的底氣,竟惡人先告狀,耍起了無賴。

    “你又沒提醒我。”

    婚戒上的寶石硌著她的臉,冰冰涼涼的,同他指腹的溫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對視幾秒,褚新霽呼吸也亂了,險些真的吻上去。他松開她,反手扣著她的腰身一帶,她整個人如蝴蝶般跌入他懷中,才貼著她的脖頸一路吻上去,抵開那朵艷色欲滴的花闖進去。

    曖昧的水聲源源不斷剮蹭著沈月灼的耳膜,她只能被迫承受著他的吻,沒有答案的胡思亂想都被拋在腦后,腰肢被那雙大掌握住,稀薄的氧氣都快被他攥取殆盡。

    他每次都是這樣,要將她吻得氣喘吁吁,雙眸迷離,渾身發(fā)軟,等她乖乖地攀著他,才肯結(jié)束漫長而兇猛的吻。

    “婚戒要提醒你帶,還需要時刻提醒你,我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所有的東西都是精挑細(xì)選,既顧及體面,又偏重了她的喜好,知道她不喜歡玉器,那對龍鳳鐲都是黃金的。

    當(dāng)然,最為珍重的冠冕暫時沒有送出去,他想在婚禮親自為她戴上。

    褚新霽注視著她,解釋道:“我們結(jié)婚對于長輩來說太突然,不能在聘禮上作假,否則,很容易引起懷疑。”

    沈月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讓她根本摸不清,直到現(xiàn)在她都不明白他跟她結(jié)婚的真正意圖。

    要是以后他決議放棄這段婚姻,房子過戶帶來的贈予稅她而言也是一筆負(fù)擔(dān)。

    沈月灼現(xiàn)在只期望那兩套房產(chǎn)的地段不要太好,否則說不定她連稅費都出不起,一來二去太虧了。

    “我要不要跟阿澤說一聲?”沈月灼算是應(yīng)下了他的提議,塵埃落定后,準(zhǔn)備暫時不去想那些讓她琢磨不透的,先解決其他的事。

    提到褚清澤,他的表情無波無瀾,握住她腳踝的手指卻緊了緊,一絲不茍的西裝包裹下的男性身軀朝她靠近,頸部淡色的青筋隱現(xiàn),她看到他喉結(jié)滾了一瞬,沉吟道:“現(xiàn)在打電話告訴他。”

    “還有。”在她將要撥通微信電話的一瞬,他提醒:“開免提。”

    隨著他欺身而近的動作,沈月灼手一抖,指尖不小心按到了上面的視頻通話,他鋒棱而疏冷的下顎線快要抵上她的臉頰,視線專注地落在她的屏幕。

    沈月灼下意識想要掛斷,手指被他強勢地扣緊,沙礫般的嗓音渡過來:“視頻也沒關(guān)系,正好省去許多解釋的口舌。”

    他說話的時候,飽滿的喉骨隨之滑動,嚴(yán)肅板正的襯衣領(lǐng)口抵住一半,說不出的禁欲撩人。

    沈月灼定了定心,想到兩人這姿勢太過旖旎,掙扎著試圖從他腿上下來。

    渾圓挺翹的臀部在他柔滑泛涼的西褲上擦蹭過,小腿腹同他垂岔在兩側(cè)的長腿相貼,扣在她腰窩處的骨掌紋絲不動。

    視線相撞,沈月灼從那雙黑漆漆的眸子里看到了毫不掩飾的愛欲。

    微信視頻被對面掛斷,褚清澤回復(fù):[小祖宗,晚點給你打過來,我這邊有點忙(小狗流淚.jpg)]

    褚新霽余光看到了屏幕,皺眉:“小祖宗?”

    “……”

    [我去,咱們乙游吃不上飯嗎?那幾個大學(xué)生做的小羊找媽媽的rpg游戲都能獲獎,憑什么咱們曙光不行]

    [淚目了,佩德不服!]

    [什么破比賽啊,我還指望著今年咱們曙光崽獲獎,明年能讓昭月多出幾個卡池和周邊,佩德大人實在是帥了!!我為他瘋狂!]

    [Himo哭泣~~怎么可以拋棄我們小狗]

    [嗚嗚嗚聽說致遠(yuǎn)資本撤資了,我氪金好不容易氪到我和三個老公們勇闖聯(lián)邦管理局的劇情了,現(xiàn)在崽崽落選,我的第四個老公還能不能和我相見(大哭)]

    第 54 章   晚春

    四周都拉了警戒線封鎖,通訊工具全部沒有訊號,褚新霽大抵推測出他們正在這里開會,畢竟京市地界的那位二把手都來了,他沒必要貿(mào)然跟進去,于是讓司機停在路邊,等他們出來。

    薄司禮靜默地注視著他們旁若無人的親昵動作,瞞過其他人或許可以,他們這種自小耳濡目染的京城子弟,哪會看不出褚新霽明顯釋放出的敵意。

    而沈月灼臉頰染上薄紅,眼瞳里閃著亮色,對此似乎不太習(xí)慣。這也就意味著,兩人行為有所越界,心意卻未必完全相通。

    再倒回看沈月灼透露出的信息差,薄司禮什么都明白了。

    褚新霽確認(rèn)完沈月灼并未受傷后,才掀眸看向她身后的男人,“剛才的事,麻煩你了,不如改天有空一起聚聚?”

    這種提議都是客套場面話,出乎意料的是,薄司禮一口答應(yīng):“擇日不如撞日,中午我陪完各位領(lǐng)導(dǎo)后,晚上的時間剛好能空出來,不知道褚先生這邊是否方便?”

    沈月灼把手機屏幕稍稍偏離,點進褚新霽的朋友圈,已經(jīng)設(shè)置成僅三天可見。她側(cè)眸時,褚新霽漆邃的瞳眸里溢出一點探究,“別刷新了,不是網(wǎng)絡(luò)的問題。我總要配合沈小姐的工作。”

    “我就是隨便翻翻。”她側(cè)目看他,“要不你也發(fā)一條?”

    褚新霽語氣微冷:“沒見過離婚還需要昭告天下的。”

    沈月灼一時卡住,跟著褚新霽回了湖心館,將她的東西都整理好。

    褚新霽坐在客廳里,看她指揮搬家公司,心頭涌出些許浮躁。煙霧繚繞在指尖,尼古丁的香氣過了肺,他抬起眉梢,近日煩心事籠罩,英挺的眉骨更為凌厲,顯出幾分薄厲感。

    直到平層又恢復(fù)了以往的空蕩,春日過后,再逢寒冬,才發(fā)覺它像一座沒有生機的牢籠。

    他掐了煙,盡量控制著聲線平穩(wěn),問垂著手站在門邊的沈月灼:“演戲要演到這種程度嗎?”

    盡管如此,深海似的眸子里溢出的沉重,還是讓沈月灼心臟莫名發(fā)緊。她不明白,他眼里為什么會有一道無法逾越的,她永遠(yuǎn)看不懂的鴻溝。

    她上前一步擁住他,聲線揚起來,“當(dāng)然啦,你又不是不懂,只有這樣才能讓敵人放松警惕。”

    她選擇短暫離開,也是為了迷惑對手。

    “我負(fù)責(zé)吸引注意力,霽哥切后排,直搗敵人巢穴,讓對方全軍覆沒。”

    沈月灼故意開玩笑,整個人如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兩個人身高差本就大,褚新霽不得不垂頸遷就她,四目相對,彼此的氣息很快曖昧地糾纏在一起。

    褚新霽的目光一寸寸掠過她的眼睛、鼻子、嘴唇,像是要將她牢牢烙印在心口。他曾以為離婚是他不可觸碰的底線,到后來才明白,在她面前,他永遠(yuǎn)不會有底線。哪怕明知這是一場注定消亡的敗局,就算這是她脫身而去的計謀,他也會義無反顧地飛蛾撲火。

    就像此刻,利刃出鞘,再沒有收回的余地。

    “好。”褚新霽剛在高爾夫球場接待了位德國客戶,對方知道今日是除夕,還調(diào)侃他怎么不陪夫人,感慨他是個勤奮到令人敬重的工作狂魔。話語里并無冒犯之意,褚新霽溫聲應(yīng):“我太太在國外度假,也許正樂不思蜀。”

    那位德國客戶最近苦練中文,對各種成語極其感興趣,聽到褚新霽這么說,兀自念叨重復(fù)一陣,被褚新霽東方幽默逗地捧腹大笑,年后的合作也因此愉快敲定。

    從高爾夫球場出來,褚新霽換了套正裝,回集團開了年底的最后一場會議,趙檐今日不在,少了最得力的助力,也需多耗費不少精力。

    回到湖心館。

    他隨手將駝色大衣搭于架子上,長腿邁動,在落地窗前站定,眺望遠(yuǎn)處的湖心島景色。入了冬,干枯的積葉很早就被物業(yè)清理干凈,盡管枝干上張燈結(jié)彩,放眼望去,依舊難掩冷灰色調(diào)的蕭條孤寂。

    趙檐的這通電話終于打來,言簡意賅地匯報:“林小姐丟失的機械硬盤已經(jīng)送到她手里了,由她本人親自簽收,等她一發(fā)布證據(jù)澄清,熱搜就會緊跟而上。”

    胃部傳來的燒灼痛感持續(xù)侵蝕,男人卻只是眉梢輕皺,落拓身影倒影在落地窗前,筋絡(luò)分明的手掌解開馬甲的兩顆紐扣,聲音聽不出絲毫波瀾,“嗯。”

    聞言,趙檐會意,繼續(xù)道:“先前傳播不實言論的營銷號和數(shù)據(jù)高的博主,也已發(fā)出警告并聯(lián)系。”

    這場抄襲風(fēng)波也算是塵埃落定了。

    褚新霽勉強忍住了痛意,在沙發(fā)上坐下,對趙檐道:“辛苦你了,年后你寫一份提薪申請給人力部,我過段時間會親自批復(fù)。”

    趙檐的薪資并不低,正是因為褚新霽的知遇之恩,才得以從居無定所的北漂,到如今全家都落地京市定居,孩子也在教育資源優(yōu)渥的小學(xué)受教育。聽到提薪的消息,趙檐更多的是感恩。

    跟在褚新霽身邊這么多年,趙檐將老板的顧慮都看在眼里,忍不住遲疑道:“褚總,您為沈小姐做這些,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很感動……”

    一室寂靜。

    褚新霽睜開眼,疲憊地揉著眉心,“趙檐,我不希望她活在對我的歉疚里。”

    趙檐無聲無息地嘆了口氣,為兩個人的事情揪心,卻也不好再僭越,掛斷電話前,對他道:“先提前祝您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夜幕降臨,室內(nèi)的光線逐漸趨于黑暗,僅有外頭懸掛著的火紅燈籠灑進來的微弱光芒,男人仰靠在沙發(fā)上,西服馬甲包裹著挺拔落拓的身形,只是紐扣散開兩顆,袖箍也隨意置于地面。

    電話結(jié)束后,新年快樂的祝福像是與他無關(guān),將他困在這座猶如深海一樣的囚籠。

    他慢慢擱下了手機,對空寂的聊天框不再抱有期望。到底還是又被她騙了一次,褚新霽單手扯松領(lǐng)帶,將襯衣下擺也拽出來,勁瘦分明的腰腹因他略顯粗暴的動作,而迸發(fā)出張力強勁的線條。

    本以為這一次,他會暴怒,會怒氣沖沖地前去抓人,將她抱在懷里,質(zhì)問她到底有沒有心,哪怕做一輩子見不得光的情人,也要和她糾纏到死。

    出乎意料的是,沒有。

    平靜到讓人遍體生寒。

    二十九年來,他從未質(zhì)疑過自己,哪怕全世界都認(rèn)為如此。可是現(xiàn)在,他開始不確定,懸在頭頂?shù)倪_(dá)摩克斯之劍開始搖擺,所謂堅固城墻也隱有倒塌的跡象。

    他在黑暗中喘息良久,脖頸泛起道道青筋,喉結(jié)滾動,猶如沉默的刀鋒影子。

    也許過了一個世紀(jì)那樣漫長,額間的汗珠凝聚滴落,他驀然睜開黑沉的雙眸,將島臺上的安眠藥握在手心。臂膀抖動地厲害,白色藥片灑落一地,在月白瓷磚上滾動。

    一切都凌亂地像是失了序。

    褚新霽轉(zhuǎn)身的那一刻,涇渭分明的線從此拉開。

    他斂著眉,大步踏向會場外,光線從旋轉(zhuǎn)大門里溢出丁達(dá)爾效應(yīng)。

    這種級別的晚宴,來的都是名流,薄司禮陪著沈月灼社交一陣后,便被他父親叫走了。沈月灼之前就見過那位傳聞中叱咤風(fēng)云的人幾次,面相極為和善,實在是很難和沈時口中的薄情浪蕩聯(lián)系在一起。

    不過身處這個位置多年,誰不得披上面具。

    盡管對方同她說話時,用詞溫謹(jǐn),沈月灼也能明顯感受到,對方瞧不上自己。他跟沈歧同樣是軍區(qū)大院里長大的孩子,若不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沈家,也不會在和沈時情至深處之際,攀附了當(dāng)時如日中天的發(fā)妻。

    明明彼此對這些心知肚明,沈月灼還不能挑破,要是她計較在意,則顯得小氣。

    沈月灼一個人打轉(zhuǎn)半天,看到了正如眾星拱月的褚新霽。

    她拿小叉子挑著華夫布利尼抿入唇,卻措不及防看見他睨過來一眼,險些嗆到。薄司禮那邊也陪完了父親,只不過晚宴快要結(jié)束,他步履匆匆趕來,歉聲說:“晚上我送你回酒店,你要是沒吃飽的話,我讓人給你準(zhǔn)備些熱菜。”

    “還行,我中午吃了些高脂食物。”沈月灼抿了一口石榴汁,“今天麻煩你了,要不是你,人都不帶看我一眼。”

    薄司禮在半小時前,被父親安排著和另一位領(lǐng)導(dǎo)的女兒會面,他頗為不耐,卻又沒法回絕,身不由己這件事在這里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因此他對沈月灼生出一點歉疚。

    “我父親那邊,你不用太在意。”

    沈月灼是多聰明的人,誰不喜歡她,她一眼就能看出來。薄司禮這番解釋,也算是在給給她表明心跡。

    兩人站得不遠(yuǎn),他清晰地看見她眨了眨眸,目露不解和疑惑:“啊?薄叔叔對我挺好的,剛才還夸我這身襯得光彩照人呢。”

    薄司禮垂眸去看她,她笑起來很好看,像遠(yuǎn)山清霧,眸中一片澄澈。挑不出一絲破綻。

    他有片刻的猶豫,分不清這是她獨有的鈍感力,還是幾年未見豎起的偽裝。

    他展顏輕笑,“倒也沒夸錯。”

    沈月灼:“我們之間算是盟友合作往來,至于別的線,該發(fā)展就發(fā)展。”

    該調(diào)查的不能落下,當(dāng)然,她也會直白了當(dāng)?shù)叵虮∷径Y挑明。就算現(xiàn)在偶爾接觸,也絕不至于到復(fù)合那一步。

    他淡聲勾唇,佯裝沒聽懂她的話外音。

    坐上回酒店的國產(chǎn)商務(wù)車,沈月灼才拿回手機。

    如果她開口求他放過薄司禮,他會怎樣?

    褚新霽握住她纖細(xì)到仿佛能夠輕易折斷的腰肢,拇指慢而重地碾過她的唇瓣,“搬出去以后,記得照顧好自己。”

    沈月灼不明所以,還是認(rèn)真點頭。

    “沒有我的監(jiān)督,也要記得吃早餐,晚上熬夜不能太晚。”

    “少喝涼的,在家里記得穿襪子,洗完頭發(fā)及時吹干。”

    越聽越不對勁,沈月灼往他凸起的喉結(jié)上瞄幾眼,不滿道:“我搬出去住又不會太久,霽哥怎么這么啰嗦,比我媽媽交代得還多。”

    褚新霽扣住她的手,很輕地挑起眉梢,“你要是不那么任性,我至于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么?”

