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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請立即跟你前男友復合,這關系全人類的安危。

    # 018

    國家特殊危機應對管理局總部, 監測中心的警報刺耳地響個不停,與警報一起響的,還有局長辦公室的電話鈴聲。

    姜義明作為特危局的局長, 已經被吵得頭都要炸了, 他剛掛了座機,手機又響,手機還沒接, 座機又響了。

    他左右猶豫下還是接了座機, 立即聽到對面慌張的聲音。

    “局長, 觀測危險物超特級01的災厄值波動——剛剛突破災難級現象!”

    越是危機的時候越是要冷靜,姜義明手指揉捏著眉心,盡量保持冷靜地語氣回答:“祂怎么樣?”

    對面的觀測員也在努力冷靜, 但顯然沒姜義明的情緒穩定能力, 這也不能怪他,一般的1級危險物出現就屬于重大危機,他入職這么多年也只碰到過一次。

    超特級屬于幾百年都不一定出現的傳說,可一旦出現翻個身就是世界級災難, 隨隨便便讓人類文明毀于一旦。

    他帶著快要崩潰的亢奮回答:“祂昨晚在沈市把祂的男朋友帶去了另一個酒店,我們沒法靠近, 不知道在酒店發生了什么。今天上午10點28分, 祂從酒店出來就開始出現劇烈的災厄值波動,目前還有往上漲的趨勢, 可能真的要完蛋了、哈、哈哈——”

    姜義明聽出了觀測員的情緒不穩定, 但現在他沒時間管這種小事,掛了座機立即又接起手機, 開口直接問:“那邊情況怎么樣?”

    手機那頭的是昨晚去宴會廳的負責人,他顯得比姜義明還淡定, 語氣都沒一絲起伏地回答:“中心區域的人已經疏離完畢,但災厄現象還在不斷擴大,現在已經開始全城管控。不過祂男朋友還在酒店,似乎沒有受到影響,要不要通知他也撤離?”

    “先別!”

    姜義明連忙制止,“目前我們都不知道祂發生了什么,擅自接近梁洌可能反而惹怒祂,先觀察。我叫沈一風去調查祂現在的情況。”

    “明白了。”

    對面回答完就掛了電話,比姜義明還快。

    姜義明緊接著撥了另一個號碼,剛接通對面的人比他先開口。

    “我知道你要叫我做什么,已經在路上了,早知道昨晚你就不該叫薄屹臣那種廢物去了。就這樣,我先睡會兒!”

    姜義明一個字都沒說,電話已經被掛了,他就這么舉著手機在心里說服自己,他們已經觀測了01四年,這四年祂一直很穩定,也不排斥人類社會,沒有突然要對人類做什么的理由。

    一定是昨晚發生了什么,只要調查清楚,就還能阻止。

    可就算說服了自己,姜義明還是很沒底,超特級危險物對于人類來說,就像人類對于螞蟻,一個人要踩爛一個螞蟻窩,輕而易舉,螞蟻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而這個人突然要踩螞蟻窩,也許根本沒有什么理由,只是路過順便踩一腳而已。

    酒店房間的隔音很好,梁洌什么聲音也聽不到,不過他感覺到了房間里的光線越來越暗,終于坐起來。

    窗外的天空黑壓壓的一片,低得仿佛隨時會整片掉下來,看起來像馬上要下暴雨了,他收拾起情緒去衛生間洗了一把臉,盯向前面鏡子里的自己,讓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念頭慢慢沉下去,開始思考。

    褚玄毅說沒有加入邪教,他相信是真的,因為褚玄毅從來都不屑騙他什么。

    可是這樣問題更多了,褚玄毅沒加入邪教,是怎么進去只有邪教成員能進的地方的?

    說是因為他才去那里,可是褚玄毅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難道一直在跟蹤他?

    梁洌不禁又想到之前酒店里的藥盒,褚玄毅會不會真的一直跟蹤他?在他發燒時給他吃過藥?

    ——先別想遠了。

    梁洌連忙把思緒拉回昨晚,除了褚玄毅,還有那兩個怪物,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

    先出現的怪物好像一開始就知道他不是邪教成員,直接將他找了出來,是莊鳴騙了他?故意讓他去被怪物抓到?還是那個怪物能夠發現他不是信徒?

    他心里其實有答案,只是想不出莊鳴騙他的理由,更不愿意這么承認,對他來說莊鳴是唯一一個和從小到大的朋友。

    而另一個觸手怪物,為什么要救他?是那種事還沒對他做夠?

    梁洌剛想到,那時的記憶就不受控制地冒起來,全身的感官神經仿佛都在提醒他,重播起了當時的感受。

    ——住腦!

    他驀地往臉上澆了一捧冷水,把記憶又強行拉回到昨晚。

    他不記得是怎么離開,又怎么到酒店的,記憶的最后是發狂的邪教成員,突然整齊地對他說養父母不在那里。

    那些人后來怎么樣了?他養父母到底在不在那里?

    想到這里梁洌立即出去,給申屠零打電話。

    現在他唯一可以確定一件事,申屠零所在的部門就是一開始轉走自殺案的神秘部門,可能和反邪教局沒有關系,他們接手邪教的案子,是知道邪教里有那種怪物。

    想到那種怪物,他能理解上面要嚴格保密的原因,要是大眾知道肯定會引起恐慌。

    申屠零應該把他從黑名單里放出來了,可是鈴聲響了半天都沒有人接,他焦慮地原地踱了兩步,干脆穿衣服出門。

    酒店的通道明亮干凈,可是梁洌走出房門就感覺哪里不對,直到他到了酒店大堂終于明白不對在哪里。

    這么大的酒店竟然一個人也沒有,連工作人員都不見了,時間還沒到中午,再怎么也不可能所有人都下班了。

    ——肯定出事了!

    他連忙到處查看,沒有哪里像案發現場,更像是有什么突發情況所有人撤離了,前臺的電腦機箱冰冷,很明顯關了有一段時間了。

    只是如果撤離,為什么把他和褚玄毅漏了?而且這么多人的動靜他怎么會一點也沒聽見?

    梁洌想不明白,查看地圖,發現這里離昨晚宴會廳的酒店不遠,決定去那邊看看。

    然而,他走到街上,竟然還是一個人也沒有,連公路上的車都清空了,仿佛全世界撤離唯獨剩下了他。

    ——到底出什么事了?

    梁洌心里冒起了不祥的預感,直覺和昨晚見到的怪物絕對有關系,他當即朝著昨晚的酒店跑去。

    好在離得不遠,加上他腿長,十幾分鐘就到了,一路上他還是一個人也沒碰到,在酒店遠處就看到大門周圍拉起了的封鎖線。

    但封鎖線里仍舊看不到一個人影。

    這種情況唯一可能出現的理由,只有出現了重大危險,他干了這么多年刑偵從來沒有遇到過,甚至沒有聽說過。

    梁洌站在警戒線外面猶豫了片刻,還是直接鉆過去,直奔向酒店大門。

    可他才剛進門就接到申屠零的電話,說話的卻不是申屠零,而是一個聽起來穩重低沉的男聲。

    “梁洌,我是申屠的同事,現在你所在的區域已經被管控,沒有人在了,你不用再上樓去。”

    梁洌一眼盯向了大門前的監控,對方知道他要上樓,肯定在哪里看到了他,但這里除了他沒有別人,能看到他的只有監控。

    他盯著監控回答:“撤離這里的人,和昨晚的、怪物有關?”

    對面的人像是在考慮措詞,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是。但暫時我不能告訴你更多,總之你先離開那里……如果之后允許,我們會告訴你發生了什么。”

    梁洌很清楚保密協議的規定,連部門都保密的系統級別只會更高,他沒有追問,換了一個問題,“宴會廳里的人呢?我爸媽有沒有在里面?”

    “沒有。”

    對方回答得很簡潔,他想了想又問:“莊鳴、就是1928房間里的人呢?””

    “我們趕去的時候他已經逃走了。”

    聽到這話梁洌沒有多意外,他知道莊鳴肯定會逃,所以才把人銬住。問題是莊鳴不可能掙脫手銬,床也很結實,正常人都不可能徒手破壞,他搜了莊鳴身上也沒有能開手銬的東西,是怎么逃掉的?

    對面的人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告訴他,“現場的手銬沒有被破壞,床也沒問題,也沒有血跡,暫時不清楚他是怎么逃的。”

    也就是莊鳴也沒有弄折自己手逃脫,梁洌想不出來還有什么可能,開始是不是也遇到了那個觸手怪物,被“消失”了。

    對面的人接著問他,“你還有什么想問的?”

    梁洌確實有很多問題,可大部分應該都屬于保密內容,問了對方也不會告訴他,他考慮的時候聽筒里傳來其他人過來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很著急。

    片刻后對面的人再次出聲,“抱歉,現在很忙。如果你遇到什么危險,可以再打電話過來,我先掛了。”

    他還沒來得及再開口,通話已經斷線了,他猶豫地巡視了一遍酒店大堂,和昨天看到的沒有什么變化,能一個人也不留地放在這里,肯定也沒有留下什么能被他發現的,正好他的車停在酒店外面。

    梁洌就當是過來找車的,于是出去開車回去。

    明明是大白天,卻黑得快要和晚上一樣,空中滾滾的黑云壓得很低,仿佛隨時會掉下來,不知道是不是離得太近,看起來和平時的烏云很不一樣。

    在出沈市從沈市到他家有四五百公里,他把車開出了沈市轄區,才終于在路上看到別的車,而且禁止車進入沈市,管控的范圍比他想的更大。

    到了他家的城市,天還是很陰沉,像是半空的黑云跟了他一路,不只一點沒散,反而越來越黑,最后甚至要開燈才能看清路。

    正常來說不可能相隔四五百公里的天氣都一樣,總不會是烏云真的一直跟著他吧?而且這么濃的烏云早該下雨了,可天空看起來卻一點沒有下雨的跡象。

    這一趟發生的事梁洌忘了之前的陰影,直接把車回了家,進門后他隨意地踩掉鞋就撲進了臥室的床上,沉重的疲憊感讓他一下也不想動。

    可趴在床上,他的腦子卻一點不想休息,不斷地轉著發生的事。

    沈市那邊肯定發生了什么,看管控的程度,難道是邪教真的打算毀滅世界?那個怪物有能毀滅世界的能力?

