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夜深, 孟策舟兀自佇立在梧桐樹下,臉龐被寒風吹得冷硬。
頭顱微抬,與二樓窗臺那道人影遠遠相望。
他看到人影一閃而過, 下一秒, 窗簾也被拉上了, 連一絲光亮也沒透出。
孟策舟盯了一會, 黑眸中映著路燈的暖光與蕭條的景色縮影。
等樓上燈滅, 徹底沒了動靜, 他才緩緩皺起眉毛。
徹底相信林景年穿越這件事, 是從林家回去之后見了車太田一次。
之前這個人也找過他幾次,但和車家這個小兒子實在沒什么交集就敷衍拒絕了。但這次, 是孟策舟主動找他的。
“商晚承真不是個東西!”
休息室內, 以高毅為首在門口站了一圈保鏢閑聊。
“他之前被他哥針對眼看在昭安混不下去, 是我們不計前嫌, 他能有今天輝煌不也是我們給他做背書?現在成一把手了,立馬把我們忘到了九霄云外。”
高毅氣的翻了個白眼:“農夫與蛇!”
其他人跟著點頭。
車太田也附和:“東郭先生與狼!
他一開口,高毅立馬掐了手里的煙, “你懂什么?老實待著,等孟總傳話!
車太田脖子一梗,抱臂往沙發一靠,不說話了。
而辦公室里。
孟策舟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淡淡地瞥向背狼狽地摁在地面的男人。
白茶嘴里還淌著血, 臉龐烏青斑駁, 頭發被一只手插.進發間死死攥緊摁著,冰涼的地板模糊倒影著他悲憤的眼神。
“我這么喜歡你, 你竟然還放不下林景年那個……要是早知道你這么喜歡他,拍賣會那天, 我就應該先一刀捅穿他!”
“瘋子!
藍煙收回眼神,走到孟策舟身邊:“殺害小許少爺的,應該就是他了!
“不是我!”
白茶突然掙扎:“從我升上來后你們一直派人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我根本沒辦法跟林少川見面!游輪這件事因商知許而起,而商知許有這個計劃時我早被軟.禁了,而且游輪我是被你全程看著的!我沒殺人啊,這可是犯法的!”
他沒了剛才那副不屈的硬氣,歇斯底里地為自己辯解。
孟策舟聽著聒噪,讓人拖下去了。
他一手抵額頭,一手捏了捏疲憊的眉心,讓他們把車太田帶進來。
“孟總邀請人的方式可真別致!
車太田被一左一右兩個高大的保鏢帶進來,待房間內多余的人全出去后,他才不情不愿的一句。
“想來你只是重生一次,怎么連頭疼的病都帶來了?你要是真疼就別強忍著,找能緩解的人給你治啊。”
孟策舟指尖動作一頓。
他這病挺稀奇,最頂尖的醫療團隊和國內響當當的中醫都給他治療過,但效果聊勝于無,而林景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稍微給他按兩下便立馬好了。
不過自從他們關系急劇惡化之后,孟策舟的頭痛已經一天比一天厲害了。
下一秒,一個還盛著茶水的杯子摔碎在車太田腳下。
孟策舟壓低了嗓音:“你怎么知道的?”
“當然是林景年說的了!”車太田撇了一眼稀碎的茶杯,懼怕地咽了口口水。
不過為了兄弟,他也顧不得這么多了:“這不應該生氣吧?不是恰好證明了他說的都是真的嗎?這世界上的玄幻事又不止你一個!
“……我是問,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些!泵喜咧鄄[著黝黑的瞳孔,語氣凜冽地質問道:“你跟林景年什么關系?”
他的目光很不友善,幾乎能說是他只要敢說錯一句話就立馬撕了他一樣。
“唉不不不不——”嚇得車太田連忙否認:“我們兩個什么也沒有,他肯跟我說這些完全是因為我也是坑爹世界穿越來的坑爹作者啊,我信你是重生也因為這個!他他他他他他一點也不喜歡我啊!
孟策舟默了一瞬,緩緩轉身坐下,“我知道,他喜歡的是那個姓林的!
沒想到他會說這句話,車太田撓撓臉,表情有點困惑:“為什么會覺得他喜歡林少川啊……”
他拉長了點尾音,接著對孟策舟講起了林景年的身世。
從親媽怎么扛著親爹家族的壓力硬打官司奪到了撫養權,再到外婆慈祥的愛撫,最后外婆患癌癥他下班趕著回家給外婆過生日穿越。
他說的越多、越細,孟策舟的表情就更凝重一分,直至最后完全黑臉。
“他這么重視親情的人,怎么可能會喜歡上一個,一個專門拿人親媽威脅人的人嘛!
車太田看向他的眼神既不解又無奈,最后也只是搖頭嘆道:“因為一條來歷不明的手繩疑心他這么久,你為什么就是不愿意承認自己錯了呢!
孟策舟別過臉:“沒有證據能證明他不喜歡!
“可也沒有證據能證明他喜歡不是?”
“……”
已經數不清是昭安究竟下了多少場雪,總之已經很寒冷了。
從長街上毫不猶豫抓了林少川,孟策舟一刻沒停,直接把人帶回了孟宅禁閉室。
一盞壁燈映得房間昏暗。
從林少川高挺的鼻梁滑過的光線,幾乎能拉出一片覆蓋半張臉的陰影,左右兩邊摁著他的保鏢眉眼更加鋒利。
他絲毫不怵,甚至冷嗤了一聲。
房門打開,孟策舟邊走邊脫了外套,大步徑直進來,二話不說抓起林少川的兩條胳膊挨個檢查一通。
除了左手帶了一塊米勒手表外,什么也沒有。
孟策舟瞇眼:“你把平安扣藏哪了?”
林少川新奇地挑眉:“就因為這個?破玩意而已,被扔在什么地方我自己都記不清了。倒是您,我隨手送給自己弟弟的東西,您反應可真激烈,不知道以為是你什么妻子的遺物!
孟策舟壓低眉眼,眸中寒光一閃而過,冷冷道:“拿出來。”
“不拿!
林少川雖然被人摁著,身位矮了他半個頭,但眸中戾氣比他還要凌厲,甚至回答的時候,都帶著嘲弄:
“想不到堂堂孟家話事人竟然能因為我隨手在地攤上買的一對手鏈破防,這要是哪天我親了那個小聾子一口,你恐怕得把林家掀——”
他說一半便感到迎面撲來一陣風,孟策舟朝林少川臉上就是一拳。
孟策舟:“放開他!”
保鏢立馬松開,林少川解開桎梏,臉被打的側過,他抬手,蹭掉嘴角滲出的血,怒瞪一眼抬手要還回去。
手腕劈下去半路被孟策舟截下。粗糲的手掌掐著拳頭,另一只手抬手又是一下,林少川被打的眼冒金星,怒火直躥。
這會倆人也顧不得什么體面不體面,一聲不吭地埋頭打起來了。
明明面都沒見過幾次,但動作像是對方是自己八百年的仇人似的,力道都是下死手奔著對方去的。
拳拳到肉的打法更能激怒對方,孟策舟和林少川廝打到一起幾乎都紅了眼。
雖然這些保鏢收到命令不準攔,可哪能真不攔,不過攔的是林少川。
趁林少川被人拉開制止的間隙,孟策舟在他嘴邊又多掄了兩拳,搖搖晃晃的站穩,指著林少川鼻子:
“姓林的,要是他真敢鋌而走險過來替換你,我一定會把整個林家翻出來一遍扔垃圾場!”
“哈、弄了這半天,原來你是在吃醋?你喜歡他,是不是?”
林少川渾身凌亂,嘴角依然獰笑著:“你現在把氣撒在我身上,該不會在他那里受氣了吧?你覺得他喜歡我?哈哈哈哈哈——孟策舟,我之前怎么沒發現你原來這么幼稚呢?”
孟策舟低吼:“閉嘴!
林少川掙扎著又靠近了一分,沖他不屑地勾起嘴角:“他喜歡誰不知道,但肯定不喜歡你,畢竟——沖他開槍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讓你閉嘴!”孟策舟一把揪起他的衣領,眼底赤紅:
“你就住在這,暫時留你一口氣,我倒要看看,林景年他到底怎么選!”
“……”
空中洋洋灑灑的飄起雪花,飛速糊滿了整扇窗戶。房間亮著暖燈,林景年抱著管家給的手爐躺進被窩。
他現在心里亂糟糟的。
一會想怎么才能為許執報仇。
一會想怎么才能回到現實世界。
他接下來又該怎么辦?
他縮在被窩里翻來覆去了十多分鐘沒睡著,半晌,他掀開被子下床,走到窗前,抬手輕輕打開了一點窗戶。
屋里的燈關了,從外看來就是漆黑一片。
他借著樓下的路燈,清晰地看到那棵樹下的人影一動不動,還呆在原地。
孟策舟的肩膀已經落了一層積雪,嘴唇凍得沒有一丁點血色,整個人灰敗到幾乎能與雪地融為一體。
如立在雪地里的一座冰雕,被精雕細琢后遺忘在這里,淬了冰層的眸子靜靜地望著某處。
怎么還沒走?
他站在那里干嘛?
林景年手指扣著窗沿,心想道。
而樓下的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似乎朝他這個方向動了動。
林景年當即愣了一下,面無表情的抬手關了窗戶。
他應該是在夢游,竟然會打開窗戶看孟策舟還在不在。
再次回到床上,林景年蹭蹭枕頭,強制自己睡覺。
不過孟策舟還要關他到什么時候?
要一直不放他走可就棘手了。
不管怎么說,孟策舟最近對他的態度很奇怪,明明不信他卻還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
難不成……還在試探他?
他輾轉幾次,側身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已經完全進入淺度睡眠,忽然,身后有個冰涼的物體貼進他,凍得他不斷朝床邊緣猛縮。
那個“物體”似乎也感覺到他的抵觸,掀開被子下床出去了。
林景年這才又睡了一會。
夢中,他行走在一座橋中央忽然墜入熊熊火海,烈焰灼燒得他皮膚發燙,整個人被燙得渾身赤痛,緊接著,一團鬼火飛奔逼近,青面獠牙的沖他惡狠狠笑了。
他一下被噩夢驚醒。
再睜眼,他在腹部摸到了一只滾熱的手掌。
推開胳膊,剛一轉身,剛好對上孟策舟那雙還泛著紅血絲赤.裸裸望著他的眼睛。
幾乎想也沒想,林景年翻身逃開,但中途被身后伸來的胳膊輕輕一勾,又給撈回去了。
第32章 第 32 章
似乎是真害怕人走了, 孟策舟一時沒控制好力度,拽著人“咚”撞到他胸膛。
倆人都沒忍住悶哼一聲。
林景年捂著泛紅的額頭,一手艱難地抵著他粗壯的手臂, 咬牙一把自己退出去。
在床上滾了兩圈下去, 拖鞋都來不及穿地打開燈。
燈亮那一刻, 看到林景年那副驚恐的模樣, 到讓孟策舟清醒了不少。
林景年就站在開關那里, 警惕道:“你來干什么?”
