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帶肉包子
梨花從曾家小院出來后, 就去了張老五家,張老五一聽大根請他喝酒,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了下來。
再去秦家, 秦大山也是一口應(yīng)下,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離開時, 秦大寶急匆匆地追了出來。
“你臉上脖子上是咋回事?”
梨花嘿嘿笑了兩聲,道:“打獵被熊瞎子抓的,這樣子都能逃過一劫, 厲害吧。”
秦大寶大吃一驚:“熊瞎子在深山里,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怎么敢往那種地方跑?”
“遇到熊瞎子還能活著回來的人可不多, 你這次算是運氣好, 但誰又能保得齊次次運氣好。”
看吧, 一樣的話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來,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
董蕓嘮叨她的時候她滿心歡喜,甘愿被她念叨,可這話從秦大寶口中說出,梨花就不樂意聽了,抱著胳膊看著眼前同樣高瘦的少年, 道:“秦大寶,別仗著你年紀(jì)比我大幾個月歲就可以來教訓(xùn)我, 我可是能跑得過狼的人,不是那些深閨大院里的嬌嬌小娘子。”
秦大寶聞言,眉頭一皺, “我又沒有說女人就應(yīng)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是你這樣做實在太危險了, 萬一——”
“停停停!”梨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什么萬一不萬一的, 就不能盼著我好點兒。行了,我走了,今晚你要是有空就跟你爹來我家吃飯吧。”
說著不等對方回話轉(zhuǎn)身就跑了,留下秦大寶愣愣地站在屋檐下。
大山的妻子苗氏看著兒子這副模樣,想說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傍晚時分,太陽還未完全下山,張老五和秦大山父子三人就迫不及待地往東山腳去,這幾日都在地里忙活,早就想著找機會喝酒解解乏,聽說大根請喝酒,估計是獵了好東西,不然無緣無故怎么會叫他們,天沒黑就已經(jīng)按捺不住。
等到了東山腳梨花家,大根睡了一天剛起來,見他們仨來了趕忙招呼著進(jìn)了廳堂,吩咐杏花直接上菜。
張老五剛才一進(jìn)院子就被滿院的肉香饞得直流口水,這會兒聽大根說山上菜,迫不及待問道:“兄弟啊,你這煮的是啥呀?這么香!我這鼻子都快被香爆了!”
大山也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說道:“也得虧你家住在村尾,要是擱在我們那一帶的話隔壁家的小孩兒都得被饞哭了,哪里還輪得到你們一家子吃獨食!”
大根哈哈一笑:“我何時吃過獨食啊?這不就把你們叫過來了嘛!”
熊氏昨晚也沒怎么睡,下午處理完這些東西就困得不行,歪床上睡去了個囫圇覺,直到這會兒聽到外頭幾個男人說話的聲音,才爬了起來。
張老五見熊氏出了房門也是一副剛睡醒的樣子,更好奇了,“你們一家子昨晚上干啥去了,怎么大白天的都在睡覺?”
大根嘿嘿兩聲:“昨晚干啥去,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昨晚上的大骨頭一直在灶上煨著,熬出奶白色的湯汁,里面的肉早已燉得軟爛。
杏花只需將肉和骨頭打撈起來,切好裝盤上桌就行。
早上包的包子也上了蒸籠蒸上,不一會就熱了,一個個變得軟軟胖胖的,而二次蒸煮也使得里邊的湯汁滲透到外頭的面皮上,看著更加誘人。
張老五和大山父子三人剛一落座,就被眼前幾大盤熱氣騰騰的大肉震撼到,這是啥規(guī)格,居然全部都上大肉,這要是一口下去,不得美死!
大山強忍著口水問道:“這是昨晚大半夜去獵的?這是啥肉,看著真饞人。”
大根笑道:“也別問,吃著就是了。”
三人聞言,對視了一下,瞬間了然,有肉吃就好,他們又不是非得要知道這肉是咋來的。
這時杏花也端著一大盆包子上桌,一群人又情不自禁地又咽了一口口水,大根道:“還等啥,開吃啊。”
幾人再也顧不得矜持,一人抓起一個大包子就往嘴里塞,一口就直接干掉半個包子,鮮美的肉汁立刻冒了出來,美得讓人根本停不下來。
大根回來后直接就睡了,也還沒來得及品嘗這美味的羆肉,這會兒也是吃得那一個歡。
“來,吃肉,自己夾,先填飽了肚子咱再來點小酒。”
饕餮大餐在眼前,誰稀罕那幾杯濁酒,就是遺憾家里人不能來一起吃。
大根怎會不知他們心里想著什么,道:“盡管放開吃,廚房里還有肉呢,秀芳早就準(zhǔn)備好了,等你們回去也帶些回去給家里嘗嘗,白天人來人往不好讓梨花送過去。”
張老五聞言頓時喜出望外,“哎呀大根啊,你咋就這么貼心呢?你讓我們幾個怎么感謝你才好啊?這又吃又拿的連我這厚臉皮的都不好意思了。”
“廢話真多!”大根笑著打趣道,“快吃吧你!”
很快大骨頭棒子也上了桌,大山捧著一根大骨,看了一下形狀,不由暗暗心驚——這難道是大黑羆的骨頭嗎?如果真是如此,那大根一家可就太了不起了,要知道,即便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獵人見了大黑羆也是只有跑的份。
大山回想著自從大根從向家分出來后,他們家的好運似乎就源源不斷,先是建起了新房子,又支持村里建學(xué)堂,家底愈發(fā)豐厚,已經(jīng)不可同日而言了。
心中又忍不住暗自慶幸,幸好他們家當(dāng)初不顧村民們的冷嘲熱諷,堅持與大根一家交好,否則像今天這樣的美事哪里能輪得到他們?
大根一家子知恩圖報,誰對他們好他們就對誰好,對自家是這樣,對張老五和大有媳婦也是這樣,果然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秦大寶同樣吃得滿面紅光嘴角流油,卻時不時抬頭張望著四周,想找梨花的身影,卻沒見到人,心里忍不住有些失落,好在大牛坐在他一旁,時不時跟他說上兩句,總算沒那么郁悶。
而此時的梨花正和二牛在后山腳玩,二牛拿著她的彈弓在練習(xí)瞄準(zhǔn)射擊,她因為昨天胳膊受傷就沒有把左齊送那張彎弓拿出來玩。
不過也沒有閑著,扎起了馬步。
心想著過兩天就要去城里陪慕容錦練功,自己的基本功也得加強,否則到時候再像上次那樣被對方輕而易舉地撂倒可就太丟人了。
直到太陽最后一絲余暉全部被吞沒,天暗了下來,這才結(jié)束練習(xí),下來和正在吃飯的幾人打了聲招呼。
屋里三個客人看著她臉上和脖子那里的傷痕,哪里還不明白這一桌珍饈必定有她的手筆,對這小丫頭也越發(fā)不敢輕視。
梨花沖著母親道:“娘,待會兒我和杏花二牛去三爺曬場玩。”
熊氏今日也是吃撐了,這會兒沒入桌,就坐在旁邊聽男人們瞎扯胡吹,聽到女兒要去曬場,趕忙轉(zhuǎn)頭吩咐大根招待好張老五和大山父子,自己也起身要一起去。
張老五打了個酒嗝道:“嫂子盡管去,我們兄弟從下晌吃到晚上,也吃飽了,正準(zhǔn)備回去。”
大根也擺了擺手,“去吧,這兒不用你惦記著。”
大牛陪著幾位叔伯聊天,覺得聽他們吹牛也很好玩,對曬場那兒可去可不去,可一旁的秦大寶看著梨花的背影,再坐不住,扯著大牛的胳膊道:“吃也吃飽了,這馬尿又不好喝,他們這會兒講的都是醉話,有啥可聽的,還不如去人多的地方湊湊熱鬧。”
大牛被他纏得沒辦法,只得跟上著他一起追著幾人的背影去了。
梨花今日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芙寶要接她和董蕓去曬坪,到了岔路就拐了過去。
芙寶惦記著這個事,聽到敲門聲就率先跑了出來,只是夠不著門閂,只能焦急地在門后跳來跳去,隔著門急切地叫喚著梨花的名字。
直到董蕓趕來開門,小肉團(tuán)子迫不及待地沖出門外往梨花懷里鉆。
梨花笑著將她抱起道:“等急了吧。”
芙寶用力地點了點頭,表示吃晚飯的時候就開始等了。
梨花揉了揉她頭上的小揪揪,轉(zhuǎn)頭問董蕓,“要出發(fā)了嗎?”
董蕓已經(jīng)把家務(wù)料理妥當(dāng),點了點頭道:“走吧。”
梨花抱著芙寶走在前面,等董蕓鎖好門后轉(zhuǎn)過頭來道:“今晚月亮沒有前幾日的那么亮,姐姐要是看不清路就拉我當(dāng)拐杖。”
董蕓笑笑,道了一聲好,但到底也沒拉她的衣服。
等到了大路,熊氏和董蕓打了招呼后道:“今夜月亮沒昨晚那么亮呢,這幾日怕是要有雨,你們家還剩多少畝稻沒有割完?”
董蕓道:“還有兩畝,再忙活幾天差不多了。”
梨花聞言立即插嘴:“娘,明天我去幫曾奶她們割一天吧,盡早弄完了免得下雨了不好曬稻子。”
董蕓早前已經(jīng)得了他們一家四口幫忙,這時候哪里好意思再觍著臉受著人家的好,忙推辭道:“不用了,剩的也不多了,比起往年來都快了許多了。”
其實兩畝地對熊氏他們一家?guī)?#8204;口人來說真的不算多了,況且之前大根也說過,等他們家割完了曾家若是還沒割完就去幫忙,于是笑道:“成啊,我們家有一部分都入倉了,明天就過去一起割,早割完早輕松。”
董蕓還想拒絕,梨花直接忽略掉她的意見,沖著母親道:“娘,你就別去了,我一人去就成,我一人一天就能割兩畝,你就在家歇著吧。”
熊氏這段日子也是跟著一起勞累,梨花這個做女兒的,可不敢拿母親的辛勞來當(dāng)自己討好董蕓的手段,倒是自己沒事干又有使不完的勁兒,去了還能多親近親近她。
董蕓趕忙擺手,“你也別來,你身上還有傷呢,在家好好休養(yǎng)著,不是說過幾日就要去鏢局做工了嗎?”
梨花卻滿不在乎道:“這點傷哪算什么傷?昨晚開始抹了藥現(xiàn)在都結(jié)痂了,不痛不癢的,今晚再睡一覺明日就全好了。”
熊氏知道女兒的能耐,反正家里也沒什么要緊的活了,于是道:“你看著辦吧。”
董蕓實在拗不過,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就后日再割,明日你休息一天。”
梨花想了想,點了點頭道:“那就后日,大后日我就去鏢局。”
話音剛落,后邊趕上來的秦大寶聽說她后日要去幫曾家割稻,也湊上來沖著董蕓道:“蕓嫂子,后日我也去你家?guī)兔Ω畹尽笈R踩ィ?#8204;們仨一起去——”
大牛聽到這話,簡直無語,這家伙從來不問自己的意見就幫自己下了決定,真的是越來越過分了。
夜色中誰也看不清董蕓臉上的表情,只聽她溫聲道:“家里有娘和小叔子,再有我,已經(jīng)三人了,只剩兩畝地,哪需這么多人呢。”
熊氏也接過話茬道:“大寶你們家剛割完稻,后面還有一堆活要做,曬稻子也是個辛苦活,你爹娘少不了要使喚你,聽話,就不湊這個熱鬧,讓梨花一人去幫就行,倒也不是我厚臉皮硬要夸她,這丫頭是真能干。”
熊氏都這么說了,秦小寶也不好再說什么,畢竟他們秦家跟曾家又非親非故,趕著上去幫讓主家也不自在,只好哦了一聲應(yīng)了下來。
熊氏是過來人,怎會看不出他的心思,她當(dāng)然是想梨花能嫁在一個村子里,想什么時候見就什么時候見,而且秦家是知根知底的,又幫過她們家,這門親事要是真的成,她倒是雙手贊成。
但看著梨花好像一副完全沒感覺的樣子,她一時也不知道要怎么拿主意,只能先看看。
這時候梨花也沖著秦大寶打趣道:“你咋回事?平日看你也沒那么勤快,這都趕著上來幫忙了。”
秦大寶聽她說自己不勤快,趕忙辯解:“我什么時候不勤快?這幾日我幫你們家碾米下谷子可沒歇過!”
梨花想想,點了點頭:“好像是比以前勤快了那么一點點,秦大寶你這是轉(zhuǎn)性了啊。”
秦大寶嘟囔著不知道回了句什么,梨花沒聽清,也不在意,抱著芙寶走在前面心里盤算著后天要去幫曾家割稻的事情。
一旁的董蕓則是一聲不吭,默默走路。
很快就到了曬坪,大家找了自個兒的圈子湊過去聚在一起說話。芙芙寶從梨花的懷抱中滑下來,四處張望尋找著狗蛋的身影,可狗蛋今天沒來,小仙女顯得很是失落,杏花就帶著她去混小姐妹的圈子。
自從那日杏花單挑對罵向荷花向桃花姐妹后,梨花和大根又把向老三的面具撕開懟走了,村里那些小姐妹如今見到杏花眼里都充滿了崇拜,都愿意跟她玩,連帶著芙寶也很受歡迎。
芙寶因為狗蛋不來的失落感很快就被眾多小姐妹的包圍給沖淡了。
熊氏跟大山妻子苗氏幾人坐在一起膝蓋對著膝蓋聊著家長里短,董蕓則被一群小媳婦們給拉到一處,說著年輕婦女那些隱秘又八卦的事情,董蕓向來聽的多說的少,不過當(dāng)聽到一些八卦時,她也會忍不住升起好奇心,央求著人家把故事講完。若是講到隱秘的房中事,也不過是捂著嘴吃吃笑了。
梨花安頓好芙寶后剛鉆進(jìn)女人堆,正好聽到其中一個小媳婦問董蕓道:“蕓娘,大有都死了兩年了,你一個人單著,晚上不寂寞嘛。”
梨花瞬間豎起了耳朵。
卻見董蕓笑笑道:“芙寶鬧得很,洗個澡能洗半個時辰,睡前還要鬧一輪,晚上起夜噓噓,我收拾完都累得不行,一沾枕頭就睡著,哪來這個工夫想別的事。”
小媳婦們一聽,忍不住朝小孩子堆里的某個肉團(tuán)子望去,口中道:“這孩子也真是能鬧騰,也得虧你有這個耐心哄她。”
嘴上這么說,但又有幾個愿意信,都是年輕力壯需要滋潤的時候,說不想,那可能嘛。
可人家話說得滴水不漏,那能有什么辦法。
而梨花在心里則為芙寶大喊冤枉,因為董蕓說的那些事情除了洗澡那一項有些夸張之外,其他的都不是真的。
不過這一來一回的對話,卻讓她聽出了些許的東西來。
她們說的寂寞,是什么?
是夜半三更睡不著覺,想和人親近的意思嗎?
幾人見到梨花擠進(jìn)來,又把矛頭指向她,“梨花,你一個姑娘家家,怎么也來聽我們這些婦人的私房話了,不知羞。”
“嗐,是咱們梨花年紀(jì)到了,開始思春了。”說完,幾個女人吃吃地笑成一團(tuán)。
梨花被她們笑得有些發(fā)愣,她當(dāng)然在村里無數(shù)次聽過“思春”“懷春”這幾個字眼,但具體思春是怎么個思法,她還真不知道,于是便開口把這話問了出來。
眾女又被她的話逗得笑個不停,其中一人道:“傻丫頭,思春還能是什么意思啊?就是半夜睡不著覺想男人唄。”
梨花下意識就望向了董蕓,她是半夜睡不著覺會胡思亂想,但想的不是男人,是那個女人。
董蕓剛好也看過來,梨花心一跳,趕緊移開目光,口中喃喃道:“我,我沒想過這些東西。”
就在眾人以為這傻丫頭會害羞地當(dāng)個死鴨子時,卻聽她突然又來了一句:“那事就那么好嗎,你們總念念不忘。”
這話一出口,頓時讓幾個女人笑得更歡了,惹得一群人往這邊看了過來,一小媳婦湊過來壓低聲音道:“有過那事的人都知道有多好,你跟蕓娘走得近,回去問問她,讓她教教你,當(dāng)初她是怎么懷上芙寶的,將來等你出嫁了,也不至于跟個二愣子似的。”
董蕓自然是聽到這話,臉頰也不禁熱了熱,口中嗔道:“都說什么呢,白日青天的。”
“哎呀,這哪里來的光天化日白日青天,這是大晚上,大晚上就該說晚上的事,你們說是不是啊?”
立即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嘛,蕓娘你要是真的耐不住,也別害羞,不過可別亂找人,外頭的那些男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我教你,用手也成,自娛自樂也總比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好。”
又有人調(diào)笑道:“你怎么那么清楚?莫非你用手試過?”
前頭的小娘子反駁道:“你別裝模作樣,我就不信你沒用手過——”
梨花聽著這些話,腦子里早就自動聯(lián)想到幾日前夢到的那些東西,心里咚咚直跳,想去看董蕓,又不敢看,放在膝蓋上的兩只手不知什么時候出了汗,變得濕漉漉的……
……
芙寶正在和其他小姑娘歡快地追逐嬉戲,突然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轉(zhuǎn)過頭去,看到是狗蛋,一臉驚喜地跑過去,“你怎么才來呀?我等了好久。”
狗蛋神秘兮兮地將她拉到角落,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從褂子的小兜子里掏出了一個大包子,獻(xiàn)寶似的遞給她說:“給你。”
那個小兜子實在太小了,大包子被擠得奇形怪狀,上邊還赫然印著五個黑黑的手指印。
芙寶看著眼前這個有些慘不忍睹的大包子,兩個小小的眉頭不禁揪在了一起,不知道該拿還是不該拿。
狗蛋見她沒伸手,便直接把包子塞進(jìn)了她的手里,豪爽地說道:“吃!我爹拿回來的。”
說著,他又趕緊舉起食指豎到嘴邊,做出一個“噓”的手勢,小聲地叮囑道:“不給別人見——”
芙寶心里有些難受,今天自己吃了兩個肉包子,娘晚上還煮了肉,是她卻沒有想過要給狗蛋也帶一點過來分享。相比之下,狗蛋明明自己那么饞嘴,卻還想著給她偷偷拿了一個肉包子過來。
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差勁了,根本不配做狗蛋的好朋友。
可是如果她現(xiàn)在拒絕吃這個包子的話,狗蛋一定會很難過的吧?
果然狗蛋見她沒有接,以為她嫌包子臟,又拿起包子想往褂子上面擦,芙寶忙道:“一起吃,你一半,我一半。”
狗蛋笑了,其實他爹剛從外邊回來,拿了肉和幾個大包子,肉是生的還沒煮,包子爹吃過了,娘、大姐還有他一人兩個,他剛剛吃了一個,覺得簡直是人間美味,想著要把剩下的也一口氣吃掉。可是一想到小仙女,他硬是忍住了沒吃,把包子藏在口袋里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來。
現(xiàn)在小仙女說一起吃,他也覺得開心,這樣還能再解饞,小仙女也能吃得上。
于是兩顆腦袋湊在一起,芙寶確實是有些嫌棄狗蛋的手臟,所以她自己動手把包子分成了兩半,大的一半給了狗蛋,自己吃小的那一半。
狗蛋大為感動,心里暗暗發(fā)誓以后一定要加倍地對小仙女好。
他指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得意地說道:“里邊還有一個呢。”
芙寶也點了點他的小肚皮笑道:“以后我有好吃的了也給你帶一份,你的肚子這么大肯定能裝下一萬個包子。”
娘教她計數(shù),最大的就是萬,雖然她還不會數(shù),但狗蛋的肚子那么大,肯定能裝一萬個包子。
狗蛋連五都還數(shù)不到,哪里知道萬是多少,不過小仙女說是多少就是多少了。
兩人偷偷摸摸地吃完了包子,抹了嘴又往人群里鉆,根本沒注意到人群里有兩個賊眉鼠眼的男人盯著他們看。
向家人自從接連出了幾樁丑事后,就很少再出現(xiàn)在曬坪上了。不過那個向大郎卻是個臉皮厚如城墻的家伙,照他的話說,他三叔砸了自己的腿是他三叔自己的事,他爺奶調(diào)包了孩子也是上一輩的糾葛,他堂弟試圖弒殺祖父母更是大房的內(nèi)部紛爭。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與他們二房,尤其是與他向大郎有何相干?他想來就來,誰也管不著。
加上最近他媳婦石秀秀有了身子,一天天吐著黃水,他嫌棄得很,不愿意近身,天黑就往外跑,總和村里的老光棍張春景混在一起,一天天地往附近村子的寡婦家里去。
要說村里的寡婦誰最讓人牽腸掛肚,那非董蕓莫屬。可惜曾家有個嘴不饒人的曾婆子,還養(yǎng)了一條兇猛的大黑狗,人還沒靠近,這一人一狗就開始狂吠不止,讓人根本近不了身。
尤其上次向大郎因為爬了曾家小院的墻頭被梨花揍成了個豬頭,心里有陰影,再也不敢往村尾的方向去。
直到最近幾個晚上,見到董蕓也來曬坪耍,原本沉寂下去小心思又蠢蠢欲動起來。
只是讓他們心煩的是,梨花跟著董蕓總是寸步不離,讓他們根本沒機會下手,甚至連趁機揩點油都沒能做到。
如今見董蕓的女兒在眼皮底下跑來跑去,二人眼珠子轉(zhuǎn)溜溜,又想出一計來。
張春景走到前面攔住正在奔跑嬉戲的兩個小人兒,笑瞇瞇地說:“芙寶啊,叔這兒有糖給你吃。來來來,吃糖。”
在鄉(xiāng)下地方,用糖來引誘小孩可是百試不爽的利器,就連梨花都曾經(jīng)被向婆子用這一招給輕易地哄騙過。
可惜芙寶不是梨花也不是其他普通的小孩,她停下來警惕地望著眼前的兩個男人,搖了搖頭拉著狗蛋的手就要往別處走。
卻被一旁的向大郎給攔住了,彎腰就要去抱她。
狗蛋見狀,一把將小仙女?dāng)r在自己的身后,怒視著向大郎道:“不許你抱她。”
芙寶也緊緊攥著狗蛋的胳膊,轉(zhuǎn)頭四處張望尋找梨花的身影。
張春景湊過來敲了一下狗蛋的腦袋惡狠狠地說:“你這小子叫什么叫?有你什么事?給我滾一邊去!”
向大郎也拽著狗蛋的胳膊想將他拉開。
然而就在這時一只大手伸過來將他們二人猛地推開。
“干你娘的,想干什么呢你們兩個!”
向大郎一抬頭,看著竟是張老五,心虛地笑笑道:“能干什么,跟著小孩子鬧著玩唄。”
狗蛋見到父親過來,立即告狀:“他們要抱芙寶,不給抱。”
張老五在大根家喝了點小酒,可沒清醒時那么好說話,加上他剛背了一籃子肉和包子回來,這會兒對大根一家的好印象直沖頂峰,梨花又跟董蕓好,這兩人要抱董蕓的女兒,指不定想干什么的。
又見到這兩人推搡著自己的兒子,哪里能沉得住氣,一把將這二人推開道:“抱你娘的抱,一個大男人抱人家閨女干什么,要抱自己回去生去。”
梨花在系統(tǒng)提醒下已經(jīng)知道這邊的動靜,拉著董蕓過來,芙寶見到她們二人,趕緊跑過來往母親懷里鉆。
董蕓趕忙把她抱起來,親了親她的小臉蛋,將她安撫下來。
冷著臉看著眼前幾人在吵,試圖了解發(fā)生了什么事。
此時的張春景被張老五質(zhì)問,不悅道:“小孩子抱一下又不會少塊肉,我們又沒怎樣她。”
“喝,你要是想女人就去窯子里找女人去,別把你的臟手伸到小孩子身上。”
見到眾人圍了上來,張春景的臉色也很難看,聲音不禁跟著大了起來:“張老五,你說什么呢,你腦子里有臟東西,看別人也是臟的。”
張老五喝喲了一聲道:“我腦子里有沒有臟東西我不知道,但你是真的臟,不然無緣無故為什么要抱人家董娘子家的女兒,你今天不說個子丑寅卯來,這事就沒完。”
向大郎和張春景二人沒想到這事沒辦成就先惹了一身騷,只覺得晦氣透了,向大郎氣著狗蛋壞了他們的好事,還有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張老五,瞎嚷嚷著把事情給鬧大,眼睛一轉(zhuǎn),又冒出了個惡毒的想法,沖著張老五道:“我們可什么都沒做,你自己卻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就沖著我們大罵,莫不是想在眾人面前耍個威風(fēng),好討董娘子喜歡——”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巴掌重重地拍在臉上,打得他腦袋嗡嗡直響,他氣壞了,張口就要罵張老五,卻不想站在自己跟前的是一個高大壯碩的身影,正是張老五的妻子石榴。
石榴左邊一個巴掌拍得向大郎懷疑人生,還沒等他清醒過來,右邊一個巴掌又跟了過來,拍在右臉上,震得他眼睛直冒金星。
“第一個巴掌是你拽了我兒子狗蛋,老娘的兒子生下來不是給人拽,你手癢就去拽你老母去,碰我兒子一根汗毛,就是跟我石榴過不去!”
“第二個巴掌是你污蔑我丈夫應(yīng)得的,我石榴的男人,不偷不搶不賭不嫖,頂天立地,容不得你這樣污蔑他,你要是不服,盡管來找我,我倒是愿意教你怎么做人!”
向大郎和張春景二人知道張老五媳婦彪悍,卻不知道竟彪悍至此。
村里人也一天天笑著他懼內(nèi),石榴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沒錯,但當(dāng)著全村人面和兩個大男人干架確實頭一遭見,看到向大郎被她狂虐,眾人心中直呼過癮。
張春景見勢不妙,正要溜走,卻被一旁的梨花暗暗伸出腳絆了一下,直接摔了個狗吃屎,倒在石榴面前。
石榴見他還想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揪起他的頭發(fā)左右開弓連扇了幾下道:“狗日的敲我兒的腦袋,我兒子腦袋是鑲金的,也是你能敲的嗎?”
扇完了總算是解氣,站起來沖著身后的狗蛋道:“兒子,娘剛剛說得沒錯吧,他們欺負(fù)你。”
眾人不敢吱聲,哪有先打了再確認(rèn)的,可他們哪敢把心底的話說出來。
狗蛋道:“對,敲我腦袋,拽我——還哄芙寶有糖吃,要抱芙寶——”
后面一句,那就是典型的拍花子哄騙小孩的手段,眾人頓時噓聲一片,對二人指指點點。
張春景是個不正經(jīng)的,平日沒少調(diào)戲村里的寡婦,口頭點小媳婦的便宜,但總算沒太出格,大家伙也睜只眼閉只眼,如今被眾人這么圍觀者,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張春生沒想到自己這個堂弟竟惹出這樣的事情來,被他這么一拉下水搞得自己也抬不起頭來,先前梨花上山把狼引開救他和兒子憨子,而董娘子又是梨花的恩人,自己這堂弟竟然想利用董娘子的女兒來做文章,簡直就是在打他的臉,趕忙上前沖著各位道歉,又扇了張春景一巴掌道:“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還不快滾回去,還想繼續(xù)在這人丟人嗎?”
張春景剛被石榴打了五六下,這會兒又被家里大堂哥再扇上一巴掌,兩邊的臉痛得不行的,心里悔不當(dāng)初,就不該聽這個向大郎的餿主意,害得眼下里外不是人,趕忙從地上爬起來沖著石榴夫婦和董蕓方向連連鞠躬道歉,這才掩面而逃。
見到張春景跑了,向大郎心知不妙,腳底抹油也想溜,剛轉(zhuǎn)身,就看到了眼前長身玉立的梨花站在前方,擋住了他的去路。
向大郎急了,沖著自己以前時常欺負(fù)過的小丫頭咬著呀道:“怎么,你也想學(xué)那悍婦揍我嗎,你這個小賤人——”
話音未落,梨花的拳頭已經(jīng)沖向他的面門,左右開弓連打十幾拳。
想到系統(tǒng)剛剛跟她說的兩人商量的計劃,又是一陣怒火攻心,將他踢翻在地,補了十幾腳,見這雜碎沒力氣動了,這才像拖著一條死狗一般拉著他的衣領(lǐng)子就這么拖出曬坪,往向家的方向而去。
沒有人敢攔著她,在場的所有男人們都集體失了音,一句話都不敢吱,因為他們一個晚上連續(xù)見證了村里的兩個悍婦誕生,前一個打的時候還一個巴掌給一個理由,后面一個甚至連理由都不用,上去就是干。
沒見到向大郎都被揍成豬頭了嗎,誰敢攔她!
熊氏也沒出聲,大根沒來,她這個當(dāng)娘的本該上前攔一欄,只是想到當(dāng)初在向家時候母子幾人被那樣苛刻地對待,孤苦無依,自己那幾個孩子哪個不被向家?guī)?#8204;個孩子揍過?那些往事每想一次就會心痛一次,如今看著女兒和石榴胖揍姓向的時候,心中竟生出快意來。
才不去攔,女兒有分寸,只要不打死人,揍殘了也是他們活該!