    梁洌覺得不太可能,毀滅世界這個命題有點過于大了,怪物再怎么龐大也只是一個生物,各種導彈輪一翻不可能抗得住。

    除非全世界有無數那樣的怪物。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梁洌腦中仿佛有什么被點亮,連忙拿起手機搜索,如果真的那樣其他地方肯定有相似的情況發生。

    結果他翻遍全網,基本都是沈市和他家這邊的人在討論怪異的天氣,連沈市被管控的消息都沒傳出來。

    看到消息封鎖成這樣,梁洌反而感覺事情比他想的嚴重,不過不等他深究,連立杰的電話就過來。

    他預感到有案子,果然連立杰開口就是問他,“梁洌,你病好了嗎?好了就來隊里。”

    “什么案子?”

    連立杰猶豫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說:“你先過來再說。”

    梁洌以為出了什么大案,立即跳下床又出門,到了隊里卻不是他想象的大案,而是擺了一桌的案件。

    他不理解地問:“怎么突然之間這么多案子?瘋啦?”

    “差不多,是瘋了。”

    梁洌看連立杰的表情不是在開玩笑,連忙看了一遍桌上的案件,終于明白連立杰在愁什么。

    所有案件都不復雜,不是家庭矛盾,就是街頭糾紛,但都到了見血,甚至死人的程度。這一類案件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同一時間集中發生這么多起,就好像真的所有作案人都瘋了。

    隊里的人員有限,連立杰把案子按嚴重程度分類,再分配下去。

    梁洌和小楊分到了是一起室內兇殺案。

    報警的是120,起因是急救中心接到一起急救,趕到現場發現有兩人身中數刀躺在血泊里,其中一人已經當場沒了生命跡象,另一人身受重傷,于是報了警。

    中刀的兩人是夫妻,死的是妻子,打急救電話的是丈夫。

    梁洌到了現場,檢查痕跡,有明顯的打斗痕跡,但沒有第三人入侵,也就是說中刀的兩人,身上的傷很可能是相互造成的。

    他們詢問周圍的鄰居,了解到兩人的關系并不和諧,丈夫經常家暴妻子,妻子性格軟弱,被鄰居看到還會主動幫丈夫掩飾。

    現場的血跡卻顯示出是妻子先刺傷了丈夫,追著丈夫砍,留下的兇器上也只有妻子的指紋,那為什么最后死的會是妻子?

    這個問題在法醫做完檢查告訴了他答案,“死者是自殺的,她身上所有的傷都是她自己刺傷的,與兇器也吻合。”

    所以,是妻子不堪家暴,殺了丈夫然后自殺?但丈夫留了一口氣沒死,妻子卻死了。

    梁洌心里唏噓,第二天丈夫醒了,他帶小楊去醫院詢問,丈夫的回答和他們猜測的差不多。

    “我老婆她突然就像發瘋了一樣,拿起刀就對我砍,我都快被她嚇死了,最后她可能以為我已經死了,就自己不停地捅自己,那表情真的和瘋了一樣,她一邊捅一邊笑……真的跟我沒關系,是她自己、她自己瘋了!”

    丈夫敘述的語氣還帶著強烈的恐懼,梁洌佇在病床前直盯著他說:“她身上除了刀傷,還有許多陳舊傷痕,是長期多次造成的,甚至有三根肋骨都是斷的,沒有得到及時治療,你有什么想說的?”

    聽到他的話男人明顯地避開了視線,辯解道:“我、我不過是喝酒喝醉了,以前都從來沒事的……是她今天突然瘋了,整個人都不正常!”

    說到這里男人仿佛有了底氣,直視向了梁洌,“我跟你說,她真的是瘋了,我不過就打了她幾下,她突然眼神看我、像是看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樣,瘋了一樣拿刀砍我,砍完又捅自己,真的太嚇人了!”

    “所以,你承認是你先施暴,死者才反擊的?”

    梁洌的話出口,男人忽然愣住了,眼神直直地注視向他,仿佛他是什么可怕的存在,眼里瞬間積滿了像要溢出來的恐懼,可是卻無比認真地對他問了一句。

    “……為什么不愛我了?”

    “什么!”

    梁洌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男人像在回答他,又重復了一遍。

    “為什么不愛我了?”

    又是這個問題!梁洌確定不是聽錯,剛想叫小楊去叫醫生,結果一轉頭小楊也滿眼恐懼地注視著他,在他看過去時對他問:“你為什么不愛我了?”

    “你別也跟著瘋!”

    梁洌感覺這世界真的要完蛋了,給了小楊的腦袋一下,沒有讓小楊清醒過來,小楊反而和床上的男人一起異口同聲起來,“……你為什么不愛我了……為什么不想再見到我……為什么不愛我了……”

    兩人像被他害死回來他向索命的一般,可說出的話卻像是被始亂終棄了一般,哪怕兩人喊得是“還我命來”,梁洌都不會覺得這么詭異。

    他脊背惡寒地往后退,剛好撞到了旁邊的病床。

    本來在病床上面昏睡的人猛然睜開他,原地加入“被始亂終棄”的隊伍,一起對他問:“為什么不愛我了……為什么不再見到我……”

    梁洌也快要瘋了,冰冷僵硬的聲音,仿佛被拋棄了的問題,恐懼到他仿佛才是“鬼”的眼神,他不明白這完全搭不到一起的東西,是怎么一起出現他。

    他覺得他此刻甚至能理解,這些案子里的行兇者為什么會舉刀。

    ——梁洌,冷靜!

    梁洌告誡自己,不去想眼前的畫面有多詭異,一個瞬步轉到床頭按了呼叫鈴,片刻后護士趕來,接著又叫來醫生,連同小楊一起打了鎮定,病房里才算安靜下來。

    醫生靠著墻對長長地嘆氣,“這幾天類似的病例越來越多了,都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變得精神不穩定,身體又都查不出什么問題。”

    梁洌看過去問:“所有病人都是不斷重復‘為什么不愛我’這種話?”

    “什么?”

    醫生像是沒聽明白,梁洌解釋,“他們精神不穩定的時候,是不是都是在不斷重復‘為什么不愛我了’這句話?”

    “不是。我沒見過,我見到的不是暴力傾向,就是呆滯不動,要不就痛得撕心裂肺!要說全都是因為精神疾病也不可能,基本上都沒有病史,也不是遺傳……總之很怪!”

    梁洌沒聽醫生后面說了什么,如果不是所有這種情況的人都重復同樣的話,為什么他遇到的都總是對著他這么問?

    不對!在宴會廳時那些邪教成員很明顯也是同樣的情況,但對他說的是他養父母不在那里,就好像是真的在告訴他。

    所以他見到的人都是在對他說話?為什么不愛我了——這句也是對他說的?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

    梁洌無法理解,為什么要對他說話?是誰要對他說?那個邪教的怪物?還是那個觸手怪物?

    “為什么不愛我了”又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要對他說這句?

    ——什么愛?愛什么?

    如果真的是怪物,他死也不可能對那種怪物有什么愛,那樣的怪物又怎么可能有什么愛。

    “梁警官?”

    醫生看到梁洌突然神情緊張,眉頭急蹙起來,擔心他就是下一個“瘋”的。

    好在梁洌回過了神,看起來很正常地回答他,“麻煩醫生給我同事找個床位,我去給他辦住院手續。”

    確定了梁洌真的不會瘋,醫生才回答了他的話。

    梁洌安置完了小楊,一個人回了隊里。然而,案子解決了卻沒有變少,反而更多了。

    看了又一大桌的案子,情況也都差不多,行兇者都是突然失去理智,他又想到在宴會廳里見到的兩個怪物。

    控制人自殺的怪物應該是邪教的,是不是也能讓人失去理智,變得暴力,攻擊別人?如果這樣,這就是邪教毀滅世界的辦法?

    突然間,他覺得毀滅世界也不是不可能,比起像電影里的怪物一樣到處破壞,這種控制人類的方法要可怕得多。

    只要范圍足夠大,當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失去了理智,不用多久人類就會自己走向滅亡。

    沈市突然疏散所有人,是不是就是這個原因?

    梁洌覺得他可能猜到了真相,但沒有時間仔細去考慮這些,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全隊處理了以往幾年都多的案子,連保潔都差點被抓來破案了。

    但案子仍然沒有變少,還在一起接一起的發生。

    好不容易逮到片刻空隙,梁洌在辦公室的窗邊,仰頭靠著椅子發呆,連一個腦細胞都不想動。

    “師兄,你要不要吃夜宵?”

    肖駿皓端著一份剛從食堂打來的小餛飩,走到了他面前。

    他聞到香味先動了動鼻子,這幾天別說睡覺,他都不記得有沒有忘了吃飯,看到是肖駿皓下意識想拒絕,但他話沒說出口,手已經把碗接過來了。

    肖駿皓坐到他旁邊,自顧地說起來,“剛剛他們去煮的,還好我手快給你搶了一碗,現在去肯定都沒了。”

    梁洌吃了兩口才想起來說:“謝謝。”

    “不用謝,師兄愿意吃我已經很高興。”

    這話說得有點曖昧,梁洌以為那天他承認和褚玄毅在一起后,肖駿皓不會再靠近他了。

    他頓住了動作,側眼向肖駿皓瞥去,肖駿皓忽然直直地注視著他,冷不防抓到他椅子的扶手,湊近問他。

    “師兄,你為什么不愛我?”

    梁洌頭皮發麻,下意識用力蹬地,將椅子從肖駿皓手中滑出去,肖駿皓猛然又把椅子抓了回去,再次問他,“師兄,為什么你不愛我?”

    他本以為肖駿皓也“被始亂終棄”了,但肖駿皓問的問題有點不同,樣子也有點不同,看著他沒有恐懼,不過仍然顯得不太正常。

    他僵起脊背盡量拉遠兩人的距離問:“肖駿皓,你怎么了?”

    “我?”

    肖駿皓茫然了一瞬,忽然撲過來抱住了他,因為動作跪到他跟前也沒在意,不停地對他問:“你為什么不愛我?你為什么不愛我?”

    “肖駿皓,你清醒點!”

    梁洌不舍得餛飩被打翻,堅持地一只手舉著,另一只手去扯肖駿皓的手。

    肖駿皓卻突兀地自己放了手,臉上終于變成了他眼熟的恐懼表情,整個人詭異地僵住,瞳孔不斷地收縮顫動,仿佛看到了什么極為恐怖的東西。

    可是肖駿皓眼睛對著的,明明是他。

    “肖駿皓?”