孟策舟撐著上半身坐起, 曲起一條腿, 搭著酸痛的手臂。
他一聲冷笑:“怎么,我的地方, 我不能來?”
林景年沉默地把臉扭向一邊。
他冷淡的態度像一根尖刺扎進孟策舟眼里。
他似乎太適應林景年在他面前的活潑與順從, 這種明顯的抵觸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一瞬間, 他來之前準備示弱哄人的話全氣的沒影了。
“跟別人有說有笑, 八百年沒見過似的,就連那個姓林的也不例外,怎么偏偏到了我這就連話都不想說了?”
他撇了一眼倆人中間隔得一米遠的距離, 這會仿佛被無限擴大,比天上的銀河還得寬似的。
“你離我這么遠,我是能吃了你?”
“……”
林景年依舊沉默,孟策舟氣的胸膛劇烈起伏,從床鋪一躍而下, 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水。
他拳頭捏的咯吱響, 臉部表情已經克制隱忍到了抽搐,才勉強壓下心里的火。
緩了緩語氣:“林景年, 我今天來找你不是為了跟你吵架的。我、”
他身形微晃:“我現在相信你跟林少川沒什么了,你穿越那事我也愿意信, 現在……我就是想問問你,你之前跟我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
林景年微怔。
不明白他說的是指什么,繼而轉念一想,或許也不重要了。
畢竟不論他說什么,信不信全在孟策舟不是嗎?
不然如今也不會到這種地步。
他嘴角勾了一個自嘲的弧度,搖搖頭:“假的!
他眼底氤出水霧,在光線下閃動,一字一頓的重復道:“都是騙你的!
“你再說一遍!”
林景年身形拔直,目光冷硬,原封不動地將話又重復了一遍。
孟策舟怒目圓睜,本就赤紅的眼底現在跟被破了一層紅漆似的,額間青筋凸起,仿佛五臟六腑都被他這句話扎的生疼。
他忍著痙攣的難受,強撐著不讓自己失態。
心痛到極點,連呼吸都變得斷斷續續,“那你給我解釋解釋,如果都是假的,你之前為什么還要跟我上.床?抱著我說喜歡我,做夢都要喊我的名字,還專門等了好久給我摘花!這些不都是你干的?”
“你說你不喜歡我,我不信,你肯定喜歡我啊。”孟策舟說著,腳步朝他逼至墻角,伸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他的臉,聲音急切:
“你不是喜歡我嗎?那你繼續喜歡!之前……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都忘了吧,我以后會慢慢補償給你的。”
林景年抬眼,他立馬欣喜:“這次算我錯,只要你肯乖乖待在我身邊,我們還和以前一樣,你要什么我都會給你的。?”
林景年甩開他滾熱的掌心,深吸一口氣,“孟策舟,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說這些。”
當初孟策舟一僵,連表情怎么擺都忘了。
他看到林景年眼里的冷漠與怨懟,心里的痙攣鋪天蓋地襲來,疼的他狠狠朝墻壁砸了一拳。
矮身與林景年平視,他逆著光,看不清楚神情,卻能感覺到,他周身彌漫升騰起的陰翳。
低聲道:“不管我有沒有資格,你這輩子也別想離開我!”
他松開林景年,垂下的手指捻著細滑的余溫,怒極反笑:
“我到要看看,除了我,還有誰敢喜歡你!”
林景年心底憋著氣,冷冷道:“你就不怕我會恨你?”
“恨我?”
孟策舟笑容更甚,幽深的眼底迸發出一種可怕的偏執感以及不可控的占.有:
“總比身邊沒有你好!
恨算什么,若是讓他獨自留在沒有林景年的空房子里,那還不如恨他。
“……”
那天晚上孟策舟離開后,林景年只是感覺身心俱疲。
孟策舟的話只會讓他感覺奇怪,他甚至不理解這個人為什么這么痛苦,尤其和好如初這四個字,落在他耳朵里更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
他真的懶得爭論這些,有時候甚至懊惱自己為什么沒聾了倆耳朵,這樣連跟孟策舟對話都省了。
那天晚上的雪洋洋灑灑連續下了兩三天,瘦弱的枝丫上都厚厚蓋了一層。
林景年嫌冷,就躲在別墅里看傭人們一邊掃雪一邊打雪球玩。
他住在偏遠城市的郊區,沒人打擾,孟策舟不來煩他,他竟然還吃胖了點,臉上漸漸有了血色,枯槁的雙腿也掛了肉,平時穿衣服也不顯得那么削瘦。
過得愜意的很。
甚至都在想,等這一切都結束,等回去最好,回不去就找個跟這里一樣清凈的小城鎮安家。
“景年!
江眠帶著一群保鏢走來,身邊還匆匆跟了一個面生的穿著白大褂的男人。
他掀開毯子,抱著手爐過去:“江總監!
見到他,江眠的眼神一直掛在他身上,連忙拿來抱枕讓他坐下,向他介紹身后的男人:
“這是蘇白醫生,國內神經科頂尖團隊主任,為了請他我連續一月在他家門口蹲他!
蘇白長相俊逸,五官挺立,看著像混血。
聞言,一聲冷笑:“來的可勤快了,鄰居都認識了,取了個名叫蘇家門口常駐嘉賓。”
“……”
林景年懵然,江眠拍肩安慰他:“放心,他一定會治好你的!
蘇白一聲不吭,帶上手套就對林景年一通檢查,然后摘了手套扔桌面:“按常理來說只要沒損傷神經或造成穿孔、鼓膜撕裂,只要好好將養,耳朵就沒事,過段時間它自己就恢復了!
江眠問道:“那景年這種呢?”
蘇白抬手給他比了一柞距離:”我看他臉上有子彈沖擊波灼傷留下的疤,所以推斷那顆子彈離他的耳朵大概是這么遠。手槍是口徑0.45英寸的□□,彈頭大,停止作用好,但這款手槍有個很大的短板,就是遠距離射擊很雞肋,多數是近距離射擊用的。剛巧,黑天鵝號游輪船身足夠大,所以當時子彈的威力要小于其他型號手.槍的子彈。”
“……這么說,景年的耳朵有很大概率能治好?”
蘇白點點頭,“跟我回去再做個細致的檢查吧。”
聽到自己耳朵能痊愈,林景年臉上總算有了點笑意:“多謝了。”
氣氛最輕松的時候,江眠抿了抿嘴:“景年。”
林景年應聲。
“我住院的這段時間從沒聽到過關于你的消息,之后出院我立刻找你,但當時你已經被關進別墅,我進不來。不過后來你逃出去了,我是真心替你感到開心。”
江眠靠近他,壓低了聲音:“這段時間,你,沒有受傷吧?很抱歉,我人微言輕,很多時候我護不了你。”
林景年聽了頓了頓。
他跟孟策舟這事,在外人看來是剪不斷理還亂,萬萬不能摻和進來的。
他嘴角苦澀,搖了搖頭:“我沒事的江總監!
江眠是大好人,不愧是原著里人氣僅此孟策舟之下的主角受。
他內心感動道。
江眠警惕打量周圍,側身當著口袋,翻出一條黑色的錄音筆交給他:
“這東西對你有用,景年,放好它。”
這別墅里有很多監控,江眠此舉必然是在防孟策舟。
他捏緊錄音筆,心里忽然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
這東西該不會是從孟策舟那里錄出來專門給他的吧?
從醫院檢查回來之后,他支開了一層樓的保姆,關上窗簾和窗戶,摁下了按鈕。
入耳一陣滋啦電音聲,應該是錄的另一個錄音筆,所以聲音很模糊,但隱約能聽到是兩個男人的對話。
大意是計劃偷襲,全船的人一個不留。
林少川?
“什么人!”
那兩個人驚覺地踹開了門,接著一陣咕嚕聲在響,兩人之外又闖入了一道驚呼。
“林少川,你敢對晚承動手?混蛋!”
“不好,小林總,他都聽到了!怎么辦?”
“許執,這件事,你得爛在肚子里!
“……”
“小少爺好像被抓了?那是……壞了,小林總,孟策舟那群人沒死!”
“沒死?”
“怎么辦?”
“……”
“……不能傳出……保密……封口……”
匕首出鞘一瞬響起一聲“噗呲”,林景年臉色大變,嚇得差點甩手扔了錄音筆。
房間內不見一絲光亮,林景年豆大的冷淡滾滾落下,他爬起來,顫巍巍地又打開錄音筆聽了一次。
沒聽錯,剛才那一聲之后,響起的是許執的悶哼。
只是聲音太微弱,像是被幾雙大手死死捂緊而發不出聲音的嗚咽。
聽完,林景年整個癱在地面,掌心緊緊攥著錄音筆,因太震驚瞳孔不斷外擴,喉嚨跟被一雙手掐住了一樣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推演猜測無數次,也不如真切地聽到一次來的震撼。
一切都對得上,人是林少川殺的,計劃是和商晚承實施的。
只是許執死的太無辜。
甚至可以說沒有任何作用,僅僅為了保密。
林景年垂眸,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啪嗒啪嗒”濡濕了地毯。
為了保護這個混蛋計劃,而害的他最好的朋友無辜喪命。
整件事里,許執從沒有參與過半分,卻被莫名牽連進來,甚至致死的原因里還有他的一份。
如果他沒有讓許執通知商晚承換船……
“……”-
孟氏大廈。
頂樓辦公室。
藍煙在播放ppt的幕布前回報孟氏上一年整年財務報表和流水,以及幾個開發板塊。
孟策舟靠著背倚,擺手讓人撤走面前處理好的文件,不知道有沒有在聽,對著手邊的電腦若有所思。
藍煙講的口干舌燥,忽然響起敲門響。
高毅大步流星地進來,“孟總,林少川已經到林家了!
他說完,等了半天孟策舟也沒說話,只是盯著她身后那扇玻璃門半晌,再側眼看看他:
“下次別用手敲門了。”
高毅眨眨眼,困惑地望向藍煙,而藍煙面無表情地挪開了視線。
“哦……”
他摁了摁耳機,應了一聲,然后道:“孟總,別墅派人來問,說小少爺要出去!
孟策舟立刻繃直脊背,問:“送過去的東西怎么樣了?”
高毅摁著耳機聽了一會,臉色突然僵硬:“他們說,沒動,也沒看!
孟策舟皺眉。
“還說、還說、讓您以后別再送這些沒用又幼稚的東西給他了……”
“咔”
孟策舟捏在手里的圓珠筆一分為二,被重重拍在桌面。
高毅怯生生地問:“要不要,我派人把東西拿回來?”
“告訴林景年!彼阉榈舻膱A珠筆扔垃圾簍里,“不收,就別想出門了!