第52章 報應(yīng)
向家, 二房周氏扛著木盆子出門倒洗腳水,不想天黑看不清路,被腳下一個什么東西給絆到, 隨著一個趔趄,“哐當(dāng)”一聲木盆子重重地砸在地上, 水花四濺,周氏也整個栽倒在地,伸手一摸, 竟摸到了一個人,瞬間魂飛魄散, 啊——的一聲尖叫起來。
各房掌燈, 紛紛跑出來看看是什么動靜。
老向頭提著油燈一照, 向三郎眼尖,一眼就瞥見了那張腫得跟豬頭一樣的臉,驚呼:“是大哥!”
眾人定睛一看,果然,那躺在地上的不是向大郎又是誰。
周氏當(dāng)即如天塌了一般,兩腿一伸, 一屁股坐地嚎啕大哭起來:“可憐的大郎的,是誰這么狠心, 把你打成這個樣子——”
向老二也趕緊伸出手去探了探鼻息,“還有氣兒——”他松了一口氣道。
老向頭沒好氣地把他的手拍掉:“還用你去探那兒?他身子就是熱的,還能死了不成?看看傷了哪里, 嚴(yán)不嚴(yán)重?不行就得抬去鎮(zhèn)上找大夫醫(yī)治。”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紛紛圍上前去查看向大郎的傷勢。當(dāng)看到他身上青青紫紫的傷痕, 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傷勢雖然不致命, 但也絕對不輕,整個頭都腫了起來,不仔細(xì)看根本辨不出他原本的樣貌。
但聽到老向頭說要把人抬去鎮(zhèn)上,幾人又沉默了,說得容易,不說大晚上的醫(yī)館不開門,就算去了沒銀子誰給你看病。
這時向大郎的妻子石秀秀打著哈欠從屋里出來。
周氏見狀,張口便罵道:“你這個懶貨,你男人都被人打成這樣了,你現(xiàn)在才知道起來,你是怎么做人媳婦的!”
石秀秀看著躺在地上的向大郎,面無表情道:“勸他不出門他不聽,非要跑去跟村里寡婦鬼混,如今被人打了這能怨得了誰?”
“你這個賤人,誰跟你說他出去鬼混,一上來就胡咧咧,跟個死豬一樣也不知道難過,你就那么盼著自家男人被打嗎?你安的是什么心啊你!”
“哦,那他是怎么被打的?”
“你問我我問誰去,是你男人你還不去打探打探是誰打了他!”
石秀秀卻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向大郎,面無表情道:“我才進(jìn)門幾個月又不認(rèn)識村里的人,你讓我跟誰打探去?再說了我現(xiàn)在又有了身子,外面黑漆漆的,你就不怕我摔著了把你的孫子給摔沒了?”
周氏聽到這話,瞬間答不出話來。這個兒媳婦是用她女兒荷花去換來的,一想到這個她就氣得心肺痛,再加上石秀秀自入門以后好吃懶做,不下地不說,家里的家務(wù)也從來沒干過,更不用說孝敬公婆,偏偏石家也不是什么善茬,她根本拿這個兒媳沒有辦法,不過兩人氣場不合,在家里只要一對上,準(zhǔn)得開罵一場,周氏對這個兒媳婦是又恨又惱。
石秀秀見到婆婆語塞,眼底閃過得意,語氣涼涼道:“倒是爹和娘在村里幾十年,坐在這里號哭,還不如自己去問問。”
“你——你這個賤人——”
“夠了——”老向頭喝道,“都別愣著,還不快把大郎抬進(jìn)屋去。”
眾人不再敢吱聲,向老二一人抬不動,眼睛往周圍掃了下,看見向老三卻只是錘了錘自己的腿,并沒有要幫忙的跡象,向有才更是抱著胳膊冷眼旁觀,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似的。
周氏無法只得從地上爬起來,去抬向大郎的腿,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把人弄到床上。
再指揮兒媳去檢查向大郎的身體,石秀秀做出一副要吐的模樣表示不舒服,直接往茅廁去了,周氏氣得直咬牙。
“爹,你看,背后的衣服都被勾爛了,看樣子是直接被人給拖了一路回來。”向老二將兒子的身子翻過來,露出背后被刮得破破爛爛的衣服和刮痕累累的皮膚。
老向頭一聽氣得渾身發(fā)抖,隨后才拍著桌子道:“是誰這么膽大包天敢動向家的人!老二你趕緊去打聽打聽,他今晚都去了哪兒?”
向老三幸災(zāi)樂禍地插嘴道:“還能去哪兒,和張春景鬼混去了唄。”
“那就去張春景家問個清楚,好歹也得把藥錢拿回來。”
向老二沒得辦法,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趕忙點著火把出門去了。
沒過多久就回來了,說張春景睡下了,不愿開門,也不答話,不知道咋回事。
老向頭見他無功而返,罵他豬腦子,又遣他去村正那里問。
不要一會兒,向老二又回來了,給的回答和剛剛一樣,“村正也睡下了,怎么拍門都拍不開,其他幾家也是,真是奇了怪了。”
老向頭哪里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沉著臉道:“定是這敗家子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被村里的人一起揍了,現(xiàn)在誰都不向咱們了,行了,今晚就不去了,現(xiàn)在去也沒人給你開門,等明早再說。”
若是以往,向婆子定是鬧翻了天,畢竟是自家親親大孫子受人欺負(fù),大半夜也要從村頭到村尾都罵一遍,可今晚卻難得安靜,一聲不吭。
直到躺下,老向頭道:“明日一大早你去找各家婆子打聽是咋回事,這些女人嘴碎,定能問出點東西來,不能讓大孫子白受這頓打。”
向婆子沒好氣道:“我不去,讓老二媳婦去。”
“老二媳婦能問出個什么東西。”老向頭沒好氣道。
“我半截身子快入土了,不想再操這份心了。”
“一個個不是你兒子就是你孫子,你不操心誰操心!”
向婆子這下是真不爽了:“那你咋不操心,說得好像不是你兒子孫子似的,當(dāng)初我們兩個一起在的牢里,家里明明就有二十兩銀子,可最后卻只拿出了十兩去,還有另外十兩呢,讓二房一家子分了個精光,留著我在牢里等死,現(xiàn)在遇上事了就別再指望我了。”
老向頭聽到這話,轉(zhuǎn)過來無奈道:“我就知道你心里還藏著這個疙瘩,當(dāng)初我也說過了,出來了就會找銀子救你,可你隔兩天就被放回來了,家里也就沒必要再籌銀子了,再說了,你現(xiàn)在人也好好的,還想怎么樣?”
向婆子呵了一聲,“要不是牢頭嫌棄我在牢里浪費糧食,我能出得來?我回來的時候你們在做什么,一個個跟二大爺似的在家里躺閑,什么時候想過我!”
“你真是個心冷眼冷的婆子,這些孩子都是從你肚子里出來的,你難道還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敗下去不成?”
“你都能我為什么不能。”向婆子反駁道。
老向頭氣不打一處來,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很是清脆。
向婆子閉了嘴沒再說話,捂著臉起了身,抱著木枕往堂屋去了。
老向頭滿肚子的氣無處可發(fā),一把將床邊柜子上的東西給掃落在地,乒乒乓乓的好不刺耳。
各房縮在自己的地盤,沒人出來理會。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向老二夫婦起來后挨家挨戶去詢問昨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事,到底是誰打了他們兒子,每個人皆是搖頭,都表示不知道,沒看見。
夫婦二人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回家了。
直到中午向大郎醒來,眾人才得知是梨花動的手。
周氏氣得七竅生煙,挽起袖子就準(zhǔn)備往東山腳去找大根一家子算賬。
然而還沒出門,家門口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來人張口就是罵,罵向大郎不是人,要誘拐自家孫女去賣。
不是曾婆子還有誰。
周氏剛正在氣頭上,曾婆子這一來更是讓她火上澆油,指著對方的鼻子罵道:“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如今我兒子都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了,什么時候去拐你孫女了?你給我滾回家去,別在我家門口噴糞!”
曾婆子聞言拍手道:“看吧,這就是報應(yīng)!真是老天有眼!最好讓他一輩子都下不來床,死了更好!他要是死了,我明天就去買鞭炮來放!”
周氏氣得渾身發(fā)抖,“你這個賤婆子!心比鍋底還黑!竟然敢詛咒別人家孩子死!你才是不得好死的那個人!”
“老婆子我不像你和你婆婆那樣,帶著別人家的女兒上街去賣!老天罰不到我頭上!倒是你們向家人壞事做盡,就等著老天收了你們吧!”
周氏被戳到了痛處,頓時說不出話來。當(dāng)初賣梨花那件事如今已是眾人皆知,更可恨的是那十兩銀子后面又被拿了回去,還被那群人販子另外訛了二十兩。每每想起這件事,她就恨得咬牙切齒。
周氏自己罵不過曾婆子,只得轉(zhuǎn)頭將矛頭對準(zhǔn)了自己的兒媳婦,“人家都追到家里罵你丈夫了,你就跟個鋸了嘴的葫蘆一樣一聲不吭!莫不是想讓別人騎到你頭上來欺負(fù)你不成?”
石秀秀眼皮子一翻,沒好氣地道:“我現(xiàn)在一大聲講話就想吐,你讓我怎么罵回去?”說著她還假模假樣地干嘔了兩聲。
周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就你金貴!懷個孩子才幾天就叫死叫活!就好似天下就你一個人會生孩子似的!”
石秀秀懶得理她,直接鉆回屋里躺去了,留下周氏一個人站在門口和曾婆子對罵。
曾婆子今早一大早才得知昨晚向大郎和張春景想對芙寶下手,憋了一肚子氣,臉也不洗就直接往村頭來。
張春景光棍一條門一關(guān)一個屁也不敢放,她罵著沒勁,于是又往家方向來,這會兒才罵兩嗓子哪里肯罷休,更是在向家門前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來打算一天都耗在這里了。
順著曾婆子那些罵人的話,向家人這才大概整理了思路,那就是向大郎聯(lián)合張春景想利用芙寶做餌拿捏董蕓,梨花和董蕓交好,幫出了這個頭,把向大郎打了一頓。
周氏整個腦袋嗡嗡直響,自己兒子先去招惹的別人,這要怎么樣才能扳回這一局。
棘手的是,打人的是梨花那個賤人,這個婆子純粹是胡攪蠻纏,簡直煩人。
無奈之下她只得去找婆婆商量對策,畢竟整個大柳樹村能和曾婆子勢均力敵的,就只有自家婆婆了。
可向婆子坐在桌前,呼嚕著一碗粥,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周氏無奈,只得哭道:“娘,大郎是你的親孫子,是咱們向家的長孫,你不能就這么不管他啊,現(xiàn)在人都欺負(fù)到我們家頭上來了,你得說句話啊。”
向婆子夾著一筷子咸菜沒好氣道:“老太婆我可沒這個本事管孫子,我連我自己的兒子都管不好,一個把我騙去城里要取我老命,另外一個吞了銀子讓我繼續(xù)關(guān)牢里等死,還有一個,連自己親兒子都推上戰(zhàn)場,就更不說會怎么對待老婆子我了。”
周氏頓時語塞,當(dāng)初他們從墻里挖出了二十兩銀子,卻只給向老二拿了十兩去贖人,剩下的十兩,兒子花了七兩,剩下的三兩則進(jìn)了他們兩口子的口袋。如今婆婆提起這事,她確實是無話反駁。
無奈之下,她只得轉(zhuǎn)向公公,“爹,梨花那個賤人把你大孫子揍成這樣,你好歹說句話啊。去跟大根他們要點藥費吧,這么躺下去,大郎怕是要廢了啊——”
外頭的曾婆子似乎并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依舊是一句接著一句地罵著,老向頭被吵得煩躁得不行,只得把三個兒子叫來,讓他們?nèi)フ掖蟾碚摚么跻獋三四兩銀子去給向大郎治傷。
向有才搖了搖頭,事不關(guān)己,“這事我可不管,哪有自己惹出來的事讓別人去幫擦屁股的道理,我不干,要去你們自己去。”
老向頭氣道:“他是你大侄子,向家的事你休想著置身事外!”
“大侄子又怎么樣,又不是我大兒子,我大兒子正被他祖父母逼著在嶺南流放呢,現(xiàn)在不知死活,自己的兒子尚不知道什么樣了,哪有工夫去管別人兒子死活。”向有才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連頭都不回一下。
老向頭氣得胸口直起伏,只得沖著向老二和向老三道:“你們倆一起去!”
向老三見到向有才走了,也不干了,口中嘟囔道:“我兒子在外頭服兵役呢,還不知道過的是啥苦日子。再說了,這事是大郎自己惹出來的,我可沒臉去跟人要銀子。”
說完,也轉(zhuǎn)身走了。
老向頭這下真是破防了,以前大根在的時候,二房三房的人多團(tuán)結(jié),啥事都是一起上,一致對外,可如今大根一份走,這家就散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兒三兒叫不動,他只能自己帶著向老二出了門。
路過曾婆子的時候,又被罵了一嘴,二人也不敢回嘴,就這么悶頭悶?zāi)X地走了。
東山腳下。
大根一家子都在家,梨花一如既往在家后面扎馬步練拳,今天胳膊肘好一點了,扎完馬步就練箭,才練了一會兒二牛就氣喘吁吁地跑上來道:“大姐,老向頭和向老二來了。”
梨花一聽,立即收起彎弓,往前頭趕去。
大根沒讓二人進(jìn)院子,就在家門口那里和二人對上了。
老向頭看著大根身后青磚瓦房大幾間的院子,眼紅得直滴血,虎著一張臉直奔主題:“大根,你女兒把我們家大郎揍得下不來床,身上還不知道會揍出什么毛病來,你得出銀子把人給醫(yī)了。”
昨晚回來大根就知道梨花揍了向大郎的事,一句也沒說她,反而夸她打得好。他知道這一家子第二天肯定要上門,夫婦倆早就在家門口等著,果然人一大早就來了。
見到對方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臉,他冷笑道:“對啊,梨花是揍了向大郎了,那你不問問你大孫子做了什么下作的事!”
向老二怒瞪著大根道:“大郎不過是要抱董家的小孫女,后面也沒抱上,梨花那個小賤人不分皂白就把他給揍成那個樣子,還有沒有王法了——”
話還沒落,就被剛好趕出來的梨花給打斷了,只聽她嗤笑道:“王法?你們向家人也配來我家這里講王法!這怕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了,我都懶得跟你們理論了,識相的趕緊滾,免得我連你們爺倆一塊揍!”
如此狂妄的語氣讓老向頭氣得渾身發(fā)抖,喝道:“夠了,大人說話有你小輩說話的份嗎?”
梨花笑了:“向大郎是我揍,又不是我爹揍的,你們不找我找我爹干什么?我說向老頭子,別拿你一副家主的嘴臉來對我,我們可不是你向家人,不吃你那一套。”
“你——好!那就不廢話了,既然你無緣無故揍了大郎,他如今下不來床,說不好還要落下殘疾,你得賠錢治好他!不要你多,十兩就夠了。”
“嘖嘖嘖,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一貪心一樣不要臉。你先回去問問你乖孫他都做了些什么再來找我!還有,人我揍了,你們不服就去報官,縣太爺要是判我賠錢,那我就賠錢,若是不報官,休想從我這里拿走一文錢,找誰都不管用。”
向家人在衙門里算是有案底了,他們哪敢去報官,向大郎又沒死,不缺胳膊少腿,骨頭也沒斷,衙門里哪有空理會這種小事,去了不給人攆出來就不錯了。
“你——你——你——”向老二氣得渾身發(fā)抖,“簡直無法無天!”
“聽你們說話就覺得可笑,你們向家當(dāng)初對是怎樣對我們的,怎么反過來就受不了了?”梨花諷刺地看著他。
向老二道:“過去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該賠的我們也賠了,你們還想怎么樣?”
“就你那點銀子也能賠得完我們一家子半生受的苦?要不是被你們一家子黑心眼的掉了包,我爹就不用服兵役,我娘也不會日夜操勞把身子搞垮,我們姐弟妹幾個也不用瘦得皮包骨被人冷眼相待,更不用說你們向家那幾個孩子是怎么對待我們姐弟妹幾個——對了,要是不調(diào)包,我爹還能去上學(xué),我兩個弟弟也能認(rèn)字,說不定還能考個童生秀才,你說你們怎么賠!”
這咄咄逼人的話語讓向家父子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話,老向頭澀聲道:“以前是以前,都過去了,這事跟以前的事不相干,你還是先給銀子讓大郎治病,把這事了結(jié)了吧。”
梨花搖了搖頭:“沒錢,有也不給,我剛剛說了,不服就去報官,縣太爺判我賠我再賠。”
老向頭被梨花的話堵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顯然是被氣得不輕。若是別的人家他大可理直氣壯的,可面對的是調(diào)包事件的受害者,他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向老二沒一句能說得過,咬了咬牙道:“好,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們就去報官,讓官老爺來評評理!”說著,拉起老向頭就要走。
梨花卻是不慌不忙地笑道:“慢走不送啊,對了,忘了告訴你們,你們當(dāng)初可以賄賂小吏改了大牛的年齡送他去服兵役,那等你們報官了,我也可以拿銀子打點官差,你說他們會幫我說話還是幫你說呀?”
這話一出,向家父子的腳步頓時就停了下來。
不得不說,梨花這句話直接就將二人的后路給堵得死死的,看著眼前這座大院子,就知道這一家子不缺錢,當(dāng)真那么搞的話,他們哪里能搞得過?
向老二只得硬著頭皮道:“那、那你說怎么辦?”
梨花看著他們那副憋屈的樣子,心里一陣痛快。
“不怎么辦,向大郎是罪有應(yīng)得,你們要是不服就憋著,還有回去告訴你們家的人,別想著繼續(xù)作惡,不管對誰作了什么惡,一旦我知道了,必定見一次打一次,更別提什么藥費!”
梨花說完,猛地站直,將身后彎弓架起,搭上一支箭,手指松開,隨著咻的一聲利箭劃破空中擦著老向頭的耳邊飛過,釘在了他背后的樹干上。
這一手突如其來的一手讓向家父子驚呆了,老向頭只覺得臉頰一陣風(fēng)刮過,然后看到半縷發(fā)絲飄落下來,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轉(zhuǎn)過頭去,只見那支利箭已經(jīng)深入樹干半指之深。
作為曾經(jīng)服過兵役的人,老向頭自然知道這一箭的威力有多大,他看著眼前眉目冰冷,氣勢逼人的小丫頭,只覺得背脊發(fā)涼。
他咬咬牙,沖著向老二道:“走,回家!”
向老二看著老父親的背影,心中大急,但又奈何不了梨花,只得轉(zhuǎn)身追了上去。
“爹——爹——難道真不拿藥錢了嗎?”向老二的聲音說有多不甘心就有多不甘心,可是老向頭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只顧著往前走。
大根夫婦望著那兩人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熊氏道:“以前看到他那個樣子,扳起臉來我心里就發(fā)怵,沒想到今天這小老兒也有被咱們嚇得屁滾尿流的一天。”
梨花哼了一聲道:“有些人就是欺軟怕硬,越跟他們講道理他們就越覺得你好欺負(fù),只有比他們更橫他們才會怕你。”
就跟石榴嬸子一樣,昨晚上真是大開眼界了,若是沒有石榴嬸子在前頭開的那個頭,她未必敢在人前直接就揍向大郎。你說難道村子里的男人就打不過石榴嗎,當(dāng)然不是。所以,就得橫!
大根深以為然:“像芙寶她奶,瘦瘦小小一個,其實誰都能打得過她,可誰也不敢惹她。”
熊氏點頭:“她年紀(jì)輕輕就守寡,若不是這般強勢,怕是要被那些人給吃得骨頭都不剩。”
這回輪到大根不安了,心虛道:“你看我,空有一身力氣,卻被人吃得死死的,害得你們娘兒幾個跟我受苦,要是我早知道這個道理多好。”
熊氏也不忍說他,畢竟自己不也是這樣,再說了,很多人都是性格使然,大多是要受點撥受刺激才想得通變了心性,這哪能怪誰。
女兒不負(fù)以前憨傻天真,又何嘗不是在某個支撐不住的瞬間突然醒悟變通,漸漸變成了如今這般能干又有擔(dān)當(dāng)?shù)呐樱苁先缡窍胫?br />
第53章 你別生氣
隔日就是幫曾家割稻的日子, 梨花一大早就起來了。
曾婆子也老早就到了地里,比起上次,老婆子的態(tài)度算是好了許多, 不過也拉不下臉來和她說話,自己從另外一頭割了過來。
看著小肉團(tuán)子大老遠(yuǎn)就叫著自己的名字跌跌撞撞跑來, 梨花只得先把鐮刀收起,迎上前把她給抱了起來,又舉高高, 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這才把她放在田埂上道:“自己玩著去吧, 我要干活了。”
芙寶搖了搖頭:“不玩, 芙寶在這兒陪梨花。”
梨花往天上看了看, 道:“行,就在這陪我,一會兒太陽出來了再去樹蔭下邊玩。”
芙寶點了點頭,表示可以。
董蕓沒有女兒那么跑得那么快,晚了一會兒才到。
“先吃早飯,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
熊氏起得早, 老早就準(zhǔn)備吃的了,梨花出門前還喝了碗粥, 她知道董蕓肯定給她帶吃的,所以也沒吃得太飽,如今見她提著個籃子, 也不扭捏,笑嘻嘻地湊了過來, 拿開籃子的蓋子看看里面拿了什么。
沒想到居然是加了紅糖的發(fā)糕,不禁眼前一亮, 拿起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些個發(fā)糕奇形怪狀的,委實不怎么好看。
董蕓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也出現(xiàn)了些許的窘迫,“我手藝就是這個樣子,原以為最近可能精進(jìn)了一些,沒想到還是高估了自己。”
芙寶湊過來道:“娘做的,丑丑的。”
董蕓被女兒這么一說,原本還算淡定的臉上也忍不住出現(xiàn)一抹紅,抬起手佯裝要揍她,芙寶笑嘻嘻地跑開了。
然而對于梨花來說,但凡是董蕓做的東西,就已經(jīng)自動蒙上一層濾鏡了,就算是丑的,可也越看越可愛。
拿起一個就往嘴里塞。
嚼了兩下,覺得還怪好吃。
松軟、香甜,除了紅糖的甜味,還帶著淡淡的酒味。
吃得梨花忍不住閉上眼睛,細(xì)細(xì)品味。
董蕓見她吃得開心,心里也忍不住高興,若是世上都是這傻姑娘這等好養(yǎng)的人,定能省去了一半辛勞。
曾廣進(jìn)也來了,拿一個吃了兩口后道:“這玩意兒丑歸丑,但還挺好吃。”
董蕓一大早就被女兒和小叔子嫌棄手藝,已經(jīng)無力吐槽,把籃子丟在一旁,先行去割稻子。
梨花沒好氣地瞪了曾廣進(jìn)一眼,后者才后知后覺地?fù)狭藫项^,笨拙地找補道:“其實我覺得這發(fā)糕像朵花,真漂亮!”
那違心的話,讓董蕓更是不愿聽,只盼著二人快些吃完了趕緊來割稻子,好讓這件事翻篇。
梨花連續(xù)吃了好幾大塊后,這才心滿意足地直起腰,拿起鐮刀往董蕓身邊去。
雖然上次已經(jīng)見識過梨花的速度,但是這會兒看她才彎下腰沒幾下子又將給甩在身后,叔嫂二人也只能嘆為觀止。
曾廣進(jìn)不想被一個小姑娘甩在后面太遠(yuǎn),也咬牙跟進(jìn),想著今天盡早把稻子割完了,明天過后就輕松了。
幾人你追我趕,芙寶被這種情緒感染到,興奮不已,在田埂上為他們吶喊助威。
梨花被她寄予厚望,也沒讓她失望,一個人就像是個貪吃蛇一樣將一排排的稻子給吞掉,把小姑娘樂得哇哇大叫。
晌午太陽大了起來,董蕓道:“我先回去做飯,你們也歇一下,待會兒回去吃飯了下晌再繼續(xù)。”
梨花直起身子,看著剩下不到五分的田地,道:“還等什么下晌,一鼓作氣把它們都給割完了,下晌哪里還要再來一趟。”
曾婆子是巴不得,但她不敢吱聲,畢竟人是來幫兒媳不是來幫她的,上次兒媳說了,這個家由她說了算,事實證明她當(dāng)家比自己當(dāng)?shù)煤茫膊桓疫@時候來找不愉快。
曾廣進(jìn)抹了抹頭上的汗水,望著眼前這一小片,也忍不住出聲,“嫂子,不然就再拿幾塊發(fā)糕來先給咱幾個補補,喝點水繼續(xù)割,早割完了早完事。”
董蕓還想說什么,梨花道:“董姐姐,反正我打定主意割完再回去,這會兒還早著呢。”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董蕓于是也不再堅持,挎著籃子回去拿發(fā)糕。
不一會兒又回來了,還泡了一大壺甜茶來。
此時烈日當(dāng)空,田里幾人揮汗如雨,才沒多久又割了一大塊。
董蕓招呼道:“梨花,先歇會兒吃點東西喝口水再繼續(xù)。”
梨花應(yīng)了一聲,鐮刀卻沒停下,又割了兩大捆這才停了下來,往樹蔭下去。
芙寶看到梨花過來,高興道:“梨花,喝水,芙寶喂你喝水。”
說著拿著小碗指著母親幫她倒。
董蕓提起茶壺往她碗里倒了大半碗道:“小心點,別灑了。”
芙寶端著茶水,仰頭看著梨花,皺著小眉頭說:“太高了,蹲蹲,芙寶夠不到。”
梨花忍不住笑出聲來,丟了鐮刀,往樹下一坐,靠在樹干上,打趣道:“來吧小芙寶,今天這口水能不能喝得上可就全靠你了。”
芙寶笑嘻嘻地靠過來,端著碗就往她嘴邊湊。
梨花含住碗口,準(zhǔn)備喝水,可小孩子哪里知道把握角度和節(jié)奏,碗往上一扣,直接往梨花嘴里灌去,梨花猝不及防,被迫大口吞咽,趕忙伸手自己去抬碗,但已有一半順著嘴邊往下巴去,混著汗水,從她偏麥色的皮膚上滾過,順著脖子流下來,流到鎖骨上,再深入胸口的衣襟。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的鎖骨那一處,讓人不禁眼神一晃。
董蕓目光幽深,很快回過神來,伸手把芙寶拉開,朝她屁股上輕輕拍了兩下道:“你這個小搗蛋鬼,怎么喂的水,把梨花的衣服都弄濕了。”
芙寶有些不知所措,看著梨花淋濕的前胸,撅起了嘴,要哭不哭。
梨花一邊咳著一邊道:“不妨事——咳咳咳——”
董蕓放開她,伸手去掏手帕,湊上去給梨花擦拭。
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她們二人一坐一跪,梨花抬頭望著董蕓,那濕漉漉的眼睛,清澈卻懵懂,帶著一絲看不懂的情緒,那汗津津的脖子,即便沒有突出的喉結(jié),董蕓也能感受得到那一處因為吞咽而帶來的一上一下。
有時候不需要刻意誘惑,也不需要多漂亮多迷人,年輕的身體緊致的皮膚本身就是勾人的資本,令人難以移開目光。
董蕓垂下眉眼,避開對方那灼灼眼神,手帕順著她的脖子和鎖骨擦拭,一點一點吸去上面的水漬。
只是在到達(dá)鎖骨往下的時候,手又頓住了。
梨花在這一刻多希望董蕓的手能下去,能擦到她的心臟那里,那里脹脹的,要是能被握住,輕柔安撫,她覺得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種感覺。
可是董蕓沒有再繼續(xù),將帕子塞給她。
她有些沮喪地坐直身子,剛想說些什么打破當(dāng)下詭異的氣氛,就在這時,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二人循聲望去,灰衣少年的身影穿過烈日直奔而來,手里不知拿著什么東西。
梨花很快看清了來人的身影,眉頭不自覺地緊皺起來。
上次董姐姐給自己擦汗他來了,這次同樣也是這個時候他又來了,怎么這么會挑時間。
曾廣進(jìn)沖著秦大寶招呼道:“秦大寶,你跑什么呢?”
秦大寶停下來口中回了一句,躊躇了一下這才繼續(xù)往前走,快到樹蔭下的時候才沖著梨花道:“梨花,你來一下——”
梨花看著此時已經(jīng)背過身去的董蕓,沒好氣道:“找我干嗎呢?”
“你過來嘛——”
梨花沒法子,只得不情不愿地起身,朝他那邊走過去,她倒想看看,這次秦大寶又要搞什么名堂。
卻見秦大寶又從兜里面掏出一大包的野果遞給她。
“給你,快過季節(jié)了,就剩下最后一點了。”
梨花看到見到這些野果,也沒有上一次那么開心,感覺有了更渴望的東西后,其他東西都索然寡味了。
“你不用幫家里干活嗎,怎么又上山去了?”