    沈月灼糾正:“是溫柔daddy。”

    “爹系和爹的區(qū)別可大了。不能混為一談。”

    她自顧自地說著,發(fā)現(xiàn)從這個角度望過去,他的五官輪廓讓她分外意動。于是往他的頸側(cè)嗅了嗅,褚新霽見狀往后退了稍許,指腹從她的唇瓣移至下巴,目光熾盛:“昨晚弄進去的,流干凈沒?”

    沈月灼臉頰唰地變得滾燙,想起昨夜從電話里聽到他醇厚的嘆息,她竟然受他蠱惑,同他通著電話配合他。

    她頓時腿軟,作勢要推開他,卻換來更為兇戾的吻。

    衣物散落一地,他強勢地吻過她的唇、鎖骨。綿延往下,最后,貼緊相擁。

    暗沉的眸子里,仿佛藏著偏執(zhí)的驚濤駭浪。

    “月灼,我們這輩子,哪怕糾纏到死,也不要彼此放過,好不好?”

    褚新霽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同他對視,倒也不再像往日那般隱藏妒忌,裝作清高哄她動心。

    “這么在意他的反應(yīng),晚上是不是還要我陪你演一出戲?嗯?”

    褚新霽長指挑開她的衣領(lǐng),熱息掠過她的耳畔,那雙素來深沉的桃花眸里涌出一絲醉人的浪蕩,漫不經(jīng)心地扣著她。

    從前只敢暗藏心思留在她脖頸后的吻痕,今日終于得以窺見天光,在她驚呼著嘶聲的表情中。

    精準(zhǔn)無誤,光明正大。

    映在了少女纖長而白皙的天鵝頸處。

    第 55 章   晚春(雙更)

    沈月灼站在全身鏡前,吻痕可以用遮瑕隱藏,但泛腫的唇瓣、潮紅的面色,一眼便看出來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她磨磨蹭蹭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手腕被他扣住,他似是才沐浴完,上半身裹了件浴袍,松垮地系在腰間,腹肌清晰立體,迸發(fā)出遒勁縱橫的線條,水汽撲面而來。

    長指拂過她頸間,褚新霽低眸捻了兩下,狹長的眸子微挑。

    “就這么會功夫,就把它遮起來了?”

    只一眼,沈月灼就慫了,露出一副委屈兮兮的可憐表情,“我一會還要跟柏悅和小曉碰頭,讓她們看見回頭肯定又得調(diào)侃我。你那么精通管理,肯定知道的,要在員工心中樹立嚴(yán)肅的形象……”

    沈月灼想起這個,眼眶隱約又泛出水光,聲如蚊吶,“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眼前的人沒有說話,僅用深沉的視線凝著她。沈月灼下意識將自己代入褚新霽的處境,胸口好似積了一塊大石,濕熱悶躁地積郁著潮氣,讓她整個胸腔都跟著窒悶。

    “嗯。”褚新霽低聲應(yīng),語氣溫和而平緩,“都已經(jīng)過去了,沒有人在意的事情,不會影響什么。今天畢竟是除夕,總歸是要陪家人過的。”

    沈月灼哼了一聲,“你也是我的家人。”

    褚新霽眼眸閃了閃,因她出乎意料的回答,而陷入微滯。

    她攀著他的脖頸,唇瓣貼上他的,蜻蜓點水般觸碰。然而眼前的人沒有絲毫反應(yīng),那張讓她不太敢造次的英俊面孔一派冷肅,黑沉沉的眼眸里仿佛藏著無盡的深淵。

    眼下的場景實在算不得多溫馨,沈月灼半趴在他身上。一向矜貴冷淡的人此刻衣衫不整,還能看清深刻縱橫的肌理輪廓,她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耳根也一點點熱起來。

    “我們結(jié)了婚,霽哥當(dāng)然也是我的家人。”

    他仍舊不言,桃花眸壓下來一些,呼吸因此而變得粗重。

    沈月灼被他灼熱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知曉這樣的話聽起來不矜持,也太肉麻,賣乖討巧的意味很重。她抿抿唇角,避重就輕地解釋:“我剛才當(dāng)著大家的面,跟褚叔叔和宋姨對峙,估計他們這會不想看到我。”

    “月灼。”“行,沈大小姐現(xiàn)在倒是挺識人間疾苦。”

    褚清澤伸長了胳膊搭在車頭上,溫淡的視線罩著她,深情眼含著笑,耳釘在昏黃的光線下折射出奪目的光。“曙光最近挺火的,我經(jīng)紀(jì)人和小助理都在玩。”

    他身上的氣質(zhì)似乎變成熟了些,恍然間竟有了幾分他哥的影子。

    沈月灼:“是挺不錯的,至少我爸現(xiàn)在都不好意思祝我破產(chǎn)倒閉了。”

    見她真折騰出些名堂,沈歧在她面前嘮叨的頻率逐漸變少,不過很快換了方向,改成了催婚。

    自從上次過后,沈月灼跟褚清澤之間的關(guān)系降到了冰點,平時連消息都不再發(fā),沒想到見面懟了幾句,倒有種冰釋前嫌,又回到了小時候那些日子的錯覺。

    地下車庫設(shè)有電梯直達(dá)客廳,沈月灼在這種地方容易產(chǎn)生幽閉恐懼癥,習(xí)慣沿著車道繞到池塘邊走。

    她跟褚清澤說笑著走來,在那株海棠旁看見一道清肅的背影。這個時節(jié)的海棠只余枝干,嶙峋地蜿蜒著,若是日子再往后些,臨近除夕,落雪覆于其上,則另成一季美景。

    可惜這時候沒有雪,唯有滿地蕭瑟。

    大概是提前到家的緣故,褚新霽換上了休閑的毛衣開衫,袖口挽至手臂,腕表早已取下。沈月灼很少見他穿毛衣,面料的特性讓他身上仿若泛著柔軟,五官輪廓籠在身后繁盛明亮的燈影中,竟有些隱晦難辨。

    “今天怎么這么晚?”

    沈月灼愣了一秒,才意識到他的話是對自己說的。

    沈月灼知道她的小心機奏效了,唇角的弧度輕勾,“我們工作室是彈性工作制,前段時間我經(jīng)常提前走,這陣子總得補回去,給大家作表率啊。”

    “這點還是霽哥教的不是嗎?”

    這里邊的細(xì)節(jié),褚新霽怎會聽不出來。今晚的對話已經(jīng)足夠多,算是沈月灼試著給他展現(xiàn)自己的興趣愛好。不過這些東西,大概他之前或多或少也有耳聞,畢竟她和褚清澤因雪崩被困在山頂民宿,所有信號源都切斷了的那次,還是褚新霽動用的救援及時將她們帶回來的。

    在和外界斷聯(lián)的情況下,外頭風(fēng)聲呼嘯,白雪飛揚,說不害怕是假的。

    沈月灼闔上眼。 “這樣?”長臂攬上她的腰肢,像那日在宴會上一樣,彼此的呼吸交纏著,氣氛頓時升溫,滾燙,迷人,危險。

    “還是——”褚新霽微頓,指腹終于撫上那曾無數(shù)次擾他清夢,拉他墜入深淵的唇瓣,慢條斯理地摩挲著。“這樣?”

    當(dāng)真如想象中一樣柔軟可欺。

    脆弱嬌柔,宛若一朵含苞初綻的垂絲海棠。

    ——“月灼,你在里面嗎?別藏了,一會我哥該回來發(fā)現(xiàn)了。”

    褚清澤的聲音僅一墻之隔傳來。

    褚新霽明顯察覺到懷里的人輕顫了一下,他眸色愈發(fā)晦暗,深不見底的黑眸不肯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晚了,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你說,接下來,該怎么辦。”

    他將選擇的權(quán)力交給她,儼然是那副溫和的兄長口吻,落向她的眸光卻沉沉,停留在她唇瓣的指腹像是起了火,將沈月灼燒得雙頰通紅。

    “霽哥……能不能開門,我們待在一個房間里,很難解釋清……”

    房門被褚清澤扣響,也不知褚新霽究竟有沒有落鎖,外頭的倔性子說不定會突然擰開門鎖。

    他們貼得這樣近,褚新霽甚至能聽見她沉而急促的心跳,擁抱的距離,足以讓人感受到對方的慌亂和緊張,若是也能識破謊言和敷衍,該有多好。

    褚新霽抽回落在她唇瓣上的手,指尖殘留著溫?zé)岬臐褚猓凹热皇裁炊紱]有發(fā)生,又何必解釋。”

    不等沈月灼回答,褚新霽話鋒一轉(zhuǎn),“還是你在意他?接近我,只是為了讓他吃醋。”

    沈月灼背后竄起一陣涼氣,“我不喜歡阿澤!”

    “證明給我看。”

    沈月灼眸光忽閃,不明白話語中的含義,卻見褚新霽長眉舒展,深不見底的眸子將她籠罩,凸棱的喉骨輕滾,分明還是那副斯文端和的模樣,卻讓她生出一股被狩獵者盯上的錯覺。

    “怎么證明……?”她嗡著嗓子,手指貼著掌心,汗意涔?jié)瘛?br />
    褚新霽慢條斯理地牽著她的指尖落在他的薄唇上,像他先前撫摸她那樣,輕柔地摩挲著。

    他的唇色很淡,上唇略薄,沈月灼只在夢中感受過。夢里,他吻地很兇很重,同平日里那副清冷禁欲大相徑庭。

    可那終究是夢。

    沈月灼醒來后又羞又躁,暗自唾棄自己竟會做這種少女思春的夢,褻瀆了褚新霽。

    可是此刻,她清楚的知道,這不是夢。

    他的唇正在她的指尖下,溫?zé)幔彳洠r活。像是甘愿被她掌控。

    沈月灼大腦一片空白。

    在她懵神的間隙,褚新霽眉心重重擰起,大掌轉(zhuǎn)而扣著她的后腦勺,暗影覆下,帶有懲罰意味地咬上她的唇瓣。

    陷入夢鄉(xiāng)之前,她又想起了那個永遠(yuǎn)也無法忘記的畫面。

    他帶著身著醒目標(biāo)志的救援人員踏雪而來,厚重的軍大衣都陷進雪中,里邊的西裝都沒來得及換,眼下一片青黛,眼白血絲鼓漲,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頹唐的晦暗。

    他逆著光朝她伸出手的那一瞬間,緊繃的弦斷掉,沈月灼的眼淚沒骨氣地溢出眼眶。

    “沒事了。”褚新霽脊背微滯,短暫地交握之后便松開手,冷靜地安排:“兩個小時后有大風(fēng)預(yù)警,我們必須在此之前下山,阿澤待會你帶月灼先走。”

    褚清澤點頭,跑去拿了兩個暖手袋,里邊灌裝熱水那種,往她的左右口袋分別塞一個,扭過求問他:“哥,你不跟我們一起?”

    褚新霽:“我坐下一趟,你們照顧好自己就行。”

    被困在民宿的還有幾個來看日照金山的大學(xué)生,大家的情緒都瀕臨崩潰邊緣,只有低低的抽泣聲,安靜地聽從著救援隊的計劃。

    “楊局,家里弟弟妹妹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

    索道的車廂只能坐四個人,褚新霽溫聲謙遜和旁邊的中年人低語幾句,時間緊迫,他們也沒再推諉,轎廂門是褚新霽親自檢查的。

    他站在原地,深邃輪廓冷峻而斯文,蒼茫雪景成了陪襯,直到那道身影變成晦暗天際的一個點。

    后來沈月灼才知道,那天和她們乘坐同一趟的轎廂的,是當(dāng)?shù)匚穆镁值念I(lǐng)導(dǎo)。褚新霽執(zhí)意上山,那位局長二話不說地陪同,權(quán)勢會滋養(yǎng)出傲慢,褚新霽刻入骨子里的教養(yǎng)讓人不由得心生敬佩。

    過了很久,沈月灼在當(dāng)?shù)匚穆镁值纳缃毁~號上得知,新悅給景區(qū)捐了一筆款,用于修葺和完善旅游設(shè)施。

    她不太確定,自己是什么時候?qū)λ隽瞬灰粯拥那楦小K拖褚蛔倭⒉坏沟母呱剑谒罎⒌乃查g,沉嘆口氣,給她指明迷霧中的路,永遠(yuǎn)水波不興,永遠(yuǎn)溫柔穩(wěn)重。

    視線在她蓬松的發(fā)尾上停留,他總算說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句話,“集團的事務(wù)比較多,各個板塊都在定年底最后一季度的KPI,戰(zhàn)略方向需要調(diào)整,我的確抽不開身。”

    沈月灼沒有想到他竟然在認(rèn)真地同自己解釋,心念微動。

    她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是故意躲你。

    但她今天確是在躲她,鬧出些不同的動靜,好讓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這是不是代表著,他或許已經(jīng)開始試著原諒她了?

    沈月灼飄忽地想著,斟酌著該怎么回復(fù),褚新霽卻已將視線挪開,淡落向她身側(cè)的人,“真打算在家休假一個月?”

    “對,我戀家。”褚清澤隨口道,唇線微微挑起幾分挑釁的弧度,“跟月灼一樣,這輩子鐘愛生我養(yǎng)我的城市,除了這,去哪都沒有歸屬感。”

    他隨口胡謅也就算了,還要cue沈月灼一句:“是吧,沈大小姐?”

    沈月灼不客氣地回絕:“你去哪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這么多年來,沈月灼向來不給褚清澤面子,他絲毫不覺受傷,就那么懶洋洋地望著他哥。

    相比于褚清澤渾身豎起的警惕,褚新霽站姿松散,神情也寡淡,顯得松弛許多,慢條斯理地說:“我把新悅的總部遷回京市,也是不舍得離家太久。不過好在塵埃已落定,往后也不會再有變數(shù)。”

    兩人的對話看似平和,實則暗潮洶涌,稍不注意便容易觸及暗礁。

    換作之前,褚清澤一定會被褚新霽意有所指的話激怒,如今單槍匹馬地在樂壇里闖蕩,棱角被磨平了不少。當(dāng)著沈月灼的面,褚清澤才不想提及那封信的事,不過看褚新霽的反應(yīng),知道他肯定看了,否則火藥味不會這么嗆。

    攥緊的拳心松開,褚清澤覺得挺有意思,倒也沒那么在意又被他壓制的事。

    三人在宋知許的招呼進了大廳,傭人有序地按照冷盤和熱菜依次上齊,晃眼過去,九道菜里,五道都是沈月灼和褚清澤喜歡的。

    宋知許對餐盤的擺放順序不滿意,“阿澤和月灼口味差不多,你倆坐一起。”

    沈月灼察覺到褚新霽今晚的氣壓莫名有些低,主動坐在了他旁邊,“霽哥,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肯教我學(xué)毛筆字?”

    褚清澤眼皮掀了掀,坐在了沈月灼另一側(cè)。

    氣氛如常,長輩們看了一眼,也沒分神多想。

    褚耀起身去酒柜里選酒了,褚新霽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空玻璃杯,眉骨動了動,“之前教了你怎么握筆,這段時間練習(xí)地怎么樣?”