他孟策舟送出去的禮物,從來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高毅應聲離開了。
孟策舟重新靠回背倚,在電腦滑了幾下打開了監控。
這棟別墅說是專門為林景年蓋得都不為過,原本蓋出來關一些抵制他的手足親人用的,但剛建好就出了林景年這事。
他一合計,直接讓人裝修成林景年喜歡的風格,想著未來有一天總能用得到,沒想到來的這么快。
在幾處隱蔽的角落是有針孔攝像頭的。
孟策舟在書房找到了林景年是身影。
監控里,林景年抱著一本書,趴在落地窗前的矮沙發里曬太陽,手里的書對半翻開反手蓋在頭頂遮太陽。
翹起的腳褲腿半墜,露出潔白的腳腕,在亮白的陽光下輕輕晃動。
孟策舟握住鼠標,把書房監控放大。
林景年不喜歡看書,但書房采光做的實在太好,幾乎每天都要來這里跑一趟。
臉壓在沙發墊上,一側軟肉鼓起,嘴里哼哼唧唧背著幼兒園學的古詩。
孟策舟抿嘴,看著畫面里愜意的人,目光穿透屏幕,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林景年喜歡摸魚,跟他在一起之后就更喜歡了,開始光明正大的摸魚。
每次辦公室沒人的時候,他就伸著懶腰鉆沙發里找個舒服的地兒睡覺。
如果睡不著,就拿手機面對面跟自己打電話,訴說這一天是多么多么辛苦、多么多么無聊之類的……
那會林景年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天仙似的,沒有一刻是不笑的。
所以,他接受不了林景年離開他,以后沒有林景年的日子,他甚至想都不敢想。
他就這么對著電腦,處理了一大摞新送來的公務,時不時抬頭瞥一眼畫面里躲懶的人。
有時候看得久了,連合同看到哪都忘了,還得再重頭看一遍。
就這樣,原本干到下午的活,愣是天黑才見底。
他揉了揉眉心,開始專注工作,等這邊徹底完事才又抬頭看向屏幕。
然而書房的監控已經成了全黑屏-
林景年冷冷地睨著閃著紅光的紅點,拎著小型座鐘的手瞄準狠狠一砸,監控瞬間熄火。
不是今天,而是在好幾天前他就總覺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東西盯上了,視線赤.裸裸,盯得他渾身別扭。
扔了座鐘,他找了個尖細的東西把監控摳出來,微型的電子設備被他捏在掌心把玩了一會。
原來是這個東西啊。
連帶著線頭被他扯斷,抓著這一把“監控”打開窗戶直接扔下去。
但轉念一想,他還是抿嘴收好。
之后被小保姆叫下了樓。
沒到飯點,是高毅帶著一群人來了,個個抱著一個楠木金托,盤子擺著各種珍貴的寶石跟絲絨盒。
從那天晚上之后,孟策舟每天都會送來不同的東西給他,就算他扔掉或者無視,第二天也會照樣送來比前一天還得昂貴的東西。
他很久沒收了,覺得沒用。
現在這下,一下子又給送回來了。
林景年合上絨盒直接給扔回去:“什么意思?”
高毅懟了一胳膊旁邊的保鏢。
保鏢被嚇得一個激靈:“孟總讓送來的,說您要是不收他就關您一輩子!
“……”
林景年眉眼微垂,眼神冷的幾乎能結冰碴。
“還是收下了吧,不然您今天連臥室門都出不了了。”
林景年冷眼看著端到他面前的東西,深深地吸了幾口氣。
孟策舟下車,從前院徑直走進別墅里。
今天傭人格外熱情,他剛進門不是端湯就是遞鞋,個個臉上掛著明亮的笑臉。
高毅欣慰地點點頭:“這就對了嘛,開心一點,明亮一點,這樣小少爺看見了才會跟著一起高興!不然死氣沉沉的多致郁啊!
小保姆迎來,笑的不見眼附和起來。
孟策舟沒說什么,環顧一周沒找到林景年的影子,抬腳打算去二樓或者書房。
聽高毅說林景年今天收下了他送的禮物,應該是對他的態度緩和了很多。
林景年喜歡他,現在只是在氣頭上,過了這陣子,他還是會對自己心軟。
雖然自己確實做錯了,但已經著手彌補,還派了江眠把蘇白找來給他治病。
等林景年的耳朵好了,他們會和好如初。
孟策舟垂眸,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孟總,您是要找小少爺嘛!他剛從外面回來,現在應該在臥室休息呢!”
小保姆腳步飛快趕來。
孟策舟“嗯”了一聲,轉眼卻看到她頸間帶了一條很眼熟的項鏈。
跟自己送林景年的那條很像。
他皺眉,察覺到不對,跟小保姆拉開了點距離,道:“麻煩把你的項鏈取下來,我想看一眼。”
小保姆二話不說摘了遞給他。
放在手里粗略掃了一眼,果然是他送的那條!
怎么在她這?
孟策舟臉色難看地把項鏈還給他,抬腳氣勢洶洶地沖著臥室過去。
門都沒耐心敲,他直接推開沖進去,找到林景年質問:“我送你的東西為什么會在別人那?你把我送你的東西給別人了?”
窗前的人影動了動,林景年緩緩轉身,手伸進口袋掏出一把亂糟的線頭和被砸碎了的攝像頭。
當著孟策舟的面舉起,抬手一扔,悉數丟在孟策舟腳下。
第33章 第 33 章
他在原地站了許久, 臉色才逐漸難看起來:“這根本不是一碼事!
林景年盯著他,冷嗤了一聲:“反正是你的地盤。
孟策舟一怔,道:“雖然是我的地方, 但這里一切都是你說了算的!
林景年:“讓我出去!
“……除了這個。”
他臉色為難, 但又期待林景年說出下一句。
只要換一個, 不論多難的東西, 他都會答應林景年。
然而林景年卻一聲不吭地別過了臉。
半晌都沒有說話。
無言的態度狠狠地刺了一下心底, 孟策舟深深吸了一口氣, 緊握拳頭:“我把林少川放走了, 他對我做過什么你心里清楚,但為了你, 林家上下所有人我沒有碰過一根手指。”
他一邊說著, 一邊逼近窗邊, 距離林景年很近的地方停下, 抬手撫上那人柔軟的臉頰。
語氣放到最柔:“景年,從前我不信你,是覺得你喜歡林少川, 現在不是了,我相信你是喜歡我的,我、你還不明白嗎?”
他慢慢引.誘:“只要你肯跟我服軟、哪怕說一兩句軟乎話,我就什么都答應你了。從前你在我面前撒.野我都沒有生過氣,那時候咱倆還不算太認識我都對你那樣寬容, 何況現在都不一樣了, 我對你、我、”
望著林景年被月光映得雪白的側臉,他眼神認真, 語氣生澀地磕了,面色羞紅:
“我是、是喜歡你的!
他其實一直想告訴林景年, 之前說的話都是假的,他說的氣話而已。
可“我喜歡你”這幾個字已經耗光了他所有臉皮,后面那些解釋他連一個字都覺得難以啟齒。
而林景年聽了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哪怕被他硬生生掰正,也只是眼神空泛地半闔眼皮。
孟策舟心里一堵,緊張地盯著他。
終于,在他滿心期盼的眼神下,林景年掀起一點眼皮,盛著月色的眸子像是蓋了一層冰雪。
少時,嘴角勾起一點弧度,像是一個很不屑的笑。
孟策舟整個人頓時像被一把大錘當頭一棒,緊接著才開始臉色難看地聚攏怒火。
像是他獻出的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卻被人不屑一顧的惱羞成怒。
為什么。
為什么從前他什么都不用說,林景年自己就會先服軟抱著他道歉,而現在面對他的服軟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抱著這種疑惑,孟策舟摸著林景年的手微微用力,小心翼翼地貼近他的唇瓣。
氣息交錯間,他忽地被一把推開。
林景年雖然被他圈在臂彎里,但全程沒看過他一眼,算是無聲的拒絕。
“林景年!
孟策舟喉間一噎,密密麻麻的酸痛涌上心尖,五臟六腑仿佛被抽干空氣擠壓到極點的痛。
他抬手蹭眼角,搖搖晃晃地松開林景年轉身離開這里。
握著門把,他臨走前還是轉身,似乎非常難過地側頭瞥了一眼。
第二天。
林景年發現前院子里被他拔掉的那顆塔樹,今天好像重新種回來了。
管家笑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啊,孟總特許,您可以隨意出門,去哪里都行!
林景年抬眼。
管家又道:“不過,得要我們跟著。”
林景年收回視線。
呵、他就知道。
林家。
林少川笑瞇瞇地打量他背后寸步不離的黑衣保鏢,“真不知道孟策舟是關押臥底還是心疼情.夫,出個門都要這么多人跟著。”
“我來探望母親,一會就出來。”
遣散了保鏢,他繞過林少川直奔花房。
剛走到門口,突然被叫住。
林少川跟在他后面走來,跨前一步,停到他面前,不緊不慢地伸出一根手指,輕輕一撥,他領口敞開,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膚。
泛著溫香和瑩潤,一個紅點都沒有。
林少川似乎還挺意外:“這么多天,一次沒碰?”
“……”
林景年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推開他進了花房。
宜君喜歡種花,林懷信就在天臺專門建了一間太陽花房,里面養的花有名貴也有廉價的,但無一例外,都被宜君養的很好。
他進來時,宜君還在給一盆紫羅蘭翻土。
“媽!彼傲艘宦暋
像是立馬聽出來人,宜君連忙放下鏟子笑著轉身,眼神掃到他敞開的領口時一愣。
神情略微復雜地下意識瞄了一眼門外。
林景年抬手扣好扣子,輕咳了一聲:“媽,今天元宵節,出去吃頓飯吧!
“哦、元宵節……”宜君慢慢解下圍裙,像是自言自語道:“過這么快,你上次離開還是上一年年前,都正月十五了,已經整一年了……”
林景年沒聽懂什么意思。
每年的正月十五,一家人不管有多忙都得吃頓飯。毫無疑問的,林景年今天得跟林少川待上一整天。
一輛不起眼的黑車停在金馬街最豪華的餐廳外面,跟來的保鏢守在店外。
林景年沉默寡言地進了餐廳。
雖然餐廳是林少川的,但他們一點架子也沒的隨便點了個卡座。見他來,林少川目光立馬跟勾子似的立馬掛他身上。
林懷信皺眉:“怎么來這么晚!
“應該是應付孟家跟來的那幾個人了吧,既然是孟策舟派來的人,估計也跟他一樣是難伺候的主,咱們還是別跟他們計較了吧!
宜君勸他,轉頭叫來服務生,讓他們給外面車里那幾個人送了幾盤熱菜。
林景年坐在座上,林少川立馬給他夾來菜。
“在孟策舟那里估計是累壞了,都瘦了。來,多吃點,補補。”
“……”
宜君抿嘴,尷尬的不知道該怎么接話,而林懷信的眉間不虞更濃。
林景年剛想開口,倏而瞳孔猛縮。
餐桌下,林少川微微抬起腳尖,動作輕柔狎昵地蹭著他的褲腿。
而桌面,卻是在無事發生地低頭切著盤子里的牛排。
“吱——”
他捏著叉子的手沒忍住,在瓷盤面劃了長長一道尖銳的刺音。
林懷信有點生氣了,聲音也更加威嚴:“怎么了?”