    就他叫的一聲,肖駿皓四肢抽搐地爬起來,用一種極為別扭的動作快速爬上窗臺。

    “我去!這是干嘛?”

    一個同事過來以為肖駿皓在開玩笑,卻見他真的打算跳下來,急忙撲過去阻止。

    梁洌比他快了一步,打翻了餛飩把肖駿皓從窗臺上拽下來。

    “……放開……我該死……我要死……放開……讓我死……”

    肖駿皓雙眼發直,嘴里不停地念叨著莫名其妙的話,力氣卻大得如同一頭發瘋的牛,梁洌和同事兩人都按不住。

    同事幫忙壓制住肖駿皓,一邊不解地問:“梁隊,他怎么了?”

    “不知道。這樣不行,叫老田拿一劑鎮定過來。”

    有其他同事聽到聲音過來,梁洌喊了一聲,同事連忙跑出去。

    肖駿皓被死死壓在地上終于翻不動了,但他立即換了一個方式尋死,不停把頭往地上撞。

    梁洌只好移過膝蓋壓住了他的脖子,他才終于動彈不了。

    同事突然說:“這小子怎么突然也發瘋了!”

    這個“也”字讓他和梁洌都僵起了表情,顯然他們想到了一處。

    不過梁洌知道的稍微多一點,不管肖駿皓細微不同,其他和那些突然失去理智的人完全一樣。

    讓人失去理智的影響已經漫延到了刑偵隊,接下來可能真的所有人都要一起“瘋”。

    肖駿皓被打了一劑鎮定安靜下來,同事把他送去了醫院。

    時間已經凌晨3點,梁洌在打掃他沒吃到的餛飩,連立杰進來佇在窗邊,望著外面的黑夜一言不發。

    他打掃完站到連立杰旁邊,“老大,你覺得這么發展下去會怎么樣?”

    連立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聽到上面的消息,天亮開始就會進行全國管控,我們這里算幸運的,隔壁市據說在一個活動上,有一半的人突然失控發瘋,造成了很多人傷亡。”

    梁洌腦中立即想到宴會廳里那些信徒集體癲狂的景象,問連立杰,“要是這樣下去,你說會不會真的要世界末日了?”

    “誰知道!又又才兩歲。”

    梁洌看了眼連立杰,他不理解當父親是什么感覺,但想到連立杰才兩歲的女兒,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真的世界變成了末世,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不說了,我先睡一會兒。”

    這個話題有點沉重,梁洌也到此打住,最近大家都加班,宿舍的床不夠睡,他和連立杰一樣找了把椅子打算將就睡一會兒。

    睡意來得很快,但他睡得一點不踏實,迷迷糊糊又做起了夢,可又感覺不是夢。

    他出現在一個無比漆黑怪異的地方,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曾經來過。

    黑暗中有什么突然動了一下,帶起巨大的風,他就像片樹葉一樣被吹出去。

    接著一條無比巨大的觸手伸過來,接住了他。

    那觸手的直徑比他身高還要高,他順著觸手往上看,登時震撼地呆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眼前的存在太大了,他在面前渺小得連塵埃都算不上,能看到的只有那個存在極小的一部分,更多的無法裝進他視線里,又被黑暗隱藏,讓他看不清楚觸手后面的到底是什么樣子,只有無法形容的極端震撼。

    那條卷住他的觸手突然把他拉近,然后有什么向他貼過來,由于太過龐大,仿佛是一片無盡的黑墻向他壓過來。

    不過他沒有被壓住,而是被非常奇異的觸感蹭在臉上,接著聽到了一個幽怨的,完全不屬于人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為什么不愛我了……為什么要分手……為什么不想見到我……你不愛我了嗎……梁洌……”

    梁洌猛然一驚,睜開了眼。

    天已經亮了,他還躺在椅子上,可是剛剛的聲音還在他腦子里回響。

    那個到底是什么?他回想不起來夢里的細節,只記住了那種巨大的震撼,和幾個重復的問題,跟他一直被問的問題一樣。

    “開會!開會!”

    “所有人到大會議室開會!”

    有人從各辦公室一路喊過去,梁洌的思緒被打斷,起身先去衛生間洗一把臉才過去。

    大會議室一般很少用,用了都是關系全局的大事。

    梁洌進去里面已經坐滿了人,鄭局在最前面開口,“人都到齊了吧?我簡單說一下,這段時間大家辛苦了,從今天起所有案子都不用管了,整理好自己手里的案卷,在中午前交給我,然后回家休息,等待通知。”

    有人疑惑,“什么意思?鄭局,你是說全局都放假嗎?”

    鄭局頓了頓回答:“不是放假,是等待通知,別的不要再問了,散會。”

    這個會結束得比以往每一次都快,不等再有人提出疑問,鄭局已經出去了,留下一屋的人不明所以,大家都紛紛胡說起來。

    “會不會真的是有什么病毒?能讓人發瘋,就像喪尸片一樣,所以叫我們居家隔離?”

    “什么喪尸,你們沒注意最近幾天的天氣,天就沒真正的亮過,都快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我也覺得可能是什么影響全球的自然災害,那些精神不正常的人,大概都是被磁場什么的影響了。”

    “什么自然災害影響會這么廣,總不會是我們這顆小破球要炸了吧?”

    連立杰制止地說:“別胡扯了,該干什么干什么!”

    頓時所有人止聲,該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梁洌留在了最后,等會議室的人都走完了,他撥了申屠零的電話,這回很快就接了,而且還是申屠零本人接的。

    “梁洌?你出什么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這兩句話梁洌感覺有點沒聽懂,他回道:“我沒事,是想問出什么事了?很嚴重?”

    申屠零那邊似乎出了什么事,聽起來很吵,還有隱約的槍聲,隔了兩秒申屠零好像換了個位置才接著說:“是很嚴重,你們就快完了,不過你不一定,可能還能多活一會兒,最好趁現在多吃點好吃的——”

    “——奶奶,支援,你跟誰——”

    申屠零的話沒說完,梁洌就聽到一個遠一些的喊聲,接著是爆炸聲,申屠零最后告訴他,“我現在很忙,下回再聊——”

    最后一個字都還沒落下,通話就被掛了,梁洌什么也沒問到,但從申屠零那邊的背景音里聽出肯定出事了。

    他又想到在宴會廳看到的怪物,祂們真的準備毀滅世界嗎?

    然而,就算要世界毀滅了,毀滅前該做的工作還是要做,梁洌把手里的案卷處理完已經快中午了,他開車回家發現路上的車越來越少了,以往動不動就堵車的路,現在可以賽車。

    從沈市回來后這幾天他都住在隊里,走到家門前他突然又想起了之前觸手怪物對他做的事,猶豫了一下才開門進去。

    現在發生的事他肯定和怪物有關,他更傾向是邪教的那個怪物做的,但那個觸手怪物和邪教有沒有關,或者是所有怪物都有毀滅世界的傾向。

    申屠零在電話里說他能多活一會兒,是不是指觸手怪物不會讓他輕易死?還想再對他做那種事?

    等等!申屠零連這種事都知道?還是他們整個部門都知道?

    不可能,頂多是知道他在宴會廳里被觸手怪物救了,宴會廳里可能哪里有監控,拍到了當時的事,他們看到監控猜測的。

    梁洌強迫自己被說服,走進客廳,看到上回找出的那一堆和褚玄毅相關的東西,他驀地又想起最后和褚玄毅說的話,于是找出了幾個大袋子,一股腦把所有東西全裝進去。

    他拎到門口準備拿出去扔了,可打開門他又退回來,將他幾袋東西扔到了長年不用的空置臥室里。

    大概是這幾天實在沒怎么睡,他回到客廳本來想打掃一下茶幾上的灰塵,可是沾到沙發他就打起哈欠,最終困意占了上風,決定無論世界毀滅還是什么都先睡一覺再說。

    然而,這么困的一覺他還是沒睡好,不到三個小時就被餓醒了,但是他幾天沒有回來,家里也找不到能吃的,只能點外賣。

    可是打開外賣軟件,竟然一片空白,連一家開著的店都沒有。

    梁洌這時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不只是外面的,還有褚玄毅走了,他根本沒有往家里屯糧食的習慣,現在外賣也沒有,超市應該也關門了,管控不知道要多久,他這段時間吃什么?

    想到這里他立即沖出門,想趁著最后可能還沒關的店買點吃的,也不知運氣是好還是不好,他在小區附近走了一圈,發現只有他買過的那家早餐店門還開著,慶幸地進去。

    “老板——”

    梁洌的話沒說完,驀然看到老板夫婦直直地釘在柜臺里,兩雙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里面的燈不知為什么沒開,從門透進去的光只照到了一半,兩人腳在光線里,身體和臉卻藏在陰影中,有股說不出的詭異感。

    “……你為什么不愛我了?”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出來,梁洌不知要怎么形容這種毛骨悚然,陌生對他問,或者說是小楊和肖駿皓對他問,他都還沒有這種不適的感覺。

    可是一直在他眼中如同長輩的人這樣對他問,他有種來自生理的惡寒。

    他連忙腳步退出了店門,轉身就跑,一直跑到了街的另一邊才平復那股不適感,一轉頭意外發現街對面的便利店還開著。

    進去前梁洌先做了心理準備,門口的收銀員看到什么反應也沒有,他默默地松了口氣,去里面拿東西,結果發現貨架上吃的都空了,只有幾包大概沒人喜歡的方便面。

    這種時候也沒什么好挑剔,他把剩的方便面都拿起來去結賬,到收銀臺猶豫了一下,又要了一包煙。

    收銀員把煙給他時,他想叫收銀員幫忙去早餐店看看,因為這幾天的經驗,那些會問他這個問題的人,見到他會格外異常,他再去只會讓兩人的情況更嚴重。

    結果收銀員結完帳猛然雙眼注視向他,毫無預兆地問:“……為什么不愛我了?”

    梁洌無語了,連忙拿起最后的方便面離開了便利店,準備問問連立杰這種情況有沒有人來處理。

    結果剛走到外面就感覺身后有人,回頭看到收銀員竟然跟他出來了。

    “還有事?”

    收銀員沒有回答他,雙眼仍舊直直地注視著他,張開口問:“……為什么不愛我了?”