    沈月灼剛才說那句話純粹是為了混淆視聽,哪料到他側(cè)眸過來看著她,修長的食指點在桌布上,像在他的心臟輕輕落點。

    褚新霽胸膛起起伏伏,幾乎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么。

    沈月灼剛要應(yīng)聲,就被褚新霽掌箍著后腦勺,鋪天蓋地的深吻落下來。他強勢地用厚舌撬開她的牙關(guān),卷著她的舌根溫柔又強勢的吮吸,帶著她攪弄,勾纏。

    剛開始的吻還算斯文,千言萬語都淹沒在交纏的呼吸中。后來這個吻逐漸變了味,沈月灼趴在他肩頭,很乖地閉眼迎合著,細(xì)腰挺直,被他緊緊按住,同他積蓄著力量的腹部相貼。

    她被吻得舌根發(fā)麻,雙腿也隨之泛軟,曖昧的水聲回蕩在清寂的氛圍里,雪白的肌膚很快氤氳出一片誘人的白。

    褚新霽稍微退離,將她打橫抱起,兩人跌入柔軟的床鋪,清冽的雪松香氣很快將沈月灼包裹,她睜開瀲滟著水光的眸子,迷離地望著他。

    “不做什么,想再吻吻你而已。”褚新霽用堅實的臂彎將她困在懷里,看她被他吻得臉紅氣喘,抽離的靈魂才終于落了地。

    沈月灼感受著他劇烈的心跳,目光所及是男人鋒利而性感的喉結(jié),一個吻而已,她竟被他吻得香汗淋漓,像一條渴水的魚。

    他扣住她的下顎,更為湍急的吻落了下來,從嫣紅的唇到精致的鎖骨,最后碾了回來,力道極盡克制,吮咬她的下唇卻仍舊像是發(fā)了狠,要急于占有。

    沈月灼有些難以招架,用舌尖抵著他往外推,對上那雙晦暗的黑眸,心跳漏了一拍,異樣的酥麻連著羞臊,電流似地涌至全身。

    褚新霽沒有再糾纏,指腹穿過她的發(fā)絲,溫柔地替她梳理著。

    “霽哥,我好餓。”

    他抱著她從床上起來,表情恢復(fù)了近似于兄長的嚴(yán)峻,低眸看了眼腕表,“現(xiàn)在是九點二十。”

    “你告訴我,你連晚飯都沒吃?”

    [柏悅:你老公還挺帥的,磕到了]

    [小曉:身價上(多少個數(shù)不清)億的人竟然這么隨和!沈老板你太幸福啦!]

    褚新霽什么也看不見。

    但那是他流連如絲雨照拂過的地方,Selene的暗色字體,刺眼地散發(fā)著光芒,即便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huán)境里,他也沒辦法忘記具體的位置。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陷入了罪惡泥沼,匍匐在地獄險境里。

    如癡如魔,竟意圖將Selene徹底覆蓋。

    第 56 章   晚春

    一片狼藉清理起來很容易,只是沈月灼死活不肯讓褚新霽開燈,在黑暗中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耳廓像是燃了火。到了浴室,看到Selene的那處肌膚泛了紅,火辣辣的,又被白色的水滴蓋住,沿著修長的腿緩緩下滑。

    沈月灼第一次見這樣的畫面,臉頰倏地發(fā)燙,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黑暗中癡纏的疊影。

    她和他的進展突飛猛進,按照這個速度,過不了多久就會進行到最后一步,然而直到現(xiàn)在,她也不確定他為什么會突然轉(zhuǎn)變主意,要和她結(jié)婚。

    回到湖心館,褚新霽正在餐廳里等她。他習(xí)慣在家里換上舒適度高的灰色毛衣,碎發(fā)自然地垂落,看起來多了幾分難得的少年氣。

    “次臥這幾天正在裝修,你的東西我讓人搬到主臥了。”

    想到那晚的事情,沈月灼拉開他對面的椅子,下意識躲避和他的對視,“啊……那我住哪里。”

    “主臥,跟我一起。”褚新霽表情平靜。

    最近他們習(xí)慣一起吃晚餐,沈月灼看著碗里的蝦仁,思緒還停留在網(wǎng)友們的大膽發(fā)言中,說話也沒怎么斟酌,“晚上一起睡的話,會不會影響你休息?”

    褚新霽抬眸看她:“為什么會這么說。”

    自從沈月灼逐漸淡出他的生活后,褚新霽狀態(tài)很差,幾乎整個人都耗費在工作上。薄家在京城扎根幾十余年,家族涵蓋了各個層面,就連能喝上湯的遠(yuǎn)房親戚也要分一杯羹,做生意的倚仗著打通關(guān)系,在企業(yè)做高層的,也互相往來疏通。

    早就形成了一張堅不可摧的大網(wǎng)。

    當(dāng)然,如今新悅旗下的產(chǎn)業(yè)眾多,也并非能夠輕易撼動的。

    兩股勢力,更像是互相制衡的狀態(tài),不過誰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小年過后,距離除夕越來越近。賀成屹剛康復(fù)不久,就回到部隊,頂上特意多給他批了幾天假,走親訪友的第一關(guān)就是拜訪褚家。

    四合院里難得熱鬧,褚老爺子跟賀老爺子興致勃勃地下棋,褚新霽則在房間里處理事務(wù)。賀成屹換上常服,散漫地坐下,屏幕的光暈將褚新霽的側(cè)臉鍍上寡淡的冷感,跟上次見面的意氣風(fēng)發(fā)大相徑庭。

    賀成屹忍不住取笑他:“離個婚憔悴這么多?你這也太吃不消了。”

    褚新霽聞言,眼底的溫度降下來,“來幸災(zāi)樂禍的?”

    “好心拜個年,被你說得我有多居心叵測似的。”賀成屹沒好氣,倒是不把自己當(dāng)客人,剝起了桌面上擺的堅果盤,從里挑出個頭飽滿的開心果,悵然道:“不過沈月灼那小丫頭不在,今年是冷清了不少。”

    幾顆果實放掌心里一搓,青白色的皮屑掉落,賀成屹往嘴里一塞,拍拍手,抓了把堅果塞兜里,還非得嘴欠地說一句:“正好明天去沈伯父那溜達(dá),味道不錯,給她捎點。”

    褚新霽剛才在處理集團下屬的變頻器公司的事,廠址在景山區(qū),近日天寒,負(fù)責(zé)那片區(qū)的變配電站出了點問題,斷電導(dǎo)致廠內(nèi)生產(chǎn)線停工。倒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往常這種情況,都有帶電作業(yè)班組及時處理,結(jié)果對面以臨近除夕為由,遲遲拖延時間,好不容易開始處理了,效率卻又極其低下,硬生生拖了5天。“瞎說什么!小心別人聽到,傳到他那去。”沈月灼嗔聲,用拔高的音量掩飾著心虛。

    幸好這里燈光不算明亮,否則沈月灼臉上的緋色一定會被識破。賀成屹下午說的話她至今都沒能消化,她想不明白,索性干脆逃離了那個讓她如坐針氈的地方。

    雖說都是兄長,賀成屹和褚新霽對她而言卻完全不同。賀成屹和她再親近,能說的話再多,她也只把他當(dāng)成一個可以隨時傾訴的鄰家哥哥,比誰都希望他能夠過得好,將來有了家庭,她也會送上真摯的祝福。

    可褚新霽不一樣,她想象不出來,如果有一天他跟別人結(jié)婚,身邊站著別的人,她會是什么心情。

    她也不敢想。

    只可惜一切都被她搞砸了,他不會再原諒她,她也沒辦法永遠(yuǎn)厚著臉皮跟在他身后。

    沈月灼的思緒很亂,不知不覺把桌上的半瓶CASK喝完了,眼皮浮上重意。

    許夏和孟安然聊著那邊的西裝男更帥還是花襯衣男人更帥,發(fā)現(xiàn)沈月灼的異樣時,不可置信道:“我的天,你怎么喝這么多?”

    沈月灼怔懵了兩秒,酒杯被許夏奪了回去,換了杯椰奶給她,“小祖宗,醒醒酒吧,晚點阿澤還要上臺表演。”

    “阿澤?”沈月灼疑惑。

    話音剛落,吧臺前方的燈光暗下來,舞臺上的架子鼓瞬間燃爆。

    聚光燈灑落,身高腿長的年輕男人赫然成為焦點,鴨舌帽外懶散地籠著衛(wèi)衣。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天性深情的桃花眼。

    牛仔褲上的金屬配飾在燈光下折射到晃眼,他抱著把電吉他,目光遙落向她們的方向。

    先前還喧鬧熱烈的氣氛瞬間靜下來,唯二的光線將她與他籠罩其中,仿佛地球上僅存的最后一縷柔光。

    “這首歌是我出道的第一首歌,也是我很多年寫的第一首。送給我的selene。”

    年底不少海外的20MW高壓變頻器訂單交貨期迫在眉睫,到了海關(guān)港口還得等上一段時間,這么一耽擱,不得不延期,造成巨額經(jīng)濟損失。

    這些手段聽起來無關(guān)痛癢,處理起來卻很麻煩。

    好在事情總有推進的辦法,褚新霽闔上電腦,淡諷:“我那還有幾箱,你去看望沈伯父的時候順便帶上吧。就這么寒酸地抓一把,也不嫌丟人。”

    “行,借花獻(xiàn)佛。反正也不止這一次。”

    賀成屹在房間里掃視一圈,拿起白色鹽酸氟西汀瓶罐,家里有位院長,他自然認(rèn)出來這是抗抑郁類藥物,臉上的笑意慢慢僵滯,“你最近復(fù)發(fā)了?”

    褚新霽向后一靠,屈指揉著脹痛的太陽穴。

    “老爺子買的,說讓我積極配合治療。”

    賀成屹擰開瓶蓋,發(fā)現(xiàn)沒啟封,放回了原位。“連老爺子都知道了,那她呢?”

    室內(nèi)陷入一地沉寂。事實上,哪有什么白月光,不過是為了應(yīng)付憑空捏造的。

    這么多年來,借口用爛了,都沒人能入得了賀成屹的眼。

    作為多年好友,褚新霽只當(dāng)他寧缺毋濫,沒遇到合適的人罷了。誰承想,哪里是遇不到,分明是把愛意留給了不該動心的人。

    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褚新霽將前因后果聯(lián)系起來,更覺得戲劇,沉聲開口:“我看了新聞,鎮(zhèn)壓暴亂的任務(wù)原本不應(yīng)該由你們執(zhí)行。”

    賀成屹沒說話,專心地玩著得來的新鮮玩意,掌中的兩顆圓木珠逐漸轉(zhuǎn)得熟練。

    冗長的沉默被褚新霽打破,清磁的聲線不帶一絲波瀾地念著官方文案,“犯罪分子掌握著槍械數(shù)十支,某軍官明知危險,仍沖鋒陷陣,最終成功解救35名人質(zhì)。鐵血軍魂,赤膽忠心……”

    賀成屹:“我們之間就沒必要賣關(guān)子了。”

    “你是故意受傷的。”褚新霽直言結(jié)論,“傷得或輕或重,都可以申請回京市養(yǎng)傷。賀成屹,我怎么看不出來,原來你是個情種。”

    才會在聽到沈月灼和褚清澤商討訂婚的事后,以身犯險,做出連毛頭小子都做不出的荒唐事。

    賀成屹本來就沒打算瞞著,他做事大刀闊斧,只求結(jié)果水到渠成。再者,破壞軍婚罪可不小,他不提離婚,哪家長輩敢插進來管這事?唯一的麻煩事,是沒辦法在明處護著她。

    “你不也挺能裝的?”賀成屹如今還有什么不明白,昔日好友,轉(zhuǎn)眼間便站在了敵對面,“如果你早點告訴我,你喜歡那小姑娘,也不至于弄成現(xiàn)在這個騎虎難下的局面。”

    褚新霽薄唇勾起冷戾的弧度,黑眸如鷹隼般銳利,“早點告訴你,你就能把心思壓下去?”

    “不能。”賀成屹的回答果斷得沒有一絲猶豫。

    “都是從小陪著她一起長大的,你有多少年,我就有多少年,誰也不比誰少。憑什么因為你一句話,我就得讓?”

    賀成屹一派坦蕩。賀家歷代從軍,培養(yǎng)方面更注重野心和魄力,因此他的行事風(fēng)格果斷利落,一旦決心要爭,必然會爭到底。

    “你的勝算不大,讓與不讓,都沒有區(qū)別。”褚新霽聲色輕慢。

    如今既然知曉了彼此的意圖,友情多少也會變質(zhì),沒辦法再像從前一樣坦然平和,就連看向?qū)Ψ降难凵穸级嗔藥追只⒁曧耥竦臄骋狻?br />
    賀成屹覺得好笑,微妙地發(fā)問:“你想說阿澤勝算大?”

    提到褚清澤的名字,褚新霽不想多言一個字,微垂的黑眸卻凝成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鋒利。

    賀成屹看了他半晌,笑出了聲,“總不能是你吧?”

    褚新霽未置可否,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病床上打著石膏的腿,囑咐一句:“好好養(yǎng)傷。”

    隨后大步邁了出去,結(jié)束了這短暫的交鋒。

    賀成屹叫住他,臉上笑意盡散,嗓音穿透墻面,“褚新霽,你是最不適合她的人。”

    褚新霽腳步始終未有停留,薄情又深冷的桃花眸微斂。

    候在廊道里等待著大人物說話的記者們和慰問團,敏銳地察覺出這場談話并不算愉快,紛紛把頭垂得很低,大氣也不敢出,唯恐被遷怒。

    軍區(qū)醫(yī)院樓下,一輛通體漆黑的阿斯頓馬丁One-77停靠在邊緣。

    全球限量77臺,國內(nèi)僅占5臺配額。“別亂動。”褚新霽喉結(jié)很重地滾了滾,故意嚇?biāo)斑@里不怎么隔音,一會把他們吵醒了。”

    果不其然,受驚的小鹿渾身僵直,軟棉花一樣的窈窕身軀貼著他不敢再動。

    只是在這掙扎間,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跨坐在他身上。

    毫無預(yù)兆地隔著他冰涼的西褲布料相貼。

    由于姿勢的緣故,她的所有表情都無處可避地落入他的視線。

    “我不是故意的……”她哀怨地解釋,顯得那么無力,試探道:“要不你去泡泡冷水?”

    褚新霽被她的提議氣笑,“折騰我倒是挺厲害。”

    “那要怎么辦嘛。”這句話有自暴自棄的意思,她垂著眼,睫毛簌簌輕顫,“上次被你磨破皮的地方還沒好。”

    “刺青也不知道有沒有掉色……”

    話音未落,她明顯嗅到了一絲危險的低氣壓。

    “學(xué)別人紋身也就算了,紋在那個位置,你怎么想的?”

    “我就是怕被爸媽罵,才紋那兒的。”她心臟跳得飛快,有些難以啟齒,敷衍地把話題揭過去,“誰都有叛逆期不懂事的時候,我就是比同齡人行動力強點。”

    褚新霽沉默半晌,到底是難以壓住心中郁氣,“現(xiàn)在叛逆期過了,不如洗掉。”

    “可是聽說洗比紋上去還疼……”

    明知她又在他面前裝乖,尾音撒嬌的腔調(diào)將他的妒火燒得更旺,心底那道瘋狂的聲音不斷叫囂,要他撕破偽裝。

    質(zhì)問她背后的真正含義。

    “怕疼就算了。”褚新霽眼神幽黯,“大不了我也跟著你叛逆一次,在同樣的位置,紋同樣的單詞。”

    “……”

    金屬皮帶扣墜地,沈月灼的心也跟著顫動,她不知道他干嘛忽然對她的紋身感興趣,那就是她以前覺得新奇,紋著玩的。穿超短褲的時候,拍照也很酷。

    臀部被人倏地抓緊,掂著她往上抬了抬,下墜的那一瞬,那雙漆黑的眸子翻涌著欲色,幾乎要將她灼燒。

    與上次不同的是,她看得清清楚楚。

    “月灼。”他舔吻著她的耳骨,“去浴室?guī)臀液貌缓茫俊?br />
    她沒吭聲,算作默認(rèn)。

    他以西服外套遮擋,帶著她穿過走廊,推開門,屋內(nèi)的雪松香氣很淡,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他按住后腦勺深吻。

    溫?zé)岬淖齑浇o她源源不斷渡送的氧氣,他吻得很急,甚至可以稱得上急切,膝骨卻輕柔又緩慢地安撫著她,連跳動的心臟也不落下——

    他看起來那樣游刃有余,從不厚此薄彼,哪里都照顧得很好。

    沈月灼被他吻得迷迷糊糊,浴室的門有些舊了,推開發(fā)出吱呀的一聲響,她佯裝不經(jīng)意間同他推心置腹。

    “霽哥,你會不會覺得褚叔叔和宋阿姨有點偏心?”