林景年捏了一會,還是泄勁扔了餐具,淡淡道:“沒事。我有點不舒服,先去趟廁所。”
他一刻不停地離開了。
因為突兀的舉動,林懷信察覺到怪異,掃了眼一桌子菜,嘀咕:“都是按他口味上的菜,他不舒服什么!
宜君眼神微斂,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興許吃壞什么了!
林懷信不耐煩地看向林少川:“你既然是哥哥,就多關心關心你的弟弟,心思不一定非得用在公司上面!
林少川充耳不聞,把著餐刀,不緊不慢地給手里的蘋果削皮,削下來一條完整的果皮,然后把果肉切塊堆在擺盤里,又倒了點蜂蜜跟其他配料。
“有點事,我先離開一會!
說完,他端著一盤精致的水果朝林景年離開的方向走了。
“一個二個的,都怎么了。”
一句訓斥沒說,兩個孩子都找借口離開,林懷信頓時沒了威嚴。
宜君緊緊捏著餐刀:“吃飯吧。”
林少川是林懷信和宜君夫妻感情之外不該有的產物。
然而林懷信卻從沒在自己身上找問題,甚至是覺得林少川是個來路不正的孩子。所以當年如果沒有宜君護著,林少川恐怕早就跟他在國外蟄伏多年的母親一起被林懷信解決掉了。
這些年來,宜君一視同仁的愛護這兩個孩子,說是林少川的再生母親也不為過。
所以,林景年根本接受不了這幅身體和林少川有任何逾矩的行為。
他跑到樓上的長廊,獨自冷靜了一會。
忽然聽到背后有人喊他,轉過身發現是最不想看見的人,立刻移開視線,轉身就走。
“去哪?”
林少川長腿一伸,擋住了他的去路,一雙眼睛黑沉沉地盯著他:“耳朵聾了,腿倒是好使,看見我就跑,我長得像貞子?”
林景年冷笑:“倒希望你長成貞子!
“……幾天不見,膽肥了。”林少川咧嘴,把手里的擺盤藤木編的玻璃桌面一扔,“母親讓送來的,吃了!
只要是從他嘴里說的話,林景年一個字也不相信。
于是他調了個方向離開。
林少川黑眸一壓,惱了,拽著人摁在椅子里,一手手指強鉆進林景年的口腔,一手強塞給他切好的水果。
舌尖被粗糲的手指摁得生疼,林景年兩只手推著桎梏在他身上的手臂,奮力掙扎。
但似乎越掙扎,林少川眼底濕淋淋的陰笑更甚。跟被一條滑膩的蛇信子從頭到尾舔了一遍。
他渾身忍不住的一陣惡寒。
惡心。
林景年松開手,一拳結實地垂在他臉上。
鉚足了勁,林少川被打的趔趄后退,嘴角都破了皮。
他抬手,擦掉了淡淡的血漬,“我他媽就給你喂個蘋果!
林景年摸著被扣得生疼的嘴唇,瞪他:“我不喜歡吃蘋果!
“我怎么知道你喜歡吃什么?”林少川抹干凈嘴角的血,“你之前什么樣我又沒見過你,林景年他喜歡吃的你又不吃!
“你怎么知道的?”
見他一副驚詫的樣子,林少川目光停在他衣領那里,挑眉:“上次做這個動作的時候。”
林景年下意識捂住頸間,但又想起來那倆扣子早就被扣上了。
“金馬街,第一次見面?”
“對!
“……”
林景年攥著扶手,連忙起身又跟他拉開了距離,被嚇得背后冷汗直冒。
料是作者車太田見了他也不敢第一時間看出端倪,林少川他居然能……
“既然知道我不是他,就更不應該干這些事情!
“摸你的手?”
林景年沒說話。
他沒忍住“哈”了一聲,“誰說我喜歡的是他了?”
林少川眼神黏膩,絲毫不掩飾的直勾勾盯著他:“他倒是挺喜歡我的,可是太天真了,我讓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還沒我逗貓好玩,更沒你這種刺頭有意思。”
“……”
更惡心了。
林景年忍著反胃的惡心:“宜君是把你當親兒子的,你不應該這么對她。如果被她看到……”
“把我當親兒子?平時逗逗孟策舟那種人就把自己也玩進去了?你是怎么得出來的這種可笑的結論的?”林少川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再徐徐吐出來,一雙黑眸壓得很低:
“哈、親兒子、林懷信沒把我當過親兒子,宜君……呵、宜君,收留我倒是得了個‘賢妻良母’的稱號,其實心里,只有林景年這一個兒子,我現在所得到的一切,不過都是我應得的,我也不欠任何人什么!”
“……”
他語氣冷漠,饒是林景年聽了也覺得心寒。
宜君一個被家族養出來的富家小姐,嫁到林家不受林懷信喜愛,那幾年飽受關于林懷信哪天樓了哪個明星的花邊新聞的非議,可以說身為林夫人,已經到了顏面掃地的程度。
可惜,出了林少川母親逼.宮那件沸沸揚揚的事情之后,林懷信仍沒有收心,繼續瀟灑。
直到宜君生了林景年,他才逐漸回歸家庭,等兩個孩子都長大了,他們夫妻關系竟然還緩和了很多。
說到底,一切都是宜君的無限包容。
林景年并不感到同情,反而覺得可笑。
碰上這一大家子。
“忘恩負義!彼渎暤馈
“忘恩負義?呵、林景年,你知道我剛進林家那群下人看我的眼神嗎?知道我第一天去上學被一群人圍起來嘲笑的場景嗎?你知道這些年來我在林家是怎么過的嗎?你又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年才擺脫‘私生子’這個頭銜餓?都覺得我被留在林家應該感恩戴德,可如果沒有我,林家能有今天的輝煌?該感恩戴德的是他們!忘恩負義……怎么輪也輪不到我身上。”
這些年來,他在林家沒少受窩囊氣,被別的富二代們圍起來群毆的時候,也沒見有人來救他一回。
所以他痛定思痛必須讓自己強大起來,日后不僅要得到林家,還要得到整個昭安,絕不再給任何人欺負、羞辱他的機會。
林少川胸膛起伏,盯著林景年時,眼神逐漸陰沉下來。
以一種勢在必得的語氣道:“你少在這故意激我,等商垣死了商家徹底倒了,孟策舟再跟著孟家一起消失,整個昭安就林氏一家獨大!”
“以后可能得委屈你,忍著惡心看我一輩子了。”
第34章 第 34 章
聽著耳邊充滿惡意的言語, 林景年摁著木椅的指尖發緊:
“你確實是個瘋子。可不管怎么說,今天是十五,陪爸媽好好吃頓飯是應該的, 我們的恩怨有的是時候算。”
“我們沒有恩怨, 我、和你, 一直都沒有恩怨!
“許執!
“哦, 他啊。”
林少川無所謂地挑眉:“挺不起眼的, 又跟孟策舟有點關系, 死了就死了。反正他爺爺年輕的時候得罪的人挺多的, 以后老頭子死了難保有人在他身上報復。”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是你殺了他,不是別人。你為什么要殺他啊, 許執跟你的利益完全沒有沖突, 他是無辜的。”
“……林景年!
林少川瞬間斂了笑意, 眼神冷厲:“我不喜歡你為了別人跟我大吼大叫, 不管你是誰從哪來的,在這里我永遠是你的哥哥,對我溫順一點, 或許我會好商量很多,你也會得到很多。”
“癡心妄想!許執是我的朋友,我絕對不會跟你這種人心平氣和的!”林景年被他這副無所謂的樣子氣的嗓音都在顫抖:“你也一定會遭報應的。”
林少川眼眸幾近盛怒。
倆人相對而立,彼此都沒說話僵持許久。
“好、好,我等著你的報應。”林少川咬牙切齒地冷笑兩聲。
他抬腳離開, 一邊脫下濺了血的西裝甩手扔地板上, 步伐凌人,顯然被氣的不輕。
“等會吃飯, 不許再跟爸媽說那些惡心人的話!我也沒你想的那么齷齪!尤其是母親,我聽說她最近身體不是很好, 你要是還有一丁點良心的話!
“閉嘴!
林少川停下,指骨緊握,沒有轉身但依然能看出他的肩膀似乎在細微的顫抖。
“什么母親不母親的……宜君是誰?她不是我媽,也不認識。我媽早就死了幾十年了。”
他說完,一刻也不停地離開了。
皮鞋踩在冰涼的地板,頎長的身影也在燈光下逐漸拉長模糊。
整個長廊寂寥一片。
拐角處,宜君削瘦的指骨捂著下半張臉,眼淚眼淚奪眶而出。
他們只對峙了幾分鐘,卻足夠讓她手腳冰涼,順著身側的墻壁無力地彎下了腰-
不知道林少川是被剛才氣惱了還是真的聽了他的話,整場飯局里沒再說過一句話。
不管怎么樣,都和他的心意。
今年是鐵定陪不了外婆和母親了,起碼在這個世界里,以原身的名義多陪陪宜君也是好的。
說不定在他的世界,原身也是這么想的。
巧合的是,孟策舟也是這么想的。
那晚的不歡而散后,孟策舟剛回去便受到消息說孟沁死了,同在療養院的宋憐聽說這個消息一口氣沒喘上來,到現在還在昏迷。
總之,整個孟家除了他基本是雞犬不寧,也是過得最不好的一個元宵節。
孟策舟倒是不在意,上一世他對這些人已經報復過了一遍,這次也算是省得他動手。
金馬街。
暮色四合,車輛停在不起眼的路燈下,孟策舟盯著不遠處玻璃內發呆。
餐廳里,林景年和宜君聊的還算熱鬧,林懷信也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算是為數不多的和諧場面,起碼落在孟策舟眼里算是。
“我看這林夫人,眼珠子怎么有點紅啊!
高毅在旁邊待著,眼珠子在兩處之間來回打轉。
熱鬧的元宵節,孟策舟親姐死了,親媽昏迷,親爹被關在監.獄里發瘋。
剩下一群不咸不淡的商業伙伴里也全是官方祝福,好不容易有個算關心他的何老,現在還因為親孫子的死躺在icu生命垂危。
高毅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真冷清啊……
“還是以前的日子熱鬧啊。”他不禁感慨一番,然后偷偷轉身,觀察身旁沉默的男人。
孟策舟跟一座冰雕似的,一動不動。
林景年還在聽宜君慢慢跟他講原身小時候的囧事,他不懂,最近竟還是林少川幫他圓回去了。
倏而,眼角余光瞥到深色天穹倏然綻放一束璀璨的煙花。
一顆之后,緊接著源源不斷的煙火四面八方地綻放在他眼神,閃爍的火光映在他臉龐忽明忽滅。
煙花很好看,只是林景年聽聲音只能隱隱約約的聽到一些。
有了蘇白醫生之后,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額角被火藥擦傷的疤痕也在正逐漸淡化。
他抬手,撫向臉側。
林少川瞇起眼睛,“真巧,四個座就你的位置看得最舒服。”
好像是這場煙花是專門放給林景年的。
過了會,林少川都被自己氣笑了:“不過,誰說不可能呢~”-
高毅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腿肚子都在打顫。
抬手擦擦額間汗珠:“孟總,都、都放完了!