    梁洌忍不住回答:“能不能別問了!你沒接到通知?早點回家!”

    然而,收銀員如同聽不見他的話,甚至向他走近,繼續重復,“……為什么不想見到我?”

    梁洌嘆氣,考慮要不要把人送醫院,另一邊早餐店的老板夫婦突然出現,堵在路的另一邊,和收銀員一起對他異口同聲地問:“……為什么不愛我了……為什么不想再見到我……”

    這一刻,梁洌心里升起了極為強烈的預感,他猛然再轉向收銀員的方向,果然在街道的遠處,出現了其他人。

    雖然隔得遠,他還是能感覺那些人都用一種極為怪異的眼神注視著他,像是他身上有什么接連著他們的眼睛,死死地將他們的眼睛釘住。

    然后是統一冰冷詭異的聲音,“……為什么不愛我了……為什么不愛我了……”

    梁洌此刻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一兩個人和一二十人對著他問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他腳步挪動了幾下,最終還是跑起來。

    然而,那些人執著地跟著他,一路到了小區的門。

    他再回頭發現人變得更多了,浩浩蕩蕩有上百人,而且小區的門口也聚集了上百人,像是在等他。

    梁洌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這些人倒是沒有對他做什么,只是他一過去所有人都向他圍過來,齊齊地注視著他,聲音統一又詭異地對他開口。

    “……為什么不愛我了……為什么不想再見到我……為什么要分手……你不愛我了嗎……梁洌……”

    “……梁洌……”

    “……梁洌……”

    “……梁洌……”

    ……

    梁洌無法形容此刻的感受,身體里的血液仿佛瞬間涼下來,如同被無數無形的觸手抓住,整個人跌進了漆黑的深海。

    尤其當所有人同時叫出他的名字,未知的恐懼攀著他的神經,完全入侵了他的大腦,他感覺自己成了邪教祭臺上的祭品,隨時會被不知道的邪神撕碎啃食。

    而更讓他恐懼的是這種感覺,好像不單純只是感覺,而是真的發生過。

    他艱難地挪動腳步,擠開包圍住他的人逃出去,那些人也跟著他挪動,再一次地統一向他問:“……為什么不愛我了……梁洌……”

    ——閉嘴!

    ——不要再問了!

    ——閉嘴!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

    ——我不愛你!

    梁洌的神經崩到了極點,終于擠出了人群,他不顧一切地往家的方向跑去,這一刻他只想找一個看不到人的地方躲起來。

    身后的聲音還在統一而詭異地繼續:“……為什么不愛我了……為什么不愛我了……”

    幸好平時抓嫌疑人跑得多,后面的人沒有追上他,進了電梯他不停地按著關門鍵,電梯終于上行,平時一晃而過的半分鐘突然變得無比漫長。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他松了口氣,沖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打開家門,然后進去把門鎖起來。

    聽到門鎖落下的聲音,他脫力地靠著門喘氣,心想那些人應該不會跟到這里吧,那么多人樓道里都塞不下。

    咚、咚、咚。

    有序的敲門聲突然震顫在梁洌背后,他驚得連忙把背離開了門,驚恐地朝門直盯過去。

    咚、咚、咚。

    敲門聲再次響起,依舊有序。可是梁洌腦中已經浮現出他打開門,外面密密麻麻的人,瞪著密密麻麻的眼睛注視著他,同聲又問他那幾個神經問題的畫面。

    他用力滾了滾喉嚨,小心地向貓眼看去。

    門外只有兩個人,站在前面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后面的是地下通道那個說他沒中毒的男人。

    敲門聲第三次響起,仿佛只要他不開門,就會一直敲下去。

    他再三確認門外只有兩個人,終于警惕地把門打開。

    站在前面的中年男人看到他,對他溫和地一笑,“你好,我們是國家特殊危機應對管理局的,我叫姜義明,他是薄屹臣。上次在申屠零的手機上我們通過話。”

    梁洌聽到聲音就認出來了,原來那個神秘部門叫特殊危機應對管理局。

    他不明白兩人的來意,意識還浸在剛才的恐慌里,一時忘了讓人進屋,就在原地直接問:“你們找我有什么事?”

    姜義明嚴肅認真地回答:“我們來是想和你談談你前男友的事。”

    梁洌眼睛一瞇,眉頭一蹙,完全不理解姜義明到底在說什么。他幾乎沒人跟人出過柜,要是不最近分手,除了莊鳴沒人知道他和男人談過。

    這個掌管那種怪物危機的部門,怎么會知道他有男朋友?還知道已經成了他前男友?并且找上門來要和他談他前男友的事?

    他覺得是他腦子被剛才那些人弄壞了,出現了幻覺。

    姜義明卻篤定地對著他繼續說:“希望你能和祂復合,這關系到全人類的安危。”

    第19章  梁洌覺得他離瘋也不遠了。

    # 019

    空氣詭異地靜默了好幾秒, 梁洌仔細打量著門外的兩人,倏地把門關回去,發出了“嘭”的一聲, 像是砸在他本來就快崩斷的神經上, 彈出一串震響。

    他覺得他真的出現了幻覺,什么希望你能和他,關系到全人類安危?

    對著門板冷靜了幾秒, 梁洌把剛買的方便面放到鞋柜上, 拿出里面的煙打開, 可是抽出一根才想起沒有打火機。

    他又把煙塞回去,放到鞋柜上再次盯向了門,又過了幾秒, 終于再次把門打開。

    姜義明和薄屹臣仍舊原地不動地站在那里, 他深深吸起一口氣冷靜大腦,視線向姜義明看去問:“你剛才說什么?麻煩再說一次,我沒聽清。”

    “我知道你很疑惑,但是你和褚玄毅剛剛在一起我們就知道。”

    梁洌更加迷惑了, 他和褚玄毅在一起是什么值得國家關注的事?為什么國家特殊危機應對局要關注他們是分手還是在一起?

    姜義明一本正經地繼續說:“其實你應該有所懷疑吧,最近發生的事。”

    梁洌還是不明白, 姜義明終于直白地告訴他, “那一切都是你男朋友做的。祂不是人類。”

    ——誰不是人類?

    梁洌的腦子被震驚得一片空曠,他的男朋友不是褚玄毅嗎?是說褚玄毅不是人類?

    ——褚玄毅怎么會不是人類?

    姜義明看梁洌的震驚程度, 有些意外梁洌竟然一點沒把兩邊聯系在一起。不過換個角度, 他要不是知道危險物的存在——就算知道,也很難懷疑自己的枕邊人不是人類。

    他靜靜地等著梁洌接受, 過了半晌梁洌終于平靜下來,讓開門說:“進來說吧。”

    他和薄屹臣跟著梁洌進了客廳, 梁洌連忙用手抹了抹茶幾的灰,問他們,“你們要喝什么?”

    “不用了。”

    聽到姜義明客氣地拒絕,梁洌也沒堅持,他家里其實除了涼白開什么也沒有,兩人就算要喝什么也沒有。

    坐下后,他盯著姜義明問:“你剛才是說褚玄毅、不是人類,那是什么意思?”

    姜義明看出梁洌不愿意相信,向他解釋,“這個宇宙里除了我們人類,還有很多完全超出我們科學能夠解釋的生命存在,有的遠遠高于我們認知的水平,我們把這類存在統稱為危險物……至于‘祂’、也就是褚玄毅,具體是什么我們也不能定義。”

    梁洌聽得一頭霧水,雖然這幾天他一直在想邪教利用怪物毀滅世界,可本能還是覺得不可能,他想象不出什么樣的存在才能真正做到毀滅世界。

    他問姜義明,“能不能再說清楚一點,你說的、褚玄毅不是人類,到底是什么?”

    “你聽說過高維生物嗎?可以把祂理解成高于我們維度的存在,就像我們所在的時空就是一個魚缸,而祂是在魚缸外面的人,只要祂想可以隨時踹倒魚缸,放空魚缸里的水,隨意掌控所有魚的生命。而魚缸里發生的一切,祂只要想看就都能看到。”

    梁洌終于理解到了一點姜義明所說的存在,地下通道的事后他問褚玄毅助理的事,當時褚玄毅回答“可以知道”,指的是這個意思嗎?

    那褚玄毅知道連立杰家喝醉,知道他在酒店發燒,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姜義明觀察著梁洌的反應繼續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你也親眼看到了,祂是足以毀滅整個人類文明的存在,最近因為和你分手后,變得‘情緒’很不穩定,他的低語成為了精神污染,導致全球許多人失去理智,造成了各種死亡傷害案件——再這么下去,可能會影響到全人類,如果不能阻止,人類文明將會就此終結。”

    聽到這話梁洌腦中有什么開始發芽,他一直以為最近不斷的案件是邪教那個怪物造成的,但姜義明的意思是,這些都跟邪教沒有關系。

    而是因為他和褚玄毅分手,褚玄毅不高興了,就散發怨念讓人失去理智,集體發瘋?

    可這讓他更加難以相信了,他望著姜義明說:“我還是不明白,你們確定最近的事都是因為褚玄毅?會不會是因為邪教里的怪物?或者說那個觸手怪物?就在邪教的宴會廳里出現過。”

    “你見過祂了!”

    姜義明震驚地開口,梁洌被他的語氣嚇得一驚,不解地問:“見過什么?”

    “就是‘祂’的本體。”

    梁洌腦中發起的芽在這一刻倏然長大,他確認地問姜義明,“你是說褚玄毅就是那個觸手怪物?”

    “我們都沒有見過,也無法真正見到,因為‘祂’的本體一般人只要直視就會失去理智。如果你是指最近控制你身邊的人對你說話,還有在宴會廳里出現過的,那就是。”

    得到確認的結果,梁洌遍體生寒,那個觸手怪物真的就是褚玄毅!

    那些不斷問他“為什么不愛我了”的人,都是受了褚玄毅的影響,所以才會問他這個問題。

    在宴會廳褚玄毅一直要帶他走,他堅持要去找養父母,所以邪教成員才會告訴他他要找的人不在那里。

    顏晨辰告訴他線索,地下車庫消失的嫌疑人,那些他以為是夢的侵.犯,都是褚玄毅做的。

    想到那一晚他抓到的怪物,記憶里的感官反應又在他身體上復蘇,他克制地不去想,但大腦不聽理智的控制,還是想起來。

    那個怪物對他做的事,確實和褚玄毅一樣的風格,可是褚玄毅怎么可能是怪物?