    賀成屹難得正色,眸光頗深地看了好友半晌,“其實當(dāng)初你就不該和她結(jié)婚。”

    褚新霽不言,摩挲著虎口烙印的刺青。弦月本就不夠圓滿,盈缺的那一面,像是將心臟撕開了一道口子。傷口的深度,何須他人提醒。

    即便褚新霽沒說話,賀成屹也明白他心里絕對不會贊同。賀成屹干脆把話攤開了說,“老爺子的話也不無道理,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怎么保證,它不會卷土重來?”

    沉得發(fā)悶的一聲冷笑溢出來。

    褚新霽撐著椅背,一寸寸挺拔身體,平淡的面容下,積郁著薄涼,“賀成屹,你什么意思?”

    賀成屹也知道這話太過傷人,既然當(dāng)初轉(zhuǎn)好,就不該考慮病癥復(fù)發(fā)的可能性。跟薄家斗而已,是艱辛了些,以褚新霽的手腕遲早能勝過一籌。壞就壞在,癥結(jié)中心牽扯著沈月灼,劇烈而反復(fù)的情緒波動下,難免不會失控。

    既然走到這一步,說什么也要爭上一爭。

    “我說地是事實而已。也就是她現(xiàn)在不知道罷了,你難道就能確信,她不會害怕?”賀成屹很坦然,也并不避諱,“給予愛的前提,是要有愛人的能力。”

    “夠了。”

    褚新霽冷冷打斷,“你滾吧。”

    院子里傳來兩個老人爽朗的笑,像是一個在悔棋,一個爭執(zhí)著不肯,吵嚷著反倒笑了出來,襯得屋內(nèi)愈發(fā)寂靜廖然。

    從未在誰那吃過閉門羹,賀成屹也就是看著好說話,不跟沈月灼和褚清澤那群孩子氣的同輩計較,但骨子里也是有血性的。他扯起嘴角,面色岔忿,“你就跟薄司禮往死里斗吧,斗個兩敗俱傷,誰也撈不著好處。能給她托底的,也不止你一個。”

    兩人不歡而散,胡同里隔得近,賀成屹連晚飯都沒吃就回去了。

    他們都不算心氣大的人,因此長輩也不好多說什么。

    經(jīng)濟論壇的分會場設(shè)立在京市,卡在除夕前三天,褚新霽最近忙得連軸轉(zhuǎn),無暇分出心來回應(yīng)眾人的質(zhì)疑。就連褚耀委婉地提出,說在軍區(qū)醫(yī)院的楊院長的引薦下,找到位海交大的老教授,是精神醫(yī)學(xué)類的領(lǐng)軍人物,讓他有空去見見,他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拒絕,淡聲說:“年后再安排日程。”

    今年分會場的主題是數(shù)字經(jīng)濟與元宇宙,各界知名人物、權(quán)威媒體及經(jīng)濟學(xué)專家受邀演講,沈月灼拿到邀請函驚喜了好一陣,不過上午的早餐會以及熱點圓桌論壇,尚沒有能力參加。

    下午場的開幕式以及演講潮,沈月灼聽得云里霧里,話題太多專業(yè)術(shù)語,個別專家語速又慢,她差點睡著了。

    從會場里出來,沈月灼遠(yuǎn)瞥見褚新霽正在接受訪談,作為新拓展游戲領(lǐng)域的話事人,他坐在那里,姿態(tài)松弛,神色柔和,輪廓卻更顯消瘦,漆黑的眸子暗沉沉的,仿佛望不到底。

    這是經(jīng)濟論壇的慣例,各界媒體會對有足夠影響力的企業(yè)家進行訪談,未必會全部剪輯放出來,因此訪談內(nèi)容并不多。結(jié)束后,他若有所察般望過來。

    穿梭的人群里,人人著裝正式,偏偏他站在那里,周遭的景物仿佛都淪為陪襯。

    他今日戴著金絲框眼鏡,鏡片折射出藍(lán)調(diào)的光,那雙淡漠到仿佛容不下萬物的眸子,在睨過來的一瞬,仿佛有如實質(zhì)般。沈月灼無比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臟猶如坐過山車般,失重感驟顯,讓她眩暈。

    無名指上還戴著閃耀的鉆戒,弦月刺青卻已然覆蓋。

    沈月灼感覺自己從最高點倏然下墜,而后她佯裝若無其事般移開視線。

    薄司禮從會場里出來,在她身側(cè)站定,平聲問:“要過去打個招呼嗎?”

    “犯不著。”

    兩個男人的目光相撞,敵意依舊,只不過今非昔比,境地反轉(zhuǎn),這次眉目舒展的成了薄司禮。沈月灼往酒會宴會廳方向走去,薄司禮護在她身后,慢悠悠引薦她同另一位頭發(fā)精神矍鑠的老人搭話。

    沒有他在,她似乎很少遇到糟糕的意外。舉止落落大方,笑容恬雅,沒有往日鋒銳狡黠的棱角,即便面對著舉足輕重的政要,也無畏無懼,進退有度。

    她很漂亮,出眾到足以成為全場惹眼的焦點,同時,娓娓道來的莞爾氣場,又足以讓人將重心偏離,進而忽視那如玫瑰般嬌艷的美麗。

    “褚總,深摯集團和單硅能源的幾位董事還在等您。”

    趙檐躬身開口。

    [太太更鐘意男款婚戒,所以他甘愿為她退讓遷就,這是什么現(xiàn)實版豪門甜寵文kswl啊啊啊啊]

    [一結(jié)婚就高調(diào)戴上婚戒,長得還帥,性格也溫和,如果我是褚太太,就算是讓我開豪車住豪宅也行]

    [我的高山白雪不是不近女色嗎,怎么就結(jié)婚了嗚嗚嗚]

    [他提起太太的時候,眼神好溫柔救命]

    “霽哥,你會不會覺得褚叔叔和宋阿姨有點偏心?”

    第 57 章   晚春

    浴室里的花灑和淋浴頭切換閥大概是傭人打掃衛(wèi)生時調(diào)整過,強勁的水流鉆出來,措不及防濺了過來,沈月灼下意識閉眼,褚新霽側(cè)身擋了一下,半邊襯衣馬甲都快濕透。

    他沉著臉調(diào)整了水溫,才掀眸過來覷她:“沒事吧?”

    沒有想象中的發(fā)怒和質(zhì)問,反倒平靜得可怕。

    沈月灼臉頰泛紅,不肯挪。滾燙的呼吸落在頸側(cè),聽到他語氣加重,卷雜著幾分笑,“還沒離婚就開始避嫌,連腿都不肯坐了,沈月灼,你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

    她臉色微微發(fā)白,扭捏著往里挪了一點,低聲喚她:“霽哥。”

    他攬著她的腰,嚴(yán)絲合縫地同她貼緊,兩個人的重量驟然壓在太空艙座椅上,使得它搖晃著旋轉(zhuǎn)轉(zhuǎn)動,豐盈的柔然無可避免地撞上男人堅硬的胸膛。

    溫香軟玉在懷,褚新霽克制住欲念,耐著性子問她。

    “跟阿澤演這么一出戲,不累嗎?”

    沈月灼咬緊下唇不說話,他抬起她的下巴,要她同他靜靜對視。她眼神閃躲,眼看著就要委屈地哭出來,褚新霽繼續(xù)拆穿她經(jīng)不起推敲的小把戲。

    修長骨感的指腹落在她的唇瓣,只是在那摁著,沒有多余的動作,源源不斷的熱意足夠燙得她不敢亂動。

    褚新霽聲音冷了些許,“眼淚省著點流,待會有夠你哭的。”

    沈月灼眼瞳亮了又黯,吸了吸鼻子,哭腔還沒醞釀出來,她剛要解釋,覆在唇邊的指腹就往里探了點。他似是才洗過,沾著點淡淡的花香和松子的香氣,頂在舌尖還帶著甜。

    “我現(xiàn)在不想聽你裝模作樣的騙我。我問一句,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好嗎?”

    沈月灼哪里見過他如此強勢的一面,正欲反駁,那手指就往里探得更深,攪?yán)p著她。此時此刻,她坐在他懷里,曖昧地含著男人的手指,任誰也無法靜下心來,她耳根紅得快要滴血,覺得這姿勢有些怪。

    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更為旖旎的畫面。兩個男人視線相撞,每一秒都是暗藏鋒芒的對峙。

    落針可聞。

    即便褚新霽是坐著的,高度上仿佛處于劣勢,但他神色疏離倨傲,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陰郁可怖的氣息。

    年齡,閱歷,氣場,無一不是相差了幾個數(shù)量級的碾壓。

    話音初落,三道視線都朝沈月灼投過來。

    其中兩道,看似處變不驚,卻又在暗中較勁,讓她頭皮發(fā)麻。察覺到握住膝蓋的指骨緩緩收緊,炙燙的溫度仿佛在她的肌膚上拓下烙印。

    褚新霽清冽深邃的長眸落向她,似笑非笑:“剛才是怎么教你的?”

    二十分鐘前。粗糲的指腹輕捻起兩層蕾絲花邊的布料,幅度平緩地?fù)嵛恐綕镜凸龋敝料娜粘跖R,雪山之巔的積雪融化,沿著山脈汩汩而流,將那片綠洲都添上幾分潮色。

    他才抽回手,唇腹將她脆弱不堪的耳垂含住,聲音沉啞地誘哄:“一會在訂婚宴上,該怎么叫我?”

    “嗯?”

    未經(jīng)人事的小姑娘哪里知道,除了真槍實彈的做,還有這么多花樣。她早已被他完全壓制,用寬厚的身軀罩住,大腦被那閃過的一片白光酥了半邊身子,如一灘池水般倚著那座巍峨聳立的山峰。

    連耳垂都泛著被他舔舐過的濕潮。

    紅著臉哆哆嗦嗦地念著那個讓她難以啟齒的詞。

    誰知他聽到后,像是變了個人,仿佛埋藏在骨子深處的侵占性悉數(shù)浮現(xiàn)。修長如白玉般的指腹沿著邊緣探過去,又在觸及到她渙散視線的那一刻瞬間清醒,深吸氣,克制又難耐地抽離。

    吻她的力道更重,面部線條繃緊,那張驚為天人的臉愈發(fā)冷峻。

    所有人都在等著沈月灼的答案,她不得不收回令人羞躁的思緒。都怪他,為了哄她念出那個稱呼,不惜色.誘,而她竟然這么容易就陷了進去。

    她惡狠狠地抓了一把褚新霽的手掌,指甲在他的掌背留下印記,他也并不生氣,反倒耐心地輕哄,“再不給我正名的話,恐怕我要背上奪妻的罪名了。”

    “老、老公。”沈月灼舌頭打結(jié)地念出來,鵪鶉似地埋進了褚新霽的肩側(cè)。

    剩下的爛攤子,都留給他收拾吧!

    褚新霽這才滿意,拍了拍她的脊背,動作神情處處透著掩不住的寵溺,倒真像是小時候哄她那樣。

    褚清澤面色變了又變,差點沒被她糯聲念出的詞挫骨揚灰,“什么意思?!”

    全程處于看好戲狀態(tài)的賀成屹也黑了臉,端起鐵觀音抿了一口,不吝嗇評價:“這茶怎么泡得發(fā)苦。”

    借著對茶的不滿,賀成屹起身,把杯中的茶潑灑倒掉,指桑罵槐:“虧我還珍藏了好幾年,舍不得喝,想著拿過來給大家嘗嘗鮮,全讓這酒店服務(wù)員浪費了。”

    沒人聽出他在嘲諷褚新霽,賀家長輩正愁不想干預(yù)褚家的事,見狀對賀成屹說,“再苦也不至于倒掉,你在部隊待著,碎茶葉不一樣喝,這會兒就別計較了。”

    陡然被好友冷嘲背刺,褚新霽也沒好到哪里去。幸而他是這場戰(zhàn)役中的贏家,否則,只會比褚清澤更失態(tài),比賀成屹更尖銳。

    想到這里,褚新霽壓下那些瘋狂的想法,唇邊維持著溫而不厲的笑。

    結(jié)婚證被他捏在手中,攤開,足以讓褚清澤看清照片上的兩人。

    “如你所見,經(jīng)過深思熟慮以后,我和月灼選擇在昨天辦理了婚姻登記。”

    在褚清澤變幻莫測直至崩潰的面色中,褚新霽深刻如雕像般的輪廓逐漸鋒利,上位者威壓驟顯,一字一句,如細(xì)密的鋼針扎在對方身上。

    “對了,阿澤,你還沒祝我們新婚快樂。”

    她只能訥訥點頭。劍拔弩張的氛圍下,傭人們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出。

    宋知許正欲開口詢問,褚清澤稍偏過頭解釋:“不是什么大事,我跟我哥鬧著玩兒呢。”

    褚耀顯然不信沒個正形的小兒子所言,卻又不好試探大兒子。一個管不住,一個不敢管,他這個做父親的實在為難。只能命褚清澤給老爺子添茶,正好殺殺他的銳氣。

    褚清澤瞟了眼剛蓄滿的茶杯,拿消過毒的玻璃杯倒了一杯溫水,“這會都快八點了,爺爺你少喝點茶,免得夜里又念叨睡不著。”

    見他嗆歸嗆,待長輩的禮節(jié)還算細(xì)心,褚耀神色緩和些許,“別整天耷拉著張臭臉,你哥也是為了你好,要是沒有這層血緣關(guān)系,他才沒那時間替我們教導(dǎo)你。”

    “我知道,我跟他能有什么,翻來覆去不就那些事。讓我在娛樂圈里注意身份,該稅的稅,不該睡的別睡。”褚清澤吊兒郎當(dāng)?shù)亻_玩笑,讓開位置,由傭人添了一些檀香,看著縷縷煙霧自下而上流淌。

    長輩們都不懂他的梗,大廳內(nèi)安靜到落針可聞,唯有煮茶爐滾沸的水聲。

    要是沈月灼在的話,肯定會笑得前仰后合

    褚清澤突然覺得沒什么意思,“爺爺,我今天趕路太累了,實在是困得不行,改天再來陪您。”

    褚老爺子作為唯一知情的人,也不好插手太多,點頭:“聽小宋說你明早乘八點的航班,早些休息。在哪個機場?司機要是不夠用的話,我讓小趙送你。”

    姓趙的是老爺子當(dāng)年在軍營里提拔的后生,獲得一等功受傷后,在老爺子的安排下轉(zhuǎn)了業(yè)。雖說兩師徒比父子還親,但對方如今對方也算位高權(quán)重,老爺子習(xí)慣了別人當(dāng)司機用,后輩們再混不吝,也不敢糊涂到這個地步。

    他褚清澤算什么?二世祖罷了,哪里配得上人親自送他。褚清澤極有自知之明道:“首都機場,沒事,不麻煩趙叔。”

    眾人又囑咐了幾句,褚清澤一一應(yīng)下,他上樓后不久,沈月灼才端著吸管杯同傭人邊說邊笑走來。她性子驕縱,待人處事卻有分寸,懂禮貌,嘴又甜,并非圈子里自視甚高的大小姐,偶有很長時間不來褚宅,傭人們還會記掛著。

    吸管是玻璃的,酒紅的汁液襯得她蔥白的指尖玲瓏剔透,被他吻過的唇瓣仍有些泛紅,宛若熟透的櫻桃。

    線相撞時,清甜的笑靨收斂,像只被抓住尾巴的布偶貓,瞬間收起了爪子,連毛球也不玩了,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好。

    就會在他面前裝乖。

    但是他也沒說喜歡乖的。

    看透小姑娘本質(zhì)的褚新霽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在她落座之際,用手背探了下杯壁,見她一副惶恐怔懵的模樣,覺得有趣的同時,眉梢壓下幾分不虞。

    小姑娘的反應(yīng)倒是挺快,機靈地抱著杯子挪開,故意嗔道:“這杯我已經(jīng)喝過了,霽哥你怎么好意思跟我搶?”