孟策舟“嗯”了一聲。
“孟總。”高毅看這會就他倆人,膽子逐漸大起來:“干嘛非得跑廣場放煙花啊,直接在別墅旁邊圍一圈放他三天三夜其實不是更壯觀?這、這,林、小少爺能不能看到還說不定呢。”
“能看到的,只要他能開心一點就好了!
他明白林景年,越是和宜君親近,就越是思念家人。
打心底來說,他一點也不希望林景年離開他,只是失去親人的痛他卻能理解,現在他內心的復雜不比林景年少。
所以正月十五,他也不想上去跟林景年鬧了,第二是,林景年現在心里見不到親人不好受,他要是連個安生的元宵都不給林景年過,恐怕以后會更恨他了。
他透過玻璃,看到林景年笑容里的苦澀,在寒風凜冽的初春,顯得尤為傷感。
孟策舟的心也跟著被一拳砸上去了似的,喘不上來氣:“林景年,他為什么不肯原諒我!
第35章 第 35 章
高毅抿嘴, 站在一旁不敢言語。
就這么跟著孟策舟站在冷風里吹了大半夜。
久到街邊路燈光線微弱,沿路熱鬧的喧囂變得沉寂,他們逐漸與這座都市消融、虛化。
模糊斑斕的光圈映在粼粼江面。
對面餐廳已經關門了, 孟策舟黑直的大衣被冷風吹得衣角翻飛, 五官被月光雕刻的冷厲, 一雙黑眸如幽深的湖水, 整個人都靜靜的、一動不動的望向對嗎已經空了的餐廳。
宛若一座被遺忘在冬日里的雕塑, 冷硬, 孤寂。
高毅動了動, 開口:“孟總,他們已經走了!
林景年這趟是專門陪宜君過元宵節的, 吃了頓飯他們早早的就離開了。
良久, 孟策舟才收回視線, 側頭道:“回去吧!
孟商兩家的對峙并沒有因為私人感情而僵持, 一直在激烈的進行。
商家基本是商垣一手拼上來的,他不死,商氏上下股東沒人敢造次。
商知許還在監獄服.刑, 商晚承又鎮不住場子,所以商垣現在在醫院,完全就是吊著一口氣,不讓商家人心渙散。
危樓搖搖欲墜,命不久矣。
孟策舟沒管他們, 而是參加了華國的一次技術交流峰會, 之后兩個月,孟策舟飛了華國幾十趟, 與華國頂尖的數據團隊簽訂協議,雙方通過深入交流達成協議。
孟氏集團新品車搭載華國車載系統, 接入華國衛星科技,打造一款全智能、全自動讀取系統的智能駕駛汽車,人工IQ可高達80。
是一款全新的、區別于燃油車1.0與新能源2.0的汽車,也是一款高精尖設備凝聚而成的新一代奢侈品汽車。
由于性能頂尖,系統超前,一經發布便被爆滿縉洲市場,孟策舟沒再猶豫,立刻向海外市場開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席卷歐洲、北美等GPD位列世界頂尖的地區。
這次合作直接使孟氏集團市價翻了數倍,一躍成為世界前列奢侈品品牌。
更是給商氏直接帶來毀滅性打擊。這一下別說昭安,幾乎都占滿了整個縉洲的各大頭版頭條,以排山倒海之勢掀翻了熱搜詞條。
商氏旗下品牌不多,汽車算頂梁柱的存在,如今驟然斷裂,商垣在醫院直接氣背過去,連夜轉進icu。
孟策舟倒是不在意。
畢竟從商知許進監獄之后,他對商氏就不在意了。
他還不至于被從前的仇恨蒙蔽心智,商氏是大廈將傾,他就算不管,商氏也窮途末路,那也就沒必要在這里費心思了。
高毅面色凝重地走進辦公室,打斷了藍煙的匯報。
“孟總!
孟策舟放下了文件,示意他說。
“休養院傳來消息,說夫人漏盡鐘鳴,今早上已經沒氣了!
宋憐出車禍后本就沒養好,孟沁的死給了她莫大的刺激,在休養院住了幾個月也是全靠藥吊著。
其余人都臉色嚴肅,藍煙率先做出反應:“那孟先生那邊,我們要不要知會一聲?”
所有人都看向孟策舟。
孟策舟沒什么表情,重新拿起文件:“嗯!
孟老爺子對田覃的狠心,讓宋憐被孟坤幾乎疑心一輩子,現在誤會倒是解開了,但卻再也見不了面。
做一對苦命鴛鴦也好。
過了一會,他看了一眼窗外。
已經過了兩個多月,昭安已是一片春意盎然,只是樓下那家咖啡店門前的塔樹還是光禿禿的。
看起來特別丑。
孟策舟走神片刻,“別墅那邊有消息嗎!
這聲細微,高毅都不敢確定是不是在問他,猶疑時,腰間被藍煙掐起一塊肉狠狠擰了一下。
“嗷!”
“……”
他趕緊閉嘴,無辜地眨眨眼,“孟總,別墅這段時間風平浪靜的,小少爺吃好喝好有求必應,偶爾去趟林家也都是陪宜君說會話就回去了,只是聽說他最近迷上了廚藝,天天跟廚師研究糕點什么的,剩下的、呃……”
孟策舟“嘖”了一聲,“說。”
“……把塔樹扒出來扔了!
藍煙疑惑:“為什么拔?”
“理由跟上次一樣,說看見心煩,就扔了!
“……”藍煙皺眉:“那可是孟總送的啊!
孟策舟緩緩閉眼,換了幾口氣平復心情,“還有其他的嗎?”
比如有沒有提起他之類的。
一下兩個月沒見,他也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一旦停下來,腦子里想的就全都是林景年。
可是,他已經不知道該怎么樣去面對林景年,他怕看到林景年總是對他敵視的樣子,也怕看見自己一點、一點在林景年心里成為最怨恨的人。
高毅搖搖頭:“沒有。”
孟策舟睜眼,手指摁著文件一角,頹唐地嘆了口氣。
自認為從繼承孟氏到現在他有信心可以擊敗任何對手,當年他東山再起能跟商知許斗得不相上下,重生一世也能有實力不把商氏放在眼里,可一旦對上林景年,他就莫名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硬也沒用,軟也沒用,他的所有示好看也不看。
別墅外,孟策舟坐在車里,遙遙望著窗戶。
窗臺花枝藤蔓纏繞出輪廓,被陽光照的花朵明媚,今天天氣好,連風都是暖洋洋的。
一雙手從內推開了窗戶,林景年拿出一托盤上次曬了一般的果干。
孟策舟內心一緊,立馬開門下車。
“景年!
江眠走來。
林景年順著床沿揪了一朵纏在藤蔓的小花,抵在鼻尖輕嗅。
不香。
有點臭。
聞言,他回頭,見是江眠立馬笑了:“江眠哥,這段時間多謝你了!
“小事,你我之間不用這么客氣的!苯咭哺恍,然后轉念一想,又問他:“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嗎?畢竟在這里待一輩子也不現實!
“馬上就離開了。接下來我打算……”林景年戛然而止,搭著床沿的手不禁用力:
“如果能回家最好,不然,我就找個安靜的地方自己自在吧,只要能離昭安遠遠的!
這種鬼地方誰愛待誰待,他才不想在這種地方生活一輩子。
他說完,聳了聳肩,很快轉換了情緒,倚著窗邊,伸手從木盤里捏了個果干:
“不好吃把命給你!
晝光照的他臉色雪白,脊背永遠挺直,一雙眼睛油亮水潤,稍微有點精神,他不用打扮也貴氣難掩。
雖然身體不是林景年的,但也不難從氣質看出,他從前確實像個被精雕細琢出來的小少爺。
很好看,很清爽。
江眠心里這么想,手卻先大腦一步攥住林景年的手,緊張道:“其實喜歡你的人很多,選擇不止一個,你就從來沒有想過考慮一下別人嗎?”
林景年一愣,不明所以地歪頭。
他一句話沒說出來,江眠卻觸電般的縮手,身體僵硬的都快做不出基本的表情了:
“呃、我的意思是,你想重新開始生活是最好的,我當然支持你,也希望你能徹底跟過去告別,去哪生活都好,我——”
“我、”
林景年看著他。
江眠尷尬的臉色通紅,半天也支吾不出來一句,匆匆丟下一句“我去開會”逃也似的走了。
林景年撓撓頭,完全沒聽懂他在說什么。
斂回視線,他晃了晃手里的小花,再遞到鼻尖。
嗯。
這次香了。
他嘴角淺淺笑了一下,抬眼,便看見窗臺外,碎石鋪的一條小道上,孟策舟一臉陰沉的站在對面。
明明已經春天了,可孟策舟總覺得渾身發冷,胸口沉悶疼痛。
林景年也懵了。
倆人都沒說話,也沒有動。周圍闃寂,只能聽到花灑的嘩啦水聲。
孟策舟捏著拳頭,額間青筋凸起。
剛才江眠那話林景年聽不懂,但并不代表他也是傻子。
他聽得懂。
江眠喜歡林景年。
可憑什么,都是喜歡林景年,江眠就能輕而易舉得到林景年的笑,而他現在連林景年的一個正眼都成了奢侈?
巨大的嫉妒與落差狠狠裹挾著他僅剩的理智,他此刻怒火中燒,恨不得立馬沖過去拽住林景年質問。
然而現實也這么做了,只是他一動,對面窗口里的青年立刻抬手撤了木盤,“嘭”一聲關嚴了窗戶。
林景年氣沖沖地回到客廳,把果干伸手一扔,背對著傭人的肩膀劇烈的上下起伏,細看還能看到輕微的顫抖。
“今天,你們早點下班吧。”
管家點頭,“我先去把晚餐準備了!
“不用準備!”林景年目光發硬:“反正也吃不了。”
不知道孟策舟看到了多少,或者又是哪里懷疑他。
總之,那個眼神,今晚是別想好過了。
孟策舟進門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天邊星光黯淡。
林景年沒撐住躺在床上睡了一會。
孟策舟本來氣的想一走了之,但走到門口,那步腳卻怎么也邁不出去,開著車沿著海邊轉了一圈,他還是回來了。
眼看又要頭疼,他打開房門,站在窗邊,垂眸平靜地盯著睡夢中的林景年,面容柔和,被月色鍍上一層銀光。
或許只有這種時候,林景年才不會用厭惡的眼光看著自己。
低沉的眸中流露出悲傷,孟策舟脫了外套躺在他身邊,把人錮在懷里。
他嗅著林景年溫暖的味道,他心里頓時什么氣都立馬消沒影了,只是貪戀地抱著日思夜想的人。
如果他們要是一直能這么心平氣和就好了,如果他沒有對林景年做那些事情,或許他們能就像這樣好好的過完一輩子。
抱著林景年沒多久,他的頭不再痛,也隱隱泛起困意。
快睡沉的時候,他察覺懷里的人似乎動了。
林景年像往常一樣,枕著他的胸口,找個舒服的姿勢縮在他懷里。
幾秒鐘后,突然驚醒。
他驚懼地瞪著孟策舟,一把把人推開。
不過孟策舟人高馬大,他一用勁,倒先把自己推翻在床上打了個滾。
怕他摔下去,孟策舟想伸手把人拽回來,可手指還沒觸到人,便立馬被林景年冷冷拍掉。
“別碰我!”