    他們在一起四年,褚玄毅做菜那么好吃,知道他穿什么材質的內衣才不過敏,明明哪里都是人類——

    梁洌驀然怔住,他終于意識到了褚玄毅不像人類的地方。

    褚玄毅對于別人生命的冷漠,對他身體之外的事都毫不在乎,對他所說的話都隨口敷衍,不是因為褚玄毅生性淡薄,不是他缺少共情,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人性,是因為他連“人”都不是。

    褚玄毅只是因為什么對他產生了性趣,一心只想上他而已,才會他們分手了還變成怪物回來對他做那種事。

    褚玄毅真的沒有愛過他,也不可能愛他,連人類都不是怎么會愛他!

    “你們想要我做什么?”

    梁洌突兀地問出來,姜義明本來就嚴肅的表情,頓時更加肅穆起來,連旁邊一直沒開口的薄屹臣也直了直背。

    接著,姜義明慎重地再次告訴他,“希望你能和祂復合。”

    “不可能。”

    梁洌幾乎是脫口而出,在姜義明說出褚玄毅因為和他分手導致有人失去理智時,他大約就猜到了姜義明找他的目的。

    可是他真的無法接受,本能找理由拒絕,“既然那個、‘祂’是能輕易影響全人類精神的存在,隨意就可以讓人類滅亡,你們怎么會覺得我跟祂、復合了,祂就會放過人類?”

    姜義明像早有準備地回答:“這是我們錄下來的祂的低語,你可以聽一下。”

    梁洌看著姜義明拿出一個像是收音機一樣的東西,但看起來比收音機復雜很多,打開后立即傳出一陣刺耳的噪音,他頓時感覺像是大腦內部被什么攻擊了,有種腦子壞掉的感覺。

    姜義明調節了一下,刺耳的聲音慢慢變成了他能聽懂的話,只是那聲音怎么聽都不像是人類發出的。

    “梁洌,你不愛我了嗎……為什么要分手……為什么要分手……你不愛我了嗎……為什么不想再見我……梁洌……你不愛我了嗎……”

    就是這么幾句同樣的話不斷重復,梁洌這一刻被定身一樣僵滯不動,腦子里不斷響起這些天各種各樣的人,不斷對他問出的這幾個問題,與錄音重疊在一起。

    頓時他仿佛理解了“祂”是什么,無法形容的恐懼感,像是什么黏膩冰冷的東西緊緊地吸附在他身上,布滿了他每一寸皮膚。

    這段錄音沒有說服他,反而讓他更加恐懼,更加真切地感受到褚玄毅不是人類的一面。

    那觸手纏在他身上,在他身體里的觸感,再次通過感官神經在他身體上復蘇,他不受控制脊背發冷,寒毛倒豎,不自覺地抖起來。

    “梁洌?你沒事吧。”

    姜義明看到梁洌的臉色突兀地變白,關切地看過去。

    梁洌狠狠緊捏住雙拳,想到如果他答應去和褚玄毅復合,那他要面對的已經不是褚玄毅,而是那個可怕的觸手怪物。

    想到那個怪物在他身上的感受,他下意識脫口而出,“對不起,沒辦法接受。”

    一直沉默的薄屹臣突然開口,“這是關系到全人類的存亡,你作為一名警察,要看著全人類就因為祂失戀,就走向毀滅?”

    梁洌抬眼向薄屹臣看去,“作為警察我可以隨時犧牲生命,但是這……我真的——做不到。”

    他說著記憶里的畫面又不自覺重現出來,想到和他睡在一起四年的,和他do愛四年的,其實是那種怪物,他就控制不住身體里的惡寒。

    不單單是被侵.犯感,更多的是一種來自本能的恐懼,在隨意就能毀滅全世界的怪物身下,他就如同人類腳下的一只螞蟻,甚至都不需要對方有什么情緒,只是無意的動作他可能就會被碾爆成一灘血肉模糊的肉漿。

    而他竟然企圖在這樣的怪物身上得到愛!

    那這四年到他身體里的到底是什么?親吻他的舌頭是什么?那些到他身體中的液體又是什么?

    一瞬間梁洌感覺雞皮疙瘩起到了身體里面,帶起了不自然的抽搐痙攣,他控制不住身體本能泛起的惡心感,趴到了垃圾桶上干嘔起來。

    姜義明和薄屹臣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直到他平復下來,再次拒絕他們。

    “對不起,能不能讓我冷靜一下。”

    姜義明看著梁洌的反應大概猜到了,梁洌肯定真的見過“祂”,并且發生過什么才會這么恐懼。

    他將一張名片放在了茶幾上,“你不用立即決定,就算你不愿意復合,也希望你能同意跟我們去、至少勸解祂一下。這是我的電話,如果你決定了可以聯系我。還有你養父母的消息,我們會繼續幫你留意,如果有消息會讓申屠告訴你。”

    梁洌接過了名片,他最后安慰,“你不用有太大的壓力,這也不是你的錯,怎么選擇都是你的權利。”

    他說完和薄屹臣轉身,梁洌突然叫住他們問了一個問題。

    “褚玄毅到底是誰?”

    他瞬間明白了梁洌的意思,如實的回答,“褚玄毅的身份是真實的,只是四年前的那場車禍已經死了,我們不確定祂是怎么變成褚玄毅的,但你所認識的褚玄毅,是祂建立的一種表象,或者叫擬態,你怎么理解都行。”

    “也就是說連他的臉都不是祂的。”

    薄屹臣忍不住開口,“這個還重要嗎?”

    當然重要!

    梁洌沒有說出來,他對褚玄毅的臉一見鐘情,結果到最后褚玄毅連臉都是假的,那他這四年愛的人是誰?

    姜義明拍了拍薄屹臣,意示他走。

    他們出去時貼心地幫梁洌關好了門,薄屹臣在門關好后忍不住問:“姜局,我們真的就這樣走了?”

    “還能怎么辦?”姜義明狠狠地嘆氣,“你不是在研究‘祂’為什么對梁洌產生興趣,就沒研究下梁洌的檔案。”

    薄屹臣沒聽懂姜義明想說什么,姜義明無語地盯了他一眼說:“梁洌在遇到褚玄毅前,有28次因為追捕嫌疑人受傷,4次差點丟了性命,可是和褚玄毅在一起后就一次也沒有。你還不明白嗎?”

    “你是說‘祂’在保護梁洌?”

    姜義明嫌棄地對著薄屹臣看起來很精明的眼睛,無奈地說:“梁洌他有自毀傾向,和褚玄毅在一起后,他重新有了對生活的期望,變得愛惜自己了。現在突然告訴他,他當作活下去期望的人其實不是人,你覺得他能輕易接受嗎?”

    “有什么不能?‘祂’本來就不是人。”

    薄屹臣堅定地表示,姜義明的無奈變成了無語,放棄地命令,“你別問了,叫你走就走。”

    “可是——”薄屹臣不愿意放棄,“可是他如果最后還是不同意,要怎么辦?”

    一級危險物就已經是人類能應對的最高極限了,而且是集合所有資源,加上大量的犧牲。再往上特級幾乎就已經沒有反抗能力,更別說超特級。

    現在梁洌就是最后的希望,如果還有一點別的辦法他們也不會這么賭。

    姜義明又嘆了口氣,“知道和不知道是完全不一樣的,‘祂’即使偽裝成人類生活了四年,也不可能真的成為人類,就算梁洌同意去復合,‘祂’會做什么也是未知。先這樣吧,要怪只怪人類太弱小了。”

    梁洌聽到關門聲才稍微回了一點神,他舉著目光在屋里巡視了一圈,猛然意識到現在屋里只剩他一個人了。

    可是房子里到處都還留有褚玄毅的痕跡,比如褚玄毅第一次給他做飯,所有菜都把鹽放多了,那時他不明白褚玄毅怎么嘗了也沒嘗出來,笑話了很久褚玄毅天才連鹽都不知道放多少,現在才懂是褚玄毅根本不知道人類對鹽的口味。

    再比如他和褚玄毅的第一次,兩個人都沒有經驗,他不想被“直男”褚玄毅看不起,躲在廁所里學習,結果耳機根本沒有聯上,等他看完出來見到在門口的褚玄毅才知道。

    然后那一晚他沒學出師,褚玄毅這個偷聽的反倒天賦異稟。可現在他懂了,褚玄毅根本就是也看到了,還和他一起“學習”了,哪有什么天賦異稟。

    梁洌驀地把臉用力地捂進手掌里,整個人都佝僂下去,他和褚玄毅曾經甜蜜美好的回憶,此刻全都被那個觸手怪物碾碎了,什么也不剩下。

    恍然間,他感覺周圍有無數看不見的眼睛在窺視他,有什么攀上了他的腳,粘著皮膚一點一點地往上蠕動,褚玄毅的聲音貼在他的耳邊響起。

    “梁洌,我們來增進感情。”

    “滾開——”

    梁洌連忙往腳踝露在外面的皮膚拍了拍,明明什么也沒看到,可他就是感覺有什么東西粘在上面。

    然而,無論他怎么拍那觸感都還在,甚至鉆進了他的褲管里,貼著他的皮膚往上面爬。

    他倏地彈起來,沖進浴室里打開冷水,冰冷的涼水從頭頂淋下來,終于覆蓋了怎么都拍不去的觸感。

    他靜靜地站在花灑下面,腦子不自覺又去想褚玄毅。

    全世界那么多人,褚玄毅為什么偏偏選中他?

    為什么要跟他談戀愛?

    為什么要裝得那么像人?

    為什么要對他那么好!

    梁洌一拳捶在了墻壁上,血頃刻順著墻磚和水漬一起流下去。

    他即使和褚玄毅分手了,即使知道褚玄毅連人類都不是,即使褚玄毅根本不可能愛過他。

    他卻還是忘不掉褚玄毅那張臉,甚至連那張臉都不是“祂”的。

    他憎恨自己地往墻磚上又砸了一拳,然后抱著頭跪下去,把頭撞在了地板上,冷水淋下來澆透了衣服,整個人狼狽地縮在那里,仿佛一只被遺棄的落水狗。

    不知是因為這幾天的太陽都沒有照下來,還是冷水太冷,六月的天氣沒過多久,他就打起了寒顫。

    可是他不想出去,不想面對,他的人生就像一個荒蕪的沙漠,偶爾出現的綠洲讓他以為他終于不再是一無所有,然而最后發現那其實都是海市蜃樓。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來。

    梁洌不想接,可是手機在他口袋里被水泡了半天,依然□□地響著,他終于還是起身關了水,拿出手機接起來。

    連立杰聽到電話終于接了,不解地問:“你在干嘛?這么久都不接。”

    梁洌的嗓子被冷水沖得有點啞,第一聲開口卻沒有發出聲音,他轉過頭清了清嗓才說:“我在洗澡,有什么事?”