秦大寶見她似乎沒有上次那么開心,心里有些忐忑,再看到曾廣進(jìn)探究的目光,更是有些不安,將東西往她手上一塞道:“給你你就拿,廢話那么多。”
梨花看著對方扭捏的眼神和故作鎮(zhèn)定的神態(tài),腦子里不知閃過一絲什么東西,但很快又轉(zhuǎn)瞬即逝,她張了張嘴,最后只憋出一句話道:“行吧,謝謝你了。”
秦大寶還想跟她說點什么,可見到對方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他站在那里,手絞著衣服,站了一小會兒,這才轉(zhuǎn)身慢吞吞地回去了。
剛往樹下來,芙寶就撲了上來,滿眼期待地看著她。
梨花將那包野果攤開放在芙寶跟前,道:“一次只能吃兩個。”
正在這時,曾廣進(jìn)也過來喝水,有些揶揄地看了一眼梨花道:“秦大寶專門給你送野果呢。”
梨花沒說話,她這時候也已經(jīng)意識到了秦大寶最近這段時間大獻(xiàn)殷勤是怎么回事,說實在的,她一點都不驚喜,也不喜歡。
曾廣進(jìn)只當(dāng)她害羞,畢竟上次秦大寶也來過一次了,其中意思已然明了,他猜測或許兩家的家長都已經(jīng)默認(rèn)了,笑笑著沖著一旁的董蕓道:“秦大寶個高長得也不賴,人有勤快,我看跟梨花挺般配,嫂子你覺得呢?”
董蕓喝著水,老半天回了一句,“挺配的。”
然而這話落在梨花的耳朵里,震得她耳朵發(fā)疼,讓她難受極了,沒說什么,拿著鐮刀又下地去。
曾廣進(jìn)不知道她情緒不復(fù)方才,道:“你急什么呢,不剩多少了,再歇一會兒。”
董蕓則轉(zhuǎn)過身,看著少女僵硬的背影,抿著唇也不說話。
接下來梨花像就是器械一般不知疲倦,瘋狂收割著稻谷,一息也沒停下來過,原本以為還要割上好久的稻子再看過去感覺也沒剩多少了。
曾廣進(jìn)看著梨花那速度,沖著董蕓道:“嫂子,沒剩多少了,不然你先回去煮飯吧。”
董蕓應(yīng)了一聲,收起鐮刀提起籃子就往家里走去。
她剛剛回去拿發(fā)糕的時候,把早上剛殺的老母雞燉上了,燜在鍋里,回去只需把米飯煮上,炒個小炒和青菜就差不多了。
這邊米飯剛開鍋,才洗好菜,外頭就傳來芙寶的歡笑聲,收工了。
可真夠快的,她心想。
芙寶蹦蹦跳跳地跑進(jìn)了廚房,抱著母親的大腿撒嬌,董蕓問道:“地里的稻子都割完了嗎?”
“割完了,梨花幫二叔拉稻子。”
董蕓嗯了一聲,知道等自己炒好菜大概也差不多了。
果然,隨著最后幾道菜端上桌的時候,院子外邊就傳來腳步聲。
曾婆子沒過來,只有曾廣進(jìn)和梨花,帶上一個芙寶。
董蕓招呼著梨花和小叔子坐下吃飯,自己舀了半碗老母雞肉送去東院給婆婆。
誰知剛回來一進(jìn)屋,卻只見小叔子和芙寶坐在那里,小叔子一個人喝著湯,芙寶則嘟著嘴滿臉不高興。
董蕓心一提,問道:“梨花呢?”
曾廣進(jìn)嘴里含著飯含糊不清地說道:“哦梨花啊,匆匆扒了一碗飯拿了半個發(fā)糕就走了,說剛好家里有事得先走。”
董蕓看著原本屬于女孩的那個位置,桌面干干凈凈,連碗都幫她收好了,心里一陣難受就這么襲來。
她悶悶地沒有說話,卻是芙寶先哭了起來。
“梨花是不是不喜歡芙寶,不陪芙寶吃飯就走了——”
董蕓壓著心里的不舒服,坐到桌邊,給女兒擦了擦眼淚道:“沒聽到你二叔說了嗎,梨花有事呢,不然怎么會不陪芙寶吃飯。”
芙寶聽到母親安慰,聚在眼底的淚水這才漸漸散去,但仍委屈道:“梨花真的沒有沒有……不是……不喜歡芙寶嗎?”
“當(dāng)然不是了,梨花最喜歡咱們芙寶了。有什么好的東西,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芙寶,咱總不能攔著她不讓她去辦事吧。”
芙寶這才破涕為笑,“那好吧,讓梨花辦事去……娘,梨花沒吃肉肉,雞腿都留給梨花,好不好?芙寶今天不吃雞腿了。”
話音一落,原本剛想伸手去夾雞腿的曾廣進(jìn)趕緊把手鎖了回來,順手夾了個雞脖子。
董蕓嗯了一聲:“那你今天能自己吃飯嗎?”
芙寶用力地點了點頭:“能!芙寶今天自己吃!”
董蕓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將飯分到她小木碗里。
……
回家路上,系統(tǒng)在梨花腦海里蹦來蹦去,問道:“你干一早上的活,怎么才吃幾口飯就走?你平時那么能吃。”
這個系統(tǒng)好就好在它不能讀心,對話也需要梨花進(jìn)行默念。
梨花從來沒有想過和系統(tǒng)綁定了,她們就會變成一個人,系統(tǒng)需要她把所有點值加滿,成為一個萬人迷,而她只希望家人健康平安,日子富足,目的不同,以后說不定還會有分歧。
她本來人就簡單,也沒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心思,除了董蕓。
系統(tǒng)也以為自己根本不用讀心也能把這個傻丫頭看穿看透,也覺得這丫頭容易控制得很,只是偶爾對她的有些行為會覺得莫名其妙而已。
就比如這會兒。
梨花心里不爽快,懶得理會它。
系統(tǒng)對她這種經(jīng)常性自動屏蔽掉自己聲音的行為也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問了兩句不回答,就放棄了。
見她回來后,熊氏有些驚訝:“這么快就割完了?”
梨花點了點頭,“原本剩的也不算多。”
她口中的不多對其他人來說可卻未必不多,熊氏也沒多問,看著她滿頭大汗道:“快去洗洗吧,下晌歇歇,明日就去鏢局了,到時候少不了一頓累。”
梨花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回屋拿衣服。
洗了頭洗了澡,回屋后上了床躺閑,忍不住問系統(tǒng):“我現(xiàn)在多少點數(shù)了?”
系統(tǒng)將面板調(diào)出來道:“現(xiàn)在一共78個點,繼你上山救人后,你后面你那又提出建設(shè)學(xué)堂,村民因此對你有了很大的改觀,那里漲了10個點,都加在聲望,后面你跟左齊訓(xùn)練,并獵了大熊,身體素質(zhì)又有了很大的突破,加了3個點,不過這3個點還沒有分配,宿主你要加到哪一項上面?”
按照宿主當(dāng)下的追求,除了智慧和體魄,其他的都不用想了。
不料卻聽到梨花問道:“承歡那兒,是個什么東西?會讓人有什么變化?”
系統(tǒng)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復(fù)聽了一遍才發(fā)現(xiàn)真的沒聽錯,自己這個傻宿主居然開竅了!它趕忙回道:“這個承歡呢,就是能讓太——喜歡的人產(chǎn)生愉悅的技能。”
“愉悅的技能?”
“就是比如當(dāng)你們貼貼的時候,你的碰觸你的撫慰都能夠讓對方產(chǎn)生一種欲罷不能的感覺,會越要越想要。”
“欲罷不能?越要越想要?”梨花有些迷茫,“只需要加點就能愉悅嗎?”
“要加點,還要行動啊,點值是表示你有這個能力,但行動了才能把你的能力轉(zhuǎn)換成為互相愉悅的感覺,就比如你不摸,或者對方不碰你,感覺從何而來,是吧。”
梨花沉默半天,不太懂,但一想到董蕓今天說自己和秦大寶般配,她心就一陣難過,對方又不喜歡自己,就不可能會想要跟自己親近,就算自己的承歡點數(shù)一百分滿分,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系統(tǒng)問道:“宿主是要把這三點加到承歡上面嗎?”
梨花想了想,悶悶道:“加到智慧上吧。”
系統(tǒng)聞言,像是被潑了一盆水,還以為這傻丫頭開竅了呢,沒想到還是個榆木疙瘩來著。
看著傻丫頭把三個點點數(shù)都加智慧上后,認(rèn)命地念道:“宿主,你現(xiàn)在的點數(shù)是78分,其中智慧22體魄22聲望34承歡0,請宿主再接再厲哦。”
看著和第二次抽獎越來越近的距離,梨花覺得原本不太美麗的心情稍微有了些許的安慰。
……
收拾完后的董蕓愣愣地靠坐在屋里的竹榻上,芙寶在田里跑了一早上,這會兒已經(jīng)累得睡了過去,小臉紅撲撲的,嘴里還呢喃著梨花的名字。
董蕓少有這樣失神的時候,尤其是經(jīng)歷了那么多殘酷無情的種種。
原以為有芙寶就夠了,就守在這個村子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把芙寶養(yǎng)育長大,平平淡淡地過完自己的一生。
茍且偷安的一生。
然而,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內(nèi)心變得不再滿足于此?
董蕓沒辦法計算得出具體的時間,她是人,有七情六欲,會寂寞,需要被愛,她拒絕別人靠近并不意味著她不需要,而是她不敢要。
可當(dāng)有人懷著一顆熾熱的心靠近的時候,想要推開,卻在觸及的一剎那被溫暖融化,粘上了火,并非無法熄滅,而是不甘心,貪戀那一絲絲的溫暖。
隔壁的大院子里,曾婆子和曾廣進(jìn)正在忙碌地碾谷子。往年的谷子一收下來就直接進(jìn)了曾婆子的糧倉,董蕓這邊只留下了足夠她們母女倆平日食用的口糧,加上董蕓平日的開支都是靠自己的錢,所以對于后續(xù)的事情,如果她不愿意做,曾婆子也不敢找她。因此,除了農(nóng)忙時節(jié),她的生活還算輕松。
中間芙寶起來了,見她娘懶懶的沒空陪她玩,就去隔壁看二叔碾米去了。
于是她就這么躺著,也沒睡著,直到天黑了。
芙寶在那邊吃了晚飯,董蕓自己起來就著早上的發(fā)糕對付了一口,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去找那傻姑娘說清楚。
至少告訴她,今天說她和秦大寶般配的事并非她的本意。
正好芙寶從東院回來了,董蕓看著她肥嫩的小臉蛋,問道:“咱們?nèi)フ依婊ㄍ婧貌缓茫俊?br />
那丫頭喜歡和芙寶玩,有女兒在中間當(dāng)借口,就算她不高興,應(yīng)該也不至于拂了芙寶的面子。
董蕓沒想到自己也有需要借助女兒的面子的一天。
聽到要去找梨花玩,芙寶高興得手舞足蹈。于是母女二人手牽手向著東山腳走去。
沒想到熊氏卻告訴她,梨花自己一人去曬坪玩了,不在家,說著就要打發(fā)二牛去曬坪把大姐找回來。
董蕓笑道:“沒什么要緊事,就是想讓她明天回來要方便的話給芙寶帶串糖葫蘆。”
熊氏忙不迭地答應(yīng)道:“我當(dāng)是什么事,放心吧,她回來了我和她說,少不了咱芙寶的糖葫蘆。”
聽到將要有糖葫蘆吃,芙寶更是開心得在母親懷里扭來扭去,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伙伴狗蛋,于是忙對母親說:“娘,要兩串,給狗蛋一串。”
那天晚上包子的事女兒回來后和她說了,董蕓也挺高興她能有自己的小伙伴,應(yīng)了她的要求道:“好,兩串。”
在回家的路上,當(dāng)母女兩人準(zhǔn)備走進(jìn)通往曾家的分岔路時,董蕓突然改變了主意對芙寶說:“芙寶咱們?nèi)衿赫依婊ò伞!?br />
聽到這個提議芙寶拍著小手歡呼道:“好呀好呀!可是芙寶看不清路,娘背。”
董蕓笑著把女兒背起來逗她說:“長肉咯,越來越沉了,像只小胖豬。”
芙寶不服氣地嘟起嘴巴都快能掛上小油瓶了:“才不沉呢!梨花抱我的時候一點都不覺得沉!”
董蕓被女兒的話逗笑了,繼續(xù)逗她:“就那么喜歡梨花嗎?”
芙寶毫不猶豫地回答:“喜歡,太喜歡梨花了!”
董蕓又問:“喜歡她什么?”
芙寶想了想回答:“喜歡她喜歡芙寶,對芙寶好,給芙寶好吃的。”
董蕓繼續(xù)追問:“還有呢?”
芙寶說:“還有就是有力氣,能把芙寶舉高高。”
“沒有了?”
“有,還有很多很多……數(shù)不完,只要想到梨花就開心,晚上要是做噩夢,梨花也會在夢里打壞蛋,就不怕了。”
看吧,小孩子的喜歡多么的直白。
或許,也是因為那傻姑娘既純粹又直白。
董蕓聽著女兒在耳邊絮絮叨叨,沒多久就走到了曬坪,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那傻姑娘身上,她正和另外兩個女孩兒講話,那兩個都是十五六歲的模樣,和她一般大。
梨花最近的風(fēng)頭可謂是一時無兩,村子里的人們對大根一家的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村里的大小決策都會邀請他們參與,甚至連女孩子們都爭相與梨花和杏花為伍。
董蕓微微瞇起眼睛,目光落在旁邊那個女孩身上,她緊挨著梨花,整個人幾乎都要挨到那她懷里,笑得花枝亂顫,惹眼得很。
那女孩叫做青葵,是村里她們這個年紀(jì)的一枝花,年輕的小伙子都愛圍著她轉(zhuǎn)。
原以為自己到了這里,看到的會是那傻姑娘滿臉郁色的模樣,可出乎意料的是,人家和別人聊得挺開心的,董蕓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頓時陰沉了下來。
就在這時,背上女兒嚷嚷著要找梨花玩,董蕓心中一動,將芙寶放了下來,指著梨花的方向說道:“看,梨花在那兒呢,去找她玩吧。她今天沒有陪你吃飯,就讓她今晚好好陪你玩玩。”
芙寶聞言眼睛一亮,撒開腿就朝梨花跑去。
梨花正和幾個小姐妹聊著天,冷不防懷里撞進(jìn)了一個軟綿綿的小肉團(tuán)子,趕忙把她抱起,隨即抬起頭張望。
董蕓知道她在找自己,也沒躲著,站在那里落落大方地沖著她笑了笑。
梨花原本積累了一下午的沮喪在這一個絕美的笑容中就這么煙消云散,再怎么怨也怨不起來,但心里的委屈還是有,又不想那么快妥協(xié),沒有回應(yīng)對方的笑臉,低下頭沖著芙寶道:“怎么不去找狗蛋玩?”
芙寶坐在她的膝蓋上,摟著她的脖子,小臉貼著她的頸窩道:“梨花今天沒有陪芙寶吃飯,芙寶不開心,今晚要一整晚都和梨花在一起。”
梨花被這溫溫?zé)釤岬男∧樀鞍ぶ脑谝凰查g軟得一塌糊涂,抵著她的額頭道:“好,今晚梨花陪著芙寶,哪兒也不去。”
一旁的青葵聽了不樂意了:“梨花,剛剛可說好,今晚陪我們姐妹幾個聊天呢。”
梨花道:“這不都是你們在說我在聽,我就抱著芙寶在一旁聽著,也不影響嘛。”
張春生的大女兒張大丫也附和道:“小孩子吵吵鬧鬧的,哪能好好聊天,狗蛋不是來了嘛,讓她跟狗蛋玩去。”
梨花抱著芙寶站了起來:“那你們聊,我?guī)к綄毴フ夜返啊!?br />
說著就起身了。
兩女聽她這么說,也不知道是把芙寶送去狗蛋那再回來還是不回來了,又覺得沒趣了,也不再執(zhí)著,轉(zhuǎn)身找別的姑娘圈子混去了。
梨花抱著芙寶果真去找狗蛋了,不過卻半路被董蕓給攔截了下來。
她今天只吃了一碗飯就走,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不開心,這樣的做法其實很失禮,可梨花那時候心里難受,一刻也待不下去,只好匆匆就走了。
也不知道董蕓會怎么想,畢竟人家又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而且要是真知道了,可能還會更難堪,畢竟哪個女人愿意被同為女子的人喜歡著,說不定還會把自己當(dāng)成怪物,所以自己中午那一舉動,著實失禮又莫名其妙。
是以這會兒見到對方,她心里還是有些窘迫。
又不好就這么扭頭就走,只得硬著頭皮叫了聲董姐姐。
董蕓就這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張口道:“還在生我氣呢?”
若不提還好,這一提又讓她不禁有些委屈起來,鼻子也有些微微發(fā)酸,卻咬著唇擠出笑臉,搖了搖頭。
“我哪有生氣。”
董蕓挑起眉頭,“真的沒有?”
梨花咬緊牙關(guān):“沒有。”
芙寶這才后知后覺地伸手去摸梨花的臉,將她的兩個嘴角往上一拉,口中道:“梨花不生氣,笑。”
梨花這下真的哭笑不得,張口去咬她的手,嚇得小姑娘四處亂扭,不給她咬自己的手。
就在這時,狗蛋聽到芙寶的聲音,趕了過來,腆著小肚子站在那里眼巴巴地望著。
董蕓道:“你小伙伴來找你了。”
芙寶有些猶豫了,還是緊緊摟著梨花的脖子道:“今晚要陪梨花。”
梨花把她放下來,“去玩去,我不用你陪著。”
“那回去要等我一起回……”
“一起回,到時候背你回去。”
芙寶這才放下心來,蹦蹦跳跳地拉著狗蛋玩去了。
董蕓這時候才有了和她獨處的空間,不露痕跡地往她發(fā)方向靠了靠,輕咳了一聲道:“今天說那個話,是我無意,我并不是那個意思……”
梨花哦了一聲。
董蕓見她這反應(yīng),有些無奈,剛剛還說不生氣,這像是不生氣的樣子嗎。
“我以后不會說你和誰般配的話……你能值得很好的人……”
梨花聽到這話沉默了。
董蕓又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只得重新強調(diào):“我往后不會那樣說話了。”
梨花不知道該說什么,又哦了一聲。
董蕓覺得她這個態(tài)度實在是沒辦法聊下去了,兩人就這么沉默地站在那里。
正好石榴過來,叫了董蕓一聲,將她拖著說話去了。
董蕓拗不過,只得回頭沖著梨花道:“待會兒等我一起回去——”
梨花點了點頭,卻也沒了說話的欲望,隱到黑暗的角落里。
直到大概半個多時辰,曬坪上的人漸漸散了,董蕓這才牽著芙寶找過來。
芙寶一見到梨花就張開雙臂,很快也如她所愿,被梨花一把抱了起來。
“回家咯~”芙寶口中喊道。
一路上除了芙寶在喋喋不休,兩人都不怎么說話,就有時候芙寶問一句才回一句。
董蕓看著梨花朦朧的側(cè)臉,不復(fù)往時那般歡樂,有些不是滋味,心里不知怎的也有些酸酸的,帶著一點的委屈,一下沒看路踢到一塊石頭,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好梨花眼疾手快,沒有抱著芙寶的那只手臂一撈,將她拉了過來。
“天黑,仔細(xì)點。”梨花說著,放開了自己的手。
董蕓感覺手臂上的溫?zé)嵊钟辛?#8204;的手撤去,心里一下子落空空的。
卻聽眼前的少女一如既往溫吞的聲音道:“要是看不清路,就拉著我的衣服當(dāng)拐杖。”
她哦了一聲,伸手要去拉她的衣服,可鬼使神差,手掌在半道卻拐了個彎,拉住了她空著的那一只手。
當(dāng)兩只手掌相觸的那一刻,她明顯感覺到對方的身子一震,她沒有松手反而收緊五指,攥住她的手。
梨花此時腦子里已經(jīng)亂了套,心跳得厲害,手里那一只嬌軟修長的素手,兩只手掌心對著掌心,溫?zé)岬募∧w相貼。
小時候她沒什么親近的玩伴,長大了也沒閨中密友,除了弟弟妹妹就沒有牽過別人的手,弟弟妹妹那不一樣,她從來沒有這樣和誰這樣掌心挨得這么近過。
感覺心跳都從接觸的掌心傳過去了,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感受到了。
就在這時她聽到董蕓說道:“待會兒路過了我家進(jìn)去一下。”
梨花腦子混沌,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哦,我會送你們到家門口。”
說完才發(fā)覺嗓子竟然有些啞。
“不是,是讓你進(jìn)屋吃宵夜,今天一大早我就起來殺了一只老母雞,就是專門要燉給你吃的,你倒好,一聲不吭就溜了。”董蕓說著,也不禁覺得委屈。
自己何曾這么盡心盡意地待人過,包括早上的發(fā)糕,還有中午的老母雞湯,這人,也偏偏要辜負(fù)自己的一番心意。
而梨花聽到她這話,也不禁心一軟,又覺得內(nèi)疚不已,人家不過隨口一句話,自己竟然計較到了這個地步,輕聲道:“是我不好,不該就這么匆匆忙忙走了,你別生氣。”
董蕓聽她道歉,語氣又恢復(fù)以往的模樣,心里終于緩了下來,嗔了一句:“小沒良心的。”
梨花被她這話的語氣給弄得心口一蕩,拉著她的手也無意識地捏緊,董蕓的手被捏得發(fā)痛,這種擠壓的又疼又麻的感覺卻給她帶來一股隱秘的刺激感,咬著牙卻也沒哼叫出聲。
第54章 救人
先前和慕容九天約好了, 每天辰時四刻到達(dá)鏢局,梨花輕身趕路,大概一個需要時辰的時間, 所以算起來,她只需在卯時四刻左右出發(fā)即可。
對于鄉(xiāng)間的百姓而言, 卯時起床已是常態(tài)。若是哪家哪戶到了日頭高掛還未起炕,那定會成為村頭巷尾的笑談。勤快的人家,甚至在雞鳴時分便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那才是真正的披星戴月。
不過鄉(xiāng)下夜間沒什么活動,有些人家天黑就睡覺, 像大柳樹村晚上還有些人聚一起去曬場聊天的, 也不會太晚, 戌時末便各自歸家睡下了。
鄉(xiāng)下沒有計時的東西,也沒有更夫,梨花不慌,因為她有系統(tǒng),系統(tǒng)報時準(zhǔn)確又及時,她一點都不擔(dān)心睡過頭。
一早起心情好得很, 走起路來更是輕快,可謂是腳下生風(fēng)。
昨晚上把董蕓母女二人送回院子后, 就被邀進(jìn)小院吃宵夜,兩個大雞腿吃得她那叫一個心滿意足。
只是她不敢貿(mào)然問牽手的事情,兩個好朋友之間手拉手也并非沒有, 就像青葵和張大丫,兩人關(guān)系好, 也時常攜手出去玩。
董蕓一向疏離,能被她當(dāng)成好朋友之間如此親近, 她已經(jīng)覺得無比滿足了。
當(dāng)梨花抵達(dá)鏢局時,慕容錦正在木樁上站樁,見她到來,一個利落的翻身便躍了下來。
梨花將手里的一籃子雞蛋遞給她:“給,這是最近這段時間攢的雞蛋,等吃完了我再拿來。”
慕容錦趕忙接過來,提到廚房,“我娘這幾天天天念叨著要吃你們家的雞蛋,你要是再不來,我就得親自去找你了。”
梨花知道自家老黃雞下的蛋好吃,但如此愛吃雞蛋的人卻也當(dāng)真少見。
兩人很快又往前院的練武場走去,慕容錦道:“我這兩日先教你練拳腳的功夫,把你基本功給搭起來,下次咱們對打你就知道如何應(yīng)對。”
梨花點了點頭。
當(dāng)慕容錦問及她平日蹲馬步的最長時間時,梨花老實回答道:“最長是一個時辰但也只有幾次能堅持得下來。”
慕容錦聞言大吃一驚:“一個時辰?你確定沒記錯?”
她自小習(xí)武,蹲馬步勉強能堅持半個多時辰,眼前這家伙不會功夫,居然能蹲一個時辰。
梨花搖了搖頭:“我爹給我計的,應(yīng)該錯不了,你要是不信,咱們可以比試比試。”
慕容錦搖了搖頭:“我早上剛蹲完,這會兒是不想再蹲了,明日等你來了咱倆一起蹲。”
梨花自然不勉強,二人直接進(jìn)了練武場。
時間過得很快,半天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前院練武場上一個上午拳腳吆喝兵器敲擊之聲不絕于耳,直到后院有人來傳吃飯這才停歇下來。
此時的梨花和慕容錦都已是大汗淋漓氣喘吁吁,慕容錦看著對方頗有些鼻青臉腫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了今天就到這里,”她將手中的棍子瀟灑地往兵器架子上一扔,“先吃飯吃完飯再回去。”
梨花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回家再吃。”
慕容錦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你放心,這次不是跟我爹娘一起吃,是大伙一起吃的大鍋,鏢局里沒有出鏢的鏢師還有打雜的伙計都一起吃,熱鬧得很。”
梨花聞言這才松了一口氣,練了半天下來她確實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后背了,若是不填飽肚子,回去路上怕是要腿軟。
她有些歉意地道:“說好的我來陪練,今日卻都一直是你來教我,倒是我占了便宜了。”
慕容錦卻毫不在意地?fù)]了揮手:“教你就是幫我自己,一個強大的對手才能激發(fā)斗志,你身子素質(zhì)好,又能吃苦耐勞,比起那些所謂英才強上不少,好好練,定然不差。”
梨花點了點頭,這才轉(zhuǎn)身用飯去了。
臨走的時候慕容錦問她:“你家路途遙遠(yuǎn),步行需一個時辰,但騎馬則僅需半個時辰,若你覺得辛苦,鏢局的馬匹你可隨便騎,能省不少氣力。”
梨花搖了搖頭:“剛好趁這個時間鍛煉我的腳力,等以后再說。”
一匹馬二三十兩銀子,雖說貴,但是她現(xiàn)在一個月二兩,一年下來也能攢一匹馬的錢,并非買不起,她不想老占慕容錦的便宜。
不過民間不許隨便養(yǎng)馬,還要去官府登記,說不定還要隨時征用,到時候把馬匹記在鏢局名下就能避開不少事。
吃完飯后就出了鏢局,往城里去,要給芙寶買冰糖葫蘆。
芙寶有,弟弟妹妹自然也得有。
等回到大柳樹村,正好碰到二牛在村子里到處跑著瘋玩,把給三個弟弟妹妹的糖葫蘆讓他先帶回家去,自己則轉(zhuǎn)身進(jìn)了曾家西院。
院子里靜悄悄的,她轉(zhuǎn)頭四處張望卻不見人影,剛要出聲呼喚,卻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驚呼,抬頭一看,頓時嚇得心驚肉跳,原來董蕓正爬著梯子到屋檐下取東西,梯子沒放穩(wěn)側(cè)傾了過去,她一個沒抓住,從上邊翻了下來。
梨花顧不上其他,隨手將糖葫蘆往邊上一放,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一把將人穩(wěn)穩(wěn)地接住抱在懷里。
一頭栽下來的董蕓驚魂未定,預(yù)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剛進(jìn)院的女孩給接住了,感受著對方軟乎乎的懷抱和有力的臂膀,慶幸之余又不禁有些羞赧,昨晚上剛自顧牽了人家的手,今天又來這么一招,真是有點投懷送抱的嫌疑。
“董姐姐,你沒事吧?”
她輕咳一聲掙扎著下來,梨花趕忙松開了手,手指卻不小心掠過那一團(tuán)柔軟的邊緣,再看著對方赤紅的耳根子頸邊散下來一縷凌亂的頭發(fā),心不由得漏跳了一拍。
董蕓有些尷尬地說道:“我這么沉,有沒有壓疼你?”