孟策舟內心揪疼,猶猶豫豫的縮回手:“景年……”
林景年一臉警惕:“有什么話直說吧。”
“……”
無疑,林景年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他的情緒。
林景年高興,他就跟著高興;林景年怨他,他也跟著難過。
如今林景年看他跟防賊似的,他胸口立馬窩起火來,直愣愣竄到頭頂,氣的他拳頭發抖。
“林景年,我是能吃了你?今天見江眠怎么沒見你這樣?你心里該不會、該不會……”
林景年抬頭:“你說。”
孟策舟別過臉,沒繼續往下說。
倒不如是沒勇氣說下去,萬一林景年真點頭了,他倒寧愿自己被蒙在鼓里不知道。
他翻身下床,咬著牙:“不管怎么樣,你都別想!
林景年也下了床,鞋都沒來得及穿,下去拉開門:“你要是來找事的,現在就滾!
“我滾?我滾了讓你跑到外邊跟別的男人好是嗎?”孟策舟氣的渾身發抖:
“你今天跟江眠說的話我全聽到了,你要走是吧,你想去哪?有我在,你連想都別想!”
最后那幾句話,基本上是牙縫里擠出來的低喝。
林景年攥緊了門把:“要是想走,你攔不住的!
“林景年!”
林景年絲毫不怵地直視他。
那眼底一波平靜,以前還帶著怨氣和嫌惡的眼神,現在什么都沒了,只剩下一片空泛與虛無。
孟策舟喘氣更加粗糲,是害怕的急喘。
他從沒看到過林景年的這種眼神,就好像真的下一秒就會消失在他面前。
他不敢再繼續強硬,也不敢再逼.迫。
“我走,我走,遂你的愿,我現在就走!”孟策舟眼圈發紅,順著門口的方向離開了。
走了沒幾步,他聽到房門被“咚”一聲甩上,砸的他的心都跟著發顫。
疼的他彎下了腰,捂著凌遲般的胸口,上邊還有林景年方才的余溫。
他這次不是來吵架的。
在海邊轉到天黑,其實也受夠了和林景年這種見面仇人的關系。
他想道歉,想和好,專門在手機上學別人買了一車的玫瑰花。
想著林景年一連倆月沒見他,心里的氣總消了點,這次他態度好點,帶著東西來求和……
他狠狠砸了幾下方向盤,側眼,透過后視鏡看到后車箱堆滿的鮮花和寶石,自嘲般的冷笑一聲。
第36章 第 36 章
第二天一大早, 藍煙收到傳來商垣死亡的消息,立馬把這件事匯報給了孟策舟。
徹夜未眠,孟策舟眼底抽出紅血絲, 低頭捏著眉心, 沉沉地應了一聲。
“孟總, 剛才手下來匯報說已經找不到商晚承的人了!我們搜遍了東街西街、封鎖了機場在港口設了關卡, 都沒有找到人!
高毅一臉著急地趕來。
“就說明他還在昭安。商垣死了葬禮無人料理, 他不可能離開的!
商家的股票、不動產和一些基金都還在, 就算跑, 商晚承也絕不會就這樣跑了。
高毅摁著耳機,“滴滴”響了幾聲。
他眼廓微張:“孟總, 林少川也不見了!”
江眠:“林景年呢?”
高毅:“他沒出來過, 這個點應該還在睡覺!
江眠立馬松了口氣。
等會頂樓要召集各部門總監開會, 藍煙這會還在和新來的助理收拾資料準備。
辦公室內只剩下這三人。
高毅臉色依舊嚴肅:“商晚承心思陰毒, 不必商知許,他既能蟄伏在我們手底下伺機而動,也能用同樣的方法對付林少川。這次恐怕沒那么簡單, 我們……”
“商垣死了,商晚承就沒有顧慮了!泵喜咧鬯砷_眉心,因頭痛而心底浮躁生出的一點怒氣。
商晚承既然敢為了商垣貿然在商知許的繼承人儀式里下毒,可見這人重視商垣到了極致。商垣一死,沒人敢保證當初敢下毒的人會做出什么事。
“不過, 商晚承為什么會找林少川算賬呢?”
高毅不理解, 明明比起林少川,這個人好像更適合……
他膽大包天的瞄了一眼自家孟總。
“不過, 只要景年沒事就好。”江眠抿唇微笑:“我先去準備會議!
“站住!
孟策舟叫停他,從座上起身, 黑眸說不清的晦暗:“一起!
“……好!
江眠僵硬地應和一聲,頂著孟策舟一副“撕吃了他”的氣息,眼神茫然地轉向高毅。
高毅站在后面沖他同樣茫然的攤手。
“……”
孟策舟被人群簇擁著從辦公室離開。
江眠是孟氏財務總監,稱得上年輕有為,權利不小,因此,開會時他一般坐在孟策舟另一側第一個位置,所以大多時候,他們挨得很近。
一路,孟策舟眼睛一刻也不肯松開他,緊緊咬了一路。
高毅嘆了一口氣。
心想這也就是他們江總監了,情商不高,不知道里邊的事情,現在估計以為是工作哪里沒干好呢。
皮鞋踏在地板發出脆響的碰撞,锃亮的能倒人影的瓷板折射.吊頂的白光,在孟策舟眼眸一閃而過。
他突然頓步。
周圍的人都跟著停下,藍煙跟幾個部門總監的交談也暫停,紛紛都看向他。
在幾十雙炙熱的視線中,孟策舟像是被定住了。
少時,像生了銹的眼珠才動了動,皮鞋調轉方向,一刻不停地朝電梯口過去。
壞了!-
林景年覺得腳下軟綿,宛若懸浮在一個冒著白光的空間。
周圍虛虛實實,遠遠近近。
他就像是走馬燈一般,好像看到了在上一世的那個小院后門,外跑坐在那片蘆葦塘里,拿著扇子,給睡在搖椅里的他扇風;又好像,看到了早已經去世的原身,顫巍巍的拽住他的手,說:福福,你的肉.體已經被火化了,你在現實世界已經死了一年,不要回去,留下來吧,求求你留下來吧,不然爸爸媽媽會傷心的……
原身哭成淚人,聲聲血泣求他留下。
看著可憐,可林景年可憐不起他,甩開手就拼命的跑,一路狂奔,不要命的逃離。
自己要回家,不會留在這里的。
而且他怎么可能會死呢?或許跟原身只是互換了靈魂,等他離開了這里,就能換回自己的身體回去。
“我不要留在這里……我不要留在這里……”
“放開我!”
林景年驚醒,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氣。
緩了一會,他才發現這是一場夢,后背和額間都跟水洗了似的。
周圍漆黑一片,很安靜,靜得他只能聽到耳邊“怦怦怦怦”的心跳聲。
過了會,他適應了視線,才隱約覺得自己應該是被綁.架了,而且周圍沒什么車鳴聲,應該是車流量少的郊外。
“呵、醒了?”
一道帶著點慵懶和永遠不懷好意的聲音響起。
林景年怒喝:“林少川,你到底要干什么!”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吧。”
林少川的聲音就在耳邊,倆人應該挨得很近:“我他媽熬了兩個通宵,一覺醒來就到這了!
不是他干的。
林景年抿嘴:“我也被綁了。”
現在情況不太樂觀,若是林少川,還暫且能定性為囚.禁或者利用他完成一些事情,若綁他們的是外人,就棘手了。
“得了,看來這里就剩咱倆了,談會心吧!
林景年掙扎了一下,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里,手腳勒得發脹失溫。
聽他這話,立馬氣的不打一處來:“誰要跟你談心,都什么時候了!你殺了許執,這也算你罪有應得了,有什么好說的!”
“嘖,許執那小子在你心里份量還挺重呢?算了,不說他了,說說你吧!绷稚俅ㄎ惨羯蠐P,聲音在黑暗中懶洋洋的:
“本來打算等整完孟商兩家再好好教教你,但現在看來咱倆今天應該得交代在這了,趁死前還有口氣,我最后想知道,你對我是什么心思?”
林景年不假思索:“殺人不犯法的話,第一個就是你!
“拋開許執吧,我不喜歡從你嘴里再提他了。”
“那我們沒什么好說的!
“……行,那繼續說許執!
林少川似乎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都快死了,我想跟你多聊會天。呵、誰讓我這一生作惡多端,喜歡上你這個小聾子了呢。”
冷不丁的說出來,不管真假,林景年都滿臉震驚。
什么意思?
林少川和原身沒有感情線?
他忍著反胃的惡心,咬牙擠出一個“滾”字。
“別這么抵觸我,其實我對你挺好的……”
頭頂燈光驟然明亮,刺的林景年視線發白,忍了一會才堪堪睜開眼睛。
如他猜測,是一個類似集裝箱的房子里,且有這種房子的地帶,絕不會是昭安繁華的中心,應該是幾百里遠的郊區。
他看到林少川被五花大綁在一把破舊的木椅上,臉上蒙了一條黑布。
他雖然看不見,但卻咧開了嘴:“商晚承!
林景年這才發現,這里還有第三個人。
同樣被訂了一塊厚厚的黑布的窗戶邊上,半躺著一個人,曲起一條腿,把玩著手里鋒利的匕首。
一條黑褲,白t外面套了個黑色夾克,灰白的頭發凌亂,胡子邋遢,整個人像是老了二十歲不止。
幾個月不見,商晚承都有白發了。
聞言,他抬眼,露出那雙已經如老人般混沌的眼珠,咧嘴露出一個惡笑:“都聚齊了,也都醒了,現在我們算算賬吧。”
眼睛一閉,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完了-
等會要開會,孟策舟沒發話他們也不敢亂跑。一群人跟著孟策舟來到別墅。
車還沒停穩,孟策舟便火急火燎的推開直沖樓上。
“孟總!”
高毅忙不迭地跟著跑上去,他一個專業雇傭兵上來的,眼下已經已經被孟策舟甩的沒影了。
當他氣呼呼的跑到林景年的房間后,立馬嚇得連氣都不敢喘了。
只見偌大的房間里空無一人,孟策舟站在床前,盯著被窩里兩個并疊的枕頭臉色鐵青。
藍煙等人匆匆趕到時,也是嚇得大氣不敢喘。
林景年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見了,這個罪責他們誰也擔待不起。
空氣像是緊繃的弦,勒得他們呼吸困難。
孟策舟怒不可遏,一把揪來江眠:“林景年在哪!”