    連立杰顯得有些不信,問他,“你家里是不是沒準備吃的,你嫂子買多,等會兒我給你送點過來。”

    這次封控不知道要多久,屯的糧食怎么都不可能多,梁洌知道連立杰是猜到他家里什么也沒有,他拒絕道:“不用了,之前褚玄毅——”

    他本來想說褚玄毅以前買了很多都沒吃完,可是剛說出名字就再也說不下去。

    連立杰那邊沉默了片刻,堅持地說:“反正我們吃不了放著也是壞,我等會兒給你送過來。”

    不等梁洌拒絕,電話已經被掛了,他望著手機被褚玄毅侵蝕的腦子終于清醒了一點。

    他相信姜義明說的,特危局會來找他肯定是沒有別的選擇了,如果他不同意,人類也一定真的會像他之前想的,只要大部分人都失去理智,不用多久就會走向滅亡。

    可是他要怎么去復合?

    就算他真的同意,那樣的怪物真的就會不再低語影響人類?

    那他會變成什么樣?褚玄毅還愿意像以前一樣偽裝人類和他一起生活?但哪怕還是褚玄毅的樣子,他也沒法做到像以前一樣,對偽裝成人類的怪物產生愛意。

    而且萬一那個怪物不愿意再偽裝了呢?他是不是就會成為那種怪物的發泄工具?無法溝通,無法逃離,一輩子都被那個怪物使用,一復一日,完全不能再作為一個人。

    如果他不同意,讓人類真的走向了滅亡,他能承擔這樣的責任嗎?

    梁洌驀地踹了衛生間的門一腳,發出“哐”的一聲他,他不想再想下去,煩躁地走出去,就聽到床對面的斗柜冷不防發出一聲。

    咚!

    他立即想起剛和褚玄毅分手時,也發生過同樣的事,響的還是同一個抽屜。

    所以那時也不是意外,是那個怪物真的還留在他家,在提醒他東西放在哪里!

    梁洌又是一陣毛骨悚然,繃起神經盯著那個發出響起的抽屜,想去確認里面什么也沒有,又害怕打開抽屜會鉆出來一截觸手。

    就在他難以決定的時候,抽屜又響了一聲,有什么從縫隙里鉆出來。

    他連忙退了一步,發現鉆出來的不是觸手,只是一條蛇。

    這大概是人自然對恐懼的適應能力,見到不是那個怪物,他莫名松了口氣。

    可他家怎么會有蛇?

    梁洌過去眼疾手快地掐到了蛇頭下的位置,將蛇拎出來,看清的第一眼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小東西說是蛇,卻與他見過的蛇都不太一樣,大約有半米多長,還沒他兩根手指粗,通體黑色,鱗片竟然是啞光的,而形狀也與其他蛇不太相同,末端微微翹起,確切的形容很像瓜子殼,連中間那條棱也有。

    蛇腦袋頂上全是棘刺,兩只眼睛上面還有像眉骨一樣突起,和圓溜溜的黑眼睛一起,顯得有那么點可愛。

    嘴也不像別的蛇那么長,顯得蛇臉又平又圓,好像真的有那么點可愛。

    梁洌大概就是個不要命的顏控,對褚玄毅是,連一條蛇也是。

    他覺得這蛇有點太好看了,不像那些喜歡陰濕洞穴的冷血動物,要是長兩只角,反而有點像某些畫里的龍。

    “你哪里來的?”

    他忍不住問了一句,小東西立即被他問興奮了一樣,尾巴卷起纏住了他的手腕,小腦袋朝他的方向一直晃著,像是有什么悄悄話要跟他說。

    這什么品種,這么不怕人?長又這么好看,是誰家養的寵物溜到他家里來了?

    梁洌試探地用另一只手小心碰了碰小黑蛇頭頂的棘刺,果然一點攻擊性都沒有,連信子都沒吐,反而把腦袋往他指腹上蹭。

    他一下放松警惕,掐住小東西的手松了松,小黑蛇立即興奮整個繞在了他手上,還想往他衣袖里鉆,皮膚被翹起的鱗片磨得發癢,他立即扯著小黑蛇的尾巴把蛇拽出來。

    小黑蛇懸在半空,兩只圓溜溜的眼睛對著他,看起來像是很委屈。

    梁洌確定了這小東西肯定是誰的寵物,給物業打電話,想讓他們領去找主人,結果打了幾遍電話那頭都沒人接,他猛然想到之前在樓下圍住他的人里,有他們小區的保安和業主。

    讓他頭皮發麻的記憶頓時又涌上來,小黑蛇突然扎脫他手,整條繞上了他的手腕,然后爬上他的肩膀,用長著棘刺的腦袋蹭他的臉。

    他被棘刺摩擦得有些疼,連忙把小黑蛇揪下來,對上了小東西圓圓的黑眼睛,那一瞬間他覺得這條小蛇好像在安慰。

    ——怎么可能!

    梁洌輕笑了一聲,發現經這一岔他腦子煩亂的念頭沉了下去,反正他再怎么想也什么都不會改變,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承擔不了拯救全人類的責任。

    算了,小黑蛇這么可愛,主人發現丟了肯定會來找,能到他家多半是同棟的住戶,他決定暫時把小黑蛇留下來,等主人自己上門。

    于是,他去把他養父以前養鳥的籠子找出來,將小黑蛇從手腕上掰下來,關進去。

    可籠子剛關上,小黑蛇就像是突然受了刺激,劇烈地扭動起來,在伸不直的籠子扭出了不停變化的“8”字。

    他連忙又打開,小黑蛇“嗖”地一下躥出來纏在他手腕,明顯比剛剛纏得緊了。

    “你是不想被關籠子里?”

    小黑蛇蹭了蹭他的手,像是在說“是”,看著賣萌的小東西他沒忍心再關進籠子,這會兒冷靜下來他肚子又餓了,干脆把蛇和方便面一起帶去餐廳。

    他把小黑蛇放在餐桌上,“別動,你要是跑丟了我不會找你的。”

    小黑蛇好像真的聽懂了,腦袋乖乖地點了一下,他沒忍住又覺得有點可愛,摸了下小小的蛇腦袋才拿方便面去廚房燒水。

    等他泡好回來小東西果然還在原處一點沒動,可他剛剛坐下又“嗖”地一下躥過來,纏上了他的胳膊,不停用腦袋往他手上蹭。

    “你也餓了?”

    梁洌沒有養過寵物,不知道該給它吃什么,而且他家里除了方便面也沒有別的。

    連立杰說要給他送吃的,應該有肉,他又問小黑蛇,“你吃肉嗎?”

    小黑蛇不知是吃還是不吃,把腦袋一直往他手腕上蹭,他無奈把小東西又從手腕上掰下來,放到了一旁,“別動,等我先吃完。”

    他以為小黑蛇能明白,結果他剛放開手,盤成卷的蛇突然直成了一條“棍”,在餐桌上來回地滾起來。

    蛇會這么滾嗎?

    梁洌從來沒見過,一時驚得沒有反應,小黑蛇趁機爬回他手邊,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指,他一下把那顆小腦袋彈開。

    下一刻,小黑蛇又直成了一條“棍”,再次打起滾。

    懂了,這小東西在撒嬌。

    梁洌意識到這點感覺不可思議,區區一條蛇,長得好看一點,也不至于多有智商。

    可這小蛇好像能看懂他的意思,知道打滾沒用又緩緩爬過來,小心試探地把腦袋又蹭在他手上,見他沒有再彈開,才膽子大起來,一點一點往上蹭,最后整個腦袋和一截身體搭在了他手背上。

    最終梁洌妥協了,“換只手,這只要吃面。”

    小黑蛇真的聽懂了他的話,立即爬到了他的左手邊,再次把腦袋搭在他的手背上,他硬是從那張一片漆黑的蛇臉上看出笑意。

    梁洌覺得自己離瘋也不遠了,就這么讓一條蛇搭著他的手,吃了一口被買剩下的方便面,頓時蹙起了眉頭。

    難怪沒有人買,真的很難吃!但他現在沒別的選擇,只好硬著頭皮吃了。

    連立杰說地送東西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吃完面,他躺在沙發里和小黑蛇大眼瞪小眼,瞪著他不知不覺睡著了。

    小黑蛇一直纏在梁洌手腕上,直到梁洌完全睡沉才松開,沿著他的手腕鉆進了衣袖。

    梁洌衣袖里驀地往外溢出了一層又一層的黑氣,而蛇從袖子鉆出來又扎進了衣領里,如同絲線的黑氣顯出一股黏膩的液體感,漫延遍了梁洌全身,而在他衣服里的蛇瞬間長大了好幾圈,被衣褲束住,從外只顯出一圈一圈的輪廓,藏在布料下面沒有規律的縮動。

    而從褲角里伸出來的不再是蛇的尾巴,而是滑膩的、裹著液體的詭異觸手,它沿著梁洌的腳踝蠕動纏繞,最后將梁洌的腳完全圈住摩挲,沙發里逐漸地溢滿了水漬攪動的聲音。

    梁洌朦朧的意識里,又聽到了那個不屬于人類的聲音。

    “……梁洌……不要怕我……想你……好想……好想……好想……”

    第20章  我要怎么做?找褚玄毅直接說我們復合?

    # 020

    漆黑的屋內突然打開了燈, 柔和的燈光一剎灑滿整個客廳。

    梁洌深陷的意識猝然驚醒,入眼的一切都平常又溫馨,他還睡在沙發里, 沒有怪物, 也沒有——

    “醒了嗎?”