    褚新霽冷長的眸子微瞇,睨向她的眼神意味深長。

    她說完就跑去拉他母親的手臂,嬌聲求宋知許給她做主。

    宋知許從善如流地說:“新霽,你都多大的人了,還逗月灼。”

    有人撐腰的小姑娘狐假虎威地朝他揚唇,似是在這場你來我往的爭斗中高舉勝旗。

    他本該一笑置之,縱容她小打小鬧的把戲。

    但她嘚瑟的小表情實在太鮮活,為整個沉悶而壓抑的宅子帶來了明亮的色彩,她一出現(xiàn),他所有的目光都不得不被她吸引,連他也變得不可理喻,想看她為他而綻放更多。

    褚新霽慢悠悠地說:“怎么剛才在書房有事求我時,一口一個霽哥喚得挺甜,轉(zhuǎn)眼我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

    他刻意咬重了書房兩個字,面上仍是一派清正端方的貴公子模樣,三言兩語就讓她羞得滿臉通紅。

    兩人的互動貌似沒什么問題,但這太不符合褚新霽清冷的性子。

    沈月灼哼了一聲,連說了褚新霽一連串壞話。

    他耐心地聽著,唇邊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罵得不錯。”

    他一派坦然,神色自然極了,眸中的繾綣不加掩飾,倒是把沈月灼看得有些不自然。

    兩人的互動落在長輩們眼里,褚耀咳嗽幾聲,問及新悅在港島的發(fā)展規(guī)劃,把話題就此揭過。

    “我拒絕了池宗俊的合作。”褚新霽表情很淡,“池家如今內(nèi)部架構(gòu)混亂,每年對外公布財報都改了很多數(shù)據(jù),我不想淌這趟渾水。”

    褚新霽:“你跟阿澤里應(yīng)外合,是不是想借機告訴我,是你遲鈍,直到現(xiàn)在才察覺出自己的心意,要我離婚成全你們?”

    沈月灼表情微變,眼神游離,沒能逃過褚新霽的眼。

    得到答案,他很快過到下一個問題。

    “你的目的就是和我離婚?”

    沈月灼搖頭,舌尖輕輕往外推抵,含糊著說:“不舒服……”

    “難受?”褚新霽詢問,深沉平淡的視線昭示著極強的耐心,見她可憐兮兮地點頭,他從善如流地抽出手,“那我們就換一處。”

    驟然席來的酸漲讓她不可置信地睜圓了眼,羞憤地要去咬他。

    而始作俑者巍然不動地注視著她,暗沉的眸子像是蟄伏的狼。即便是興師問罪,姿態(tài)也依舊松弛,極富掌控性地操控著談判的進度,不再似以往被她狡黠又幼稚的手段玩弄。

    “很抱歉,沒能按你預(yù)想中的吵架情節(jié)發(fā)展。”褚新霽看著她因難耐而泛紅的耳根,斯文矜貴的臉上浮出一點笑意,“月灼,我們斷不了的。就算要開門見山地談清楚,也不會歇斯底里,面目全非。”

    天色漸暗,昏黃的布景光暈透過紗簾,將兩人的輪廓鍍上一層浮躍的暖金色,沈月灼盯著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心跳地鼓動聲高過一聲。

    “你、你怎么可以這樣……要談就好好談。”

    褚新霽輕挑眉梢,虛握住她的腰肢,以絕對禁錮的姿態(tài)圈住她,壓制她,“我們現(xiàn)在心平氣和,怎么不算好好談?”

    “還是同樣的規(guī)則,如果你再不安分,試圖掙扎逃離——”

    他頓聲,“你應(yīng)該很清楚,我會怎么做,畢竟,先前已經(jīng)示范過了。”

    沈月灼呼吸尚未平息,渾身都緊繃著。讓她覺得羞恥的是,面對這樣的他,她竟然更加心猿意馬,難以抑制地情動。

    她抿著唇,視線逐漸聚焦,落在他鎖骨下方一點,結(jié)了痂的咬痕上。“知道了。”

    “我沒想和你離婚。”

    褚新霽見她總算肯吐露心扉,指節(jié)不再動作,溫聲提醒:“繼續(xù)。”

    “離婚冷靜期內(nèi),可以撤回申請的。我只是不理解,為什么褚叔叔和宋姨,還有我爸媽,她們?nèi)疾恢С治液湍阍谝黄稹!鄙蛟伦瓢延媱澣紨[出來,試圖和他置換信息,“霽哥,你知道原因嗎?”

    褚新霽眸底的霜雪依舊未化。

    沈月灼氤氳著霧氣的眸子覷向他,“你說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我們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所以他們才極力拆散我們?”

    “……”

    回應(yīng)她的是一聲冷笑。

    同時往里推。

    “他們好面子而已。”褚新霽言簡意賅,在她羞憤的眼神中,妥協(xié)敗陣,順著她的試探道:“就當(dāng)是偏心吧,現(xiàn)在你知道了,還要和我離婚嗎?”

    老狐貍就是老狐貍,不管她怎么拐著彎都套不出真正的答案。

    沈月灼隔了好一會才緩過來,因他的動作而七暈八素,身體軟得沒勁,不忘糾正:“是假離婚。”

    褚新霽沒有說話,卻猶如懸在鋼絲繩上,底下是深不見底的巖漿,前方籠罩著稠濃的大霧。

    沈月灼眼尾還掛著難以承受溢出來的淚花,揚起下巴,表情倔強又嬌矜,“你不愿意告訴我就算了,我會自己想辦法弄清楚。”

    “所以,你還是要和我離婚?”

    她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突然把話題推開,“霽哥,你相信我嗎?”

    沈月灼雙手攀著他的脖頸,趁著他面色發(fā)寒的間隙,主動往下坐,渾圓挺翹的臀同他的手掌撞了個滿懷,也入得徹底。

    她半瞇著眼,咬緊牙關(guān),身體極小幅度地顫栗。

    在彼此的呼吸同步失控的瞬間,沈月灼將那片蕾絲布料往外拽,伸出一只手去解他的褲繩。今日家宴,他難得穿著休閑,沒有永遠(yuǎn)板正的西褲,也沒有一絲不茍的襯衣和領(lǐng)帶,因此她解得很快。

    沈月灼把橫亙在腰際的大掌掰過來,那枚月牙形的刺青已然成形,她摩挲著,認(rèn)真望進那雙她看不懂的眸子里。

    她們之間僅有的親密都是由他主宰,最放縱的那一次,還是在她半醉半醒的狀態(tài)下,如今見她紅著臉主動,他一顆心也跟著搖搖欲墜。

    褚新霽悄無聲息地?fù)嵘霞y著selene的位置。

    如果這是她的計劃,他不可抑制地跌入她編制的漩渦,在陷阱中甘愿付出一切。

    偏偏她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招狼似的,拽著他的胳膊軟聲撒嬌,“哥哥。”

    沈月灼見他臉色一點點沉下去,疑惑怎么今天不起作用,作勢要一次喊個夠,看他兇巴巴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她故意掐著糯里糯氣的聲音喚個沒完,“哥哥哥哥——”

    褚新霽抵著眉心用力地揉按,拜她所賜,他無可奈何地狠狠按著她,“這里沒有套,你要是不想讓我失控弄在里面,就別在勾引我了。”

    褚新霽見她茫然的小臉上涌出幾分羞躁,顯然是被他嚇到了,他只好放軟語氣。

    “還有,你也不是沒看過、沒摸過它。”他喉結(jié)不自覺發(fā)緊,“它什么情況你也清楚,一兩次肯定是不夠的,你要是確定能受得住,盡管繼續(xù)撩。”

    第 58 章   晚春

    兩個人也在浴室里折騰了將近一個多小時,沐浴露打圈搓成豐沛的泡沫,均勻地抹在柔滑的肌膚上,從精致干凈的鎖骨,一路綿延往下。

    海鹽混雜著清淡的奶香,充斥在整個房間,以至于沈月灼被褚新霽抱著回到床上時,身體饜足過后,思緒也跟著放松,望著天花板出了會神。

    “霽哥,你怎么會用海鹽味的東西呀,跟你身上的味道不太像耶。”

    見他簡單收拾完浴室走過來,沈月灼從柜子里翻了件寬大的毛衣套上。

    楊叔撐著傘過來接人,以為沈月灼醉得厲害,“沈小姐這是喝了多少,哎,現(xiàn)在這應(yīng)酬真是愁人。我待會開慢點。”

    褚新霽抱著她矮身進了勞斯萊斯車內(nèi),溫聲應(yīng):“不必,正常車速就好。”

    直到回到湖心館,褚新霽徑直將她抱進浴室,慢條斯理地解她的小西裝外套,將她剝得只正剩下貼身的保暖衣,她才睜開眼,聲音糯得像撒嬌,“霽哥……我想喝椰奶。”

    褚新霽:“不裝睡了?”

    沈月灼拿小拇指勾住他,假裝聽不懂,巴巴地盯著他。“要椰奶。”

    飽滿窈窕的弧線貼著浴缸邊緣,一雙靈動的杏眸染上迷蒙,唇峰上不知是不是故意沾的晶瑩,勾得褚新霽喉間發(fā)緊。

    他皺眉看向她的衣服,頭一次見識到,冬日里的保暖衣也能穿出花樣,纖薄的蝴蝶骨露出大半,氤氳著淡粉色,嫵媚而懶倦。漂亮極了。

    “先洗澡,晚點再喝。”褚新霽攬住她的腰,盡量摒去雜念,哄道:“抬手。”

    酒精的后勁浮上來,可惜只有一點,遠(yuǎn)不及醉的地步。沈月灼怕露餡,雙腿纏住他的腰,毫無預(yù)兆地貼上去,嘴唇快要貼緊他的喉結(jié),耍起了無賴,“我不要,我就想現(xiàn)在喝……”

    褚新霽身形微滯,大腿緊繃著,順勢扣著她的后腦勺,讓她吻下來,“那你在浴室乖乖等一會兒。”

    沈月灼哪能預(yù)料到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微翕的唇瓣嵌著飽滿鋒棱的喉結(jié),貝齒也輕輕磕上去。

    兩個人都沒注意力道。掌心的溫度很燙,嚴(yán)絲合縫地貼著她的腰線,沈月灼氣息搖晃不穩(wěn),聲線也跟著糯了些,“要是你沒有拒絕我的話,我也不至于這么躲躲藏藏,跟個特務(wù)頭子似的。”

    “懂了。”褚新霽從鼻腔里溢出很輕的嗤聲,“怪我不夠紳士,不夠體貼。”

    低磁的嗓音含著幾分慵懶,兩人的距離極近,落到沈月灼耳朵里,竟察覺出幾分來之不易的繾綣。

    她有些摸不清他的態(tài)度,一方面覺得他可能還在生氣,另一方面又覺得,只要他愿意和自己說話,事情就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霽哥,要不我們進去說?”

    褚新霽怕自己講這些事,會讓她覺得他像嚴(yán)肅刻板的長輩。沈歧大概從沒跟她分析過,把她保護得很好,但她不是脆弱的溫室嬌花,既已如此,褚新霽便承擔(dān)起了引導(dǎo)的責(zé)任。

    沈月灼默了會,確實沒想這么多,對褚新霽的佩服更深一層的同時,又隱隱有些擔(dān)心。

    “可是薄司禮給我發(fā)的消息我都沒有回,今天是偶遇。”

    “應(yīng)該還來得及挽救吧?”

    褚新霽:“以后別跟他私下有來往就行。”

    沈月灼點頭,反正她也是這么想的。

    她主動環(huán)住他的腰,手臂收緊,感受到他腰腹的力量,臉有些紅,很快又松開。

    大概是做了這個小動作,沈月灼難免心虛,提議道:“那我們過去坐一會就離開吧。”

    褚新霽攬著她的腰不讓她逃離,俯下身來,漆黑的瞳眸同她保持平視。

    “偷偷占我便宜,以為我看不出來?”

    被抓包后,沈月灼臉色紅漲,支支吾吾道:“我就隨便抱一下。”

    “隨便?”褚新霽挑眉,明顯對她的措辭不滿。

    沈月灼總覺得他的眼神隱約透著侵略性,心臟小幅收縮一下,改口道:“那就不太隨便吧……”

    “閉上眼睛。”

    沈月灼還沒反應(yīng)過來,眼前的俊顏驀地壓下,在她唇邊印下吻。

    她瞳孔放大,不敢置信地?fù)嵘献约旱拇健?br />
    明明只是蜻蜓點水般的觸碰,卻好似燃起了火。

    “這也是隨便親一下嗎?”沈月灼想到了關(guān)于‘禮尚往來’的定義,心跳怦然,不確定地問。

    廊道盡頭的影子離開,像是從未來過。

    褚新霽凝著她紅潤的唇瓣,被他親了后,她輕咬著下唇,如今那飽滿的唇瓣上暈開一小圈淡色的水光。

    不由得讓他想起那日被他蹂躪得泛腫的可憐模樣。

    褚新霽喉結(jié)輕滾,深呼了一抹涼氣,緩過那抹被她勾出的躁。

    似乎,很難再滿足于淺嘗輒止。

    指骨在她腰窩間輕點。

    糾正。視線相撞的一刻,沈月灼還在觀察著他的表情,思忖著該如何解釋。

    領(lǐng)帶內(nèi)側(cè)的燙金‘澤’字分外顯眼。

    他捉著她的手撫上那用特殊工藝處理過的文字,指尖相處的那刻,沈月灼的惴然不安仿佛被燙了一瞬,耳根泛起紅意。

    “把阿澤不要的東西轉(zhuǎn)贈給我。”褚新霽漆黑的眸子里仿佛藏著暗礁,一字一頓,要她這尾飄蕩的孤舟偏航失控,“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他噴出的呼吸落在她耳畔,掀起一片酥麻的癢,沈月灼試圖推開他,褚新霽卻紋絲未動。

    她只好妥協(xié),老實交代前因后果,從她挑選領(lǐng)帶講起,到幾天前得知品牌方因疏忽弄錯了客戶名,再到今日褚清澤打算悄無聲息地將領(lǐng)帶換回來,言簡意賅,邏輯清晰。

    沈月灼沒敢從褚清澤慫恿她追褚新霽這段說出來。

    她抬眸,小心翼翼地覷他,褚新霽驀然松開了對她的桎梏。

    “我本來打算今天跟你坦白的,對不起。”

    褚新霽平靜的眸子里蘊著審視般的探究。

    “你的誠意,究竟有幾分真假?”