梨花搖了搖頭,“一點都不沉,腰細(xì)細(xì)的手腕也細(xì)細(xì)的,就是——”
說到這里意識到自己可能要說錯話了,趕緊停了下來。
董蕓也意識到這傻丫頭要說什么,一股熱氣涌上頭,她當(dāng)然知道自己身子是怎樣的,只是如今世道這樣,女子胸房大一點的,就會被視為淫/蕩不守婦道,就連她外出都要束起來,只是在家里,倒沒有那么多講究。
剛剛被她那一抱,對方手掌就緊緊托在那兒,也難怪她會那么說。
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伸手將那一縷發(fā)絲輕輕壓到了耳后道:“幸好你過來了,不然這一摔下來,怕是要躺十天半個月下不來床。”
梨花趕緊去檢查那梯子,發(fā)現(xiàn)有一邊被蟲子鉆空,一用力就能捏成粉碎,兩個腳不平,也怪不得會不平衡摔下來。
“你要拿什么,我?guī)湍?#8204;上去拿。”她說著在短了的那一邊墊上一小塊石頭。
“先前做了一些筍干,曬干了一直放在上邊。”董蕓說道,沒有拒絕她的幫助,看著她爬上去后在后邊幫她抓住梯子。
東西很快就拿了下來,梨花又輕車熟路地進(jìn)廚房去拿了一把砍柴刀,將短的那邊腐蝕掉的那一段砍掉,然后找來一根竹片量了一下,再比到長的那一邊做了個記號,將長出來的那些一點一點砍掉。
董蕓一邊打水泡著筍干,一邊忍不住回頭望著她。
或許是經(jīng)常相處幾乎日日相見,一下子看不出什么變化來,好像還是以前的呆呆愣愣的模樣,但若仔細(xì)一打量,才發(fā)現(xiàn)其實已判若兩人,眉眼之間不知什么時候舒展開來,儼然是個大姑娘的模樣,偶爾抬起頭來,眼底星光璀璨。
再想起那日在村正家曬坪,對付向大郎時候不經(jīng)意展露出來的冷峻和霸氣感,倘若不是日日相見,她都以為眼前的這個傻姑娘被人給奪舍了呢。
不過在自己跟前,倒也還是沒變,傻乎乎的。
“好了,下次你要是再爬梯子,記得先在后邊用個大石頭或椅子頂住,免得它滑了。”梨花細(xì)細(xì)叮囑著。
董蕓被她如此貼心囑咐,心中一軟,柔聲道:“我知道,我會注意的。”
梨花被這酥軟的嗓音給熨得舒服,抬頭看她一眼,眼神不可避免地劃過她胸前,剛剛手邊那柔軟的觸感又襲上心頭,趕忙移開眼神,心中一時瘙癢不止。
她喉頭微微動了動,轉(zhuǎn)身將砍柴刀拿進(jìn)屋歸回原位,這才想起自己是來拿糖葫蘆給芙寶的,剛剛為了接住董蕓,隨手將東西往門邊的絲瓜騰上一放就奔了過來,也不知道有沒有掉地上。
想到這趕緊去尋那糖葫蘆,萬幸的是只黏在青葉子上沒沾到塵土,稍微處理一下就好。
“給,芙寶的糖葫蘆。”
董蕓笑了,接了過來道:“等著,我去拿錢給你。”
梨花怎么可能要她的錢,原本還說要買胭脂送給她,去的時候沒帶銀子在身上,也只好作罷,好在以后天天往城里趕,也不急這一時半刻。
見到董蕓提錢,又不想跟她推來推去,擺了擺手轉(zhuǎn)身直接就往外走。
董蕓見狀,追到門口,無奈地笑罵了一句道:“你這死孩子——”
梨花聽到這句,又停了下來,轉(zhuǎn)身看著她道:“這話用在我身上不合適了。”
“有什么不合適的?你倒是講究起來了。”
“我跟你差不了幾歲,我娘才能罵我死孩子,你罵這個不合適。”
董蕓咬著唇,她當(dāng)然知道對方特意強調(diào)是個什么意思,瞪著她道:“跑了大半天了不嫌累嗎,還不快回去歇著。”
梨花看她臉上薄薄的紅暈,壓著心口的悸動,轉(zhuǎn)身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若是說以前她想和董蕓親近,腦子里并沒有什么概念,可能就是手牽手,或者就是抱一抱貼一貼,依偎在一起。可是就在剛剛,她親近那個女人似乎又有了更加具體的想法。
想碰一碰她,碰她那飽滿又柔軟的胸房。
她終于有點明白為什么系統(tǒng)抽獎商城里會有豐胸丸這個東西出現(xiàn),因為實在太讓人情不自禁了。
梨花覺得鼻子熱熱的,有種要流鼻血的沖動。
……
馬家莊,通往晉陽縣半路上的一個莊子,離大柳樹村大約只有三個村子。
梨花從晉陽城出來后,就馬不停蹄地往家里的方向趕。
距到龍威鏢局已經(jīng)有了半個月的時間,這半個月以來,她每天要在這條路上來回走上一趟,腳力越發(fā)得到鍛煉,以前一個時辰的腳程,如今縮短到了六刻鐘。
不過遇上路上有人,她也會稍微走得慢一些,沒有人的時候就會加足馬力趕路。
而在到達(dá)馬家莊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兩輛馬車走在前頭。
本來路上有馬車極為正常,只是趕車的那幾人塊頭極大且頗為眼熟,看上去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直到系統(tǒng)提醒她才知道這伙人正是當(dāng)初進(jìn)村抓自己的那幾個人販子。
梨花一聽說是那幾人,頓時氣上心頭。
董姐姐的那三十兩銀子就是被這些人坐地起價給訛走的,雖說自己也還了那三十兩,可后邊又被曾婆子得知后全給拿走了,是以想起每每這件事,她都一直耿耿于懷。
如今見到這伙人,更是分外眼紅,心想著要如何從他們手中拿回那三十兩銀子。
若是有能力,更是想重創(chuàng)他們一把。
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都不得好死,
這時系統(tǒng)道:“宿主,馬車?yán)镞綁了一位姑娘呢,看樣子這伙人又作孽了,聽那幾人講,要把那姑娘弄到山寨里面去。”
梨花心頭一跳,當(dāng)初自己若是不綁定系統(tǒng),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在哪兒。
她平時最害怕最憎惡的事,就是世人肆意買賣玩弄女人,同樣生而為人,可有些人卻高高在上,掌控著別人的生死,實在令人不平。
她時常心想著,為何皇帝不頒發(fā)政令,禁止進(jìn)行人口買賣,這難道很難嗎?
聽說北方的草原上有個部落就是女人當(dāng)了首領(lǐng),女人的地位因此提高了不少。若是她們國家也是女人當(dāng)皇帝,會不會也能站在女人的立場上面,出這么一條禁令,至少天底下的女人和孩子也能少受一點苦。
想是這么想,可現(xiàn)實卻是骨感的,她幾個月前不也剛被賣一回?
想到這里,心中更是不平,眼睛緊緊盯著那幾輛馬車,不緊不慢地跟著。
“宿主,你不會是想硬碰硬吧,他們兩駕馬車五個人,你可打不過他們。”
梨花咬著牙道:“那也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人就被他們給擄走,要是進(jìn)了土匪窩,這姑娘就完了。”
如今她的智慧值和體魄一樣,都是22點,倒也不至于像以前那樣一根筋,只是單單她一個人,一時候還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來。
就這么一直跟著,直到過了大柳樹村,又繼續(xù)往前走了四個村子,來到了一片山林中,馬車這才停了下來,這幾人要下車方便。
幾個漢子講著葷話,排在一起小解,梨花繞在叢林中的大樹后面,伺機而動。
她首先要解決的是兩匹馬。
只要沒有了馬車,他們就得步行回去,沒有馬車的遮擋,那女子就得暴露在人前,這幾人必定有所顧慮。
如此一來,再慢慢消耗他們。
“這次的貨可真是正點啊,一看就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大家閨秀,說不定是哪大家的名門閨女,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哎,長得可真白啊,搞得我都心癢難耐,要不是要留給寨主,我準(zhǔn)第一個上。”
“呸,你什么東西,也配第一個上。”
“我不配難道你配?你他娘的你以為你是誰啊。”
“我獨眼是算不上什么,但到我手里的姑娘可從來沒有逃跑過,你和矮腳三兩個人都看不住一個女娃娃,最后還是得老大親自帶人出馬才搞定,就算我不配,你就更不配。”
“你他娘的沒完沒了是吧,天天拿這個事來說,都過去幾百年了,你下次要是還再拿這事來說,我弄死你——”
正在兩人爭執(zhí)的時候,先行返回馬車旁的一人突然叫道:“不好,馬死了!”
幾個男人頓時大吃一驚,趕忙拉上褲子往后跑。
等回到馬車旁,兩匹馬已經(jīng)倒在地上,身下一大攤血深入草叢里。
幾人頓時如臨大敵,趕忙背靠背圍成一圈進(jìn)行戒備。
其中一人提醒:“快看看貨還在不在。”
立即有人撩起簾子一看,“貨還在!”
“奇了怪了,不劫人,殺馬干什么?”
“還是得小心點,如此悄無聲息就把兩匹馬給干死,絕非等閑之輩。”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留兩人守著貨,剩下兩人跟我一起在周邊找找看,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獨眼率先往前走,另外兩個漢子緊隨其后,呈扇形往周邊樹林搜索前進(jìn)。
外頭那幾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們要找的人,其實就在馬車上。
梨花躲在那女人的身后,屏住呼吸,手里的匕首染上了馬血。
她知道那幾人只是下來小解,必定花不了多長的時間,只有想辦法先把人打散,各個擊破才行。
也正如她所料,他們留下兩個人看守馬車。
如此,她的壓力也小了不少。
獨眼三人呈扇形逐漸往樹林深處走去,剩下一人守在馬車旁邊,另外一人則提著刀在周邊試探著有半人高的草垛子。
兩匹馬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死在眼前,兇手不知所蹤,這兩個漢子說不忐忑是不可能,于是兩人不近不遠(yuǎn)地說這話,試圖保持著聯(lián)絡(luò),
梨花朝女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將她嘴里的布子取下來,然后便開始割繩子。
等繩子割斷,梨花壓低聲音道:“弄出動靜,把人引過來。”
根據(jù)系統(tǒng)提示,另外三人已經(jīng)走出半里之外,不會回來那么快,只需要安心對付這兩人即可。
女子很漂亮,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比她想象中的鎮(zhèn)定,在梨花的示意下,身子撞擊著車身,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外面那人聽到了,果然大步走了過來,撩起簾子把頭伸了進(jìn)來,口中還不耐煩道:“臭婆娘,這個節(jié)骨眼鬧什么幺蛾子——”
話音未落,就被藏在旁邊的梨花一個匕首直接刺穿了脖子,頓時一大股血水噴了出來,灑得到處都是。
這半個月以來的特別訓(xùn)練果然是卓有成效,梨花心中還算滿意。
梨花一把將壯漢拉入車廂內(nèi),“他動不了了,你不要害怕,另外一人馬上回來,他見到這一地的血定會懷疑,不會上當(dāng),所以我不能在車內(nèi),我上車頂,你把他引入車?yán)锞托小!?br />
女子雖然身子有些發(fā)抖,但卻仍竭力地壓住心底的慌亂,聽了梨花的話連連點頭。
梨花于是不再啰唆,立即鉆出了車廂,將簾子拉了下來,自己則爬到了外邊的車頂上,潛伏起來。
果然不遠(yuǎn)處另外一人沒有聽到同伙答話,覺得不妙,趕忙提著刀趕了回來。
女子故技重施,那矮子來了以后,果然戒心很重,并沒有和前邊那個一樣直接就把頭給探了進(jìn)去,而是提起大刀撩起了簾子。
看到他們口中的貨正坐在車廂里一臉冷笑地看著他,而她腳下,正是他的同伙,喉嚨處破了一個大窟窿,汩汩流著鮮血。
矮子頓時瞪大了眼睛,眼看就要尖叫出聲,電光火石之間,一個人影從車頂一躍而下,矮子猝不及防,喉嚨就這么被一把鋒利的匕首從側(cè)面貫穿,也倒在了血泊里。
梨花將匕首在矮子的衣服上擦干凈,然后插回腰間。
馬車?yán)锏?#8204;女子撩開簾子,只見那個大漢已經(jīng)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她臉色蒼白,但同時也松了一大口氣,也對梨花的身手感到震驚。
梨花朝她招了招手,“快下來,咱們得趕緊走。”
那女子趕忙從馬車上下來,跟在梨花身后。
兩人剛走出不遠(yuǎn),便聽見有人喊道:“不好,出事了——”
正是獨眼三人的聲音。
梨花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后的狀況,她立即身子一矮向下一蹲,壓低聲音道:“上來,我背你——”
女子稍微猶豫了一下,梨花眼看已經(jīng)來不及,趕忙一把將她拉過來,背起就跑。
她力氣大,又擅長跑步,再有系統(tǒng)這個無敵的全局地圖在,這幾人是不可能追得上她!
果然,在系統(tǒng)的指揮下,梨花背著女子左拐右拐從山林中穿過,很快就逃離了那一片山林。
當(dāng)系統(tǒng)告訴她,那幾個人追了一陣子發(fā)現(xiàn)追不上,就放棄了,梨花這才將女人放了下來。
“你沒事吧?”她問道。
那女子搖了搖頭:“我沒事,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梨花說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卻不想女子搖了搖頭,“我家回不去了。”
只說了這一句,就再沒透露其他的信息。
也許家里是真的有難處,就像當(dāng)初的自己一樣,要是沒有娘跟弟弟妹妹,讓她回向家,她也是不愿意回的,可問不出什么東西,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辦,好人做到底,于是沖著她道:“實在不行你就先去我家住兩天,等過了這個風(fēng)頭再做打算。”
“這……會不會太打擾了?”那女子有些猶豫地說道。
“不打擾。”梨花說道:“我家人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我在家還算說得上話。”
豈止說得上話,如今大根和熊氏對她儼然是言聽計從,更何況女兒曾經(jīng)也有過如此遭遇,遇到同樣境遇的女子,夫婦倆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那女子這才點了點頭,“那就多謝姑娘了。”
“這幾個人在附近弄丟了你,肯定還會糾集更多的人手過來找人,說不定還要進(jìn)村子,我們不能從大路回去,免得讓人看到,就從山上密林中繞過去,這兒能通到我家后山上,這幾日你就住在我家,也盡量不要露面。”
女子點了點頭,又問道:“我叫夏尋雁,請問恩人怎么稱呼?”
梨花回道:“我叫梨花,就住在前頭的大柳樹村,我家中父母健在,還有一個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他們都是極好相處的人。”
梨花將家里的情況跟夏尋雁介紹了一遍,帶著她朝大柳樹村的方向走去。
第55章 教書認(rèn)字
夏尋雁畢竟不是鄉(xiāng)下的野丫頭, 她何曾走過這樣的路,更何況這根本就算不上路,是梨花在前頭臨時開辟出來的野徑, 這城里的大小姐蹣跚而行,跌跌撞撞, 仿佛一個剛學(xué)會走路的孩童。
不過這姑娘也是個性子堅忍的,都不知道腿腳磕碰了多少回仍是咬著牙一聲不吭,硬是一步也沒落下, 要不是梨花見她走路異樣讓她挽起裙擺查看,她都不知道一個人走路能走成這個樣子。
不僅如此, 被這伙賊人抓住, 這一路少不了要被輕薄, 可獲救的那一刻也不哭不鬧,冷靜配合梨花拿下雙殺,絲毫沒有影響營救計劃,不得不說是位聰明且有膽識的女子,為此梨花忍不住對這位姑娘又多了幾分欽佩。
幸好有系統(tǒng)幫助識別路線,否則即使是熟悉這一帶的獵戶, 也未必能如此輕易地穿越幾座大山,避開懸崖和陷阱, 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回到大柳樹村的東山腳。
盡管如此,加上與那群賊人周旋的時間,兩人到家時也已是日落西山時分。
大根和熊氏看到兩人滿身狼藉, 身上還殘留著星星點點的血跡,不禁大驚失色。
梨花先找來自己的衣服, 讓夏尋雁去把自己收拾干凈,自己則把今日發(fā)生的事情和父母說了一遍, 果然夫婦二人一聽說是上次的那伙賊人,皆是義憤填膺,又忍不住可憐這女子,聽著口音也不是他們這一帶的,這一路被擄了來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
“她如今不愿回去,便讓她先住咱家,”梨花道,“我搬去和杏花住,她就住我的房間,那伙賊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讓她輕易不要出門就是,爹娘也不要對外聲張,免得給咱家?guī)須⑸碇湣!?br />
熊氏想著當(dāng)初女兒若是被捉了去逃不回來,怕是要落到比這女子還要更慘的境地,不禁也動了惻隱之心,忙道:“你放心,待會兒我就去吩咐你弟弟妹妹他們,一個字也不說出去。”
梨花點頭,又安慰道:“爹娘也別怕,周邊十個村子幾十座大山,他們就算想找到咱家這里也難,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謹(jǐn)慎些就是。”
夫婦二人趕忙點頭。
熊氏又出門吩咐孩兒們?nèi)チ耍蟾鶆t看著女兒道:“閨女,那兩個歹人……是不是都死了?”
說實話,大根這些年去服兵役主要就是屯田種地,真正上戰(zhàn)場打仗的機會也沒幾次。有些小戰(zhàn)役他也參與了,但就是幾個勢力之間斗毆而已。將領(lǐng)讓他們往哪兒跑他們就往哪兒跑,見勢頭不對就往地下一躺裝死,家里媳婦孩子好幾個,他怕死,也惜命。
就這樣在軍中混了快二十年,竟一個人也沒殺過。
如今聽到女兒輕描淡寫說捅了兩個賊人,就覺得這事或許沒有他想象的那么簡單。
梨花含糊道:“是每人捅了一刀,具體死沒死,我也沒檢查,忙著逃命了。”
女兒那把匕首大根自然是見識過的,上次給黑瞎子剝皮就是用的那把匕首,女兒的勁兒他也不是不了解,她那一刀下去,捅的還是喉嚨,一般人哪里還有生還的可能?
女兒不愿細(xì)說,他也不好再追根究底,那些人既是人販子又是山上的土匪,惡貫滿盈,死有余辜,只是女兒如此鎮(zhèn)定,讓他很是意外。
想到后來左齊又送的那把彎弓,同樣外表粗糙里邊暗含乾坤,殺傷力極強,左齊是什么人,怎么會無緣無故給一個普通的女孩送這些珍貴的東西?加上梨花如今又和鏢局的人混在一起……大根隱約覺得自己的這個女兒怕是越來越不簡單了。
他倒也沒想過要阻攔什么的,自己窩囊了一輩子,害得妻子孩子跟著受苦半生,如今女兒立起來,他也沒資格沒臉面去阻止。
能做的,就是做好背后的事,讓她沒有后顧之憂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夏尋雁很快就洗好出來,直接進(jìn)了梨花的房間。
她身姿挺拔,宛如一株秀雅的翠竹,即便是粗布麻衣,穿在她的身上一點也不覺得寒酸,反倒是被這副身子骨襯出了高雅脫俗感來。
梨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倒也挺合身,你以后就住在這房間里,我有個妹妹叫杏花,待會兒我叫她過來給你上藥,”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我上午通常不在家,你有事都可以找杏花。”
夏尋雁再次盈盈拜謝道:“今日蒙你相救,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只是我如今身無長物,無法報答你的恩情,實在愧疚難當(dāng)——”
梨花皺著眉頭打斷道:“我救你并不是圖你的報答,往后這些話就不必說了。”
夏尋雁性子高潔傲氣,被對方如此打斷,也不禁面色一窘。
不過對方直白坦率,與她所見過的人都不同,和她說話不累人,加上對方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因此對眼前的女孩也忍不住生出極大的好感。
想了想還是又道:“剛剛我一身狼狽,只是匆匆見過令尊令堂,實在失禮之至,我現(xiàn)在想去正式拜謝二位家長收留,不知是否方便?”
梨花看她明德知禮文質(zhì)彬彬,就知道此人必定家教極好,自是依她。
兩人出了房門,梨花告訴她:“我家住在東邊山腳下,和村里其他戶人家離得遠(yuǎn),平日也少有人來家里,你可以偶爾在院子里活動,若是有人來,最好還是進(jìn)屋回避,杏花較少出門,我會交代她注意一些,要是有人來,她自會去和你說。”
夏尋雁頷首表示明白。
待到了院子的正房,她正了衣冠,正式見過大根夫婦,跪拜于地,躬行謝禮。
夫婦二人什么時候被這樣一個玉一樣的人如此大禮相待過,熊氏更是手足無措,趕忙上前將她扶起,道:“鄉(xiāng)下人家,可受不了你這樣的大禮,快起來——快起來——”
大根也趕忙起身,不知道該說什么,嘴里只樂呵呵地笑。
夏尋雁道:“即便尋常人家,禮亦不可廢。”
說著以額觸地,行了全禮,方才起身。
熊氏笑道:“好好好,真是個得體的孩子,你呀,就好好在咱家待著,一切等這波風(fēng)頭過了再說。”
夏尋雁躬身道:“是,倒是我鳩占鵲巢,得讓梨花和杏花兩位妹妹擠一個房間了。”
熊氏嗨了一聲:“我們家以前比現(xiàn)在苦多了,別說她倆要擠一塊,下雨的時候到處漏雨,他爹又不在家,我們娘五個都得擠一塊呢。”
憶苦思今,不勝唏噓。
梨花把三個弟弟妹妹叫來,和夏尋雁一一認(rèn)識過,杏花對這位氣質(zhì)高雅的大姐姐喜歡不已,又覺得自己整個跟團(tuán)污泥一般,想親近又不敢靠近。
夏尋雁見狀,沖她伸手溫言道:“剛剛梨花說要讓杏花妹妹幫我上藥,拜托你了。”
杏花見她主動親近,激動得小臉通紅,牽著她的手回了東屋。
梨花一身狼狽,也先行去洗漱,出了屋子的時候又沖母親道:“娘,剩下的布還有多少,全做衣裳了,明日我再買一些回來。”
家里多了這么個講究的主,雖說人家倒不嫌棄什么,可多了個人,女孩子的衣服就得多加幾件,如今她們家也不是過去那光景,以前窮了穿不上,現(xiàn)在有錢那不得多做幾件?
熊氏自是應(yīng)了下來。
……
梨花洗漱完畢,還想去董蕓那邊一趟,今日發(fā)生這一系列事件,就算她心再大,可事后回想,還是頗有些驚心動魄,想著要是能得董姐姐一個安慰,或許會更安心不少。
剛想出門,熊氏已經(jīng)把飯做好了,只得先坐下來吃飯。
夏尋雁作為外女,不方便和大根大牛等人同桌共食,加上她如今藏身于此,更要低調(diào)行事,于是她的飯菜就送到房間里去了。
梨花怕她剛來不自在,便端著飯碗去屋里和她一起吃。
比起對方的細(xì)嚼慢咽的端莊姿態(tài),梨花幾口就吃完一碗米飯的勢頭就有些埋汰,不過夏尋雁表情淡淡,似乎并未覺得有什么不妥。至于梨花,壓根就沒有意識到這有什么不對,她消耗大飯量大,以前吃飯總不夠吃,如今能吃飽飯了,也總改不了大口咀嚼吞咽的習(xí)慣。
梨花家的碗不小,即便夏尋雁一天下來粒米未進(jìn),但最多也只能吃一碗。
梨花飯量不定,一般兩大碗,餓極了的時候三碗也有,至于大根和大牛那就更不用說,一餐沒有三碗下不來,所以別人家收了米還要往外賣,可他們家的米是沒有往外出的可能,每次煮飯熊氏舀米的時候都是心驚肉跳,若是換作以前,這日子是真沒法過。
好在如今稻米剛?cè)雮},家里也有銀錢,再怎么樣都不擔(dān)心挨餓。
夏尋雁吃相斯文,更是奉行食不言的餐桌禮儀,梨花可不管那么多,看著她小口小口地把那盤野蔥炒雞蛋刮得干干凈凈,道:“我們家雞蛋好吃吧。”
夏尋雁點了點頭,這才開口:“我從未吃過如此好吃的炒雞蛋。”
梨花嘿嘿一笑,多虧了多子丸啊,除了慕容錦她娘,現(xiàn)在又有一人入了老黃雞的蛋坑。
不過董姐姐都沒吃過她們家老黃雞的蛋呢,主要是董姐姐家里也養(yǎng)了雞,早先還給她們家送過幾次雞蛋,她要是再送去,那就是雞蛋送雞蛋,一堆雞蛋了。
有些遺憾,不過哪天要是有機會了,也要讓董姐姐嘗嘗,保準(zhǔn)她會喜歡。
剛吃完飯,竟又下起雨來,想去曾家的念頭只能打消,看著杏花細(xì)心地為夏尋雁上藥,困意如潮水般涌來,梨花便直接回杏花屋里,一頭栽進(jìn)溫暖的被窩,沉沉睡去。
第二日起來,雨還未停,梨花起來,見到自己屋里燈也亮了,她沒想到夏尋雁居然也起得這么早,囑咐妹妹白日多陪陪對方說說話后,隨后拿了個餡餅,披上蓑衣,就匆匆出了門。
從大柳樹村出來通往外邊大路的時候,她特意留心了路上,外頭并沒有什么太大的異樣,或許是因為下雨的原因,路上行人也沒幾個,于是也沒想太多,和往常一樣正常趕路。
直到晌午后結(jié)束陪練,見到雨停了,便去北市布莊買了兩匹布,其中一匹特意挑了偏白色的好一點的料子,還有念念不忘要給董姐姐買的胭脂。想起前段時間和董姐姐說好的,等農(nóng)閑了就要教自己認(rèn)字,既然要認(rèn)字,筆墨紙硯總得要買,不僅自己要買,弟弟妹妹的也要買。
如今村里的學(xué)堂已經(jīng)開始動工,爹和大牛都去幫忙,人多力量大,聽說已經(jīng)把墻砌好了,這兩日就開始上梁,各家各戶加起來攢了七八兩銀子,讓爹和秦大山負(fù)責(zé)去買瓦片,爹又偷偷往里添了些,確保學(xué)堂和先生要住的廬子都能蓋上瓦片。
按照當(dāng)下的速度,下個月學(xué)堂就能建成,到時候若是能請到先生,孩子們就可以去上學(xué)了。
梨花自知不再是小孩子,白天又要去鏢局,想要跟著一起上學(xué)那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便打定主意賴定董蕓,指著她教自己一人。
光想想著被董姐姐教導(dǎo)的畫面,心就忍不住突突地跳。
就是自己這個笨腦袋,先前學(xué)系統(tǒng)四個屬性的那幾個詞都花了好久,到時候若是也是這般愚笨,董姐姐會不會嫌棄,會不會不耐煩?
想到這里,梨花又變得有些惴惴不安。
董姐姐長得漂亮又識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反觀自己,長得又黑又能吃,空有一把子力氣,還又呆又愣,若是被姐姐看出來自己蠢笨愚不可教,姐姐對自己的印象會不會又大打折扣了?
就這么揣著一肚子的心事回到家里。
布是抬到了她娘房間,文房四寶則放回自己的房間,夏尋雁見到這些東西,眼前一亮,問道:“這些筆墨,我能否借用一二??”
說完也意識到自己冒昧,在這個鄉(xiāng)野之地,讀書人如鳳毛麟角,筆墨紙硯更是價值不菲。她身無分文,寄人籬下,如今竟還想借用這些金貴的文具,實在是有些得寸進(jìn)尺。于是說完了也不禁一陣羞赧,忙補充道:“當(dāng)然,我能抄書,我字也寫得還可以,你下次從城里回來,去書店問老板是否有要抄的書,我都能抄。”
梨花聽了這話,不禁啞然失笑:“筆墨本就是用來書寫的,這有什么不可以?不過原來你識字呀?”
話音剛落,又覺得自己犯蠢了,像這樣的女子,舉止嫻雅、明德知禮,絕非尋常人家所能教養(yǎng)出來的女兒,又怎會不識字?
夏尋雁只是笑笑:“我是認(rèn)得幾個字。”
若是知情人聽到她這般說辭,定會大跌眼鏡,因為眼前這位女子若只是“認(rèn)得幾個字”,那么這天下間怕是就沒有幾個人敢自稱識字了。
梨花哪知這些,按壓心中的激動道:“既然你識字,那能不能教我們認(rèn)字?我們村其實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建學(xué)堂了,只是如今讀書人少,就算有,也不太愿意到咱們大柳樹村來,等學(xué)堂建好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請來先生呢,我們家一大家子大字不識一個,若是你愿意在請到先生之前指點一二,我讓我弟弟妹妹拜你為師,我們也不求學(xué)得多精深,只要能認(rèn)得幾個字,至少出門在外不會吃虧就好。”
夏尋雁笑道:“這有何不可?不過,你不跟我一起學(xué)嗎?”
梨花原本想說自己不跟她學(xué),要跟董姐姐學(xué),但突然想到回來路上所擔(dān)心的那些,擔(dān)心董姐姐嫌棄自己愚笨,于是拒絕的話到嘴邊又改了口:“要是夏姑娘不嫌棄我年紀(jì)大又愚笨,我自然也是想學(xué)的。”
在這里學(xué)一點,到時候再去讓董姐姐教,董姐姐就不會覺得自己笨了。
夏尋雁道:“活到老學(xué)到老,無論何時開始學(xué)習(xí)都不晚。你尚未及弱冠之年,怎能說自己年紀(jì)大呢?我寄住在你家已受諸多照顧,若是可以能盡我綿薄之力教導(dǎo)你們,我也能稍感安心。”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是夜,一家人圍坐在飯桌前,梨花將教書的事告訴了父母和弟妹們,夫婦二人聞言喜出望外。
夏尋雁這人一看就是大戶人家教出來的孩子,不管她是什么才學(xué),教自己幾個孩子已經(jīng)綽綽有余了。
大牛卻道:“讓二牛和杏花學(xué)吧,我都這么大了,就不學(xué)了,跟爹一起干活也沒啥不好。”
大根敲了他一腦殼道:“什么叫干活也沒啥不好,家里有現(xiàn)成的先生你不用,人家求都求不來,你倒還想繼續(xù)當(dāng)個睜眼瞎,真是出息了!”