“江總監應該不知道吧……”
“住口,這里沒你的事。”江眠呵退高毅,然后轉頭,面對勃然大怒的孟策舟,“景年有自己的計劃,我……”
“說!!”
“我之前,偷錄了你辦公室里的錄音筆給景年了。后來他告訴我說要解決這一切,要為許執報仇,但商晚承和他沒仇所以就……”
“……”
高毅驚愕道:“許執死的那段?”
江眠點頭:“……對。”
“混蛋!”
孟策舟一把甩開他,怒火勃然,咬牙指著江眠:“我跟林少川沒仇?我跟商晚承沒仇?錄音我為什么不放出來你真以為有你想的那樣簡單!”
“江總監……林景年既是林少川的弟弟,當初又是他指使許執去換船,商晚承肯定覺得許執的死跟林景年脫不了干系的!
高毅說:“這樣,您把林景年的計劃告訴我們,我現在派人搜查!
“把人救出來再說其他的!”孟策舟:“你通知關卡的那些人繼續守著。既然商晚承破罐子破摔不會選市中心這種人多的地方,出動所有人重點搜查郊區破落的房屋,剩下的查跟商晚承最近來往密切的人員,不管是誰一律審問,務必問出商晚承藏匿的地點!”
兩個大活人,商晚承一個人恐怕完成不了。
江眠臉色煞白:“景年說,只要把真相告訴商晚承,剩下的商晚承自己會做的!
藍煙微愣:“這么蠢的事情,他會做?”
江眠的臉色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懵了。
“怕是不止這些!泵喜咧蹥獾囊徽婆牡粽眍^,“去把車太田找來!”
高毅:“好!
孟策舟大步出去,江眠也不死等,毫不猶豫的抬腳跟上去。
整個別墅上下頓時人影匆忙,連保姆都被高毅傳過去問話,每個人臉上都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安靜如雞。
靜得只能聽到墻壁掛鐘擺動。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林少川腕表表盤轉動,三個人誰也不說話。
林景年閉上眼睛,腦海亂做一團。
朦朦朧朧間,他才突然想起昏迷前,他把許執死的那條錄音筆給了商晚承和何老,跟何老達成計劃隱藏他的行蹤,不能讓孟策舟查到或者知曉這件事。
畢竟這個人是最不能死的那個。
他抬眼,望著商晚承一步步朝自己走來,抬手給了他一拳。
林景年嗚咽一聲,嘴角立刻泛起火辣辣的抽痛。
“我媽這輩子最愛的男人就是商垣,而我這輩子,也就只有許執肯對我好。我沒什么想要的,就要這么多而已!
他深深地吸進了一口涼氣,枯槁的身形嗆得咳嗽起來:“結果、結果、”
“結果都被我倆給整死了?”林少川噗嗤一聲:“你可別告訴我你是這么想的。”
商晚承瞪他,“難道不是?”
“許執的死跟你沒關系嗎?當初游輪那件事可是你跟我一起計劃的,要不是你又想弄死孟策舟又想扳倒你那個哥,許執或許不會死了呢?”
林少川嘴角勾起,說道:“商垣……他是被孟策舟氣死的,不是應該找孟策舟嗎?你找錯人了吧。”
商晚承略一思忖,發覺林少川說的確實在理,反而呆愣了一瞬。
過了一會,見林少川沒忍住再次笑出聲,他頓覺被套路了,于是惱羞成怒,拔出匕首反手捅進他肩膀。
刀劍與皮肉的割裂的血肉混合聲,商晚承灰敗的臉龐扭曲獰笑,以一種惡毒的眼神盯著林少川:
“痛嗎?許執死的時候,我的心就像你現在一樣,不、我比你痛,痛千倍!百倍!”
林少川牙齒咬得咯吱響,暴起的青筋一路向額間,肩膀鮮血順著匕首刀柄往下滴。
可他還跟沒事人似的,“那就說明,你為了一個男人變成這幅鬼樣子確實沒出息,商垣看你看得挺透的,你確實沒用,連我家的小聾子都不如。”
“你再說一遍!”
商晚承又加了一分力道,林少川渾身發抖,嘴唇烏青,可咬死不喊痛。
他越是嘴硬,商晚承便更猙獰,手里的力道便更加重一分。
等半個匕首沒入,林少川憋得發紫的臉色才出了口氣:“折磨我這么久了,你是不是忘了我旁邊還有個人呢?逮著我一個好像不太公平吧。”
商晚承一怔,笑了,抽走他臉上的黑布,“你倒是舍得!
“我又不喜歡他,死了就死了。我太疼了,先讓我緩一會!
“好,好,反正你們兩個都是要死的,哥哥先弟弟先都一樣!
商晚承這才終于從死氣沉沉中恢復了一點氣色,只是這種氣色包含了太多陰暗扭曲的瘋癲。
“其實我沒打算殺你的,只是我也要死了,在死前,能把你待下去見許執,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商晚承從腰間掏出一把黑.槍在他面前舉了舉,眼底染上興奮的赤紅:“三顆子.彈,我們一人一顆!
“你這樣殺人,真的覺得許執會喜歡嗎?”林景年道。
“他不喜歡也沒辦法,我只能這么做了,因為我現在什么都沒了!鄙掏沓信e起槍指向市中心:“出門全都是孟策舟他們造的車,連政.府都在海外給他們做背書,而我們呢?我們商氏什么都沒有了,我父親一死,那些個股東沒一個服氣我的,我留在昭安也是等死,倒不如臨走前拉兩個墊背的當報仇了!
“就當是陪我和我父親了,一起上路吧!”
他舉手上膛,垂手“嘭”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商晚承連人帶槍摔在地面。
林少川掙開手上的繩子,在他扣扳機前踹了一腳狠得,商晚承捂著肚子,在地上痛嚎半天沒起來。
“話真多!
他隨手扔了刀片,過去幫林景年解繩子。
林景年似乎還在驚魂未定,等反應過來,林少川已經把他拽起來朝門口推了。
“我摁著他,你快跑!”
那一腳沒有傷到器官,商晚承忍著劇痛爬起來去夠槍,差一指的時候被林少川抬腳踢開,商晚承怒吼一聲,拉著人開始扭打起來。
林少川肩膀剛中了一刀,現在還汩汩冒著血,自然是拼不過商晚承的,沒兩下便落了下風,被壓著生生挨了好幾拳。
他們倆打的塵土飛揚,像是被蒙上一層黃色紗布,隱約間看到林景年從門口又折回來了。
“你走!”
林景年還沒說什么,商晚承奮起起身,從林少川肩膀拔走匕首,直愣愣沖他刺下。
手.槍一直被林少川死死護在懷里,被揍得鼻青臉腫也不松手。
眼睛林景年躲不掉,電光火石間,他手.槍也來不及扔,飛身撲過去。
“噗呲——”
“啪、嗒、”
那把印著繁復花紋的匕首是商晚承從林少川那里偷拿的,大概一個女人的小臂長短。
他刺的用力,刀刃深深捅進了林少川的小腹,染紅了他半邊衣服,鮮血順著傷口往下滴落,在地面形成一個碗口大的血灘。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按下了暫停鍵,商晚承也是第一次干這種事情,他明白,捅肩膀不會死,但捅了這里就不一定了。
他殺人了。
瞬間嚇得手都不利索,被林少川用盡最后的力氣一腳踹飛幾米遠,摔在脆弱的鐵皮板,屋子瞬間塌了一側。
響動巨大,不等門外看守察覺不對勁,警笛聲率先由遠及近響起,那幾個人腳底抹油一溜煙全跑了。
見警察來了,林少川才松了一口氣,搖搖晃晃地跌撞上柱子,然后順著慢慢滑下來,倒在地上。
“過來!
他沖林景年招手,抓住那人柔軟的指尖,嘴角又溢出不少鮮血出來:
“我都說了你跟我聊會天,你看,現在沒機會了吧。”
第37章 第 37 章
林景年看著他, 沒動。
那兩刀都捅得太深了,猩紅的皮肉翻開,從指縫不斷冒血。
林少川臉上沒有一丁點血色, 卸下了往常的沉穩露出原本削薄的眉眼。
門口上了鎖, 閃爍的紅藍警燈在他臉龐忽明忽滅, 不斷響起“嘭、嘭、嘭、”的悶響。
是警察他們在嘗試撬鎖和砸窗戶。
警笛和呼喚聲混作一團。
林少川無力的笑了一下:“你一點也不打算救我啊!
“我沒有鑰匙, 打不開。”
“呵、反正我不信!彼志澳甑氖, 指尖緊緊扣著掌心, “你別說, 之前沒機會見面總想跟你多說幾句話,現在就剩咱倆了, 我居然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你說, 我能穿越嗎?我想回到剛見你的那一天, 別誤會, 不是因為你,只是我剛才突然想到了一個能徹底扳倒孟策舟的計劃。”
林景年看著他一點點被抽干了力氣,道:“不知道!
“行吧。”林少川眼皮沉重, 沒忍住閉闔,一秒鐘又迅速睜開:“……沒什么……想跟我說的?”
趁我還有一口氣。
能不能說點我愛聽的話?
林少川心想道。
林景年眼眸微動:“‘林景年’的母親對你很好!
“……嘖!”
顯然,這話他不愛聽,于是忍著刀口的劇痛用力一拽。
林景年半蹲在他身邊,手掌被牽扯著強摁在他血淋淋的衣料上。
腳下, 是從林少川身體里流出的“血河”, 泛著暗淡的沉色。
摸到溫熱的鮮血的一刻,林景年心跳幾乎沖破胸口, 他從沒見過如此血腥的場景,渾身都在驚懼地戰栗。
“林少川……”
“時間不多了, 最后一句話。”林少川喘息加劇:“我死后,能不能別告訴他們我救你那一下的事情?”
他把林景年的手又摁緊了一點,呢喃道:“做好事真的很丟臉啊……”
“嗚嗚嗚——”
倆人雙雙一愣,轉過頭。
見商晚承狼狽不堪地躺在地面,掙扎著要起身,不停嗚咽:“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要殺許執,為什么父親就是不肯正眼看我!他死的那天都沒告訴我我媽被埋在了哪!為什么這這一切都要發生在我的身上……”
他崩潰地爬起來,整個人都很凌亂,顫巍巍地舉起槍.口對準林景年,“你當初為什么要撲開那杯酒?要不是你……這一切根本不會發生!”
“林景年、”
林少川動了一下,牽扯到傷口痛苦地又吐出一口血。
“我什么都沒了、昨天我父親死了,我真的什么都沒了……”
他忍著生.理上的膽怵,閉眼,咬牙,拼盡全力扣動了扳機。
一聲震天巨響,房門被大力撞開,商晚承甚至來不及慘叫,被一道強勁的沖力甩飛三米遠,瞪著眼睛緩緩閉上了眼睛。
子.彈迅猛,凌厲劃破氣流沖林景年疾馳,林少川捂著傷口拼力起身,但剛撐起一點高度又狠狠摔下去。
他雙眼比身上的猩紅還要血色:“林景年!”