    他的情緒似乎已經(jīng)徹底平復(fù),甚至往后退了半步,不動聲色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可沈月灼卻覺得現(xiàn)在的褚新霽比先前還要可怕。

    像是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詭譎。

    沈月灼心底咯噔一聲。他才剛對她改了態(tài)度,總不能因為這件事,又回到原點。

    她鼓足勇氣,上前一步,環(huán)住了他的腰。

    清冽的香氣撞了滿懷。

    褚新霽僅穿著一件淡薄的襯衣,被少女窈窕有致的身軀緊緊貼著,豐腴的柔軟壓住他堅硬的胸膛,只留給他一個毛絨的發(fā)頂,紅得快要滴血的耳尖藏在烏發(fā)中,讓她這樣的大膽又勾人的舉動添上幾分純澈。

    她這樣撲上來,同投懷送抱沒有區(qū)別。身體幾乎是在一瞬間起了反應(yīng),仿佛是在嘲諷他,如此不堪一擊,輕易就被她裹挾。

    褚新霽聲音微啞,斂眉,輕斥道:“松手。”

    “你不原諒我,我就不放開!”沈月灼耍起了無賴。

    褚新霽眉尾輕抬,抓住她錮在他腰間的手,她的手腕那樣纖細(xì),仿佛輕輕一折就斷了,哪里能困住成年男性。

    沈月灼眼見著他冷臉將她的手指一點點掰開,情急之下,佯裝嗚咽,“疼……”

    褚新霽喉結(jié)滾了滾,眉尾輕抬,終是妥協(xié),“疼就自己放手。”

    沈月灼見裝哭好像真的對他有點作用,也不顧什么矜持和了,短短幾秒內(nèi),把這輩子最難過的事都想了一遍,擠出幾滴真情實感似的眼淚,“你先答應(yīng)我,以后不能不理我。”

    褚新霽冷睨向她,瘦削的下顎線顯出幾分鋒棱,“沈小姐似乎很擅長死纏爛打。”

    這樣刻薄的語句不像是褚新霽能夠說出來的,沈月灼從小就好面子,在感情里都是被動的那方,被褚新霽這么嘲諷,別扭的情緒絲絲縷縷浮了出來。

    沈月灼垂低眼睫,到底還是從他的懷抱中退了出來,無暇玉瓷般的肌膚透著些許熏紅。

    懷中的溫香軟玉離開的那瞬,褚新霽的心也隨之一空,像是猝然得到了救贖卻又陷入失重下墜的人。

    褚新霽眉心跳動,“就沒有其他想對我說的嗎?”

    “是深思熟慮后的吻。”

    褚新霽身形紋絲未動,掌心微微用力,將她往他的方向帶。

    沈月灼不明白他的掌控力怎么這么強,即便是這么曖昧的姿勢,兩人的身體也沒有太多接觸,倒是他灑下來的呼吸和視線,宛若審視獵物般將她包裹。

    “別怪我沒提醒你,我不紳士,也不體貼。”

    不知為何,她從他的話語里聽出警告的意味。

    “沒關(guān)系,霽哥怎么樣我都喜歡。”她半真半假地朝他彎唇。

    明知這是她討好自己的騙人把戲,一句話里摻雜了多少真心都未可知,到底還是妥協(xié),將她放進了房間,褚新霽松開對她的桎梏。

    見她從背后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個頸部按摩儀,褚新霽冷著的心松動些許,聽她軟著嗓說:“霽哥工作時間太長,肩頸不太舒服的話,可以試試用這個。”

    “沒有必要。”

    沈月灼見他反應(yīng)平淡,鼓起勇氣,映著那深晦的視線,將按摩儀套在了他的脖頸上。“一共有五個檔位,有加熱的功能,還有藍(lán)牙,可以和全屋智能管家連接,讓管家每天提醒。”

    按摩儀是環(huán)狀的,開關(guān)和按鈕在另一側(cè),她俯下身時,鼻息都撲灑在了他的喉結(jié)上。

    聞著他身上清淡的雪松香氣,沈月灼的心懸緊,指尖泛著濕潮,摸索開關(guān)的動作變得緩慢又謹(jǐn)慎。

    余光忍不住被他飽滿立體的喉結(jié)吸引。

    似是輕滾了一下,牽連著頸側(cè)皮膚滑動,連深紅色的領(lǐng)帶都被抵得發(fā)緊。

    畫面沖擊感很強,難以言語的色氣絲絲縷縷漾開。

    沈月灼在那一瞬間胡思亂想,像是被他蠱惑,匆忙起身,微紅的耳廓不慎貼著男人滾燙的唇珠。大腦傳來嗡鳴聲,伴隨著缺氧的劇烈反應(yīng),慌亂無措的情況下,貼得更緊。

    此情此景完全在意料之外,褚新霽的呼吸莫名粗重,溫?zé)岬臍庀⒎鬟^少女早已紅透的耳根。氣氛驟然升溫,曖昧地像是在柔情蜜意地吻她的耳垂。

    她感覺身體在那一刻變得奇怪,酥酥麻麻的癢意從耳根鉆到了尾椎骨,腿根也跟著發(fā)軟,眼見著就要跌坐在他懷中,她無端生出一股心慌,怕他推開她。

    “不要推開我好不好?”少女的聲音很嬌,帶著不自知的媚意,軟得讓人一顆心都泛濫起了潮。

    原來耳廓是她的敏感點。

    “月灼。”褚新霽看著她逐漸下墜,卻沒有半點制止的意思,隔岸觀火般泰然,“你快掉下去了。”

    嗓音卻沾了濃稠到化不開的啞意,漆黑的眸子凝著她,像一頭蟄伏在暗處的狼。

    沈月灼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袖,宛若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要抱——”

    他的馬甲、襯衣,還有系得一絲不茍的領(lǐng)帶,都被她扯得微微發(fā)皺,古板而守舊的方圓因她破戒,看起來比先前嚴(yán)肅又正經(jīng)的樣子更欲。

    “沈月灼,別太得寸進尺。”

    他警告她。

    長臂勾著她的腰,將柔弱無骨的身軀穩(wěn)穩(wěn)地托至懷中。

    沈月灼環(huán)在他的頸間,指尖搭在按摩儀上,無意識觸碰到了開關(guān),靜謐的房間里,只有彼此近乎于喘息的呼吸聲,和電流呲呲低頻震動的細(xì)微聲響。

    這太奇怪了……

    她很難不想到一些別的東西,比如孟安然曾極力推薦的女性玩具,也是類似的聲音。

    沈月灼輕輕咬著下唇,將這些旖旎的思想甩出去,但她又不想保持清醒。因為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她該拉開同他的距離,而不是假裝還處于宕機狀態(tài),賴在他的懷中。

    她聽見褚新霽從喉間溢出一聲似喟嘆似隱忍的喘,喉結(jié)那處輕輕滾動著,像是主動貼上她的下唇,同她索吻似的。而繃起的筋脈在冷白的燈光下更顯性感。

    沈月灼從耳根一直紅到了鎖骨。

    “怎么還學(xué)會咬人了?”他抬起她的下巴,審視的目光落下來,喉嚨里的音調(diào)還沾著啞,慢悠悠地喚她喜歡聽的稱呼:“寶寶。”

    她閉著眼裝死,鴕鳥似地把自己藏起來,謹(jǐn)記裝醉的事。等腳步聲漸遠(yuǎn),才躡手躡腳地抹黑鉆進黑漆漆的酒柜里,根據(jù)印象隨手拿了瓶開過的高度數(shù)干紅,猛喝了一大口。

    這下總該醉了吧。

    褚新霽收藏的酒年份很足,沒多久沈月灼就覺得足間發(fā)軟,她有些沒把握,又補了半小罐啤酒。這還是之前她興致勃勃地說要做啤酒鴨,強行留在這的,誰承想,在關(guān)鍵時刻還能派上用場。

    結(jié)果一不小心用力過猛,褚新霽端著熱好的椰奶喂她時,抿了兩口就喝不下去了。

    “不想喝了。”她眼眸彎了彎,不忘說:“謝謝霽哥。”

    下巴驟然被兩指捏住,褚新霽漫不經(jīng)心地吻上來,欺身而近的五官透著濃郁的侵略性,舌尖勾著她往里攪弄,在嘗到她舌根的那一點酒味后,冷長的眸微瞇。

    “阿澤陪你喝酒還不夠,酒柜里的也要嘗?”他退出去,指腹拂去那艷麗紅唇上沾著的椰奶。

    “聽不懂在說什么……”

    褚新霽凝著她,箍緊細(xì)軟的腰肢同他僅僅相貼:“故意掛我電話,讓阿澤扶著你出來,又在我面前裝得爛醉,沈月灼,我現(xiàn)在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身上哪里都很燙,沈月灼眼神閃躲著逃開,酒勁慢慢涌上來,對上那雙漆黑的壓迫視線,她自個也跟著迷茫起來。

    振聾發(fā)聵的聲音還在繼續(xù),“讓我吃醋?然后呢?”

    他是真的猜不透她在想什么。眸子溢出冷邃幽暗,知道她悶聲作了個大死,先前是裝醉,這會是真醉了,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洗完澡再睡。”他算是妥協(xié)了。

    在外寡言冷語的掌權(quán)人,同她說的話快打破惜字如金的標(biāo)簽,偏偏眼前的少女毫無自覺,很聽話地攀著他的肩,任由他啞聲命令,一點點將身上的真絲布料剝離,露出嬌憨明艷的酮.體。

    “環(huán)著我。”

    “噢。”她很聽話地照做,垂下的眼睫宛若蝶翼一般,側(cè)顏嬌憨明艷。

    褚新霽早在給她熱椰奶時,就已經(jīng)褪下了西服的馬甲、袖扣、領(lǐng)帶,此刻僅著一件單薄的襯衣,遒勁有力的腰腹陡然纏上一雙白皙纖細(xì)的小腿,險些失控。

    [就說好飯不怕晚,咱們曙光這么高質(zhì)量的游戲,遲早會火]

    [嗚嗚嗚好牛的世界線收束!想問問官方什么時候能考慮舉辦線下活動呀,好想讓我喜歡的大大出佩德委托!做夢都想!]

    [第一次玩乙游,你們都吃這么好嗎,我哭死]

    [啊啊啊啊曙光你好爭氣!]

    [昭月工作室什么來頭,查了下參保人數(shù),才幾十個人的小公司,跟那幾個游戲大廠巨頭差的不是一星半點,該不會是刷流水買的營銷吧?]

    第 59 章   晚春

    “我不要在這里。”

    箭在弦上那一刻,沈月灼用肩胛骨推開他,聲音還沾著稠濃的糯,五官都皺成了一團,也不顧這樣的表情究竟好不好看了,心跳早已紊亂得不像話。

    褚新霽闔上眼,咬緊牙關(guān),才勉強忍耐住欲望,沒再抱著她再往下沉。

    “二樓的房間隔音效果比這里還差,你那就不用說了,一點風(fēng)吹草動站在走廊里都能聽見。我的房間勉強還能行,浴室里倒是聽不見,不過沒有支力點,第一次我怕收不住,弄傷你。”

    湖心館。

    褚新霽抱著人坐在沙發(fā)上,沈月灼在車上睡著了,枕著他的胳膊不肯放,最后半邊手臂都麻了,如今到了家,他將人往胸膛的方向帶了帶。

    垂著手臂緩了會,才單手扯松領(lǐng)帶,脫去了外套,慢條斯理地解開襯衣最頂上的那兩顆紐扣。

    男人的喉結(jié)閃爍著晶亮的濕意,是他先前在車?yán)锶滩蛔】壑南掳涂酥朴炙刮牡匚橇艘粫l知勾起了小狐貍的壞心思,用被他吻得發(fā)紅的唇瓣咬他的喉結(jié)報復(fù)。

    他冷沉著眼警告她,聲線啞得令人心驚,“沈月灼,再咬,別怪我。”

    她那會正是醉意上來的時候,哪里聽得進去他的話,得寸進尺地用貝齒輕磕那處軟骨。

    顧及到這輛阿斯頓馬丁沒有擋板,縱然有夜色做掩護,也不夠隱私,先前那個失控的吻已經(jīng)算他破戒,褚新霽選擇了暫時忍耐。

    黑暗的車內(nèi)空間里,男人脖頸微仰,雙眸隱忍地緊緊闔上,深吸口氣,喉結(jié)難耐地滾動著,兇獸正危機四伏地抵著懷中的少女,然而作亂的人卻渾然不知,仍舊樂此不疲地玩著他的喉結(jié)。

    收回思緒時,沈月灼似乎被他吵醒,直勾勾又懵然的眼神盯著他看了一會,才不確定地問。

    “霽哥?”接連幾天,沈月灼都在忙著和柏悅準(zhǔn)備indiePlay的相關(guān)資料,開了兩場會議后,最后決定把小曉也帶上,她們?nèi)艘黄鹱鳛榇響?yīng)邀出席。

    “沈老板,不是說咱們獲獎的概率不大嗎?為什么還要提前準(zhǔn)備宣發(fā)視頻,萬一沒機會發(fā)出去,豈不是白忙活。”

    她們定的是早上八點的航班,排隊過安檢的時候,小曉全程很興奮,嘰嘰喳喳在旁邊說個不停,把沈月灼的起床氣都快給沖淡了。

    “大早上的干嘛煞自己威風(fēng)。”沈月灼沒來得及化妝,頭發(fā)也是松松挽起來,恨不得坐在行李箱上,“你別覺得這是白忙活咱們就算這次不中,也算是參加了場預(yù)演,攢點經(jīng)驗不是壞事。”

    “但我還是好緊張,總感覺到時候四周都是大佬。”小曉想到自己崇拜過的原畫師也要出席,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有個表情包你見過嗎?一只哈士奇混進了狼群中,我現(xiàn)在就是那只心虛的哈士奇。”

    小曉是學(xué)室內(nèi)設(shè)計的,畢業(yè)就被沈月灼挖過來了,昭月工作室氛圍和環(huán)境都單純,她會有這種想法,沈月灼也不奇怪。

    拖褚新霽和沈歧的福,沈月灼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對這種場合祛了魅,因此哪怕是最初碰了不少壁,遭到了無數(shù)嘲諷,她也從未覺得產(chǎn)生中自卑的心態(tài)。

    沈月灼抿唇,“永遠(yuǎn)不要貶低自己。”

    柏悅看著時間點買了兩杯咖啡遞過來,小曉正聽得津津有味,接過吸管插好,催促道:“快喝點提提神,繼續(xù)講,就愛聽沈老板小課堂。”

    有人主動服務(wù),沈月灼自然樂得清閑,“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草臺班子。可能你覺得咱們一群大學(xué)生創(chuàng)業(yè),跟玩鬧一樣,但是呢,別的公司也未必面面俱到,你就是對它們?yōu)V鏡太厚了。”

    “雖然小曉狗腿的樣子很好笑,不過沈老板說得是實話。”柏悅打開航司對應(yīng)的app,一邊值機一邊說,“我剛畢業(yè)的時候,去了家小公司,運營、文案、策劃都是一個崗位,對了,她還得順便整理發(fā)票報銷和充當(dāng)公司前臺。”

    “這個分工聽起來很混亂對不對?”柏悅說,“公司沒有實際產(chǎn)出能力,大部分項目都是外包的,管理一團糟,我換了公司后還跟他們合作過。”

    “客戶不知道嗎?”小曉問。浴室里的花灑和淋浴頭切換閥大概是傭人打掃衛(wèi)生時調(diào)整過,強勁的水流鉆出來,措不及防濺了過來,沈月灼下意識閉眼,褚新霽側(cè)身擋了一下,半邊襯衣馬甲都快濕透。

    他沉著臉調(diào)整了水溫,才掀眸過來覷她:“沒事吧?”

    沒有想象中的發(fā)怒和質(zhì)問,反倒平靜得可怕。

    沈月灼微微一愣,仍舊從氣氛中嗅到了僵至冰點的意味,她低頭一看:“衣服濕了,我回去換一套吧。”

    “外面這么冷,你就這么跑過去不怕著涼?”