熊氏道:“人夏姑娘看著就是個念書厲害的,我也不求多,好歹也得知道寫個自己的名字。”
梨花也跟著幫腔:“說起年紀(jì)大,我比你還大,家里最笨的就數(shù)我了,我都還學(xué),你想什么呢。”
大牛被輪番說教,敗下陣來,只好答應(yīng)。
梨花又道:“不過咱家可不是為了念書而念書,就把所有活計都推給爹娘。我還得去鏢局,大牛繼續(xù)跟著爹建學(xué)堂,學(xué)堂建好了也得下地干活上山砍柴,二牛照樣要放牛割草,二丫幫著娘一起打理家務(wù),下晌或晚上有空了才學(xué)習(xí),懂了嗎?”
幾個小家伙連忙點頭,熊氏也一臉欣慰:“你們大姐啊,越來越像這個家的家主了,娘這輩子啊,有你們幾個孩子,知足了。”
梨花隨后將家中的安排轉(zhuǎn)達(dá)給了夏尋雁。夏尋雁聽后道:“你安排得很好,讀書本就不應(yīng)脫離日常生活,況且也并非說一天到晚都撲在書本上就能念好書,勞逸結(jié)合動靜結(jié)合才是最好的方式,不至于變成脫離實際的書呆子。”
梨花道:“既然這樣,以后就勞煩夏夫子費心了。”
她去了鏢局的這些日子,見識城里人多了,加上腦子里二十多點的智慧加成,講話也再沒之前那么直白不知道轉(zhuǎn)彎子,用詞也委婉客氣了許多。
夏尋雁溫聲道:“不費心,這對我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說不定以后還得有事要拜托你呢。”
梨花道:“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只要我能做到。”
夏尋雁道:“想尋一個人。”
梨花問道:“什么人?”她有系統(tǒng)在手,只要是十里之內(nèi),想要尋人可不要太方便。
夏尋雁卻搖了搖頭,“我剛受你救助,又承蒙你們一家如此照顧,如今尚未開始教書識字,就一再提出要求,實在是厚顏無恥了,此事還是日后再議吧。”
都這么些年了,也急不在這一刻了,再者她也不敢將所有希望都放在眼前這個小丫頭的身上,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梨花見她堅持,只好作罷:“那行吧,什么時候有需要了你再跟我說。”
說著捏著胭脂盒,要想出門去曾家,誰知原本剛歇了半天的雨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梨花想了想,只得縮回屋去了。
今天回來忘記給芙寶買吃的,要是去了這小家伙見到娘親有禮物自己沒有,肯定要鬧,梨花可舍不得看到小肉團(tuán)子那失望的眼神,決定等明天回來給她帶個小禮物再一起過去。
于是便心安理得地躺下了。
不過好幾日沒見到董姐姐人了,怪想念的。
旁邊的杏花早已進(jìn)入夢鄉(xiāng),發(fā)出輕微的鼾聲,她卻有些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想起月前的那次,自己驚惶失措之下好幾日沒去見她,她后來的委屈控訴,那可憐楚楚的模樣,微微嘟起的唇,如嬌似嗔的眼神,就這么反復(fù)在眼前回放著。
她不禁有些不安,又沒來由地感到心疼,猛地坐了起來。
決定還是要過去看看,穿了鞋子后調(diào)出系統(tǒng):“董姐姐現(xiàn)在在做什么?”
系統(tǒng)掃描了一下道:“睡覺了,抱著芙寶睡了。”
想見佳人那一顆火熱的心瞬間被一盆冷水澆滅,梨花頓時有些郁悶,把鞋子一脫又躺了下來,兩只手枕在腦袋下,睜大著眼睛沒了睡意,問系統(tǒng),“我現(xiàn)在多少點值了?”
系統(tǒng)道:“目前智慧22體魄22聲望31承歡0,不過昨天宿主你從惡賊手中救了人,雖然需要我?guī)兔Χㄎ唬侵悄媚?#8204;兩個賊子卻全靠你個人實力,所以加了7點,其中聲望加了1點,剩下的6點你還沒有進(jìn)行分配呢。”
梨花看著眼前四個屬性條,亮晶晶的。與此同時,董蕓那絕美的容顏和曼妙的身材也在她眼前晃來晃去,掌心似乎還殘留著那一抹溫?zé)釓椳浀挠|感。
那彈軟觸感反復(fù)摩挲著自己的掌心,再傳到自己的心里,仿佛自己的心和那一團(tuán)柔軟緊緊挨在一起上下擠壓著,她腳指頭下意識地弓了弓,卻又不知道要拱向哪里,身子莫名有了些從未有的渴望,又不知道是在渴望什么,反正就是,難耐不已。
“宿主,你還沒說要加到哪里去呢?”
梨花這才如夢初醒,道:“哦,每個加兩個點吧。”
“每個加兩個點?宿主,聲望是自動加點,不能手動調(diào)節(jié)哦。”
“我知道。”梨花聲音聽不出什么。
系統(tǒng)卻突然提高了聲音,電磁波滋啦滋啦的,“宿主,你終于開竅啦,你往承歡那里加了兩點了!”
梨花面無表情道:“是呢,四個屬性,就剩一個光禿禿的桿,多難看!”
系統(tǒng)一聽,覺得好像也是。
第56章 抱芙寶
次日, 晴天。
梨花回家路上,就見到道路上多了些三三兩兩的人群,更有人騎著馬在大柳樹村周邊的村莊徘徊, 一看就知道是與那天那幾人是一伙的。
見到她一個年輕的小姑娘獨自行路,男人們目光忍不住朝她身上上下打量, 眼里輕慢之色一覽無余,梨花敢肯定這里若不是大路邊上,這些人說不定就要動手擄人。
看這情形, 愈發(fā)覺得自己前日下手還是輕了,若是可以, 最好將這伙惡賊清理干凈, 如此百姓行路, 也不必戰(zhàn)戰(zhàn)兢兢。
其中有人認(rèn)出了她就是當(dāng)日他們進(jìn)村子去拿的那個女孩,只是最后被人以三十兩銀子的價格給買下來了。
于是看著她的眼神就更加肆無忌憚,更有人對著她慫著胯,做出下流的動作。
她不想惹事,也不想被人惦記,遠(yuǎn)遠(yuǎn)地避開了。
但通過系統(tǒng), 還是隱隱約約聽到了這伙人的談話聲。
“咱都在這兒守了兩天了,啥動靜也沒有, 會不會人早就逃到千里之外了。”
“胡扯,那兇手帶著一個女人,行動不便, 附近大小路都有咱們的人守著,他們能逃到哪兒去!”
“依我看, 他們定是還潛伏在山上的某個洞穴里,要么就是躲到周邊這幾個村子的, 被村民藏匿起來。”
“好巧不巧,連續(xù)下了兩天的雨,腳印痕跡全都消失了,連獵狗都沒轍。”
“那怎么辦,還是繼續(xù)這么守著嗎?”
“等著吧,若是真躲在山上,他們總不可能躲一輩子,若是躲在村民家里,也總會露出蛛絲馬跡,不怕逮不著人。”
“逮人?人家悄無聲息就干掉咱們兩個人,又能在這么多人眼皮底下帶著一個女人逃之夭夭,就算真是遇上了,有沒有命活著回來還是另外一回事呢。”
“去你娘的,真是長別人威風(fēng)滅自己志氣,那小賊不過是乘人不備罷了,要是真有那么大能耐干嗎還要逃,他要是真有能耐就把剩下三人也滅了。”
“切,你就吹吧你。”
“就是可惜了那女人,長得跟天仙一樣,要不是為了送給老大,弟兄們早就把她辦了,送到金鳳樓去,啥時候都能樂一樂。”
“哎,獨眼那個軟腳蝦,連一個女人都看不住,真他娘窩囊。”
梨花面無表情地聽著,雖然系統(tǒng)轉(zhuǎn)述的聲音冷冰冰的,但那些污言穢語仍舊惡心得她想吐,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戾氣,恨不得將這群人碎尸萬段。
但如今這群人就在大柳樹村附近,就算她借著系統(tǒng)能再算計一兩人,但也勢必會把禍水引到村子里,那就得不償失了。
回到家后,大根父子還在村頭搭房子建學(xué)堂,梨花把村子周邊的情況跟母親說了,交代她要注意是否有人進(jìn)村,要是有人來,一定要讓夏姑娘躲起來。
熊氏自是應(yīng)下,但梨花覺得還是不夠妥當(dāng),又操著鋤頭在山腳附近的隱蔽處開始挖土,打算利用這幾天的時間挖出一個地窖來,以備不時之需。
她一身力氣,挖得也快,系統(tǒng)按照她的工作效率算一下,每天下午挖上兩個時辰,大概三天的時間就能挖出一個能容納四五人的土洞。
不過為了不引人注意,她并沒有打算叫上家里人幫忙,加上空間小,也不好轉(zhuǎn)身,她一人能頂幾人,就干脆自己干了。
上午要訓(xùn)練,下午回來還要挖洞,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挖了兩個時辰后就回家休息了。
洗完澡、收拾妥當(dāng)后,大根和大牛也回來了,熊氏已經(jīng)做好了飯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梨花又把下午回來路上看到的情況和父親詳細(xì)說了一遍,大根表示自己會注意,一旦有人進(jìn)村,會立即讓大牛回來報信。
梨花道:“董姐姐那邊也要通知,她長得好,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丟了一個又拿另外一個頂上,這種事他們能做出來。”
大牛道:“眼下土匪都下山進(jìn)村了,官府就不管管嗎?”
梨花想起這幾日在鏢局聽到的那些,冷笑一聲道:“官府不跟著一起進(jìn)村搶劫就不錯了!如今城里也不怎么太平,到處都是打打鬧鬧。一個小小的縣城竟然有五六百名衙役。官府又不給他們發(fā)錢,這些人就靠著上街收老百姓的錢過日子了。”
大根嘆道:“苦的還是咱老百姓啊。”
梨花想了想:“算了,我明日去了鏢局,跟慕容錦說告幾天假,等這波風(fēng)頭過了我再去。”
別說家里有一個夏尋雁,一旦那伙人進(jìn)村,董姐姐一個年輕的俏寡婦,家里就一個婆子和一個文弱書生,若是那群人見色起意,根本沒人保得住她。
熊氏趕忙道:“那就先待家里幾日再說,那些人駐扎在路上,又是設(shè)立關(guān)卡什么的,你一天來來回回,我也不放心。”
母親再這么一說,梨花便定下了主意。
飯后,杏花興沖沖地來找她,說夏夫子要教她認(rèn)字,梨花頓時一愣,她這會兒正想著要去找董蕓呢。
于是回了去找到夏尋雁,有些猶豫地問能否推遲到明日再開始。
夏尋雁道:“你弟弟妹妹今天已經(jīng)開始啟蒙了,就差你一個,如果一天拖一點,后面恐怕會跟不上進(jìn)度。”
說完見她一臉為難,便想了想道:“今日只教半個時辰,大概熟悉一下即可。”
天剛擦黑,又只需教半個時辰便可結(jié)束,去董蕓家還是有時間,梨花便答應(yīng)了下來,規(guī)規(guī)矩矩坐到書桌前。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此時董蕓正牽著芙寶朝著她們家方向走來。
熊氏吃完飯正在家門口坐著休息,見到董蕓來,笑瞇瞇問道:“吃了沒?”
董蕓笑著回應(yīng):“剛吃飽了出來走走,消消食。芙兒鬧著要找梨花,就過來看看。”
熊氏沖著芙寶伸出雙手道:“芙寶,想梨花啦?”
芙寶笑嘻嘻地依偎過去讓她抱了一下,點了點頭:“想,好久好久沒見到梨花了。”
“多久沒見了?數(shù)數(shù)有幾天了?”
芙寶聞言,伸出手一個手指頭一個手指頭地掰著道:“一天沒見梨花,兩天沒見梨花……”
那可可愛愛的小模樣逗樂了幾人,熊氏道:“梨花正在學(xué)習(xí)認(rèn)字呢。”
董蕓愣了一下。
芙寶一聽梨花正在里頭,可不管那么多,早就蹬蹬蹬地往里邊跑了。
董蕓心中帶著疑惑,但見到女兒跑進(jìn)去,來不及多想,也跟著追了進(jìn)去。
熊氏倒也沒有攔著,夏尋雁的事先前女兒也說了,不必瞞著董蕓,只是這兩天下著雨也一直沒往曾家那邊去,就耽擱了,這會兒見了再說也不遲。
芙寶來過梨花家很多次,當(dāng)然知道梨花的房間在哪兒,跑進(jìn)院子后就往西屋的左間跑,小小的身子哐啷一下撞在門上,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董蕓抬眼看過去,只見到一個纖細(xì)清雅的身子背對著自己,一頭如瀑的長發(fā)垂在身后,而一旁側(cè)邊桌子坐著的,正是梨花。
梨花正在念:“子尼名士,少逸神童……”
手邊的桌面上,筆墨紙硯文房四寶一應(yīng)俱全。
看到眼前的這一幕,董蕓呆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也覺得刺眼極了,那個憨厚耿直的少女,前些日子還信誓旦旦地說要跟自己念書識字,可這才沒多久,她就自己請了女先生到家里面來教導(dǎo)了,這致自己于何地!
是嫌自己才能不濟(jì)嗎,還是之前說的話也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
原來這幾天沒見,都擱在這認(rèn)真學(xué)習(xí)呢。
董蕓茍且偷安遇事少爭或不爭,但在這之前她也是個驕傲的女子,她并非沒有脾氣,如今想到被人如此對待,失望的同時心底也隱隱生出一絲的憤怒,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對這么一件小事反應(yīng)這么大,總之不爽到了極點。
若換作別人,她才懶得理會,不教就不教,自己還能樂得輕松自在。
可為什么偏偏是她,是那個自己以為可以將柔軟腹部展露在她跟前的少女?
她當(dāng)然不會沖上前去質(zhì)問,只是沖著女兒低喝道:“芙寶,回來。”
屋里兩人早就在門口被芙寶推開的時候驚了一下,夏尋雁自知如今身份敏感,下意識并沒有回頭,只是當(dāng)背后那一道聲音灌入耳中,原本放在桌面的手掌突然間緊緊握了起來,渾身發(fā)抖,不能自已。
梨花則騰地一下站起了身,她如今對董蕓的脾性愈發(fā)熟悉,單單剛剛的那一聲,她就知道要完了,也管不得那么多,趕忙放下手中的筆紙,朝站在院子里的董蕓奔來。
小芙寶先是聽著母親那頗為嚴(yán)厲的一聲,小臉皺了起來,還不等她做出反應(yīng),又見梨花跑了出來,趕緊噔噔噔地跟上。
“董姐姐——”梨花口中叫道,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女人面前,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道,“我剛想說待會兒要去找你呢……”
不過一息之間,董蕓的眼神哪里還有方才的凌厲,只見她笑了笑道,“找什么找,我剛吃飽飯帶芙寶過來消食,馬上就走,你快回去繼續(xù)認(rèn)字吧,別耽擱了。”
而屋里背對著門口的夏尋雁聽到這長長的一句,身子抖得更厲害。
即便董蕓是笑著的,可梨花卻明顯地能覺察到她眼底的冰冷,趕忙搖了搖頭:“不了,反正也不急。”
“隨你吧,我?guī)к綄毣厝チ恕!倍|說著,沒等她回答,牽過芙寶的手就往外走。
芙寶此時已經(jīng)感受到母親的情緒,即便是再怎么不愿意回去但也不敢鬧,任由母親牽著她的手往院子外邊走去。
門口的熊氏見她們才進(jìn)去不到一會兒又出來了,忙道:“咋了,怎么才剛來又走了這是?”
董蕓神色未變,隨口應(yīng)道:“芙寶鬧著回去了。”
說著不待一大一小做出反應(yīng),一把抱起孩子快步走出了院子。
剩下熊氏站在門口一臉不解,可才轉(zhuǎn)過頭來,見到女兒急匆匆地跟在后邊,追著母女二人去了,這下就更為疑惑了,但這時候也不好插嘴,只能等女兒回來再問個明白。
董蕓出了院子后并沒有刻意走得很快,加上梨花步子邁得大,兩步就追了上去。
可追上后又不知道說什么,畢竟她不太確定對方為什么生氣,或許她是知道的,可董蕓神情依舊,她在笑,說話還是以前一樣的語調(diào),梨花知道,就算自己問出口了,對方也會說沒生氣。
她只能默默地跟著,希望她心軟,希望她消消氣。
“我來抱芙寶吧。”梨花小心翼翼地道。
原以為會被拒絕,沒想到對方停了下來,沒事人一樣將孩子交給她。
梨花這下更加不知所措了,只能抱著芙寶緊跟在后邊。
見董蕓沒有主動開口,她也不敢貿(mào)然開口,她從未見過對方這個樣子,心里也不禁有些發(fā)怵,但更多的,是害怕對方難過。
就這么走了好一陣子,她終于鼓起勇氣,又輕輕地叫了一聲“董姐姐——”
董蕓嗯了一聲。
“我——”剛吐出一個字,就發(fā)現(xiàn)這個事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是先說救人的事還是先解釋自己為什么明明說好了要跟她學(xué)認(rèn)字的,后面卻又跑去跟別人學(xué)去了,這不是出爾反爾言而無信嗎。
稍微斟酌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我原先是想跟你學(xué)認(rèn)字的——”
董蕓笑了:“跟誰學(xué)不是學(xué),誰教得好便跟誰學(xué),我?guī)е綄殻矝]那么多功夫教你,況且這些年來忙著農(nóng)活忙著家務(wù),跟一個鄉(xiāng)野村婦沒什么兩樣,早就荒廢了學(xué)識,要真讓我來教,我還不知道從何下手呢。”
梨花忙道:“不是的——你才不是,我是想跟你學(xué)來著——”
還想說什么,董蕓卻突然停了下來,沖著她道:“把芙寶給我吧。”
她這才發(fā)現(xiàn)居然走到曾家小院門口了,見到董蕓伸手,只好不知所措地將孩子遞過去。
就在她也想跟著進(jìn)院的時候,董蕓卻擋在了門口,她放下芙寶讓她自己先進(jìn)屋,這才轉(zhuǎn)過頭沖著眼前的少女彎了彎眼睛道:“業(yè)精于勤荒于嬉,眼下天還未黑,趕緊回去念書吧,等有空了再過來玩。”
梨花一聽這話急了,這是董蕓第一次將她拒絕于門外,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她是真的生氣了,意識到這一點,梨花腦袋嗡嗡直響。
“不——姐姐不要趕我走。”她趕忙哀求道。
董蕓笑了:“我怎么會趕你走,我女兒最喜歡的人是你,巴不得你天天來玩,但你白天陪練又要來回趕路,回來還要讀書學(xué)習(xí),一天下來時間都不剩多少了,再分給芙寶,豈不累得慌。”
梨花趕忙搖頭:“我不累,我一點都不累。”
董蕓原本還笑意盈盈的嘴角微微放了下來,眼角的也被冷意浸染,豐潤的唇一張一合:“可是我累了,你回去吧。”
梨花聽到這話呼吸一滯,心臟也像是被一只手給握住了,擠壓得難受,突然一個字都再吐不出來。
眼看著門就要被關(guān)上,梨花抑制不住自己的沖動,一把將手卡在門框上,直到那扇厚重的院門擠過來,砸在她的手指頭上,發(fā)出咔的一聲。
梨花痛得悶哼出聲,卻又硬生生地忍了下去,咬緊著牙關(guān),并沒有要將手拿開的意思。
董蕓面色因為她的這一舉動變得慘白,再看她居然還把手放在上邊,她的臉色終于沉了下來,低聲斥道:“你這是要做什么!”
梨花忍著手指頭上鉆心的痛,搖了搖頭:“我……我只是不想讓你不高興。”
“我什么時候告訴你我不高興了,”董蕓擰著眉頭,臉色十分不好,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拖了進(jìn)院來,“但你這樣就讓我很不高興!手?jǐn)嗔嗽趺崔k!”
董蕓第一次對她如此疾言厲色,梨花有些不知所措,即便是手指頭很痛,但她也不敢委屈,她知道這件事是自己沒辦好,沒有及時把救了夏尋雁的事情告知,又沒有遵守諾言處理好念書的事,董姐姐生氣是應(yīng)該的,只是自己舍不得她生氣,也舍不得就這樣走開,姐姐越是這樣子,她越要守著姐姐!
她微微活動著手指,痛是很痛,但感覺應(yīng)該還沒斷,她掀著眼皮子惴惴不安地盯著眼前的女人,道:“不會斷……”
董蕓能怎么辦,她又不是大夫,除了屋子里的兩瓶藥她什么也做不了,想到她剛剛的舉動,又是氣不打一處來,低罵道:“你是不長腦子還是怎樣。”
梨花搖了搖頭,她這會兒也開始有些難過。
董蕓已經(jīng)轉(zhuǎn)身回屋去拿藥,出來時讓她坐到堂屋的桌子前,認(rèn)命地給她抹藥,又拿扯了兩塊布子把她的食指和中指包了起來,道:“明日去晉陽,讓城里的大夫給看看,別把手給弄殘了。”
梨花這才嗯了一聲。
董蕓這才道:“不給你進(jìn)院你也進(jìn)了,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想說的——讓芙寶出來陪你玩吧,我不太舒服,回屋去了。”
梨花見她要走,心一急,也趕忙站起身,擋到她身前道:“我今天回來給你和芙寶買了禮物了……原本打算待會兒過來見你們的,只是沒想到你會過去……我現(xiàn)在就回去拿,一會兒你還給我留門好不好?”
董蕓心中五味雜陳,說實在的,剛剛在她家見到她另找別人學(xué)習(xí)認(rèn)字,心間酸澀不已,一股氣直沖腦海,比當(dāng)年宇文明萱摔了母親給她的生辰玉佩還要生氣,氣這個小丫頭不守信用,又氣自己輕易被這些芝麻綠豆大的事給左右了心情。
如今她又如此殷勤做伏小狀,小心翼翼地查看自己的臉色,再看著那腫了一倍多的兩根手指頭,讓她又氣又恨又無奈,心里面脹脹的,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董姐姐……”梨花見她蹙著眉沒有回應(yīng),心中更是忐忑,于是又小聲地叫了一聲。
董蕓沒好氣道:“天都要黑了,就非今天不可嗎?”
昨天、前天、大前天那么多時間沒見你這么殷勤。
然而就在這個當(dāng)口,梨花的思維卻岔開了,看著眼前女人那蹙起的眉頭,薄怒的眼神,還有方才因為生氣而一起一伏的胸口,心中竟升起了一絲不合時宜的想法,她的這些表情都是因為自己而生動,她若是不在意,又為何會生氣,就怎么著,原本沉甸甸的心里就這么升起了一絲竊喜。
“就今天不可!我現(xiàn)在回去拿。”
說著不待董蕓回應(yīng),轉(zhuǎn)身就跑出院子,朝自己家里的方向奔去。
熊氏看著女兒一陣風(fēng)地跑回來,剛想開口問剛剛董蕓怎么回事,誰知道梨花直接沖進(jìn)院子,徑直回了屋子。
夏尋雁見她回來,一進(jìn)門就打開柜子拿東西,這些東西雖然放她這邊的屋子,但她從不屑去翻別人的東西,但此時眼睛卻忍不住一瞟,發(fā)現(xiàn)是一盒胭脂,還有一個小孩子玩的小玩具。
看樣子又要出去,終于沒忍住問道:“這是又要出去了?”
梨花這才想起身邊還有個大活人,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夫子,剛剛臨時有點事,沒跟你說就直接跑了,回頭我會自己領(lǐng)罰。”
夏尋雁強擠出一抹笑道:“我罰你作甚,有事便去辦事,我又不是不知變通之人——剛剛哪兩位是?”
梨花這才回過神來道:“剛剛忘了介紹你們認(rèn)識了,那是附近的一戶人家,姓董,和她的女兒芙寶……我們兩家走得近——不過你別擔(dān)心,董姐姐救過我和杏花的命,她不會把你的事說出去的。”
夏尋雁看著梨花手中的胭脂,神情有些閃爍,背在身后的手也緊緊地攥在一起。
“哦,她竟有孩子?她丈夫——”
梨花急著要去見董蕓,不得不打斷道:“夏夫子,我先去找董姐姐,晚些回來了再跟你細(xì)說她的事。”
夏尋雁也恢復(fù)往常神色道:“你快去吧。”
梨花這才匆匆又跑了出門去。
熊氏看著她又一陣風(fēng)地跑出去,搖了搖頭,進(jìn)院去了。
等梨花到了曾家小院,發(fā)現(xiàn)門還是鎖上了,她咬了咬牙,輕輕往門上拍了拍,輕聲喊道:“董姐姐,開門吶。”
院子里面?zhèn)鱽矶|的聲音:“天晚了,回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說。”
梨花不依,繼續(xù)拍著門。
芙寶哭鬧聲也從里邊傳來:“娘,讓梨花進(jìn)來,讓梨花進(jìn)來——”
梨花心里難受,都怪在自己辦事不穩(wěn)妥,害姐姐心里不好受,連帶芙寶也受到牽連。想到小肉團(tuán)子每每總是信任地?fù)涞阶约簯牙铮瑢A乎乎的小腦袋往頸窩里鉆,這會兒又為自己哭著說情,說不定還要受到姐姐的訓(xùn)斥,不知道該多委屈。
梨花拍了一會兒門,里面沒有動靜,她不知道要怎么做,又怕引來那邊的曾婆子和曾廣進(jìn),就這么坐在院子門口,靠在門上,抬頭望著夜空。
剛下過雨,這些天天氣也不怎么好,沒有幾顆星星。
屋里的哭鬧聲漸漸停歇下去,四下里又恢復(fù)一片寂靜。
屋里的董蕓先是斥了女兒一番,又把她給哄睡著了,自己則靠在木榻上,一動不動。
院子外面敲門的聲音已經(jīng)停歇了好一會兒,那傻姑娘也該回去了吧,董蕓木然地看著屋里搖曳的燭火,不知道自己這么做到底對不對。
小姑娘情竇初開懵懂錯愛,自己卻不是,既然得知她已經(jīng)萌發(fā)了苗頭,就該就此打住才是,如果這時候還不叫停,那接下來將是萬劫不復(fù)。
原以為只要拖著,她膩了無趣了,自會退去,沒想到自己卻率先被卷入了這場旋渦里,動了怒,實則動了心。
之前還自欺欺人裝作云淡風(fēng)輕,如今卻為了區(qū)區(qū)一個女書生大動肝火,惹得她也跟著不知所措。
想著她今日默默跟在身后那小心翼翼的小眼神,還有那痛得發(fā)白小臉和仍倔強著不肯縮手姿態(tài),董蕓捂著心口。
過了好久,她終于站起身,踱出屋子,靜靜地站在院子的門后。
那傻姑娘走了吧,她剛剛就在這里拍著門等著自己開門,最后又失望離去。
董蕓心里難受著又慶幸著,只要過了今晚,或者明晚,等久了,她就會一點一點地失望,再一點點放手,執(zhí)念就會一點一點消散,到時候,那自己可能就真的只是個鄉(xiāng)里間的姐姐了。
心里壓抑著一股氣,看著外頭沉靜的夜色,拉開門閂,想出去透透氣。
不料門剛一打開,一道黑影立即躥了出來,一把將她抱住。
力道很大,兩條胳膊擠壓得她生疼。
柔軟的觸感抵在背上,鼻尖是少女淡淡的植物清香,那包扎在手上的布子扎人得很。
“姐姐,你別叫,是我——”
董蕓早就意識到是她,她閉著眼睛,既失望于自己計劃的落空,惱怒著少女的執(zhí)著,又帶著一絲絲的連自己都覺察不出的慶幸。
“你怎么還守在這里?”
這是梨花第二次將董蕓抱在懷里,上一次是對方從梯子上摔下來自己飛奔過去接她,這次是直接將她整個人摟在懷里,她不敢松手,生怕松手了,她又跑進(jìn)院子里去,再把門給關(guān)了起來。
“我沒見到你,不想走。”
溫?zé)岬臍庀⒎髟诙叄|整個身子軟了下來,任由對方將自己抱緊,這一刻甚至希望她抱得更緊一些,只有那擠壓在一起的疼痛感才能舒緩她心里的各種不安的情緒。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見到我了,可以回去了。”她說道。
梨花搖了搖頭:“天黑,我看不見。”
董蕓沒說話,就這么依偎在她懷里,任由她抱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輕聲開口:“我腿軟,你抱我進(jìn)去。”
梨花一聽,有些擔(dān)心,正想開口說話,卻被對方打住:“不許問。”
她頓時不敢多言,一只手扶著對方依偎在自己懷里,一只手將門關(guān)上,剛要將女人打橫抱起,卻沒承想對方又說道:“像你抱芙寶那樣抱我。”
聽到這句話,她的心臟突然跳得厲害,捏著那柔軟的腰肢一把將其正面抱起,董蕓兩條腿就這么環(huán)在了她腰的兩側(cè),兩只胳膊摟著她的脖子,腦袋搭在她肩上。
梨花的整個身子繃得很緊,甚至發(fā)疼,她不知道是什么感覺,陌生得很,只覺得自己身上的血液都活起來了,全都涌往自己的腹部和心臟里,她緊緊箍住女人的腰,往自己的懷里壓。
僅僅就這一個動作讓董蕓幾乎輕吟出聲,她壓著喉嚨的聲音,伏在對方的肩膀上,閉著眼睛,輕輕嗅著那混合著皂角和少女的體香。
從院子門口到房間,不過十幾步的距離,在梨花看來,實在太過于短暫,短暫的是那種心悸的感覺實在太美好,舍不得停下來,想就這么一直抱著她走下去。
進(jìn)了屋,油燈照亮兩個人的臉龐,也照亮了躺在床上睡著了的芙寶,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側(cè)開臉去,梨花趕忙斂住心神,將人放到床上。
只是把人放下后,她站在床邊,又有點手不是手腳不是腳的感覺,頗有些第一次進(jìn)入對方房間時候的那種無措感。
董蕓頭發(fā)微微有些亂,垂在肩膀上,在燭光的映襯之多了幾分妖冶和柔美。
“不是說買了什么東西給我嗎?”