    褚玄毅的聲音突兀響起,梁洌抬起頭,看到穿著居家服的褚玄毅向他走來, 表情溫和, 那張臉依然帥得連睫毛都在他的審美上。

    可他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隱約感覺他褚玄毅不應該在這里,褚玄毅不能在這里。

    褚玄毅帶著笑意,走到他面前就向他壓下來, 貼住他的身體將他壓得沉陷進沙發里, 一只手穿過他的腰跡輕撫在他的皮膚上。

    他克制不住地發抖,被褚玄毅碰過的皮膚像應激反應,冒起一片雞皮疙瘩。

    “褚玄毅,住手——”

    梁洌身體里泛起了一股強烈的不適感, 但一時沒有抓住這不適感來自哪里。

    褚玄毅像完全不聽見他的聲音,解開他的扣子, 上面的手捏住他的下巴吻過來, 攪進他口腔里的舌頭靈活得過分,到達了正常不可能去的地方, 喉嚨被摩挲得發癢, 仿佛下一刻褚玄毅的舌頭要刺破他的皮肉,從他喉嚨里鉆出來。

    他克制不住發抖, 抓到了褚玄毅的手臂,想求褚玄毅放過他。

    然而, 當他的指尖碰到褚玄毅的手臂,立即感覺到了異常,他確認地摸過去,頓時整個人劇烈一顫,眼睛向褚玄毅的手臂盯去。

    那不是手臂,而是難以形容的怪異觸手,帶著滑膩粗糲的觸感緊貼著他的皮膚蠕動,一點一點纏繞住他,將他捆得無法動彈。

    他驚恐地抬起頭,褚玄毅那張讓他迷戀的臉不見了,在他上面的是一個分不清哪里是頭的詭異怪物,密密麻麻數不清的觸手從那團不知什么的漆黑物中垂下,盤踞在他身上,鉆入他的衣物,毫不溫柔地肆意觸碰他感官靈敏的地方。

    梁洌要被嚇瘋了,可是那些觸手一點也不打算放過他,他腦中被直接灌進來一個干枯樹枝腐朽破碎般的聲音。

    “……為什么不愛我了……為什么要分手……”

    這聲音如同一根根細小的棘刺扎著他的腦神經,這一刻他終于想起來。

    褚玄毅不是人類!

    褚玄毅是怪物!

    梁洌用力推拒纏繞在身上的觸手,反倒被勒得更緊,滑膩粗糲的觸感研磨著他薄弱的粘膜,讓他又難受又惡心。

    可是他無法逃脫,就像掉進蜘蛛網里的弱小昆蟲,他乞求地向身上的怪物看去。

    “褚、褚玄、毅,放開——拿、出去——我不想——”

    “……不要……我喜歡……喜歡你……”

    現在聽到褚玄毅說喜歡他,梁洌一點感覺也沒有。

    不對,這不是褚玄毅說的,是怪物!

    他再次乞求地看向上方的怪物,卻看到怪物那不知是不是頭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漆黑的大洞,如同可以吞噬一切的嘴,倏地向他咬過來。

    ——要被吃了!

    梁洌的視野瞬間變得一片漆黑,他清楚感覺他被那個漆黑的洞吞下去了,可是他還能聽到褚玄毅的聲音。

    不是怪物,是褚玄毅的聲音。

    “你不愛我了嗎?梁洌——”

    “不愛!”

    梁洌猛地彈起來劇烈喘氣,額頭浸滿了冷汗,看到眼前一片漆黑的房間,沒有褚玄毅,也沒有怪物。

    只是做夢!

    他剛放松下來,手邊突然有什么探過來勾住了他的手腕,他腦中立即又回憶起夢里纏住他的粗膩觸手,嚇得跳下沙發。

    隨著他的動作有什么從他手腕掉了下去,他急忙去打開燈,看到摔在地上的小黑蛇,才想起家里還有這么個存在,猝然猛松了口氣。

    小黑蛇舉著腦袋,兩只漆黑的圓眼睛直直望著他,好像是在委屈。不過他現在沒有逗寵物的心情,找到了他昨天買的那盒煙,沒有打火機就抽了一根出來去廚房點。

    他養父母失蹤后那段時間,他經常做惡夢,有時夢到他養父母對他說收養他只是把他當親生兒子的替身,可是他現在越來越不像他們,所以不要他了,要把喂給怪物。

    然后,他就被關到了一個漆黑的房間,里面有許多的怪物要吃了他。

    那明明只是夢,可是他醒來卻怎么也拋不掉被怪物吃掉的恐懼和痛苦,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敢睡覺,于是學會了抽煙。

    不過后來他在警校里戒了,到現在大概有七八年都沒抽過,但現在他急切地想找點什么來安撫他躁亂的腦子,點起煙,叼著走到陽臺。

    地平線已經泛起了白,但天空還是一片陰沉的顏色,晨風從遠方吹來,終于讓他清醒了一些。

    突然,有什么碰了碰他的腳,他又被猛然嚇得跳到一旁,看到是小黑蛇他沒有再動,盯著那小東西爬到了他腳邊,晃著腦袋輕輕貼住他的腳腕。

    他奇怪地蹲下去,用指頭輕輕彈了彈那個小黑腦袋,“你是在安慰我嗎?”

    小黑蛇突然興奮地攀著他的手腕纏上來,像是要急切地對他表達什么,扁圓的小腦袋豎在他眼前賣萌一樣來回晃動。

    梁洌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太怕一個人了,竟然覺得這小東西好像很理解他,忍不住對著一條蛇問:“你這么聰明,不會也是什么奇怪的物種吧?老子這輩都不想再見到那種東西了。”

    小黑蛇連忙搖起了頭,像是在努力證明自己不奇怪,可一條蛇能聽懂人話,已經足夠奇怪了。

    下一刻,小東西順著他的手臂爬上他的肩膀,圍住他脖子繞了半圈,腦袋蹭在他臉上發出了“嘶嘶”的聲音。

    梁洌不清楚為什么,但他好像奇異地理解了意思,“你是叫我不想別的,有你就夠了?”

    小黑蛇再次蹭在他臉上,他不禁笑起來,然后捏住蛇尾巴把整條蛇提在半空中說:“你才走丟幾天,這么快忘了你的前主人,我才不要你這種朝三暮四的寵物。”

    雖然這么說,梁洌發現他又因為這小東西平靜下來,滅掉還剩大半的頭,回到屋里把蛇扔在沙發上,然后去冰箱里翻有沒有能給蛇吃的東西。

    然而,自從褚玄毅走后,他從來沒給冰箱里添過什么,翻遍了冰箱連過期的食物都沒有。

    他突然想起連立杰說要給他送東西,天都亮了也沒來,頓時冒起了不好的預感,連忙去給連立杰打電話,可是響了好遍都沒有人接,他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

    小黑蛇又爬到了他旁邊,繞著他的腳腕想爬上來,可它爬的方式是繞他的腿,小腿還好,到了大腿敏感的皮膚讓他不自覺繃起了感官神經。

    他連忙把不懂分寸的小黑蛇扯來,剛要教訓一下,連立杰回他回了電話。

    可是他接起來聽到的不是連立杰的聲音,而是連立杰老婆,滿是焦急和恐懼的開口。

    “我、我是周雁。梁洌,能不能來我家一趟,立杰、立杰他瘋了,我阻止不了他!”

    聽到“瘋了”兩個字,梁洌腦中一瞬間浮現出了許多場景,他想也沒想抓起車鑰匙沖出門,一邊等電梯一邊詢問:“你現在安全嗎?老大他什么情況?”

    “我沒事,我把他鎖在臥室了,但是他力氣太大,可能馬上就會把門砸開出來。”

    梁洌聽到另一頭除了砸門聲,還有孩子的哭聲,“嫂子,你帶又又先出去,把大門鎖上,等我過去。”

    “不行!”

    周雁嚴肅地否定了,“立杰他會跳樓,陽臺沒有封,我要是不在,萬一他、他跳下去怎么辦?”

    梁洌想了下連立杰家的布局,臥室里因為又又都加裝了防護窗,但陽臺沒有,立即又問:“你們小區物業,鄰居還有人嗎?”

    “不知道,物業的電話沒有人接!鄰居、我去找找鄰居!”

    “你注意安全。”

    梁洌叮囑完周雁掛了電話,開車出小區時,下意識往小區大門的方向看了看,昨天的人群已經不在了,現在安靜得一個人影也沒有,仿佛整個小區荒廢了一般。

    只是他車剛開過去,就有車跟上來,他猜可能是姜義明派了人在這里“看”著他他,不過他現在沒時間理會,用最快的速度趕去了連立杰家。

    連立杰家的小區是新建的,還沒有完全入住,夫妻兩人的老家都在外地,父母親戚也都不在這里,能求助的人不多。

    梁洌趕到門口倒是有好幾人,但全是婦女和老人,只能替周雁看著女兒。

    他跑過去幾人立即把門讓開,他一眼就看到了客廳中間的血,一路連接到旁邊的臥室。

    周雁的聲音從臥室里傳出來,“立杰,我求你、求你不要這樣!你、啊——”

    聲音最后是一聲驚叫,梁洌急忙沖到門口,以為是連立杰對周雁做了什么,看到的卻是連立杰拿著菜刀,一刀砍在自己的胳膊上,仿佛一點也不覺得疼,眼神空洞,表情卻有著一股怪異的愉悅感。

    梁洌對周雁說了一聲,“嫂子,你先出去一下。”

    周雁跪在地上,滿身都是連立杰的血,聽到他的聲音茫然看了他好一會兒,才終于扶著床起身,不安地向連立杰瞥了一眼從房間出去。

    連立杰體測年年都是前幾名,梁洌沒有信心能制服失去理智的連立杰,他目光在房間里尋了一圈,扯下床單握住了一頭,小心向連立杰靠近。

    “老大?連立杰?連大頭?”