    沈月灼聲音低低的:“也沒多遠(yuǎn),哪有那么嬌氣……”

    “嬌不嬌氣,我心里還不清楚么。”褚新霽把浴室的門鎖緊,“屋里有暖氣還不夠,懷里還要揣個暖手寶,就這樣還總生病,跟瓷娃娃似的。”

    微微嘲諷的語氣,嗓音放得比平常重。沈月灼知道自己在這種時候提起褚清澤,多少顯得太敗壞氣氛,不敢看他的表情。光是他身上隱約溢出來的肅沉就有夠她受的。

    馬甲被他脫下,隨手往金屬架上扔過去,沈月灼低著頭也能看清他的動作。

    視線順著男人扎在腰帶里的襯衣往上抬,皮帶早就在進門的時候遺忘在地,襯衣下擺顯得有些凌亂,皺巴巴地沿著溝壑分明的腰腹緊貼,或許是沾了水的緣故,呈現(xiàn)出幾近半透明的顏色,隨著他抬手調(diào)節(jié)花灑高度的動作,若隱若現(xiàn)。

    沈月灼不爭氣地紅了臉,像是被燙到般抬起頭去看他,挪到一半又慫了,只堪堪將視線落在他的喉結(jié)處。

    “你說得都是小時候的事,我現(xiàn)在早就不這樣了,過了多少年了還拿出來講,一點新意都沒有。”

    她說到這里,作勢推開那道玻璃門,“我先走了。”

    手腕被男人筋絡(luò)分明的手拽住,順勢一拉,她就措不及防跌入了他懷里,臉頰剛好貼著他濕了半邊的襯衣胸膛上,隨著他冷笑一聲,枕著的那處跟著共震似的。

    “沈月灼,你還真把我當(dāng)大家長?是不是無論我說什么,在你眼里都像是訓(xùn)斥。”

    褚新霽氣得面色發(fā)冷,眸子里凝固著冰霜一樣的寒氣,將她壓在淋浴隔間的玻璃墻上。自上而下凝視她的眼睛,差點發(fā)狠地吻上去,到底還是克制住了,只問她:“今天怎么回事。”

    他調(diào)整語氣,盡量讓聽起來平和,“為什么會突然提起阿澤,他又跟你說了什么?”

    他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讓沈月灼心里涌出一陣酸澀,她隱去了其中的部分,“宋姨說他們打算把爺爺那套四合院過給阿澤,我覺得有些不公平。”

    褚新霽沉冷的眼神松了些,見她吸了吸鼻子,撅起嘴,一副為他鳴不平的模樣,“你是什么都有,但那不都是你拼死拼活靠自己掙來的嗎?怎么能夠因為你擁有的比他多,就將你完全排除在外。”

    柏悅:“想什么呢,怎么會讓客戶知道。”

    見小曉眼瞳轉(zhuǎn)了半天,還是不理解,沈月灼失笑,“柏悅姐想告訴你的是,不要覺得自己差,退一萬步講,咱們能跟他們一起競爭,證明他們也比我們強不到哪里去!”

    臨近安全區(qū)域,沈月灼盡量喝了大半杯咖啡下去,在休息區(qū)等她們倆。

    柏悅在她旁邊坐下,“奇怪,今天怎么值不了機。”

    一位機場空姐人員走過來,半鞠躬告知三人已經(jīng)升為頭等艙,小曉興奮不已,說她還是第一次坐頭等艙。

    看到太太兩個字,沈月灼的臉不知為何有些紅,莫名生出一種正在熱戀期的錯覺,她反扣住手機,戳了個表情包過去,沒有再回。

    褚新霽眸色晦暗,高大的身影完全將她籠罩。今夜被她折磨的情緒混雜著被勾起的欲望,在體內(nèi)瘋狂肆意沖撞,距離沖破牢籠,也只在一念之間。

    他寬厚的大掌還抓著她細(xì)細(xì)的足踝,少女白皙的小腿將他的西褲都蹭出一點熱意,渾身都在發(fā)躁,升溫,只是他在忍。

    她這副情態(tài)實在是太勾人,讓他想將一切都撕碎。

    想發(fā)狠地吻上她的唇,要她為他落下溫?zé)釟g愉的淚。

    最好,讓環(huán)伺在她身邊的群狼全都摧毀,這樣,她的眼底才只有他。

    釣了他,還想跑,怎么可能。

    這樣瘋狂的想法,連褚新霽自己都覺得可怕。

    為了她,竟然到了如此瘋魔的地步。

    “總算是認(rèn)得我了,還算有點良心。”他涼颼颼地掃她一眼,“看你的樣子,似乎對點男模很有興趣。”

    不知為何,褚新霽給她的感覺和平時很不一樣。

    渾身都散發(fā)著濃烈的占有欲。

    就連眼神都具有令人心臟發(fā)緊、渾身發(fā)燙的侵略性。

    好可怕。

    沈月灼倏地敲響警鐘,挑了個折中的回答試探,“……還行。”

    “188,這個數(shù)字你很喜歡?”

    “繡花枕頭你也喜歡?”

    “他們妝這么濃,你能忍受?”

    她什么話也沒說,靜謐的房間內(nèi)只有粗重的呼吸聲,和他壓著薄怒的低沉嗓音,氣氛宛如繃緊的弦,他每提一個問題,眸底的晦色更濃,那根弦也愈發(fā)逼近極限。

    一下又一下地,像石子重重敲擊在她的心上,連耳膜都鼓噪得疼。

    “霽哥,你別說了……” 天旋地轉(zhuǎn)間,兩人齊齊跌入恒溫半圓形浴缸中。

    他曲膝將她抱著坐于腿上,溫?zé)岬乃髦豢翱皼]過腿腹,不至于被寒氣侵蝕,卻半點遮羞的作用都沒有。

    他又兇又急地吻上來,捉著她發(fā)顫的指尖去摁映著暗紋的金屬扣,啪嗒一聲,猶如叩開了她名為躲閃的心門,潮氣氤氳纏繞著彼此的呼吸,仿佛天生就該交纏曖昧。

    褚新霽懶倚在浴缸邊緣,襯衣扣子解開大半,露出深凹縱橫的肌理曲線,凸起的喉結(jié)在燈光下更顯蠱惑。

    曲肘搭在白瓷的置物架邊緣,慢條斯理地摩挲著掉落的玫瑰花瓣,像是在蹂躪,另一只大掌虛扶著她的腰窩。

    “現(xiàn)在可以咬它了。”

    “想怎么咬,就怎么咬。”

    沈月灼怎么也想不明白,從前光風(fēng)霽月的人,究竟是從何時起,變成了現(xiàn)在這副壞得透底的模樣。

    扶在她腰際的掌心摁著她往下,深陷的那幾秒,她感覺自己像是要化掉了。

    浴缸里蕩漾的水聲淅淅瀝瀝,些許灑落飛濺,將月白色的防滑瓷磚面鋪上一層流淌的碎光。

    褚新霽輕輕鉗制住她的下巴,看她眼尾泛出柔霧,才啟唇關(guān)懷:“疼嗎?”

    “不疼。”沈月灼搖搖頭,沾著水霧的眼睫輕顫,委屈地哽聲說:“……漲。”

    “多適應(yīng)一會兒就好了。”深欲的視線凝罩住她,牽著她的手撫在她平坦地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腹上,“摸到了嗎?”

    沈月灼臉頰瞬間火辣辣的。

    褚新霽深晦的長眸注視著她沾滿春潮的漂亮臉蛋,即便停下來,會讓人發(fā)狂,也讓他躁動不安,他還是問出了那個在意已久的問題。“你腿根的刺青selene,是為了紀(jì)念誰?”

    她在這一刻給出的答案,不會有虛與委蛇的層層偽裝,更不會有裝乖扮巧的討好哄騙。

    他要聽她埋藏于心底深處的答案,直面他最嫉妒的罪惡泥沼。

    沈月灼無力地攀著他精壯的胸膛,軟聲解釋:“沒有、沒有紀(jì)念誰。”

    她這會乖得過分,問什么答什么,褚新霽放冷聲線,繼續(xù)哄她。

    “月灼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什么意思。”

    她蹙著眉,瓷娃娃般精致的五官皺成一團,難以啟齒:“就是不懂事的時候,想把月亮紋在身上……”

    他不肯放過她,眉峰揚得更高,“月亮是誰?”

    “月亮就是月亮,才沒有指代誰。”她更加羞惱,支支吾吾,癟嘴:“反正不是你。”

    “當(dāng)然不是你老公,是外頭的野男人。”褚新霽冷笑。

    “哪有野男人。”她被那沉得發(fā)冷的視線盯得渾身發(fā)冷,小聲反駁:“我很專情的好不好。”

    “專情到現(xiàn)在都念念不忘前男友是吧?”

    沈月灼自動把話語里的怨氣忽略,笑吟吟貼上來。“霽哥吃醋了?”

    小人得志的嘚瑟模樣讓褚新霽愈發(fā)來氣。

    他神情帶著幾分嚴(yán)肅,故作輕松地承認(rèn):“是,我很介意你那陰魂不散的前男友,所以你告訴我,接下來要怎么辦。”

    “我們可以做情侶款刺青。”提起這件事,她來了興致,“我紋英文字符,你紋特殊符號,聽起來就很浪漫。”

    這幾套服設(shè)都是小曉設(shè)計的,她有自媒體賬號,早前還積累了小幾萬粉絲,為了宣傳《明日戰(zhàn)艦》也發(fā)過幾條微博,因此她的微博很快被攻陷。

    沈月灼看完幾個大V博主發(fā)的服裝細(xì)節(jié)對比圖,然后把熱度高的幾條視頻保存下載,不能下載的則選擇了截圖,做完這一切后,才過去看小曉的狀態(tài)。

    整個運營組的工作基本都暫停了,小曉在眾人的安慰下,情緒勉強好轉(zhuǎn)了些。只是眼睛腫得像兔子,沈月灼看著都覺得心疼。

    “沈老板,要不我辭職吧……”小曉的嗓音帶著顫意,眼看著又要哭出來。

    沈月灼拉了個凳子坐在她旁邊,臉色嚴(yán)肅:“你的意思是,把所有的罪責(zé)都攬在自己身上,好讓《明日戰(zhàn)艦》不受絲毫影響?”

    小曉無措又茫然地點頭。

    “我記得這是你大學(xué)時期的作品,根本就不存在抄襲。”沈月灼此時分外理智,幫她梳理思緒,“以前的畫稿你那應(yīng)該有存檔,調(diào)出來,把原圖時間貼上去,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柏悅看兩眼,輕聲說:“小曉今早回去查過,網(wǎng)盤存檔被刪了。”

    沈月灼問:“當(dāng)時有存在機械硬盤里嗎?”

    小曉搖頭,歉疚地說:“前段公司搬遷的時候丟了,我們查了監(jiān)控,可惜沒有找到。”

    “公司電腦里的圖設(shè)時間,確實要晚于青山工作室發(fā)布的概念圖。”E哥把一些零星的證據(jù)調(diào)出來,給沈月灼看。

    沈月灼整理思緒,“沒關(guān)系,我們一起來想辦法,你的賬號最近先不要登陸,待會我讓梁滿發(fā)聲明,這幾天你要是覺得壓力大,就好好在家里休息。”

    小曉不確定地問:“那……我以后是不是也不用來了?”

    “你想什么呢!”沈月灼真想把她腦袋敲開看看,“輿論風(fēng)波而已,公司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員工。更何況,你根本就沒有抄襲,為什么要去承擔(dān)別人潑上來的臟水?”

    眾人又勸了一會,見小曉情緒逐漸好轉(zhuǎn),緊接著開會討論,并且聯(lián)系了青山工作室的商務(wù)。

    誰也沒想到會在除夕前發(fā)生這樣的事,原定好的放假安排沒有變,其他組的員工陸續(xù)放假,留在沈月灼身邊可以出謀劃策的人很少,好在有人自愿留下,忙著將損失降低到最小化。

    這兩天,誰的消息她都一視同仁地沒空回。

    再見薄司禮時,他就站在大廈樓下,給她遞了一杯咖啡。沈月灼這些日子不是沒有動作,她從早些年曾跟薄家有過往來的人物里品出些眉目,沈時順藤摸瓜派人去查,涉及民生工程,數(shù)額巨大,只要收集足夠的證據(jù),足以牽動整個利益網(wǎng)的人。

    因此在這看到薄司禮,她的表情有些冷,艱難地彎唇,“最近忙得暈頭轉(zhuǎn)向的,都忘了請你吃飯,不介意的話,在附近吃?”

    薄司禮:“我吃過了。”

    “看來只能下次了。”沈月灼說。

    薄司禮看出她的憔悴,并沒有繞彎子,“我認(rèn)識青山工作室的老板,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擔(dān)任中間的橋梁,幫你們調(diào)節(jié)。”

    沈月灼在附近的連鎖店買了便當(dāng),店員用微波爐加熱好,再搭配一杯咖啡,倒也省事。

    之前青山工作室一直拒絕和她們聯(lián)系,偏偏薄司禮在這時候出現(xiàn),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所以你是來雪中送炭的?”她吃完飯,才不咸不淡地問了這么一句。

    薄司禮脊背挺直,即便如今在官場里浮沉,也依舊不減少年感。他未置可否,輕聲說:“你到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還真是跟當(dāng)初一樣遲鈍。”

    沈月灼哼了一聲,沒做反應(yīng)。

    聯(lián)系到青山工作室后,對方撤回了侵權(quán)訴訟。只不過輿論發(fā)酵,沈月灼并不打算同對方和解,整理了目前手里資料的時間線,打算年后處理。

    除夕夜當(dāng)天,褚沈兩家齊聚一堂,晚餐都是由宋知許親自掌廚,沉曼鈴和傭人們在旁邊配菜打下手。褚清澤則窩在地下室里寫歌,關(guān)著門,不讓眾人影響他。

    沈月灼環(huán)視一圈,也沒在書房里看到褚新霽。

    “你查薄司禮不要緊,當(dāng)心動著他們的根基,他們那伙人錯綜復(fù)雜地盤著根,算了,這些道理你比我清楚。”

    這句話不該由他來提醒褚新霽,顯得倒反天罡似的。褚清澤自己都覺得好笑,但事關(guān)沈月灼,既然做了退讓,他也不想他哥真栽跟頭。要栽,也別太狠。

    外頭的人離開了,底下傳來車輛啟動的聲音。

    褚新霽面色沉如水,一言不發(fā),卻也并沒收斂半分。

    濃墨般的眼睫覆著陰影,喉結(jié)一滾,先哄懷里的人。

    “他走了。”

    “剛才纏我那么緊,你怕什么?”