梨花這才一拍腦袋,從懷里掏出了那盒自己早就看上好久的胭脂了。
“給,這是你的。”
董蕓接過來,純白的小瓷瓶,對曾經(jīng)的她來說,當(dāng)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禮物,但對于晉陽縣的消費水平來說,應(yīng)該算是價格不菲的了。
她仔細(xì)打量了一下瓶蓋,笑道:“上面居然有一個蕓字。”
梨花見她總算露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笑臉,直達(dá)眼底的那種笑,心里也跟著歡喜起來,“這些小瓷瓶上面刻了芳、秋、月和蕓之類的詞,我讓老板娘給我挑的。”
“那她怎么知道上面是有草蓋頭的?”
梨花道:“先前你買我和杏花的時候,契書上邊就寫了你的名字,我記得上邊是有蓋子的。”
董蕓這才撲哧一笑,擰開了蓋子聞了聞,道:“挺香的。”
“你喜歡就好,”梨花說著,又從懷里拿了只黃色的布老虎出來道,“這是給芙寶了。”
董蕓接過來,眼底又多了一絲柔軟的笑意,轉(zhuǎn)過身子將小被子掀開,把布老虎放在芙寶的懷里道:“等她明早醒來就看到梨花給的禮物了。”
梨花開心不已。
董蕓這才將她的手拉過來道:“還疼嗎?”
梨花搖了搖頭,剛剛那一抱,讓她手?jǐn)嗔怂荚敢狻?br />
“那你明日去了城里記得去看大夫,知道嗎?”
梨花點了點頭,“我會去的。”
董蕓這會兒不知道該和她說什么,反正今晚的事算是翻篇了,以后再怎么樣她也不知道,小姑娘愣愣的,似乎也并沒想要怎么樣,就先這么稀里糊涂的吧。
于是便沖著她道:“天也不早了,那你先回去歇息吧,明早還要早起呢。”
梨花哦了一聲,突然想起識字的誤會還沒解開,趕忙道:“那個,那個女夫子是我在回來路上從歹人手里救回來的,她無處可去暫住我家,我其實并不是想要跟她學(xué)的,是因為我向來蠢笨,我怕我跟你學(xué)習(xí)的時候,你會嫌棄我笨……這才想著先在她那里學(xué)一點,到時候再到你這邊來……”
董蕓這才明白原來這傻姑娘居然是這樣的腦回路,哭笑不得的同時,心里的耿耿于懷也終于化解了,又忍不住有些羞惱,惱自己當(dāng)時怎么會就上頭了呢,想想都知道這傻姑娘是做不出那種出爾反爾的事情來,可自己不但上頭了,還鬧了這么一出。
梨花又道:“我把我房間讓給她,我現(xiàn)在和杏花一個屋子睡。”
董蕓不禁又有些惱了,“你跟誰一個屋子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梨花閉了嘴,這才慢吞吞地挪了挪腳步:“那我回去了。”
“去吧,在外頭把門關(guān)上,”董蕓看著她那戀戀不舍的眼神,道,“明日回來后過來一下,芙寶今日沒能跟你好好說話,如今得了布老虎,明日怕是一整天都要念叨著你。”
梨花聽到這話,咬著唇壓著心底的狂喜,嗯了一聲,“我明日一回來就過來。”
第57章 手指腫了
梨花一夜好眠, 醒來精神抖擻,吃了熊氏做的雞蛋面就出發(fā)了。
到了鏢局,第一時間跟慕容錦問了假。
慕容錦問她緣由, 梨花如實說了救下夏尋雁的事,相處了快一個月了, 慕容一家對她的態(tài)度好上加好,加上慕容錦又是嫉惡如仇的性子,她自然是信得過的。
果然慕容錦一聽說這事, 氣得拿著鞭子在地上連抽了幾下,瞬間惹得滿地塵土飛揚。
這些年來她闖出個追風(fēng)女俠的名號, 全是為了這些不平之事, 如今再聽到如此惡事, 怎能不生氣。
而且梨花說的這些人,還涉及山寨,她爹說得好聽是黑白兩道通吃,但也不可能一個個地去打服周邊眾多山寨和幫派,小點兒的是靠武力震懾,但大一點的, 就得靠銀子打點,他們龍威鏢局每年掙的銀子, 有一半就是進(jìn)這些官僚土匪的口袋,是以她一聽到這些,就氣得牙齒癢癢的。
慕容錦雖然驕縱, 但絕對不是個沒有腦子的人,沒有萬全之策的情況下她不會立馬喊殺喊打地要去收拾這些人, 發(fā)完一通脾氣后,這才問道:“那天你是怎么對付那兩個賊子的, 就那靶子演一遍給我看看。”
這段時間以來,梨花的近戰(zhàn)能力得以提升,全賴慕容錦父女二人的教授和提點,當(dāng)然不敢藏私,閉眼回想當(dāng)日情形,將動作模擬了一遍。
慕容錦看了笑道:“刺第一人的時候你是利用了那人的自大和馬車簾子的遮擋,趁其不備一擊斃命,對付第二人利用的是其謹(jǐn)慎心態(tài)反其道而行之,不得不說,梨花,你看著愣愣的,但你的腦子甚至比你的功夫還要優(yōu)秀。”
梨花被眼前半個小師父夸獎,心里免不了一陣高興。
“越說越發(fā)現(xiàn)你跟別人的不同來,”慕容錦若有所思道,“你的預(yù)判能力似乎要比別人靈敏,就說你是如何帶著那位姑娘在幾人的包抄之下能快速找到方向逃離那座山的,還有你每次打獵都能夠精準(zhǔn)地捕捉到獵物,連那些經(jīng)驗老到的獵人都比不上你,我看你呀——”
梨花聽到她這么一說,突然變得有些緊張起來,因為這些都是借助系統(tǒng)才能達(dá)成的,生怕對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來。
不想慕容錦輕哼了一聲后道:“我看你呀,就是表里不一,扮著傻乎乎的樣子來迷惑敵人,誘使敵人輕敵——我看你就是扮豬吃老虎!”
梨花這才松了一口氣。
系統(tǒng)卻勸她道:“宿主,你還不如就告訴她你就是第六感好,免得以后她又懷疑你。”
梨花默問:“什么第六感?”
“視、聽、味、嗅、觸是為五感,第六感就是你的心覺和直覺。”
梨花想了想,于是便沖著慕容錦道:“我其實就是心覺好……”
慕容錦一聽,眼睛一亮,“心覺!這東西聽著就很玄乎,你心覺很厲害嗎?”
梨花搖了搖頭,“有時準(zhǔn)有時不準(zhǔn)。”
慕容錦這才笑了:“心覺心識這種東西本就玄之又玄,但你要是能半數(shù)猜對,便很厲害了,下次我出去揍人,一定要帶上你。”
說著見到梨花抱著布的兩根手指,問道:“你手怎么回事?”
梨花哪好意思講出昨晚的事來,支支吾吾道:“不小心被門夾了。”
“給我看看,”慕容錦說著,把她的手拉過來,拆了布,看著又紅又腫像兩根大香腸一般的手指,忍不住發(fā)笑,笑完之后又捏了捏,疼得梨花齜牙咧嘴,這才道:“不礙事,只是夾得狠些罷了,沒傷到骨頭,過兩天就好了。”
“你又不是大夫,你說了不算數(shù)。”梨花對她表示不信任。
慕容錦瞇著眼睛看著梨花,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慕容錦,三歲就開始練武,八歲就開始跟我爹去押鏢,殺過的人比你吃上肉的次數(shù)都多,人身上有多少根骨頭,每根骨頭是什么形狀我都清清楚楚,你居然敢懷疑我的判斷!”
梨花道:“就算你說得對,可董姐姐讓我去看大夫,我總不能食言吧。”
慕容錦頓時被噎住:“董姐姐董姐姐,你一天到晚在我這里董姐姐長董姐姐短的,要不是上次去你家路過的時候看過她一眼,不然我當(dāng)真以為這位董姐姐是個男人,能讓你這般念念不忘,甚至還把她的話奉為圣旨。”
梨花哦了一聲,“她的話對我來說就是圣旨。”
慕容錦簡直無語了,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額頭:“朋友,你沒病吧。”
梨花歪過頭道:“她救過我的命,要不是她我早就不知道被賣到哪里去了,她說話當(dāng)然管用。”
慕容錦這才恍然大悟道:“哦,救過你的命啊,那也難怪了,可惜不是個男人,不然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就只能以身相許了。”
梨花不說話。
不是男的,難道就不能以身相許嗎?
慕容錦嘴里說著不著邊際的話,腦子里又閃過一些不合時宜的東西,嘖了一聲:“你這兩根手指傷得可真是妙啊。”
梨花不解,疑惑道:“傷了手還妙?”
慕容錦轉(zhuǎn)頭看了看四周,湊到她耳邊道:“你這兩只手,若是有人與你磨鏡,豈不爽死。”
梨花一臉迷茫地看著她,慕容錦看著對方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沒來由地有點心虛,輕咳了一聲,“你難道就沒看過話本?”
說完想起對方不認(rèn)字,哦了一聲,“你不識字,哎,那你錯過了好多東西。”
梨花這才問道:“什么是磨鏡?”
慕容錦覺得自己正在玷污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有點不太想說,但又忍不住八卦,壓低聲音道:“磨鏡就是兩個女子相戀,她們歡好的時候就像是對著鏡子磨。”
梨花嚇了一跳,單單一句話就讓她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信息量。
原來這世上還有別的女子相互喜歡,她們還可以進(jìn)行歡好。
“那跟我兩個腫的手指有什么關(guān)系?”
慕容錦看著眼前的好奇寶寶,不得不發(fā)揮傳道授業(yè)解惑的精神,諄諄教導(dǎo):“做那事的時候不僅可磨,還可以用手代替。”
說完手上悄悄做了個動作。
遲鈍的梨花終于如同一只受驚嚇了的兔子一般跳了起來,兩只耳朵也迅速變紅,再結(jié)合以前在村子里不小心看到的東西,總算是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吞吞吐吐道:“你……你怎么知道這么多的東西?”
“都跟你說了,話本,畫本,你以為那些大家閨秀就真的如同表面看的那么一本正經(jīng),姐姐妹妹間不得有些點私密的話題,再說了我這些年隨著我爹走南闖北,見到的可比你想到的要多得多了。不過你那位董姐姐嫁人了,不然依你那么喜歡她的樣子,倒是可以跟她試一試。”
梨花心頭一震,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別胡說——”
說著,腦子里卻回放著昨晚抱著董蕓的那一個動作,豈不是跟剛剛慕容錦說的那什么磨——什么的……心突突地跳了起來,連小臉蛋都是燙呼呼的。
慕容錦見她這小模樣,意味深長地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咱們的梨花——腦子里不干凈了!”
梨花一聽,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蹦了起來,去追打慕容錦,慕容錦又豈會站在原地等她來打,意識到不對勁早就笑著跑開了。
兩人追逐打鬧了一會兒,慕容錦一邊跑一邊笑,笑得肚子有點疼,趕緊做出停下的動作道:“行了行了,我體力不及你,再打下來咱倆怕是要同歸于盡了,你還想不想解決問題?咱們言歸正傳,那伙賊人,不能那么便宜就放過他們。”
梨花聽她這么一說,這才停了下來,“你想怎么樣?”
“硬碰硬肯定行不通,但我們可以智取,就跟你當(dāng)日那樣。這幾天我先想辦法摸清那伙人的底細(xì)和背后的勢力,到時候非得給他們一個教訓(xùn)不可。要是讓他們繼續(xù)霸著路子,百姓還如何行路,咱家鏢局的貨也不好進(jìn)出。”
梨花聽到慕容錦愿意出這個頭,也稍微放下心來,盡心盡力地陪著她練了一上午,結(jié)束后去醫(yī)館看了下手指,聽大夫說沒事,她這才松了一口氣,算是完成了董姐姐指派的任務(wù)。
正準(zhǔn)備離開時,見有人背著草藥上門問大夫是否收購。
腦中頓時閃過一絲靈光,自己身上不是恰好有一個強大的尋物系統(tǒng)嗎,這個系統(tǒng)可以幫她識別山中的珍貴草藥。
與那些需要設(shè)置陷阱搏殺的獵物不同,草藥只需找到后直接挖掘即可,輕松又簡單。
以前她總是想著狩獵,一來是民以食為天,那時候一心只想著果腹,只有打獵才能滿足口腹之欲;二來她又不認(rèn)識草藥,因此壓根就沒往這方面想過。
于是上前詢問大夫都收購什么草藥,大夫見她面孔稚嫩,不太想理她,隨便說了幾樣品種就將她打發(fā)走。她也不惱,直接讓系統(tǒng)掃描店里面的藥箱子。
她問系統(tǒng):“藥店里的這些藥都是經(jīng)過處理的,你能認(rèn)出它們原本的模樣嗎?”
系統(tǒng)嘿嘿一笑:“那你可真是小看我了。我這里記錄著地球上百分之九十的藥物植物資料,從種子到發(fā)芽、開花、結(jié)籽再到曬干,每一個階段都一清二楚。”
梨花頓時雙眼放光,“周邊幾個藥店,你也一并掃吧,可別漏了。”
于是乎,在回家的路上,按照系統(tǒng)的指示連跑了幾個山頭,直接抱著十幾種藥材滿載而歸,其中既有普通的草藥也有珍貴的藥材,收獲頗豐。
唯一讓人掃興的是,路上那伙賊人依然還在那兒,囂張跋扈,路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躲避著他們,要是不小心被他們逮到,輕則被搶走財物,重則不僅財物被搶還要挨一頓毒打,幾日下來周邊道路上走動的人愈發(fā)少了許多。
回到家后,梨花將那些藥材一股腦兒交給熊氏,便匆匆出門往曾家去了。
院子的門白天是開著的,她徑直入內(nèi)。
屋里董蕓正在納鞋底,不到巴掌大的鞋子一看就是給芙寶做的。
芙寶抱著布老虎圍在母親身邊跑來跑去,嘴里哇嗚哇嗚叫著,聽到腳步聲,轉(zhuǎn)過頭來一看是梨花,咦了一聲笑了起來,張開雙臂蹬蹬蹬地朝門口跑來。
梨花一把將她抱起,道:“想梨花了嗎?”
“想了!”芙寶用力地點頭,“昨天都沒能和梨花說話呢。”
“今天咱們可以說個夠了。”梨花捏了捏她的小臉蛋,走進(jìn)堂屋,見她對布老虎愛不釋手,問道:“喜歡嗎?”
“喜歡!好看!”芙寶笑瞇瞇地說道,“因為是梨花送的,就更喜歡了。”
這樣的小姑娘,那么直白又熱烈的喜歡,怎能不讓人丟盔卸甲,讓人恨不得把整個世界都給她,梨花捧著她的小臉蛋道:“下次再送你別的玩具。”
這時,一旁的董蕓冷不丁地來了一句:“你就這么慣著她吧。”
梨花自一進(jìn)門,就沒和董蕓搭過一句話,可一路走回來,心里想的全是身邊這個女人,只是經(jīng)歷昨晚的那事,還有慕容錦早上說的那些,進(jìn)了屋后越發(fā)不敢看她,還好有個芙寶在,否則她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聽到她主動跟自己搭話,心也跟著撲通撲通亂跳,強裝鎮(zhèn)定道:“這哪兒是慣呢,誰家小孩沒有一兩件玩具。”
就算是杏花和二牛,如今她有錢了,也會時不時給他們帶禮物,但最疼愛的,當(dāng)然是芙寶小寶貝了。
董蕓看著她抱著女兒逗弄,也一直不敢轉(zhuǎn)身看自己,那發(fā)紅的小耳朵早就泄露了她的心思,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翹了翹。
梨花想起昨晚她交代的,顫顫伸出右手道:“……我今早去看了大夫,說沒事,兩天就好了。”
她的乖巧聽話和討好讓董蕓心里十分受用,但嘴上卻依然沒好氣地說道:“看你以后還不知輕重。”
梨花咬著唇,眼睛這才敢偷偷地瞟著她,總覺得她如今的每一個表情和神態(tài),都那么地不一樣了,具體哪里不一樣,又說不出來。
但不管哪個表情,哪種語調(diào),無一不撩得她心里發(fā)癢。
而懷里的芙寶卻不安分,抬起了她的手,看著兩根又紅又腫的手指,哇了一聲道:“像兩根大大的香腸。”說著就把那手往嘴邊送,想要咬上一口。
梨花趕忙將手抬高,笑道:“看來有人想吃香腸了是不是,等過年了咱去逮一頭豬回來,讓熊奶奶給芙寶包大香腸好不好。”
芙寶拍手連連叫好。
董蕓道:“如今你手都這樣了,就先不去陪練了吧?”
梨花點了點頭:“正想跟你說呢,這幾天告假了。”
說著將自己救下夏尋雁的經(jīng)過以及村子外頭賊人往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我估摸著這些人可能會進(jìn)村,這幾天我在我們家后邊靠近半山腰那兒挖了個洞,到時候真有人來了你帶著芙寶也一起躲進(jìn)去。”
賊人如今都猖狂到這個地步了,不得不防。
董蕓聽著眼前這個小自己好幾歲的女孩輕聲叮囑著,眼中眸光閃動。
自五姑姑以后,很久以來就再沒人像這樣為自己打點了,如今多了一個事事將自己放在首位的人,董蕓心里免不了有些感動,一感動,就忍不住想要縱容自己向?qū)Ψ结尫鸥嗟那橐狻?br />
但她同樣知道,年輕的心經(jīng)不起一絲的縱容,哪怕只是一個如水的眼神,都能燎原,一旦過火,屆時將退無可退,想到這兒,又壓了壓那顆騷動的心,輕聲道:“好,有勞了。”
梨花見她低下頭去,雖然心里還想聽她多說幾句柔軟的話,可到底還是不敢造次,如今這樣,已經(jīng)是曾經(jīng)的夢寐以求了,不能太貪心,她告誡著自己。
她給,自己就要,她若不給,也沒關(guān)系,守著她們母女二人就是了。
心里有了章程,臉上的失落終于褪去,逗著芙寶玩了一會兒,這才告辭歸家。
……
熊氏這會兒剛剛把她挖來的草藥清洗干凈一一晾曬,見她回來,忍不住問道:“丫頭,我看這些人參好似都有些年份,你是怎么挖到的?”
梨花難得調(diào)皮:“山人自有妙計。”
熊氏瞪了她一眼:“神神叨叨的,對了,你董姐姐昨天急匆匆回去,沒什么事吧。”
梨花微微一愣,呃了一聲回道:“哦,沒事,昨晚芙寶拉肚子了。”
熊氏聽了這話,自言自語道:“我就說嘛,平時這小丫頭一來就不想走,昨天怎么才待了一會兒就急著回去——這孩子,咱家也有茅廁,非得回去上,跟她娘一樣嬌貴。”
梨花心虛地笑了笑,“小孩子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的,哪能說得準(zhǔn)。”
“怪不得她娘冷著一張臉,都是這孩子給鬧的。”
梨花聞言,回憶起昨晚上董蕓的臉色,心里一會兒松一會兒緊的。董姐姐對自己……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沒有意思,否則昨夜怎會如此失態(tài),可她那樣的身份,做事豈能全由著自個兒。自己雖然不受父母約束,但如今年紀(jì)漸長,再過兩年,也少不了要被催促安排,如果不未雨綢繆,必定也是處處受制。
“對了,劉家劉老四的媳婦今晨沒了。”熊氏道。
“劉老四?劉有鐵,哦,怪不得我回來的時候聽到劉家那邊鬧嗡嗡的。”梨花對劉家人沒什么印象,以前不知道是一家人的時候,劉家人看著她們家如螻蟻,后來知道孩子調(diào)包的事,又視她們家跟禍水似的,不管誰沒了,都跟她沒什么大關(guān)系。
“說是得了癆病給咳死的,才二十多歲,可惜了,下邊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呢。”
梨花本就大條,又慢半拍,對于沒有感情的人她實在沒辦法給予太多同情和關(guān)注,只是慢吞吞回道:“他們家不缺銀子,又有下人伺候,不勞咱們費心,我只愿著他們家這輩子不要挨著咱們家就行。”
熊氏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外面的人都以為咱們家巴不得要跟他們劉家攀上關(guān)系呢,要是聽到你這話怕是要驚掉下巴了。”
梨花也笑了:“咱家現(xiàn)在有吃有住啥都不缺,才不愿意跟一家子心眼多的人攪和在一起。”
娘倆聊了一會兒,梨花又扛著鋤頭轉(zhuǎn)身去了后山。
晚上,大根和熊氏說起了劉家的事,“劉家覺得老四媳婦年紀(jì)輕輕就死了,不吉利,又怕影響劉有鐵續(xù)弦,沒想大辦,草草了事了。”
熊氏嗤了一聲:“媳婦才剛死就想著續(xù)弦,什么德行。”
“這有啥奇怪,隔壁村有戶人家,媳婦死了三個月就續(xù)上了。”
“你們男人真是說娶就娶,怎的卻要為女人立牌坊,真是好笑。”
大根一聽趕忙討好道:“這世道是這樣,又不是我說了算,不過聽說劉有鐵相中了芙寶他娘,私底下想找人幫說親,成了回頭過了仨月就辦喜事。”
熊氏聽到這話,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口中道:“什么?不行!”
大根拉著她的手臂道:“你怎么一驚一乍的,雖然我也看不慣劉有鐵那德行,但他也不過才二十五歲,芙寶娘也二十出頭,不至于差太多,劉家家大業(yè)大,咱…娘又寵愛老四,她嫁過去至少衣食無憂,再說了,有這么一大家子庇護(hù),也不怕宵小侵?jǐn)_,不是一舉兩得嘛。而且芙寶娘年紀(jì)輕輕,難道真要守一輩子的寡?”
“這有什么不行,芙寶娘先前就說了,這輩子不嫁,人曾奶也是這個意思。”
“先前說是先前時候的事,這都兩年過去了,她還是不是先前那個意思誰也不知道,女人守寡也是苦,你剛剛還不是抱怨說給女人立牌坊不公?再說了萬一劉家那邊給的聘禮高,你說曾婆子那么個見錢眼開一個人,能不答應(yīng)嘛。”
熊氏踢了大根一腿道:“不行,芙寶娘可以再嫁,也決計不是嫁劉家人,那玉一般的人,哪里是劉老四能配得上的,梨花也不答應(yīng)。”
“關(guān)咱閨女什么事?”
“梨花不喜歡劉家人,更討厭劉老四,她跟董蕓交好,你說她能答應(yīng)?”
大根笑了:“這是大人的事,她一個小姑娘家家又不能做主,瞎摻和什么。”
熊氏聽到這話,轉(zhuǎn)身用力扭著他的耳朵道:“好你個大根,虧你也能說得出這話來,你想想你這個家這個房子是怎么來的,你吃的肉花的銀子是怎么來的,沒有你閨女你現(xiàn)在什么也不是,你說她能不能做主。”
大根痛得吸了一口氣,趕忙討?zhàn)垼骸拔耶?dāng)然不是說咱閨女不經(jīng)事,在咱家絕對是咱閨女說了算,可在外頭人家聽不聽她的,芙寶她娘聽不聽她的——”
“這就不用你瞎操心了,你要是在外頭,聽到有人亂把芙寶娘跟劉有鐵那不知羞的扯一塊,好歹也要敲打一下,不要壞了別人名聲。”
大根趕忙應(yīng)了下來。
第58章 認(rèn)字
熊氏和大根之間的對話梨花并不知道, 雖說系統(tǒng)可以監(jiān)聽周邊的動靜,可這也涉及大量的運算,而且并不是什么話都值得去聽。
這兩天她沒去城里, 在家老老實實地挖洞,到了第三天算是把洞挖好了, 能容納四五個人,上邊用草皮子和灌叢偽裝著,根本就看不出來下邊藏了人。
看到村口還沒動靜, 于是決定去城里看看,先前慕容錦說要查一查這伙人, 也不知道有沒有查出什么東西來, 還有她娘曬的這些草藥, 這兩天日頭不錯,水分都給曬掉了一些,但是有些藥不宜曬得太干,也得趕緊處理掉。
交代二牛和杏花他們留意村口動靜后,把這些藥材往背簍里一裝,出門去了。
她沒直接進(jìn)城, 那些藥店老板總因她年紀(jì)小而輕視她,這些藥草需要找個懂行的人幫忙才能賣出好價錢。不用多說, 這事當(dāng)然非她大舅伯熊老大不可,這些年姥爺在城里看病,對藥店最熟的就數(shù)他們父子幾個。
到了上羊村, 熊家人見她來,個個笑得見牙不見眼, 得虧這丫頭,連帶他們家如今也過上了好日子, 熊老漢氣色看著也好了一些,家里正在加蓋兩間新房子。
梨花道:“姥爺建房子咋不叫我爹來幫忙?”
熊老漢捋了捋胡子說道:“家里這么多人,哪里用得上你爹。我聽說你們村在建學(xué)堂,大根不得去幫忙?”
梨花點頭回答:“是啊,爹和大牛都去幫忙了,等到時候?qū)W堂建成了,請到了先生,大牛他們也能去認(rèn)幾個字。”
熊老漢眼中的羨慕止也止不住:“我們村是沒這個福分了,哎,一輩子這么過來了,不認(rèn)字也就不認(rèn)字吧。”
熊老大得知梨花的來意后,翻了翻背簍里的藥材,雙眼放光。梨花說:“大舅,你看看哪些是姥爺能用的就留下來,剩下的再拿去賣。”
熊老大卻搖了搖頭:“你姥爺?shù)牟〔皇窃劫F的藥就越好,得聽大夫的,否則虛不受補。”
梨花無法:“那姥爺以后需要什么藥您跟我說,我回頭挖到了就送過來。”
熊老大連忙說好,也不敢耽擱,帶著外甥女就直奔縣城。
果然有熟人就是好辦事,到了縣城后,熊老大熟門熟路地帶著梨花來到一家名為“濟(jì)世堂”的藥店,藥店的老板見梨花這一筐子藥喜不自勝,給的價格也是合理,普通的人參一斤十二三兩,而梨花這里一根十年份的人參對方也直接給了三十兩,整筐藥材加起來一共賣了一百一十兩銀子。
外頭的這些山頭常被采藥人踏足,想尋到珍貴藥材也相對較難,梨花這次能得這些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但若是能進(jìn)入深山,那里的寶貝才多。
臨別時藥店老板親自送他們出門,并叮囑梨花以后有藥材直接往他店里送,決計會給她個好價錢。
梨花走了一遭認(rèn)了地兒,就不愁下次來不知道去哪里賣藥了。
出門后將十兩的零頭給了熊老大,熊老大推辭不要,“我就領(lǐng)你來認(rèn)個地兒,要什么銀子,再說了,先前那熊瞎子,我又觍著臉拿了五十兩,家里如今不缺錢,不能拿了。”
“大舅伯您就拿著吧,若不是您,我拿去別處賣也未必能賣到這個價,況且我下次就自己來了,您也掙不上這份錢了。”
大街上的推來推去不像話,熊老大只能又厚著臉皮拿了。
二人道別后,梨花馬不停蹄地直奔鏢局。
慕容錦一見她,臉上一喜:“我正打算去你們村子里找你呢。”
“出什么事了嗎?”
“綁架夏姑娘的那伙人,我們已經(jīng)查到了些底細(xì),”慕容錦道,“這些人是晉陽縣與松林縣交界處白虎崖山上的土匪,前幾年這些人在山下建立的一處山莊,就叫白虎山莊,山寨里的土匪搖身一變,成了山莊的人,不再以打家劫舍為生,而是搞起了賭博妓院開當(dāng)鋪等行當(dāng),把自己給洗了個干干凈凈。”
梨花聽后,沒好氣道:“這些生意又哪里干凈了?不過是換種方式繼續(xù)殺人,以前是直接持刀捅,現(xiàn)在倒是學(xué)會用別的手段來把人逼死了。”
慕容錦認(rèn)同:“確實如此,實屬可惡!”
梨花盯著她問:“那你有什么打算嗎?”
慕容錦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有,我們來個圍魏救趙!”