    無論叫什么,連立杰都沒有反應,梁洌覺得這樣正好,可以毫不費力地把人制住。

    然而,連立杰就像知道他在慶幸一樣,冷不防把臉扭向了他,動作僵硬又怪異,像木偶的機關壞了,頭被里面的彈簧猝然一下彈過來。

    梁洌不清楚這是什么效應,越是熟悉的人在他面前變得怪異,他越加感到毛骨悚然。

    連立杰忽然把菜刀舉起來抵住了脖子,滿是血跡的臉露出了一抹近似深情的笑,一眼不眨地對他問。

    “你為什么不愛我了?梁洌。”

    一瞬間,梁洌所有的感官都仿佛跌進了地獄里,強烈的恐懼感剎那間遍布了他所有的神經。

    這與見到怪物的恐懼不同,是另一種對于熟悉的人,熟悉事物消逝的恐懼。

    姜義明和他說全人類會怎么樣的那些話太大了,作為一個生活在底層,過著一日三餐日子的人,他很難領會到全人類的危機。

    但是此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

    連立杰這四年與他相處的時候,除了睡覺的話,比他和褚玄毅都多。

    他太了解連立杰了,他一填覺得連立杰是這個社會為數不多的好男人,好丈夫,好爸爸,好上司,連立杰極盡所能把自己所有的角色都做到了最好。

    是唯一會因為他不經意的幾句話,擔心他是不是真的想不開的人,是唯一會拐著彎讓他家里吃飯,在意他不開心的人。

    他很清楚無論如何連立杰都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不會這樣讓他兩歲的女兒留下陰影,嚇到他相愛的妻子,更不可能不顧妻子和孩子這樣傷害自己的性命。

    眼看連立杰要將刀割下去,他顧不上別的,直沖上去用手抓住了刀口,趁著連立杰還沒反應過來他繳下刀,用床單裹住了連立杰,將人摜到地上壓制下去。

    連立杰整個人趴在地上動不了,頭卻用一個詭異的角度扭過來,斜瞪著雙眼望著他,繼續對他問。

    “為什么不愛我了?梁洌……為什么要分手……為什么不想再見到我……”

    周雁大概不放心,小心地回到門口向他們望來,梁洌對上她的視線說不出的尷尬,心里把褚玄毅罵了一百遍,連忙解釋。

    “那個、嫂子,你不要誤會,老大他、這其實是——”

    “我知道,他現在不正常。接下來怎么辦?我能幫什么忙嗎?”

    沒被誤會,梁洌放下心來,連立杰力氣太大,他有些壓不住,連忙對周雁說:“有沒有繩子之類的?先把他捆起來。”

    “有。”

    周雁片刻拿了一把晾衣繩回來,跟梁洌合力把連立杰捆成了一只粽子。

    可這并沒有解決問題,連立杰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床單都被浸透了,如果不馬上止血,連立杰可能有生命危險,但連立杰現在的狀態根本沒法給他止血。

    梁洌想到剛才跟在他后面的那輛車,如果是姜義明那邊的人,應該有辦法應付這種情況。

    他立即要出去找人,褲子口袋里有什么動了一下,他奇怪地低頭一看,一只蛇腦袋冒出來,嘴里還叼了一張名片。

    這玩意怎么進他口袋的?

    梁洌完全沒有感覺,小黑蛇像是要告訴他什么,把名片往他手里放。

    他接過片名一看,頓時感覺更怪了。

    他不記得當時接到姜義明把名片是不是放進了口袋,但區區一條蛇怎么可能知道他現在需要給姜義明打電話?

    一時間他對這條蛇充滿了懷疑,不過現在沒空想這些,他立即撥了姜義明的號碼。

    姜義明正在開一個國家級會議,對面的都是國家最高層的領導,只是氣氛死氣沉沉,比外面的的天氣還樣壓抑。

    直到他看到了梁洌的電話,立即讓所有人都別說話,然后接起來。

    “梁洌,你——”

    “你要說的先等等,你是不是派人跟蹤我了?現在我這里有人失去理智進行了自殘,我暫時控制了他的行動,但他身上有多處傷口沒法止血,叫你的人馬上帶著急救藥品上來。”

    一屋子領導都安靜地豎起耳朵聽,姜義明思忖了半秒回答:“我知道了,馬上通知他們。”

    梁洌為了保險,說了一遍具體的房號,掛完電話等了幾分鐘,果然有兩人帶著藥箱趕來。

    他都不認識,但對方似乎認識他,和他打了招呼朝連立杰過去。

    因為失血連立杰已經沒有剛才的勁了,那兩人給連立杰先打了一劑鎮定,再做了止血處理,把人抬上擔架送往醫院。

    周雁本來要跟去,但帶著孩子不方便,梁洌讓她留在家里,他跟去的醫院。

    “謝謝你。”

    聽到這聲謝,梁洌覺得受之有愧,好在連立杰身上的血雖然嚇人,但都沒傷到內臟,傷口縫合止血基本就沒有大礙了,但他失血過多,即使輸了血也一時沒能醒過來。

    梁洌站在病床前,看著連立杰纏滿身的紗布,聽完醫生的囑咐,心里升起了無法壓制的自責感。

    如果他一開始不去招惹褚玄毅,是不是現在什么都不會發生了?

    他身邊對他表達過善意的人,最后都因為他受到了傷害,他養父母是,連立杰。

    他一動不動在病床前站了許久,醫生什么時候走的也不知道,回過神時病房里已經沒有別人了,他連忙到病房外面給周雁打電話說連立杰的情況,周雁又謝了他一遍。

    他掛了電話準備回病房,看到姜義明急忙地向他走過來,他又停下。

    姜義明到了他面前先問:“你們隊長怎么樣了?”

    “沒有大礙,就是要休息幾天。”

    梁洌這么說的是身體,之前經手的案子,有的人失去理智后會一直處于失常狀態,有的人雖然恢復過來,卻會再次陷入瘋癲的狀態,連立杰清醒后會怎么現在還無法確定。

    他斂起眉頭問姜義明,“有徹底阻斷再次發生這種失去理智情況的辦法嗎?

    “沒有。”

    姜義明回答得很肯定,梁洌追問:“為什么有的人會受影響,有的人沒事?”

    這個問題姜義明像是不好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們也不知道,所有受了影響的人并沒有什么共同點,只有失去理智后的反應會有區別。我們猜測這可能跟抽簽一樣,都是隨機的,不過這是一個累積的過程,簽抽到最后,總有一天所有人都會抽到,到時全世界都會失去秩序。”

    梁洌想象當全世界的人都變成連立杰之前的狀態,是比怪物更加可怕的人間煉獄。

    不過那時所有人都不正常,應該也不會有人覺得可怕了,或者并不比感受到的恐懼更可怕。

    姜義明突然一笑,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告訴他,“但是只有你不會被影響。”

    梁洌怔住,不明白姜義明什么意思。

    姜義明接著說:“這就是我們找你的原因,祂的現象好像特別屏蔽了你,只有你可以在祂面前完全沒事,也不會被任何現象影響而失去理智,能夠真正的接近祂。”

    梁洌猛然想起之前他們小區都陷入精神失常那次,現在他可以確定都是因為那個觸手怪物,但整個小區都受到了影響,只有他完全沒有任何感覺。

    他沉默了半晌,突然問姜義明,“你們能幫我找到我爸媽?”

    姜義明仔細地觀察著梁洌回答:“你想聽實話嗎?”

    梁洌意識到了姜義明要說什么,還是點下頭,姜義明告訴他,“沈市的邪教是個以危險物為信仰的邪教,就我們目前查到了沒有你爸媽的信息,但……他們已經失蹤10年,真的和邪教有關,恐怕也很難再回來。”

    “我知道。”

    梁洌其實很早就明白,他養父母如果還活著,不可能10年不回家。

    但是見過邪教之后,他覺得他養父母也許真的還活著,只是在邪教里不愿回來。

    姜義明望著梁洌,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他們觀測了梁洌和褚玄毅四年,對梁洌算不上完全了解,但也知道大半。

    梁洌是個容易內耗的人,對別人的善意總是充滿愧疚,覺得自己不配,所以總想回報。就像他對養父母,哪怕知道他們可能加入邪教,仍然堅持要找他們。

    現在對連立杰也一樣,梁洌大概覺得是因為他害了連立杰,愧對連立杰對他的好,所以決定答應他們。

    他覺得這是在利用梁洌的愧疚心理,可是他們又確實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讓所有話都卡在喉嚨。

    梁洌忽然像終于做了決定,換了一個問題,“你們說的危險物,災厄值,到底是什么?那樣的怪物有很多?”

    “危險物泛指超出了我們現有科學能解釋的范圍,且對人類有危害性的存在,沒有什么定義和概念,包括不屬于我們生物系統里的物種,無法形容觀測的神秘現象,一般根據危險性和類型劃分。”

    梁洌明確見過的怪物有兩個,一個是邪教怪物,另一個就是那個觸手怪。

    他問:“‘祂’屬于哪一類?”

    “我們分甲乙丙三類,甲類是指能產生大范圍影響,無法捕捉,無法觀測,不清楚形態的的類型。乙類是有實體,強攻擊力,破壞性大,但不會造成大范圍影響。丙類是指沒有實體的不可描述現象……‘祂’屬于甲類,是危險性最大的一類。”

    能夠讓全世界的人都失去理智,危害確實很大,梁洌思忖了片刻問:“我們這里之前的幾起自殺案……是‘祂’做的?”

    姜義明回答:“不是,那幾起自殺案是另外的危險物,和邪教有關。”

    梁洌聽完咬著牙沒有回答,也沒什么表情,過了兩秒接問:“那你們說的災厄現象又是什么?”

    “災厄現象是指危險物造成的危險情況,因為類型不同,現象也不同,比如‘祂’就是讓人失去理智,而邪教信奉的危險物能讓人產生幻覺,從而自殺。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花活,不好歸納,所以用現象統稱。

    災厄現象的危險程度,由災厄值來劃分,我們分為3+1級,也就是一級、二級、三級和特級。但在這之上還有一個超特級,屬于隨便毀天滅地的級別,一旦出現人類只能等死。”

    梁洌腦中又不自覺回想他見到的觸手怪物,明白“祂”就是超特級,隨意就能讓全人類自我滅亡。

    他不覺得“祂”是因為對他有多深刻的感情,才會在他們分手后一直碎碎念他為什么不愛祂。

    至于“祂”到底為什么會這樣,想要得到什么,他不能理解,也無法去理解。

    他也不確定能不能做到正常面對成為怪物的褚玄毅,面對后“祂”會對他做什么,他會變成什么樣。

    不過他反正也沒什么別的期待了,就算成為那個怪物發泄的工具,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大不了就是死得難看一點。

    他只需要這樣就能拯救全人類的話,其實也不虧,至少讓連立杰的女兒平安長大了,如果他養父母還能回來,可以有一個正常生活的社會。

    他靜默了半晌,認真地注視向姜義明說:“我要怎么做?找到褚玄毅直接說我們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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