    第 60 章   晚春

    太放縱的后果就是,沈月灼第二天早晨根本起不來,渾身如同被車輪碾過,鎖骨之之下的位置更是印著密密麻麻的吻痕。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她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今日褚老爺子臨時過來用餐,大家倒是沒說什么,褚新霽聽完朱姨的話,溫聲說:“鑰匙給我,我去看看。”

    樓上的房間雖說都配了鑰匙,但這么多年來除了教育耍性子賭氣的褚清澤,極少動用,畢竟孩子們長大了,有自己的隱私,長輩們有分寸,未經(jīng)準(zhǔn)允不會輕易闖入房間。

    宋知許猶疑說:“要不再讓朱姐敲敲門,等等月灼。她昨天跟許家那孩子忙完回來,估計累壞了。”

    “不著急,新霽你就坐這。”褚耀看了一眼老爺子,“你這樣闖進去,多少有些逾矩。”

    得知沈月灼要來,宋知許拒絕了牌友的邀約,收到茶葉后,命傭人妥帖地放好,兩人坐在院子里說話。

    “我爸他最近又在琢磨倒騰翡翠,在邊境認(rèn)識了幾個做玉石生意的,他們老家出自茶鄉(xiāng),生意沒談攏,倒是包了片茶園,這批剛好是今年的新茶。”

    沈月灼在某些方面算是繼承了沈歧,都有種船到橋頭自然直的隨性。

    用沉曼玲的話說,父女倆想一出是一出。

    宋知許經(jīng)常跟沉曼鈴一起約著做醫(yī)美、spa之類的,早聽過這些事,感慨:“你爸也是在為你的將來做打算,他又不會做直播,現(xiàn)在中低端玉石沖擊太大,得找點新路子。”

    沈月灼:“我有幾個學(xué)播音的朋友說要來幫忙,他拒絕了。”

    宋知許為這倆孩子的事頭疼,“月灼沒有考慮過接手家里的生意嗎?你跟阿澤都熟悉這些……”

    “夫人,沈小姐,大少爺回來了。”傭人道。

    來人身形清闊,眉目沉冷,筆挺的西服透著風(fēng)塵仆仆,身后的秋海棠繁盛地點綴著亮色,更襯得他清冷如玉。尤其是清清淡淡的視線落過來時,禁欲感攀升至頂峰。

    而眼前的人,前不久才跟她結(jié)束通話。“嗯。”他微頓,“別說話。”

    吻她的間隙,褚新霽分出心神來回應(yīng)她。

    他的嗓音啞得要命,伴隨著極輕的一聲喘息,宛若裹挾著電流的顆粒,滾過耳畔時,像是低醇的大提琴,光是聽著都讓人酥了半邊身子。

    沈月灼見過他太多矜冷肅然的樣子,看他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名利場,淡漠的眸中卻不染半分浮華。她也曾將他視作追尋的人生目標(biāo),這份愛慕混雜著敬仰、青春期的艷羨與嫉妒,在時間的長河中發(fā)酵。

    她以為她永遠(yuǎn)只能仰望著他,仰望著高山之巔的那一捧清雪。

    卻沒想到,也會有這么一天。

    古板禁欲的人為她破戒。馬術(shù)俱樂部是會員制,門檻并不低,坐落在京市近郊,旁邊就是2A級旅游景區(qū),草原算得上遼闊,比起室內(nèi)的馬場來說,環(huán)境好上太多。

    昨晚兩人約定了見面時間,褚新霽說有個合作伙伴意圖將女兒推給她,沈月灼毫不猶豫地承接下了這個擋桃花的任務(wù)。事實上,要是沒有他邀請,她也會想辦法湊過來打聽。

    就是出發(fā)時間太早,沈月灼怕自己狀態(tài)不佳,順便去樓下買了杯冰美式。

    楊叔見到她,笑著說:“沈小姐跟我女兒一樣,喜歡喝這個牌子的咖啡。”

    沈月灼見過楊叔的女兒,算算年紀(jì)應(yīng)該讀高中了,“要不是為了提神,誰會喝這種苦不拉幾的東西,不過她熬完高三就好多了。”

    楊叔聽完頗為共情,“天天晚上學(xué)到十二點,我看著都累,但也沒辦法,她不愿意出國留學(xué),說那筆錢不如給我們留著養(yǎng)老。”

    沈月灼也不吝嗇夸贊:“有這么孝順懂事的女兒,楊叔你就偷著樂吧。”

    楊叔受用地笑笑,為她拉開車門。

    褚新霽今日穿得休閑,V領(lǐng)灰色毛衣里搭了件襯衣,紐扣還是一絲不茍地扣到頂,喉結(jié)剛好抵在領(lǐng)口上方,即便穿著不太正式,卻仍舊難掩周身的禁欲感。這樣的穿搭,要是換作脖頸短的人,則會顯得有些局促。

    松弛感也并非人人都能有。

    對上那雙昨夜在夢里才見過的眸子,沈月灼粲然一笑,“霽哥,早安。”

    大家問好都只會說早,沈月灼偏要改成早安,讓他聯(lián)想起她昨晚給他發(fā)的消息。

    誰知他投來涼涼的一眼 ,視線錨點顯然在她手中的咖啡上。

    “吃早餐了嗎?”

    沈月灼:“冰箱里有面包,我吃了一個。”

    褚新霽皺眉,“也是冷的?”

    “冰面包當(dāng)然是冷的了。”沈月灼不明所以,“挺方便的,不用加熱,還是工作室的人推薦給我的。”

    她每天晚上入睡前,都堅定第二天一定要早起,去樓下吃碗面的想法。結(jié)果如此過了快三個月,沒一天做到的,也只有回家和去褚宅的時候,才能吃點熱乎的。

    這輛車是庫里南,后排中央做了個迷你島臺,將座位分隔成兩端。倒是方便了沈月灼,把咖啡放上去后,整理了下著裝,扭過頭來時,一雙筋絡(luò)分明的手就端走了。

    “沒收了。”褚新霽說。

    沈月灼:“?”

    “我才喝了不到兩口!”

    就算是興奮劑,這么點也起不了作用。

    褚新霽轉(zhuǎn)動著手中那杯咖啡,冰塊在淡褐色的液體中浮浮沉沉,杯壁沁了一圈冷凝水,即便有杯托,還是無可避免地沾至他的指尖。

    沁涼,潮濕,褚新霽向來不喜歡這種過于黏膩的感覺。

    和她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觸碰中,印象都極為深刻。他并不知曉別的女生是不是也像她那樣如玉般沁涼,但早上就這樣折騰,難怪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身體也沒見有多大好轉(zhuǎn)。

    “平時就是這么照顧自己的?”

    褚新霽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冷肅,自帶的威嚴(yán)感讓沈月灼心里有些發(fā)毛。

    “偶爾放縱一下。”沈月灼嘟囔,“又不是天天喝。”

    褚新霽側(cè)眸睨著她,“我沒記錯的話,昨天那杯酒里也有冰塊。”

    “年輕人身體好,有冰也很正常,之前我們學(xué)校里的幾個交換生每天一杯,也沒聽她們說哪里難受。”沈月灼反駁,但底氣不足。

    以前也沒見他管這么寬。

    聽見她混淆視聽的歪理,褚新霽眉間深蹙,手指抵在眉心處揉了揉,“你那些交換生朋友,有像你一樣痛經(jīng)嗎?回頭痛得渾身發(fā)汗,又該后悔不夠自律。”

    沈月灼雖然沒有月經(jīng)羞恥,但被他一本正經(jīng)地念出來,仿佛是在討論某種學(xué)術(shù)問題,耳根不由得發(fā)燙。

    “也不是每個月都那么痛……”她確實有點管不住愛吃冰的毛病,高中的時候有褚清澤盯著,上了大學(xué)跟許夏住一起,現(xiàn)在一個人住在外面,并沒有刻意去約束過自己。

    褚新霽眸底含著薄淡的溫柔,沈月灼感覺再這樣對視,自己遲早要被那深淵吸進去。

    “那我不喝了,晚點要是我在馬背上睡著了,你可別怪我給你丟臉。”

    褚新霽輕笑:“馬背上都能睡著,別人該對你刮目相看才是。”

    長輩們在樓下的庭院里品茗下棋,偶有說笑聲傳來,而他們在僅一窗之隔的書房無所顧忌地?fù)砦牵@種隨時有人撞破的風(fēng)險讓她渾身都豎起了警惕。

    “霽哥,門沒關(guān)。”她小聲囁嚅。

    他吻得很兇也很用力,她的唇瓣都被親得有些麻。她雙手抵在他的胸前,阻止了鋪天蓋地落下來的吻。

    褚新霽退開稍許,高挺的鼻尖抵著她,近在咫尺的俊顏早已褪去了平日的斯文外衣,黑眸為她而染上情潮,薄唇因吻她而沾上淺紅,墜于情欲的深淵中,也依舊賞心悅目。

    被那雙黑眸盯著,沈月灼的心怦怦跳,感覺自己像是要被他吻化,在粘稠而曖昧的空氣中,化成飄蕩的軟云。

    “不會有人來書房的。”指腹摩挲著她的手指,他啞聲問:“怎么這么緊張,你在擔(dān)心什么?”

    他呼出的熱息噴灑在她的臉上,清冽的香氣比平時更燙,恢復(fù)了些許正經(jīng)音色的嗓音依舊好聽得過分,如果不去仔細(xì)辨別,恐怕還以為他在說什么動人的情話。

    “也不是緊張,就是好奇……”沈月灼壓住劇烈起伏的心跳,艱難吐字的聲音有些糯,“為什么要突然吻我。”

    她本該大聲質(zhì)問,可他太會蠱惑人心,輕而易舉地就讓她著了道,渾身軟得像是一灘水,腦子也快要團成漿糊,就算有底氣,也被男狐貍精勾了魂,只剩下三分。

    沈月灼抬眸望著他,少女纖長的睫毛因羞赧而輕顫著,渾身上下都泛著微醺的淡粉色。

    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嬌怯地為他綻放出花蕊。

    “沒什么理由。”他直截了當(dāng)?shù)夭鸫┧澳愀易哌M書房的時候,就應(yīng)該設(shè)想過現(xiàn)在的局面。”

    沈月灼癟嘴:“我沒有,你污蔑我。”

    “那你應(yīng)該知道,我生氣了,要哄好并不容易。”

    她抿著唇不吭聲了,臉頰涌上一片躁紅。

    褚新霽很想繼續(xù)扣住她的下巴深吻,他尚且留有余地,她就已經(jīng)快要招架不住,明明先前已經(jīng)告誡過自己,要淺嘗輒止,要隱忍克制,留有足夠的余地,讓她適應(yīng)這樣的轉(zhuǎn)變。

    但吻上她唇瓣的那一瞬,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二十九年來的禁欲自持都顯得荒唐而可笑。

    這些年來,他要做的是學(xué)會壓抑自己的欲望,收斂可能被人窺探到的情緒,用層層偽裝包裹,沒有軟肋,亦沒有逆鱗,撐起整個家族的興衰與繁旺。

    但是現(xiàn)在,他開始貪心,逐漸不滿足于現(xiàn)狀,任憑自己被洶涌而熱烈的情緒裹挾,想要她也愛他。

    只愛他。

    褚新霽:“難受的話告訴我。”

    “別一個人憋著生悶氣,回頭又委屈怪我。”

    沈月灼的臀被他拖著,半抵在桌臺前,整個人沒有支點,只能依偎在男人強有力而堅實的臂彎中。

    她心一跳,下意識糯聲道:“桌子太硬了。”

    宋知許起身,數(shù)落:“剛到家也不說歇一下,拿個東西就要走,真是忙得一刻也不消停。”

    “晚上還有個會,只能下次再回來陪您。”褚新霽從善如流地應(yīng)下,低垂的余光分給沈月灼。

    會議?什么會?陳述的語氣讓她心臟發(fā)緊,周遭的氣壓驟降。

    “為什么要提?”冷靜下來后,剛才的那個吻更像諷刺,沈月灼不明白他的態(tài)度,心里也積郁著氣,“兩家的婚約是爺爺定下來的,我又沒辦法左右。”

    褚新霽眼里仿佛藏著寒冰,幽幽地問:“真的打算和他訂婚?那和我又算什么,以后怎么辦,你理清楚了嗎?”

    “沈月灼,我那天說的話,沒有一句是在開玩笑。”

    他簇然靠近,將她抵在門板上,身體緊緊相貼,劇烈起伏的心跳隨著他胸腔的震動密實地傳來,仿佛要震顫耳膜。晚禮服的領(lǐng)口露出大片白皙細(xì)膩的肌膚,那片柔軟因他發(fā)狠地貼近而變了形,腰間被一雙炙燙的大掌緊緊扣著。

    像是過了電一般酥麻。

    “我能有什么辦法,你又不和我訂婚——”

    沈月灼幾乎是吼出來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墜落,積攢了數(shù)日的情緒終于迎來了爆發(fā)點。

    無論她還是他,都在此刻失控。

    “我的確不會和你訂婚。”褚新霽說。

    訂婚變數(shù)太大了,他賭不起。

    他不是褚清澤,長輩的偏愛和祝福,從來不會給予他。一旦展現(xiàn)出意圖,全世界都會來阻擋,都會來警告他,說那是他不配擁有的春日。

    褚新霽看到她眼角泛出的熱淚,如同遭受刀割一般,拇指指腹拂過那滴淚。

    誰承想這句話一出,她的眼淚如同決堤般溢出來,怎么擦也擦不干凈,濕潮的眼淚沾濕纖長的睫毛,也讓他的心臟泛出酸澀的濕潮。

    他終于無可奈何,吻上了她的眼角的淚,卷入唇邊。

    濕熱的,苦澀的咸,彌漫在唇腔。

    深潭似的眸子里涌起滔天巨浪,幾乎要將她吞噬。

    耐心告罄,他一字一頓。

    “沈月灼,我要你跟我結(jié)婚。”

    “現(xiàn)在。”

    沈月灼在腦子里過了一圈,也沒明白過來,乖巧地喚了一聲,“霽哥。你這次出差還算順利嗎?”

    “嗯。”褚新霽頷首,同她擦肩而過時,偏頭落向她,用僅有兩個人能聽見的嗓音道:“約會。”

    直到那道疏冷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她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

    數(shù)日未回,褚新霽的房間依舊維持著原樣,男人清潤的指節(jié)捻起桌面那個不起眼的信封。

    負(fù)責(zé)打掃的傭人說:“這封信估計是從門縫里塞進去的,我們不敢亂動,就收到桌面上了。”

    “嗯。”褚新霽說,“你先去忙。”

    “好的,少爺。”

    信紙泛著淺淡的香氣,字跡工整娟秀,同上次收到的那封情書很相似,幾乎快到真假難辨的地步。

    ——霽哥,如果你實在討厭我的話,就當(dāng)是配合我做了一次真人性格測試實驗,真的很抱歉叨擾你。

    ——望見諒。

    信紙的末尾畫了個捂臉抱歉的卡通簡筆畫小熊。

    “霽哥,我偷偷上來找你啦。”

    伴隨著少女偷偷摸摸的聲音,躡手躡腳地貓著腰進來,關(guān)了門。見到那張熟悉的信紙,笑靨微滯,心一顫,明媚的聲線逐漸變得微弱,“你怎么把它拆開了?”

    褚新霽垂手站在書桌前,眼尾半斂,那張素來溫潤的俊顏分明什么表情都沒有,卻好似陰沉壓下的晦澀陰霾,無形的壓迫力自周身漾開,讓她的心高懸在喉嚨口。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沈月灼卻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不敢想象他在這個時候拆開她用來給自己留退路的信,會是什么心情。

    失望?還是生氣?

    沈月灼心臟發(fā)顫,抬步奪過他手里的信紙,“我就是怕你拒絕我,覺得太沒面子,才想給自己找補留個退路,免得以后見面尷尬。”她抿唇,硬著頭皮說:“現(xiàn)在這封信不作數(shù)了。”

    沒想到褚新霽緊緊捏住那張信紙,呲啦一聲,信紙被撕碎成兩瓣,紙塵在空中飛揚。

    意料之外的情況讓沈月灼微滯,“……霽哥?”

    “你想要回去,給我說清楚就好。”他頓聲,漆黑的眸子沉得讓人發(fā)慌,“何必像現(xiàn)在這樣,毀尸滅跡。”

    沈月灼軟聲:“對不起,我就是太著急了。”

    周遭靜得駭人,褚新霽并未淡聲應(yīng)她,而是從書桌高處拿到鑰匙,解鎖后,從抽屜里拿出另一封幾乎一模一樣的信封,隨意仍置于桌面上。

    兩封信紙對比之下,一切昭然若揭。

    沈月灼看清情書的內(nèi)容,瞬間如墜冰窖。

    “需要我來幫你們梳理一下作案過程么?”

    褚新霽垂眸看向她,臉色陰沉,“先是因為一時興起,想追我,又怕被我訓(xùn)斥,所以寫了這封信,讓阿澤轉(zhuǎn)交給我,因為你知道我平時不會翻看這些東西。”

    掌骨間的筋脈隱隱凸起,褚新霽壓住失望、憤怒的情緒,周身溢出陣陣恐怖的寒氣,愈發(fā)覺得可笑、可悲至極。

    “你們口口聲聲給我編造了這么多借口。”他壓低嗓音,連齒根都咬得死緊,唇邊弧度肆冷:“為什么就不能是因為我愛她?”

    愛這樣奢靡的字眼,從未賦予過他。

    因此他習(xí)慣扮演著恭謙,溫馴,寡言的角色,在灰敗的暗影里,一步步走向強大。

    時至今日,他做出這一切,也僅僅是出于愛。

    濃烈的,熾熱的,不計后果,永不墜亡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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