梨花有些不解地看著她。慕容錦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得多讀讀書了,不然以后咱們都沒法愉快地聊天了。”
梨花耳朵一紅,以前她覺得不認(rèn)字也無所謂,反正天底下那么多人目不識丁,多自己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可自從知道董姐姐夏姑娘她們都識字,還有眼前的慕容錦也是,就越發(fā)為自己的不認(rèn)字感到窘迫。
“白虎山莊目前是靠金鳳樓和南市賭坊這兩個生意作為主要進(jìn)項,只要我們挫了其中一個,必定會讓他們將注意力集中到晉陽城里,至于你們村子附近的那個小案子,也很快就會不了了之。”慕容錦道,“這就叫做圍金鳳或賭坊救大柳樹村,這么說你可明白?”
梨花恍然大悟:“明白了!”
慕容錦滿意地點了點頭:“只要我們在晉陽城里搞出足夠大的動靜,讓他們損失越慘重,就不怕他們不來。”
“不如從金鳳樓入手吧。”梨花提議。
慕容錦看著她:“為什么挑金鳳樓?”
“賭場里都是亡命之徒,而且那里打手眾多,我們去了恐怕討不到好處。更何況賭徒們可能還不樂意我們破壞他們的‘樂趣’;但金鳳樓不一樣,里邊的女子大多是被逼良為娼,一旦從金鳳樓下手,就天然多了一半的支持者。”
慕容錦看著她,笑道:“我先前算是說對了,你就是扮豬吃老虎的主兒。但要怎么搞,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嗎?”
梨花想了想:“金鳳樓靠的是姑娘們賺錢,沒有姑娘就不會有客人,只要我們將姑娘們都帶走,就能斷了他們的財路。”
慕容錦卻搖了搖頭:“賣身契在老鴇手里呢,就算你把人帶走了又能怎么樣?除非你把她們藏到山上去一輩子不下來。”
梨花自己就是被向婆子趁著昏迷按過賣身契手印,為此還損失了三十兩銀子,對于賣身契落入別人手中這件事可不要太抵觸,她恨恨道:“那就一把火燒了,賣身契連同那座金鳳樓全燒了,姑娘們也不用再回去,就算他們想重建金鳳樓也沒那么快,只要開一家就燒一家,到底是他們建得快還是咱們燒得快!”
慕容錦聞言大喜,“好啊,火攻好,又能制造混亂場面,又能掩蓋痕跡。今天你先別急著回去,等晚點我們喬裝打扮一番,我?guī)闳?#8204;金鳳樓探探路了解一下里面的布局,等后日我爹出城走鏢的時候我們就動手!”
……
城門在戌時五刻準(zhǔn)時關(guān)閉,梨花趕在最后一刻匆匆出城,等她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擦黑。
家里吃過飯了,灶上溫著給她留的飯。
晚上煮的是豬肉燜豆角,蓋在米飯上,油花和湯汁滲進(jìn)米飯里,每一口都帶著鍋巴的酥脆,美味得讓人停不下來。梨花一如既往地狼吞虎咽,兩大碗米飯下肚,盤子也被她刮得干干凈凈,仿佛連一絲油星都不肯放過。
這幾天她忙著挖洞搞這搞那,也沒什么時間認(rèn)字,想到之前和夏尋雁說的要領(lǐng)罰的事,匆匆吃完飯后,便去了房間。
夏尋雁正在書桌前專注地書寫著什么,聽到門打開的聲音,抬起頭來見到是她,點了一下頭道:“回來了。”
在這個家里待了幾天,從杏花口中她也大概知道這一家子的主要分工,又得知這個家的生活條件是靠著梨花打獵而得以改善,于是對眼前這位少女欽佩的同時,也不得不降低了對她的學(xué)習(xí)要求。
卻不想梨花坐到書案跟前,伸出了兩個掌心沖著她道:“夏夫子,我是來領(lǐng)罰的。”
夏尋雁微微一愣,她從未見過如此主動領(lǐng)罰的學(xué)生,隨即笑了,“你何錯之有,為何領(lǐng)罰?”
梨花道:“領(lǐng)兩個罰,一個是第一次教書的時候中途我跑了,二個是今后怕是不能再跟夏夫子學(xué)習(xí)了。”
夏尋雁愣了一下,“前者事出有因,無須罰你,不過后者是指你不再跟我學(xué),還是以后就不認(rèn)字了?”
梨花老老實實回道:“是不跟夏夫子學(xué)了。”
“這是為何?”
“因為在夏夫子來之前,董姐姐說過要教我認(rèn)字,我答應(yīng)了。”
夏尋雁聽她提到董蕓,握著毛筆的手緊了緊,道:“既然當(dāng)初你答應(yīng)了她,為何后來我提出要教學(xué),你卻只字未提?是在權(quán)衡之后選擇其中你認(rèn)為最優(yōu)的一個嗎?”
梨花一聽趕忙搖頭:“不是的,我一向愚鈍,也不敢奢望能認(rèn)多少字,怎么敢去挑先生。”
“那這是為何?”夏尋雁緊緊地盯著她。
“是因為我愚鈍,我怕她嫌棄我笨,所以想跟著夏夫子先學(xué)一些,到時候等她教起我來,就不會覺得我那么笨了,也不會那么吃力了……”梨花說完,為自己這種幼稚的行為感到些許羞赧,又為可能暴露了自己對董蕓的在意微微不安。
夏尋雁聽到這話,臉色微變,道:“你就這般在意她?”
梨花聽她聲音異樣,抬起頭來,看著對方蒼白的臉色,問道:“夫子你還好吧?”
夏尋雁自知失態(tài),趕忙垂下眼眸,看著眼前的書頁,才發(fā)現(xiàn)上邊不知道什么時候滴下了好大一灘墨水,一圈圈地暈開了。
她搖了搖頭:“我沒事。”
隨即又抬起頭來,微微笑了笑:“不過是為了失去一位坦率純真的學(xué)生而心痛。”
梨花見她神色又恢復(fù)如常,輕輕舒了一口氣,她還挺擔(dān)心夏尋雁會說她什么,還好一切都挺順利。
夏尋雁又遲疑了一下才問道:“那位董娘子……她……”
其實這幾天杏花也常常在她跟前說起村里的一些事,說起芙寶的可愛,董蕓的美麗,她無數(shù)次想從姐妹二人口中得知那人的消息,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遇到你真是幸運。”
梨花笑了笑,“那夫子,我先不打擾你。”
“去吧。”夏尋雁溫聲回應(yīng),怔怔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后。
梨花出了門后,就去沐浴,出來想起今天賣草藥的錢還沒給熊氏,轉(zhuǎn)身拿了銀票就去了正屋。
熊氏聽說那些草藥居然賣了一百一兩,還給了十兩給大哥,笑得合不攏嘴,把銀票又塞回去給她道:“家里有銀子,你自個兒先拿著。”
梨花也不客氣,又把銀票收了起來。
剛要出門的時候,熊氏又叫住她,把前兩天晚上大根說的那事告訴了自己的傻女兒,問她要不要去探探董蕓的口風(fēng),若是董蕓愿意,她們就不攔著,若是不愿,就幫忙著點。
梨花聽完母親的話,一股氣就沖上了腦門,直咬牙關(guān)。
熊氏看著女兒這副樣子,就知道自己先前說的沒錯,但還是提醒道:“芙寶娘畢竟還年輕,你還是得先問問她,若她真是有意,你又去攪和,大家都不高興。”
梨花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蹬蹬蹬地就出門去了。
熊氏轉(zhuǎn)過頭,沒好氣地瞪了坐在床邊的丈夫一眼。
……
到的時候,董蕓剛好洗完碗,見到她來了,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子道:“來啦。”
屋里芙寶聽到母親在外邊與人交談的聲音,就知道是梨花來了,興高采烈地跑了出來,就往她身上撲。
梨花彎著腰將她抱起,腦子里卻想著母親剛剛說的那件事,胸口堵得不行,可當(dāng)著芙寶的面她又問不出來,憋得一張臉一陣青一陣白的。
天黑董蕓看得不真切,倒是芙寶先察覺到了梨花的不同尋常,她伸出小手扯了扯梨花的嘴角,想讓梨花笑一個。
董蕓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問道:“怎么了?不開心?”
梨花悶悶地嗯了一聲。
董蕓冰雪聰明,結(jié)合下晌婆婆到西院這邊旁敲側(cè)擊的那一番,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過對方?jīng)]問出來,她也不想去強行解釋什么,默默收拾著灶臺。
梨花看著她側(cè)著身子擦拭著臺面,蜿蜒的曲線在油燈的映照下,一抬手一投足都被放大了投映到墻上。
原本是負(fù)氣而來,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她忙活了一陣子,一肚子的火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見對方擦拭完了要洗手,她又默默地走上前去,一手托著芙寶一手拿起木瓢給她舀水。
董蕓蹲了下去,背對著燭火,一張俏臉也隱在黑暗中,看不出臉上神情的變化。
洗完手后才抬起頭沖著梨花道:“今晚要開始認(rèn)字了吧?”
梨花點了點頭,原本今晚就是過來學(xué)習(xí)的,反倒被母親說的那個事給攪得心里難安。
“我今天忙了一天,一身汗,得先去洗洗,芙寶洗過了,你先帶著她進(jìn)屋玩。”
說著已經(jīng)自顧地解下頭上的發(fā)束,一頭烏黑的發(fā)絲如瀑布般散落下來,披在她的肩上,整個人瞬間增添了幾分嫵媚與風(fēng)韻。
梨花喉頭動了動,嗯了一聲,轉(zhuǎn)身先去院門口把門關(guān)上,這才抱著芙寶進(jìn)了房間。
陪著小家伙玩了好一會兒,董蕓那邊才姍姍進(jìn)屋,兩只手拿著布巾在擦拭著頭發(fā),因沐浴過后不再束起的那一處顯得尤為明顯,婀娜姿態(tài)和白日里端莊得體判若兩人。
梨花眼神在她脖子附近晃了一下,沒敢再往下看,低著頭又繼續(xù)和芙寶玩著。
董蕓旁若無人地打理著自己,窸窸窣窣弄了好一陣子,這才將一個小桌案放在竹榻上,自己坐到一邊,接著轉(zhuǎn)過頭來沖著芙寶道:“芙兒,梨花要開始念書了,不能再纏著她了哦。”
芙寶聞言,抬頭看著梨花,黑溜溜的眼睛又看了看母親,往梨花懷里靠了靠,道:“芙寶也要一起學(xué)念書。”
董蕓道:“你要是也一起,梨花怕是會分心。”
梨花一聽忙不迭道:“芙寶可以一起。”
董蕓笑了,眼底帶著些許的意味深長,也沒強行將二人分開,“學(xué)習(xí)的過程中不能插嘴不能亂動,芙寶能做到嗎?”
芙寶生怕被二人排擠在外,趕忙用力點頭。
梨花自董蕓進(jìn)屋后,一直覺得渾身燥熱,也不知是天氣熱還是自己內(nèi)心狂躁,先是去開了窗,隨后才抱著芙寶挪到了竹榻上,坐在桌子的另一邊。
董蕓早備好了書本,包括文房四寶均已備全,“那日我聽到你們那位女夫子也是用這本書開蒙,你都學(xué)到哪兒了?”
梨花頓時有些窘迫:“那晚才跟著念了一會兒你就到了,這幾天又都在忙也沒得學(xué),就只認(rèn)得前頭七八個字,后面也不記得了。”
董蕓笑了,“三四天認(rèn)得七八個字已經(jīng)是很厲害了!你還想怎樣子地聰明啊?”
梨花咬著唇,“你不許取笑我了。”
董蕓壓著嘴角,將調(diào)侃的話給咽了下去,“那我們從頭開始,先跟著我把第一個章節(jié)念兩遍,我再給你解釋每個詞語每個字的意思,然后咱們再開始練習(xí)書寫。”
梨花點頭。
只是當(dāng)兩人念完第二遍的時候,梨花的胳膊已經(jīng)變得沉甸甸的了,原來是某團(tuán)子實在受不了這枯燥的對話,又不能亂說話,趴著梨花的懷里就這么沉沉睡去。
二人哭笑不得,梨花下了木榻,將她抱到床上,細(xì)心蓋好小被子。
等她再坐回來的時候,董蕓已經(jīng)開始研墨。
她頓時有些局促起來。
她跟著夏夫子學(xué)了幾天,但還從未動手寫過字,這萬一寫不好……
董蕓恰巧抬起頭來,見她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不由得笑了。“怎么了?還沒開始寫呢,就怕了?”
這種忐忑就一直維持到了董蕓挪過來開始教她握筆的時候。
“這樣握筆,中指微微曲卷著頂著筆,食指搭在筆桿上……然后手腕微微用力,就這樣。”
董蕓將她的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擺好位置,卻不知道自己整個人已經(jīng)幾乎坐在對方的懷里了。
感受著手背上那蔥白修長手指的溫度,梨花握著筆桿的手有些顫抖,又不太敢用力,生怕寫錯了,就這么任由著對方的手指帶動著,一筆一畫地寫了下來。
寫完了一看,歪歪扭扭的,反正不好看。
“這是什么字?”她問道。
董蕓輕笑:“看吧,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rèn)識。”
梨花有些羞赧。
“……你的名字怎么寫?”她小聲地問道。
董蕓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你想寫我的名字?”
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讓梨花心中一悸,酥酥麻麻的。
她咬著唇,看著眼前的女人好看的側(cè)臉,目光灼灼。
腦海里同時閃過下晌慕容錦帶著自己去金鳳樓踩點時看到的那一幕幕。
還有那高亢的和急促的交織的聲音……
董蕓沒聽到她回話,又用肩膀頂了頂她。
可她已經(jīng)聽不到董蕓在說什么了,她在極力克制著將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握在手里的沖動。
而就在這時,剛才被她打開著的窗口突然吹來一陣風(fēng),原本搖曳的燭火被吹滅,整個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董蕓摸索著想起身去找火折子,才剛剛抬起臀,腰間那里就被一只手一把箍住,她猛地向后一倒,挨到一個溫?zé)岬膽牙铩?br />
今夜她衣衫單薄,一霎那間就能感受到身后那具年輕身體上兩節(jié)初生的筍尖,軟軟地抵在她的后背。
意識到這一點的董蕓呼吸一滯。
而腰間那雙手臂,力氣大得出奇,擒得她有點發(fā)疼。
她似乎預(yù)感到了什么,她分明可以阻止,可她咬著唇,卻沒有說出口。
外面的風(fēng)越刮越大,呼呼地拍打著窗戶。
曬完稻谷后,就很快進(jìn)入深秋了,晚上的天氣已經(jīng)開始泛起涼意。
梨花心跳得怦怦作響,她會不會呵斥自己。
黑暗中無法看到董蕓的表情讓她變得大膽。
腰腹上邊那只手,大拇指已經(jīng)感受到彈軟的邊緣,只要再上去一點,就能將其攏在其中。
她覬覦那里許久了。
夢里都在啃食。
懷里的人微微動了動,似乎這時候才想起要掙扎,梨花咬著牙抱著她的腰腹卻不肯放開,感覺到她在掰自己的手,于是看似順從地松了松,卻在右手上抬起的瞬間往上一移,蓋了上去。
她能感受到,女人的呼吸在一瞬間停住,隨后微微顫抖著,似乎也在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梨花低著頭用力抵住她的后腦,完完全全包攏住了她。
董蕓僵著身子抵著小桌案,勉強支撐著身子,卻感覺繞過自己身前的那只手在有意無意地揉了兩下,這一刻,所有力氣被抽空,整個人向后一靠,癱在那的懷里。
梨花挨著她的臉,手卻沒有拿開。
就這么抱著,感覺過了很久,又感覺只過了一瞬間,董蕓這才捉住那只作亂的手,輕聲道:“松手~”
梨花不敢不從,慢慢將手挪開,卻在撤走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女人倒吸了一口氣,帶著一絲的戰(zhàn)栗,一把捉住梨花的手,用力地掐著。
就這么緩了一會兒,董蕓這才直起身子,摸索著要去找火折子。
梨花啞著聲音道:“你坐著,火折子放哪兒,我去拿。”
董蕓這會兒身子軟得厲害,也不想動,說在床頭的柜子上。
梨花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黑暗,大抵能看得清家具的位置,下了榻,很快就摸來火折子,吹了吹點蠟燭,很快,屋里又恢復(fù)光亮。
生怕又要有風(fēng)吹進(jìn)來,她探著身子去把窗子關(guān)上,等再回到小案桌前,董蕓已經(jīng)正襟危坐地坐在那兒,但頭發(fā)微微凌亂,眼睛濕漉漉的,像是染上一層春色,美得不可方物。
但如今燭火點燃了,屋里亮堂堂的,她不敢再提剛才黑暗里發(fā)生的事,董蕓不想拿這些東西放到明面上來,她便不提。
她沒有因為剛剛黑暗里的事怒斥自己,已是萬幸。
但有件事卻不得不提。
“聽說劉——”
還沒說完,董蕓就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想聽到這個名字。”
梨花一聽,瞬間安心。
董蕓又嗔道:“你還要不要認(rèn)字了?”
梨花連連點頭:“要的。”
董蕓看著眼前少女乖巧的模樣,根本無法把她和剛剛黑暗里那個肆意妄為的人給聯(lián)系在一起,一想到剛剛那樣,手腳又忍不住發(fā)軟,幾乎連書本都翻不開。
“翻開第二頁,”董蕓不得張口指揮她。
再看著少女微微直起身子,伸手翻書,又討好地沖著自己一笑,她咬著唇,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第59章 金鳳樓
眼看時候不早, 董蕓便結(jié)束了今日的教學(xué)。
梨花有些依依不舍,但也只能依言起身,臨走的時候又止住腳步道:“后天我要去城里, 和慕容錦謀劃一些事,晚上不回來, 大后天才回。”
董蕓沒想到她會與自己說這些,兩人的關(guān)系,如今就是比之前多了一層曖昧, 但也還沒有達(dá)到要事無巨細(xì)相互匯報的地步。
也并非她冷漠,相反, 她曾經(jīng)也是一個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小女孩, 只是身邊的每一個人城府都如同深淵一般深不可測, 從來沒有人會跟她交代要做什么,或者解釋為什么要這么做,就連那個人,明明背后有難言之隱,可也從未想過要對她言明。
她失望過,但久而久之, 也學(xué)會了不再多問。
可眼前的傻姑娘,只因為抱過她兩次, 就開始跟她交代行蹤,她心間微動,生出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但也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梨花見她并未細(xì)問,嘴唇微微抿了抿, 似乎有些失望,還是補充道:“我不在的時候, 你要多留意一下周邊,有什么不對就往我家里去,和夫子一起躲到山洞里,我弟弟妹妹們都是你的眼線。”
董蕓心里一暖,柔聲道:“好,我會留心的。”
梨花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
十一月初八,梨花和往日一大早就往城里去,二十多里之外的她也想不到,自己才離開不久,原本一直在大路邊上徘徊的那伙賊人收到上頭的命令,開始三五人一組往各個村子里去,大有不找到那名女子和兇手誓不罷休的勢頭。
大柳樹村也迎來了五名不速之客,這些人一進(jìn)村就挨家挨戶地進(jìn)行盤問,是否見過有陌生女子在村里出現(xiàn)。
如今時局混亂,各地皆不太平,官匪勾結(jié)比比皆是,無人能管,無人敢管,這些人愈發(fā)地肆無忌憚。
村民對這些手持大刀的大漢皆是忌憚不已,紛紛搖頭表示沒有見過,家有年輕姑娘的也躲躲藏藏閉戶不出,免得被賊人看上,惹來災(zāi)禍。
曾廣進(jìn)幾日前已經(jīng)回學(xué)堂念書,董蕓早在賊人進(jìn)村的第一時間接到大牛的通知,去了梨花新挖好的坑洞,芙寶年紀(jì)小無人惦記,又不愿待在封閉的空間里,只能丟在外頭由曾婆子帶著。
然而,當(dāng)董蕓推開那扇隱蔽的草門時,萬萬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張熟悉的臉。
夏尋雁見她愣在洞口,緩緩地站起身來,嘴角掛著一絲凄涼的自嘲:“是我,沒想到吧。”
董蕓一言未發(fā),將門掩上,自己尋了木榻背對著對方躺下來,闔眼遮住通紅的眼睛,沒有理會對方。
山洞雖小,但梨花卻備足了各種用具,一張木榻、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或坐或躺皆可。
夏尋雁坐在桌邊,姿態(tài)端莊筆直,衣袖下邊卻是緊握著的拳頭。
就這樣僵持了大半天,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最終還是夏尋雁打破了沉默,“芙寶……當(dāng)真是你的孩子嗎?”
董蕓聽到這話,一股無名的怒火從心中躥起,她猛地轉(zhuǎn)過頭來,眼底閃爍著冰冷的寒意:“怎么?我是什么了不得的女人,不能生孩子嗎?連你這種口口聲聲說要修行的女人都能再入世嫁人,我為什么就不能生孩子!”
夏尋雁臉上露出難堪之色,低下頭去,洞內(nèi)又陷入一陣安靜。
……
入村的五人組挨家挨戶地打探陌生女人的下落,每到一家,皆是兩人守門三人進(jìn)屋翻箱倒柜,每到一戶,雞犬不寧,村民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作亂。
直到進(jìn)了向家,領(lǐng)頭的刀疤看著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一臉譏諷,“又見面了,上次你們不知好歹,賠了夫人又折兵,這次最好放聰明點,別又腦子進(jìn)水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向婆子正是那次和這群人打交道賣了梨花之后就各種不走運,如今見到這些人就如同見到瘟神一般,縮在角落里不出聲。
向老漢無奈地嘆了口氣,佝僂著肩膀說道:“幾位好漢想問什么就問吧,我們知道什么就說什么。”
刀疤哼道:“倒還識抬舉,我問你們,這五日以來,你們村里可有陌生人出現(xiàn)?其中有個女人,長得漂亮的,跟天仙一般?”
向老漢搖了搖頭,回答道:“這幾天村里沒見過什么眼生的女人。”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多月前被梨花揍得還下不了床的向大郎突然插嘴道:“陌生的漂亮女人沒有,但漂亮的女人倒有一個!”
向婆子一聽就知道孫子在打什么主意,她下意識地罵道:“你這渾貨,又在胡說什么!”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敢再招惹村里的那些人,尤其是村尾那兩家人,但凡是與這兩家人招惹上,都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可自己這個孫子不論吃了多少虧受了多少教訓(xùn),卻仍屢屢不長記性,如今明明閉緊嘴巴這事就算是過去了,可他卻偏偏又跳了出來。
一旁的周氏聽到兒子這么說,想到曾婆子那日在家門口罵了整整一天,再看自家兒子躺了床上快兩個月,皆是拜那寡婦和梨花那蠢貨所賜,立馬接過話題道:“可不是,只要是漂亮的,管她的陌生的還是不陌生的!”
刀疤等人一聽,眼前皆是一亮。
“我倒不信你們大柳樹村還有什么樣的女人,也能稱得上仙子一般的人物,待我去看了,若是不美,定要再讓你幾個月下不來床。”
向婆子等人又驚又恐,向大郎卻陰狠笑道:“若不是勝過仙子,我甘愿去死。”
刀疤哈哈大笑,立即帶人徑直往村尾曾家而去。
向婆子看著幾人的背影,臉色煞白,埋怨道:“你做什么又要提這么一嘴,若是梨花那死丫頭回來知道是你挑起的事,發(fā)起瘋來,不得把你給的打死。”
向大郎惡狠狠道:“那個賤人把我打成這個樣子我憑什么要讓她好過?她不是看重那個寡婦嗎?我倒要看看這次她要怎么救她!最好讓這伙人把那兩家子全都打死,把那個董寡婦給擄了去賣到窯子里,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向老漢嘆了口氣,提著旱煙袋子蹲到門邊又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
大房三房面色各異,皆是心懷忐忑。
向有才道:“你最好祈禱著事情不要鬧大,別牽連到我們大房,否則不用外邊的人動手,我第一個就收拾你。”
向老二不滿地看著向有才道:“你姓向,怎么總向著外人,你以為你又干凈到哪里去,殺父弒母的狗東西,你何嘗不是跟老三一樣,孬事自己不愿沾手,都是拿兒子出去頂包,卻還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呸!我們的血要是臟的那你也一樣臟!”
向老三一聽,不樂意了,“你罵你的,干什么又要把我扯進(jìn)去。”
向老漢聽著這些對話,心煩不已,大聲喝道:“夠了!”
幾兄弟互相瞪了一眼,臉上皆是不爽,最后各自悻悻離去。
……
出了門的那伙人,直奔曾家,卻發(fā)現(xiàn)院門緊閉。
敲了好一會兒門,才有個婆子帶著個娃娃慢吞吞地走了出來,警惕地問道:“你們要找誰?”
刀疤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個娃娃是芙寶,他冷笑一聲,“喲,我當(dāng)是誰呢,這不是幾個月前買走那個死丫頭的小娃娃嗎?原來是你們這一家啊。”
曾婆子見這群人來者不善,心里不由得一緊,但卻也不露怯,“你們要是沒事,我老婆子可要干活去了。”說著就作勢要關(guān)門。
刀疤冷哼一聲:“你去干活可以,但我們要找這娃娃的娘,我們懷疑她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曾婆子沒好氣道:“你們要找的是陌生的女人,跟我兒媳有什么關(guān)系?她這幾年來天天都在村子里,哪兒都沒去過,怎么可能是你們要找的人?”
“是不是,得讓我們看了才算。”刀疤臉不耐煩地說道。
就在這時,大根夫婦和大牛等人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大根上前擋在曾婆子的面前道:“你們要找的是陌生人,這里都是我們村子里的鄉(xiāng)親,沒有你們要找的人。”
刀疤男看著人高馬大的大根和大牛,語氣稍微收斂了一些:“我說了,是不是得讓我們看一眼,如果不是,我們立刻就走。”
熊氏認(rèn)得出來這幾人就是幾個月以前來把女兒捉走的那幾個,分外眼紅,語氣也是十分不善,道:“寡婦最忌與外男相見,更何況整個村子的人都能證明她不是你們要找的那人,你們要是不信,把村正找來問就是了,你們這樣苦苦相逼,莫不是想像那日帶走我女兒一樣,也想要把人給逼死不成?”
刀疤男一聽這話,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我現(xiàn)在只想見那個寡婦,跟你沒關(guān)系,你在這里鬧騰什么?再胡鬧下去,就別怪我們兄弟幾個不客氣了!”
“你們要見的寡婦是我女兒的救命恩人!”熊氏毫不退縮地回道,“要不是她,我女兒現(xiàn)在還不知道被你們給賣到哪里去了!既然你們幾個月前來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在這里了,那你們找的那個三四天前來的陌生女子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明明就是你們欺人太甚!是要把整個村子的人都逼死了才高興吧!”
說話間,已經(jīng)有數(shù)個村民圍了過來,指指點點。
刀疤男被熊氏懟得啞口無言,心里雖然惱火,但看著一旁虎視眈眈的大根和其他村民,他只得強壓下心中的怒氣。
“臭娘們,你有種,”沖著幾個手下?lián)]了揮手,“走——”
……
晉陽城。
天擦黑的時候,幾人開始行動。
參與進(jìn)來的還有鏢局的兩個小伙計林木和許石,二人自小和慕容錦一起長大,都是信得過的人。
這兩個小伙計換上了特意準(zhǔn)備的綢緞衣裳,粘上假胡子,搖身一變成了風(fēng)度翩翩的公子哥,大搖大擺地踏入了金鳳樓的大門。
梨花偽裝成隨從,緊隨其后。
慕容錦則在外圍接應(yīng)。
金鳳樓內(nèi),人潮涌動,嬉戲叫罵靡靡之音不絕于耳。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為幾人的行動提供了極好的掩護(hù)。
梨花身懷系統(tǒng),如同魚入大海,輕松自如地在人群中穿梭,遇到樓內(nèi)的龜奴打手,提前避開就是。
昨日探路時,幾人已經(jīng)搞清楚金鳳樓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圖,包括那老鴇的房間位置。
慕容錦幾人認(rèn)定姑娘們的賣身契就在老鴇的房間里,而這里就是今晚她們著重關(guān)注的地方。
不過只有梨花知道,老鴇的房間里面,除了賣身契,還藏有一萬多兩的銀票,另有三箱白銀,其他珠寶若干。
按照原計劃,他們只需一把火燒了這房間,任務(wù)就算完成了一半。
但梨花卻對那一萬多兩銀票念念不忘。銀子重?zé)o法帶走,可銀票卻方便攜帶,若是就這么一把火燒了,豈不是暴殄天物?
然而老鴇的屋子卻是金鳳樓防備最為森嚴(yán)的地方,門上不僅掛著一把明晃晃的大鎖,外邊還有兩個壯漢嚴(yán)加看守,要從這間密不透風(fēng)的屋子里拿到銀票,著實是個棘手的問題。
想要拿到銀票,她就得先從老鴇身上拿到鑰匙,并搞定兩名壯漢,才能進(jìn)入房間。
老鴇的鑰匙掛在身上,向來都不離身,兩個壯漢身上肌肉鼓鼓的,要打起來著實要費一番功夫。
梨花不敢節(jié)外生枝,只得按照計劃拿出火折子點火。
金鳳樓有個慣例,每天晚上卯時三刻都會有一場精彩絕倫的演出,而梨花他們,正是選定了這最引人入勝、觀眾如癡如醉的時刻動手。
金鳳樓以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為主,里面又布滿了簾子和布幔,一旦起火,火勢將迅速蔓延。
隨著樓下一片好聲響起,火光按照原計劃燃起,樓里的伙計很快就發(fā)現(xiàn)著火了了,趕忙組織人手救火,不想火源卻不止一處,而且還在不斷增多,眾人搶救不及,火勢瞬間就連成了一片。
樓里頓時亂作一團(tuán),打手們一邊救火,一邊四處搜尋縱火者的蹤跡。
梨花沒有按照原計劃立即撤退,躲在角落裝作受驚的模樣縮成一團(tuán),身體瑟瑟發(fā)抖,雙眼卻如鷹隼般銳利,緊緊盯著不遠(yuǎn)處老鴇的房間。
過往的人們在尖叫聲中四處逃命,每個人都只顧著自己逃生,無人注意到這個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的她。
果然不出所料,那老鴇眼見火勢越來越大,已然無法搶救,只得命令兩名壯漢的護(hù)送她逆行而上,直奔三樓。為的正是房間里一萬多兩的銀票和那些價值連城的賣身契,這些都是她的命根子,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樓梯上已是人滿為患,眾人擠壓成一團(tuán),哭爹喊娘著爭先恐后地往下逃。
老鴇借助龐大的體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到三樓,直奔自己的房間。而那兩名守門的壯漢早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見到老鴇終于趕來,松了一口氣催促道:“快開門!火勢很快就要蔓延到這里了!再晚一會兒別說銀子了,連人都走不了了!”
老鴇慌慌張張地從脖子上取下鑰匙,但手抖得厲害,鑰匙怎么也捅不進(jìn)鎖眼里。一旁的大漢再也等不及了,他一把搶過插了進(jìn)去。
門“吱呀”一聲開了,老鴇趕忙指揮著四個壯漢趕緊搬銀子,她自己則直奔那個藏著銀票和賣身契的小箱子。
她哆哆嗦嗦地打開箱子,將一大包東西往懷里一塞,將原本已經(jīng)豐碩無比的胸口塞得鼓鼓囊囊的仿佛隨時都會爆開一般,這才急急忙忙往外跑。
四個壯漢每人扛著一個沉甸甸的箱子緊隨其后,很快就和人群擠在一塊。
而就在此時躲在角落里的黑影終于動了,她混入慌亂的人群中,借著眾人的推搡之力逐漸靠近了老鴇。
老鴇等人罵罵咧咧,催著前面的快點走,殊不知一樓樓梯處不知被何人橫了個大柜子,堵住了去路,這才使得原本早該得以疏散的人群一直擠在二樓樓梯處。
幾十人擠在一處,很快就發(fā)生沖突,男男女女們混在一起你推我搡場面一度混亂。扛著銀箱子的壯漢們各懷鬼胎——要是趁亂將銀子扛走遠(yuǎn)走高飛,去別的地方隱姓埋名,那這輩子也值了!
老鴇心里七上八下的,既要提防著漢子們扛著銀子跑路,又要時刻留意自己胸前的大包,那可是一萬多兩銀子外加那些價值不菲的賣身契……要是有個閃失她就不用活了。
就在這時意外發(fā)生了,不知道是誰在后面猛地一撞,一個壯漢肩上的箱子失去平衡砸了下來,箱子撞到樓梯的扶手,“啪嗒”一聲裂開,里面白花花的銀錠子散落一地。
這一下就像是往滾燙的油鍋里潑了一瓢冷水,人群頓時炸開了鍋,大家再也顧不得逃命紛紛撲上去搶銀子。
老鴇氣得大罵那漢子不中用,又高聲呼喊著讓大家快點讓路,否則所有人都得死在這里。
但此時的人們已經(jīng)完全被貪婪沖昏了頭腦,哪里還聽得進(jìn)她的話,紅著眼睛瘋狂地搶奪著地上的銀子。
老鴇被人群擠得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她只感覺無數(shù)只腳從她的身上踩過,痛得幾乎要暈過去。好不容易爬到一邊,才發(fā)現(xiàn)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經(jīng)散開,而那個裝著銀票和賣身契的小包早已不見了蹤影!
她尖叫一聲,“我的銀子——我的賣身契——”
可她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人群的嘈雜聲中,無人回應(yīng)。
下面的柜子不知何時被移開,原本擁堵在二樓、三樓的人們瞬間找到了逃生的出路,如洪水決堤般迅速疏散。
三個扛著箱子的壯漢,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他們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突然加快了腳步,朝著門外沖去。
人群中有人眼尖,立刻大聲呼喊道:“看啊,有人帶著銀子逃跑了!”
眾人聞聲望去,那三人穿著金鳳樓龜奴衣裳,顯得格外惹眼。
其他樓里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攔還是不該攔,那三個漢子哪里還管那么多,扯著步子跑得更歡,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老鴇好不容易跑出大門,看著身后燃著的熊熊烈火,再看看周邊,她的那些“搖錢樹”們也已不見蹤影,絕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衙門的衙役捕快這時候終于姍姍到場,看著已經(jīng)救不回來的金鳳樓和周邊混亂不堪的場面,厲聲喝道:“所有人都不許走,全都抓起來,帶回去審問。”
此時此刻,坐在遠(yuǎn)處一座屋頂上的梨花看著沖天的火光,她摸了摸懷里的一大包“寶貝”,笑得一臉蕩漾。
時至深夜,慕容錦回來。
梨花還沒睡下,見她進(jìn)屋,問道:“怎么樣了?”
“這些姑娘都安頓好了,木頭石頭和我一起回來,我讓他們?nèi)ニ恕!蹦饺蒎\道,“賣身契那些東西,都確保燒了吧。”
梨花搖了搖頭。
慕容錦頓時臉色一白:“沒燒?是在誰那兒,你沒在老鴇房間點火嗎?”
要是賣身契沒拿到手,今晚做的這一切就白搭了。
梨花笑了笑,將那一大包的東西拿出來,放到桌面。
慕容錦眼睛一亮:“你把賣身契拿回來了?”
說著就去扯那包袱,扒拉著露出里面的東西,定睛一看,整個人驚得幾乎要跳了起來,連拍著梨花的肩膀道:“好啊好啊,果真是扮豬吃老虎,你可真是有一手。”
梨花嘿嘿地笑了笑。
慕容錦把賣身契收起來道:“這些賣身契回頭拿給那些苦命的姑娘們,當(dāng)著她們的面燒了,也好讓她們安心,這輩子也可以重新做人了。至于這些銀子,不在計劃之內(nèi),既然是你的功勞,我就不跟你搶,自個兒拿著吧。”
梨花笑了:“什么功勞不功勞的,這活兒是咱一起策劃的,每人負(fù)責(zé)一塊,如果沒有大伙配合,我自己肯定也弄不到,一起分了。”
慕容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雖然她是鏢局的大小姐,手頭也算寬裕,可再寬裕最多能支配的也不過小幾百兩,面對這上萬兩的銀子她還是有些心動的,畢竟誰不愛錢呢?
梨花見她這模樣,笑著一把將銀票拿過來道:“我不認(rèn)識字,你好好分,安置那些姑娘的留一點,剩下的咱四個平分,下次再去干一票大的。”
慕容錦也不扭捏,趕緊去把石頭和木頭叫來,將梨花的話復(fù)述了一遍。
兩人一聽,頓時兩眼放光睡意全無,但自知策劃和行動的功勞其實都在梨花和大小姐身上,趕忙推辭不需要拿那么多,一人幾百兩即可。
經(jīng)過一番推讓后,慕容錦最終拍板道:“一共一萬叁仟三百兩銀子,二千兩安置那些姑娘們,石頭和木頭每人兩千兩,我拿三千兩,梨花四千兩,剩下的零頭留著咱們下一次活動經(jīng)費。”
就這么定了下來,梨花揣著四千兩銀子入兜里,心里也是美滋滋。
石頭和木頭這輩子什么時候見過這么多銀子,兩個人拿著銀票整個人都是暈乎的。
“大小姐,梨花小姐,什么時候還干,咱哥倆一定支持到底。”
慕容錦笑了,“少不了你們出力的時候,不過姑娘們那邊,木頭你多盯著點,至于衙門那里,石頭你負(fù)責(zé)盯著,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要及時回來匯報,可千萬別把咱們給暴露出去了。”
石頭道:“大小姐放心吧,這事我盯著呢。不過眼下那金鳳樓已經(jīng)被燒得連木渣子都不剩,想找線索都難。剩下那幾箱銀子被他們自己人扛走了,如今那三人已經(jīng)成了最大嫌犯,依我看很快就會出通告全城通緝。”
慕容錦點了點頭,“那就好,不過我們還是要小心為上,這些銀票也等過了這陣風(fēng)頭再花。穩(wěn)妥一點梨花你明日中午再回去,你這一個多月以來都是早進(jìn)午出,城門的守衛(wèi)多少對你有點眼熟了,如果突然一大早出去容易引起懷疑。”
梨花點頭表示明白。
安排完畢,又勞累了一夜,眾人抱著銀子回了各自房間,梨花枕著一沓厚厚的銀票,心情更是激動不已。
四千兩銀子,這么多銀子,該拿來干什么好呢,能給董姐姐買好多好多的胭脂吧。
想起前天晚上黑暗中的一幕,又忍不住心神搖曳。
自己這么窮,長得又不白不豐潤還不識字,她還愿意讓自己摟著,她必定不是愛銀子的,不然,就可以拿這些銀子去討她歡心了。
她喜歡什么呢?
第60章 生氣氣
鬧哄哄的一夜過去了, 梨花起來后,剛出了房門就見到江娘子從外院走來,問道:“江姨, 外邊什么事這么鬧?”
江娘子道:“嗨,還不是金鳳樓那場火, 整個樓燒得精光,里頭的姑娘也四散而逃。聽說啊,那些值錢的金銀財寶全讓那些惡仆和龜奴給順走了, 現(xiàn)在外頭的衙役們正像沒頭蒼蠅一樣挨家挨戶地搜人呢。”
梨花輕“哦”了一聲,剛欲轉(zhuǎn)身回房, 又似想起什么回頭問道:“那, 他們找到人了嗎?”
江娘子早就熟悉她這種呆愣的反應(yīng), 笑了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晉陽城這么大個地方,又不是銅墻鐵壁,人若想走,說不定昨晚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城了, 等到他們這么挨家挨戶搜,黃花菜都涼了。”
梨花當(dāng)然知道慕容錦他們昨晚已經(jīng)把人給送出去了, 晉陽城雖有四座城門把守,但有些地方的城墻早已破敗不堪,常有人從這些那些個口子進(jìn)出。
衙門因財政拮據(jù)無法修繕城墻, 只能派衙役把守缺口較大的地方,這也就變成了衙役們斂財?shù)氖侄巍?#8204;從此過?銀子留下!
昨晚上慕容錦就是花了二百兩提前買通了一個最偏僻缺口的衙役, 等她們?nèi)怂统鋈ズ?#8204;,相關(guān)通緝指令才傳到這邊, 那衙役揣著二百兩銀子,怎么可能承認(rèn)自己把人放走了,別說到時候銀子被沒收上去,說不定還要被砍頭,于是這事就算是爛在肚子里了。
那些衙役們折騰了一夜什么也找不到,早明白人已經(jīng)出城了,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于是一大早便裝模作樣地挨家挨戶搜查。
不過搜也是搜平民小老百姓的家,這些大戶人家不過是例行公事問一問,鏢局這邊更是如此,慕容九天年年打點縣令和主簿,要是這些衙役再沒點眼力見搜到鏢局里,也不用混了。
“錦兒還沒起來嗎?”娘子問道。
梨花搖了搖頭:“總鏢頭不在,大小姐怕是沒那么早起。”
江娘子又怎會不知女兒這個德性,不過也難得她休息一天,沒打算去把人叫醒,于是沖著梨花道:“錦兒今日怕是不會練習(xí)了,你也跟著歇著吧,不然就跟江姨出去逛逛,不愿逛回家歇著也成。”
梨花有點想知道外面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了,想了想道:“那我陪江姨出去逛。”
于是兩人便一人挎著個籃子出發(fā)了。
菜市場熙熙攘攘的,百姓們都在大聲議論著昨晚上金鳳樓失火的事,如今幾乎所有風(fēng)向都變成了:樓里失火,樓中龜奴伙計趁火打劫,搶走了所有的金銀財寶,那些姑娘也跟著趁亂逃走了。
“說不定那火就是樓里的人自己放的,那些姑娘想擺脫困境,伙計們見財起意,雙方一拍即合。”
“金鳳樓幾十個姑娘,好幾個花魁,說日進(jìn)斗金都不為過,那么多銀子,要是我我也想這么干。”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出了城,隨便找個地方隱姓埋名,還有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銀子,哪能不心動啊。”
各種各樣的話聽了一耳朵,就是沒聽到和自己幾人相關(guān)的,梨花原本還有些忐忑的心就這么放了下來。
兩人買了好些東西,梨花力氣大,提著兩個大籃子跟在后面都不帶喘氣的。
卻在準(zhǔn)備返回時,見到路邊又圍起了一圈人,人群中隱約傳來哭泣聲,兩人也好奇地湊了過去。
菜市場的一角,五個衣衫破舊、面色蠟黃的百姓跪在地上,哭得呼天搶地。
經(jīng)過一番打聽,才得知是攬納戶私吞百姓的稅糧。
在本朝,稅糧本應(yīng)由民戶親自上交,但由于種種原因,許多民戶會選擇讓攬納戶代為繳納。一般這些攬納戶往往是由大戶、地主組成,這些人里面不乏一些利欲熏心的人,經(jīng)常利用手中的權(quán)力進(jìn)行暗箱操作,中飽私囊。
這五人原本想將稅糧交給攬納戶代繳,卻不料攬納戶私吞了他們的糧食,還威脅他們不許聲張。他們?nèi)パ瞄T告狀卻不被受理,轉(zhuǎn)而尋求狀師的幫助,卻沒有哪個狀師敢接他們的案子。
而如今上面說沒收到稅糧,讓這些農(nóng)戶再交一遍,這已經(jīng)是今年納的第二趟糧了,這些人家中糧食本就不夠吃,哪里還能拿出多余的糧食,只能跪在菜市場哭訴老天無眼,看著好不凄慘。
江娘子帶著梨花擠出人群,嘆了一口氣,“這世道啊,這樣的人還不知道有多少,救一個還有下一個,你江姨我見多了,也就麻木了。”
村口的土匪,腐敗的衙門,還有這些那人不當(dāng)人的攬納戶……梨花不禁怔怔。
江娘子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走吧。”
梨花順從跟在背后,心里卻暗暗囑咐讓系統(tǒng)留意這幾人。
系統(tǒng)的監(jiān)視范圍是十里以內(nèi),但不會自發(fā)監(jiān)控,也不可能每件事每個人都會進(jìn)行實時監(jiān)控,因為這樣會涉及大量的運算,耗費大量的能量。因此,只有梨花交代的事情或者一些息息相關(guān)的情報,系統(tǒng)才會自發(fā)關(guān)注。其他的人和事,都不在實時監(jiān)控范圍內(nèi),除非梨花事后需要調(diào)取數(shù)據(jù)進(jìn)行查看。
也正是因為這樣,一人一系統(tǒng)壓根沒注意,在菜市場僅一個街道之隔的賭場這邊,曾廣進(jìn)正被兩個同門拉拉扯扯往場子里邊走。
曾廣進(jìn)躊躇著不敢進(jìn)去,“李兄葉兄,會不會搞錯了,吳舉人怎么會在這個地方呢……”
“吳舉人怎么就不能在這個地方,你說天底下有哪個男人不好色,哪個男人不愛賭,吳舉人是個男人,自然也不能免俗,往日他是在金鳳樓,如今金鳳樓沒了,那就是在這兒咯。”
另一人也扯著曾廣進(jìn)的衣服道:“走吧走吧,別扭扭捏捏的,就像個娘們兒似的。咱們就進(jìn)去看看,又不賭錢,怕什么?”
在兩人的連拉帶扯下,曾廣進(jìn)就這么進(jìn)了賭場的大門……
梨花剛回到鏢局,見慕容錦沒起床,她就自己去練武場上扎馬步,一邊跟著系統(tǒng)聊著天,說的正是昨晚上金鳳樓的事。
系統(tǒng)道:“這次救了三四十名姑娘,搗毀了這個淫窩,回報也十分可觀,一共20個點,其中5點固定在聲望,剩下的宿主你要怎么分。”
梨花一言不發(fā),直接在另外三個屬性上各加了5個點。
系統(tǒng)看著承歡上面一共7個點值的數(shù)據(jù),一臉竊笑。
“宿主,如今各個屬性情況分布如下:智慧29體魄29聲37望承歡7,總計是102個點,宿主,你可以進(jìn)行第二次抽獎啦。”
梨花聽到好消息,心中也終于變得輕快了些,道:“不急,等晚些回家了再抽。”
正說著,系統(tǒng)又提醒道:“宿主,菜市場的那幾人被巡邏的衙役給轟走了,正在東門口去,看樣子是要出城回去了。”
梨花忙問是什么時辰,一聽說準(zhǔn)備晌午了,于是便立即收了功,去后院和江娘子說一聲后就出了鏢局。
……
等辦完事回到大柳樹村,梨花沒有先行回家,拐了個彎,熟門熟路地進(jìn)了曾家小院。
院子的門虛掩著,進(jìn)了院,院子里沒人,廚房里也靜悄悄的,于是便徑直進(jìn)了屋子。
果然見到那人正和衣半躺半靠在木榻上,對面床上芙寶睡得正酣。
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女人警覺地睜開眼睛,見到是梨花,她眼睛又闔了起來,側(cè)過身子蜷縮在榻上。
梨花看著她略微疲憊的模樣,眉頭微皺,走到榻邊,蹲了下來,眼睛和她平視著,輕聲問道:“是哪兒不舒服嗎?”
董蕓這才半睜著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孩,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帶著關(guān)切。
她沒有說話,只是用胳膊枕著腦袋,靜靜地盯著女孩看,眼珠子一眨也不眨。
梨花抿著唇,就這么半蹲跪在塌邊,任由對方盯著。
過了好一會兒,董云這才伸出手,摸了摸她耳邊翹起來的呆毛,問道:“昨晚在城里都干什么去了?”
聲音帶著微微的沙啞,聽不出開心或是不開心。
梨花原本就沒想把這事瞞著她,只是前日她沒問,便以為她不關(guān)心也不想知道。如今聽她問起,便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昨晚上去打劫了一個叫做金鳳樓的妓院,再偷偷順走了妓院的銀子,還把姑娘們都給放跑了。”
董蕓聽到這話,總算恢復(fù)了些許的生氣:“怎么會突然想著要去搶妓院?”
梨花道:“是慕容錦查到了一些信息,說幾個村子外邊圍著的那群人是白虎山莊的人,這些人以前都是山上的土匪,如今在城里經(jīng)營了妓院賭場,慕容錦說要來一個圍魏救——救——”
“圍魏救趙。”董蕓嘴角勾了勾。
梨花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對,圍魏救趙,說只要我們在城里鬧出大動靜,外邊的人就會撤了,所以我們就去鬧了妓院。”
董蕓原本實在不怎么好的心情在看著她露出憨憨的小酒窩后,也開始一點一點地活了起來,她慢慢爬起來,盤著腿坐在床上,任由頭發(fā)垂下來,看上去慵懶又松弛。
“看來你們的行動很順利。”
梨花聽到這句話,猛地點頭,眼睛也跟著亮了起來。開始跟董蕓分享了昨夜的行動的細(xì)節(jié),講到從老鴇懷中拿到那包銀票時,兩條眉毛也跟著揚了起來,似乎對自己的行動很滿意。
董蕓癡癡地看著她,明明是簡簡單單的,甚至帶著點點磕絆的語言,怎么聽起來也這么繪聲繪色呢。
“……董姐姐——董姐姐——”梨花叫道。
董蕓這才如夢初醒,眨了眨眼睛,輕嗯了一聲。
梨花看著她這個樣子,覺得她此時就像一只小貓咪,沒了往日的高冷和疏離,有點軟乎,但又不太有精神的樣子。
“姐姐,你看起來很不好,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我?guī)闳タ创蠓虬桑崩婊ㄓ行⿹?dān)心,“我現(xiàn)在有好多銀子,咱不怕花錢。”
董蕓聽到這話輕笑了聲:“對呢,你剛剛搶了人家的妓院,現(xiàn)在可是個富婆了。”
梨花嘿嘿了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大沓厚厚的銀票,遞到她面前:“我先前問過我娘,我們家要多少銀子才能過活這一輩子,我娘算了算,把大牛二牛的彩禮錢和杏花的嫁妝錢都算在里面了,還有可能生病的、將來弟弟妹妹養(yǎng)孩子的也都算了進(jìn)去,再加上家里的八畝地,頂破天也不會超過一百兩。算起來我已經(jīng)把家里這輩子要花的銀子都掙齊了,多出來的,姐姐要是需要,都給你。”
董蕓看著眼前這一沓票子,再看著上邊的面額,少不了得三四千兩,一個地主或官員家都沒這么多銀子,這小姑娘不知道是對錢沒概念還是真的是被自己迷昏了頭,居然能說出全給自己的話來。
梨花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淡定的董蕓,慕容錦算是她認(rèn)識的人里邊比較富有的了,她見到這么多的銀子都欣喜若狂,可姐姐連表情都沒動一下。
她有些沮喪地問道:“你不喜歡銀子嗎?”
董蕓搖了搖頭,“天下哪有人不愛錢。”
“可你看著不高興,也沒有想要的意思。”
董蕓這才輕嘆一聲:“我平白無故拿你銀子,你又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聽到這話的梨花愣了一下,這個概念她可太熟印象太深刻了,想要獲得什么必定要付出什么,反過來,自己愿意把所有的錢都給對方,難道不是也想從對方得到什么嗎?
她頓時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起來,好不容易才組織了語言道:“……我只想讓你開心……”
“是不是也可以這么說,我拿了銀票開心了,就會對你更好了?或者還會再讓你抱一次摸一次?”
黑夜里的那些事被搬到臺面上來說,梨花瞬間臉色煞白,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頭去,臉色難堪極了,這時候才為大前天晚上的色膽包天感到無地自容。
嘴唇嚅動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什么為自己辯解,默默地將那些銀票收起來,塞到衣服里,輕輕說聲對不起,站起了身。
卻沒想到董蕓一把拉住她的手,“要去哪兒?”
“……回家……”梨花道,還能去哪兒呢。
“不許回。”董蕓沒有松手。
前頭剛說了那樣的話,后頭又拉著自己的手,梨花心里七上八下,一時間有些猜不透對方的心思。
“我月事來了,肚子疼。”女人可憐巴巴的眼神讓梨花一下子心軟了,怪不得自己剛進(jìn)屋那會兒看著她一臉蒼白,剛剛那些難堪又拋到了九霄云外,又蹲了下來。
“今天第幾天了?我給你揉揉吧。”梨花說道。
“第一天,”董蕓說著,往里邊挪了挪,“你上來。”
梨花依言脫了鞋,上了榻,剛坐下來,女人柔軟的身子就挨了過來,依偎在她的懷里。
梨花心快速跳了一下,但比起前面兩次的親密碰觸,這次明顯鎮(zhèn)定了許多,再加上剛剛董蕓的那句話,她也不敢造次,趕忙斂住心神,搓了搓手,直到發(fā)燙,這才隔著衣裳裹到她的肚子上,順著圈子一下一下地輕輕揉了起來。
董蕓似乎真的覺得舒服了一些,趴在她的懷里閉上眼睛。
對方不說話,屋子里有些安靜,于是梨花沒話找話地把今天菜市場發(fā)生的那件事說給董蕓聽。
董蕓嘆了口氣,口中喃喃道:“國已不國,民不聊生……”
聽到梨花給那五人留了銀子后,還報了個“追月女俠”這個稱號時,董蕓睜開眼睛趴起來看著她問道:“為什么叫追月女俠?”
梨花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先前我上街的時候就總聽說追風(fēng)女俠行俠仗義的事跡,仰慕不已,現(xiàn)在自己有能力幫助別人了,也想給自己起個名頭,她叫追風(fēng)女俠,那我就換一個,風(fēng)雨雪霧星星月亮和太陽,我就挑了一個我喜歡的,就叫追月。”
“喜歡月亮?”董蕓問道。
梨花點了點頭,“我聽到夫子念過,明月姣姣與君歸,就覺得喜歡。”
明月姣姣,歸來路上,董姐姐第一次牽了她的手;明月姣姣,她讓她抱著一路回了房間;同樣是明月姣姣,她環(huán)住了她的身子……
以前的星星月亮只是星星和月亮,如今的星星不是星星,月亮也不再是那個月亮。
“你夫子念了那么多書,你就偏偏只記得這一句?”
“嗯,她念了好多句,但這一句她念得最多,也是我最喜歡的。”梨花認(rèn)真回應(yīng)。
董蕓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有些復(fù)雜,直接轉(zhuǎn)移話題道:“你剛剛不是說了,你娘把你幾個弟弟妹妹的彩禮嫁妝都加起來算了,怎么沒算你的?”
看著她那玲瓏的身子就這么壓在上邊,那柔軟的胸部抵著自己的,只要微微一動,馥郁的香氣就順著鼻孔上來,梨花只覺得整個人腦袋都是暈乎乎的,好半天才聽清對方的問題,她慢吞吞地回答道:“我讓她不要算。”
董蕓沒有再繼續(xù)追問,直到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又來了一句:“你會不會突然有一天跑去嫁人了?”
梨花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不會。”
“你爹娘逼著你也不會嗎?”
“爹娘不會逼我的,我現(xiàn)在掙這么多錢,爹娘已經(jīng)不能做我的主了。”
董蕓看著她的眼睛,突然問道:“那——如果我逼你呢?”
梨花聽到這話愣住了,她當(dāng)然不可能知道董蕓這么說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一想到董蕓真的要逼她嫁人,心里就止不住地難過。
“我是說如果。”董蕓補充道。
梨花這才不情不愿地回道:“不會。”
董蕓道:“萬一我要以死相逼呢?”
梨花不高興了,“你干嗎要以死相逼讓我嫁人。”
董蕓聽著女孩一下子變得硬邦邦的聲音,感覺連帶著被自己墊在身下的胳膊也似乎變得硬邦邦起來,可她似乎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心情好了一些。
“那你會不會有一天突然跑去出家?”
梨花搖頭:“我從小到大就今年才吃飽飯,好不容易才吃上肉,你讓我出家我不干,反正我受不了清規(guī)戒律。”
董蕓唇角笑容擴大,嘴上卻不依不饒:“人總是會因為不得已的情況做出不得已的決定,要是有一天你也需要做出這樣的決定,我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梨花這下真的生氣了,原本幫著她揉著肚子的手也停了下來,收回攬著她的右臂,坐了起來,生氣道:“我不喜歡這些如果,反正我不愿意,我也不會做!要是事情跟你有關(guān),我跟你說清楚就是!你若是不喜歡我就不做!無緣無故你也不會以死相逼要我嫁人!要是當(dāng)真不得已,商量好了再做決定,該是什么結(jié)果就是什么結(jié)果,一起承受就是了!”
董蕓靠在墻邊,曲起腿,就這么瞇著眼睛看著她生氣的樣子,不知怎的,竟笑了起來。
梨花說了這么多,見她突然笑了,以為她在捉弄自己,有些羞惱,伸手就要去錘她。
董蕓也沒躲,讓她輕輕錘了一下,這才捉著她的手道:“芙寶看著呢。”
梨花一驚,趕忙轉(zhuǎn)過頭,看到原本應(yīng)該在乖乖睡覺的小肉團(tuán)子不知什么時候醒來,一頭頭發(fā)亂糟糟地坐在床上,兩個臉頰紅撲撲的正望著這邊。
“梨花——”小芙寶含糊地叫著,伸出雙手想要抱抱。
梨花瞥了董蕓一眼,轉(zhuǎn)身下了地,去抱芙寶。
小姑娘剛醒來,腦子還昏昏沉沉的,歪著腦袋靠在梨花的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又閉上了眼睛。
董蕓看著女兒這個樣子,輕笑一聲,“瞧她多信任你,感覺你比我這個當(dāng)娘的還更像她娘。”
梨花耳朵一紅,現(xiàn)在女孩子成親早,村子里像她這個年紀(jì)當(dāng)了母親的并非沒有,她倒不是因為這個羞赧,只是聽董蕓把自己比成芙寶的娘,就忍不住心神搖曳。
她怕董蕓看出自己的心思,輕咳了一聲轉(zhuǎn)開話題問道:“你肚子好些了嗎。”
董蕓搖了搖頭。
梨花皺著眉頭,抱著芙寶又坐了下來,“還要繼續(xù)揉嗎,還是我去燒點熱水給你喝?”
董蕓沒說話,抓過她的手,往自己的衣服下面伸去。
當(dāng)掌心觸摸到滑嫩細(xì)膩的肌膚,梨花手下意識一縮,卻被對方按住,她咬著唇,不敢看著眼前那雙炯炯美目,逼著自己集中精力在手上,輕輕壓在那平坦的小腹上,一圈又一圈地按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