“咣。!”
以林少川一聲含糊不清的怒吼結束了最后一聲炸.響,一個寬厚高大的男人重重倒在地面被沖擊波帶著滾了幾圈。
傍晚金橘色的光線徑直射.進,大塊糊在沙土地面,半空的塵埃似乎都靜止了。
林景年動了動,從男人懷里坐起來。
身上沒有被子彈擊中帶來的撕痛,甚至連摔倒帶來的感覺也沒有,他呆愣的望向身下的男人。
“你身上的血哪來的?”
孟策舟眼神鋒利如刃,絲毫不掩飾的狠厲直奔他而來,眼底全是因為急迫而抽出駭人的血絲。
林景年片刻失神。
那一瞬間,他仿佛覺得這個人要殺了他,又好像很擔心他。
“……我沒事!彼。
“我沒見你的那兩個月,你究竟干了什么!”孟策舟坐起身,一把拽住他,半邊肩膀被染紅,強健有力的肌肉覆蓋的臂膀細看還在輕微的顫抖,順著向上看,孟策舟的表情已經足以用怒不可遏來形容。
林景年不明白這種怒氣從何而來,繼而選擇沉默。
高毅扔了手槍彈匣,回頭大驚失色:“孟總!”
“離遠點!”
孟策舟惡狠狠地死盯林景年,沒等他靠近便立馬呵退了他。
林景年不說話,他也跟著不說話,兩個人互相沉默地對峙了許久。
他的手跟燙紅了的鐵鉗似的,幾乎掐在林景年手腕,臂膀處不斷順著留下冰涼的鮮血。
藍煙和警察等人火急火燎地趕進來,幾乎是不約而同的,被眼前刺眼的場景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林少川倒在血泊中;商晚承鼻青臉腫昏死在凸出去一塊的鐵皮旁邊。
“孟總……”藍煙打破僵持的氣氛,勸道:“這里不太方便,還是先去包扎吧。”
高毅配合警察把已經昏死的倆人弄走,然后再折回來,附和道:“是啊是啊,孟總,我看小少爺也傷得不輕啊!
“……”
下一刻,孟策舟才松緩些許,但仍是咬牙切齒:“走!
林景年抿嘴,奮力抽走自己被攥疼的手腕。
“覺得拯救爛尾小說,讓我活到大結局你就能回去。你想回家就在我身上做實驗!泵喜咧勖嫒萆洌骸八阅悴艜䜩淼轿疑磉叄f什么‘喜歡’我,也都是你的任務是吧?”
懷里的人猝然抬頭,眼底滿是驚愕。
被猜中后的震驚。
孟策舟眼廓因憤怒擴了幾圈,被氣的一個勁不停的點頭。
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離開他回到外面的那個家。
甚至從第一次見面說話,都是帶著目的的接近。
其實在你心里,我根本什么也算不上。
可你如果不喜歡我,當初分手為什么還會難過?
是難過我不喜歡你,還是難過再也回不去?
他帶著林景年一路飛奔到醫院,藍煙留下處理后事。
一路上,孟策舟的眼睛跟被膠水粘在林景年身上了似的,一刻也不肯松開,受傷的那條胳膊簡單做了止血,他一路跟著林景年做了各項檢查。
中途高毅好幾次想勸都是欲言又止。
孟策舟平時不說話眉眼就足夠帶攻擊性,現在完全冷了臉,像能把人片片肢.解的寒光利刃。
好在林景年除了被商晚承打在嘴角的那一拳外沒什么傷,身上的血也不是他的。
“倒是孟總您,傷口不及時處理過多接觸空氣會加速感染,您還是及時取彈處理吧!
一聲說完就離開了病房。
孟策舟轉身,居高臨下地俯視他,臉色黑的能滴出水來。
“給我解釋!
林景年坐在椅子里,外面天已經黑了,白熾燈落在他身上淡淡的:“沒有什么解釋的!
孟策舟深吸一口氣:“不論你解釋什么,我都信!
“……”
整個病房安靜的不像話。
孟策舟掌心掐得死緊,半晌,陸陸續續地吐出一口濁氣,轉身大步離開。
走到門口突然停下,沉默了幾秒又折回來。
“你不可能再回去了,這輩子好死賴活都得待在這里,就死了這條心吧!
林景年遲鈍地抬眼,“什么意思?”
“‘林景年’已經死了,沒有□□,你就算回去了也是一條靈魂!
他看林景年的表情由震驚轉到遲疑,眉眼愈冷:“你當初在停尸房醒來,難道一點也沒察覺不對勁?無緣無故,‘林景年’為什么會在那里?商知許繼承儀式那天,你不是嗓子疼不喝酒嗎?也沒想過為什么會嗓子疼?”
林景年騰地站起來,“什么!”
當初不是沒有懷疑,他穿越和原身被宣告死亡只隔了短暫的幾個小時,被當做穿越時差忽略了。
可他卻從沒想過人為。
“‘林景年’死前被注入0.1克的液體□□①,神仙難救!泵喜咧壅f。
頓時,林景年整個如遭雷亟,被劈的外焦里嫩,差點沒站穩。
刺眼的燈光映得他每一處毛孔都無比清晰,難以言表的哀痛漸漸浮出。
見他難過,孟策舟心里也不好受。他身上被血染臟的衣服還沒換下,胳膊的傷口也早因被背叛后的惱羞成怒而扭曲的感覺麻木,甚至感覺不到一丁點痛。
他上前兩步,離林景年更近了一點,抬手動作無比輕柔,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攥在自己寬大的掌心。
“我以后不關你了,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送你的卡還有嗎?沒有我那還有,我的錢你隨便花!
柔軟的手心冰涼,他兩只手攥著捂暖,望著林景年的眼睛已經斂去了許多戾氣,取而代之的是久違了的平和。
“我們和好吧,還跟以前一樣。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你想做什么再也沒人能約束你了。”
孟策舟記得,這已經是他第三次放下姿態求和了。
事到如今,不管林景年處于什么目的或者要對他做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能肯定的是自己喜歡林景年,一輩子也離不開他,想跟人好一輩子,以后好好的過日子。
他想對林景年好、想彌補、想跟這個人過完余生。
現在怎么都行,哪怕從頭開始也行,只要林景年一個點頭,他孟策舟什么都愿意做。
“今天我見了車太田,他把這些事告訴我之后,我都快氣死了,尤其是一見到你,我就什么也不想想,只想著生氣。但是、”
孟策舟很少說這些肉麻的話,生疏的卡頓了一下:“你回不了家也很難過,肯定也沒心思跟我鬧了,我也不想天天和你吵架,所以你放心,等林少川他倆治療完被法院判.刑之后,一切塵埃落定了,我把我的財產、股票還有不動產都改成你的名字,我什么都給你,想,換你一個原諒我的機會……”
“什么都答應我?”
“對,什么都聽你的!
林景年盯著他淺淡笑了,眼角有熱淚滾滾滴落:“放我離開!
孟策舟有點遲疑,但牽著他的手還是同意了。
“……好!
林景年:“我離開后,不許監視我,不許打聽我的地址,不許聯系我、跟我見面,你從今以后徹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最好別讓我聽到關于你的任何消息!
“……”
孟策舟手指不自覺的用力,一股火氣“噌”地一躥頭頂,幾乎想也沒想:“你說什么?!”
“你再說一遍!”
第38章 第 38 章
孟策舟掐著手腕, 盛怒的臉色幾乎能用扭曲形容。
仿佛下一秒林景年回答的不如他心意,就立馬能把人拆吃入腹了一樣。
林景年:“我要離開!”
“你!”
“孟總!
藍煙闖進來,嚴肅的打斷了他們:“醫院沒有能匹配林少川的血液, 他現在快撐不住了!
肩膀刀口還好, 腹部那一下幾乎把他整個人捅穿, 被送到醫院后人基本休克狀態。林少川血型罕見, 而且失血過多對多處臟器官造成損害, 手術風險極大。
林懷信始終沒有露面, 派了一位秘書來處理。可關乎林少川的安危, 他一個小小秘書哪敢做決定,簽字的時候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最后還是叫來了宜君簽的字。
契合林少川的血液不多, 從供血站和隔壁市緊急調配不來, 他們也沒有, 好在情況不算太糟, 宜君的不僅血型相同,血測結果也是能用。
不過林景年攔了。
宜君身體弱,要供應一個成年男人的需求量同樣也是冒著生命危險的。但被宜君態度堅決地拒絕了。
手術成功了, 宜君第二天早上才醒來。
修養期間,林景年一直在忙著照顧,期間林懷信也來了多次。
只是林少川作為嫌疑人,病房跟他們隔離起來,他們暫時也沒辦法見。
商晚承傷的輕, 沒幾天就康復了, 從醫院出來就被帶著送到法院,高毅告訴他商晚承情節太惡劣, 非法囚.禁和綁架放在國內是罪行惡劣事件,加上其他大小羅列的, 法院會往重刑判。
總之這輩子是出不來了。
這件事情結束,林景年算是第一次去許執墓前祭拜。
商晚承有一句話說的不錯,換船那件事是他提出的,許執的死也跟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他不為許執的死討來一個公道沒臉來見。
蔥郁樹木裹著凄冷的墓園,冉冉升騰白霧像染了一層青色。何老坐在輪椅里,眼角皺紋溝壑縱橫,大病一場幾乎要了他半條命。
林景年把手里的菊花輕放在碑前,“事情算是徹底結束了。”
“可這,是最壞的結局了。”何老憋著眼紅,轉過輪椅,留下一個沉寂的背影。
“我錯怪了你,之前那件事也是我故意冤枉你,作為報答和補償,我可以滿足你任何一個要求。”
林景年輕笑搖頭:“是你幫我逃出來才有機會把錄音筆給他,靠我一個人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
商垣死后商晚承就消失了,是何老派人地毯式搜捕找到的,他才有機會把林少川的所作所為一一敘述。
只是沒想到商晚承接連喪失親人精神幾近癲瘋,喪心病狂到連他也一塊抓走了。
“不過,你想借孟沁的手把我從孟策舟身邊攆走,是因為顧忌我臥底的身份,可你知道孟策舟是什么性格,如果我跟他沒有感情的基礎下,就不怕他真殺了我?何況我什么都沒做!
何老說:“不代表你以后不做,誰也無法預料未來。你是想聽我道歉,為當時的事情道歉!
“也不完全是!绷志澳昴砟硎种,蹭掉沾到的花粉,起身,“不管你道不道歉,我都不打算原諒你!
有些事情,已經造成了實質性的傷害,它的結果并非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能一筆帶過。
如果他現在真就輕而易舉說了原諒的話,他自己都嫌自己輕.賤。
林少川在病房躺了將近半個月才被送去庭.審,等法院判決徹底下來,他才有機會見一面林少川。
準確來說不是他去見,而是林少川服.刑前的請求。
受理辦案的警官叫裴宇,跟孟策舟有交情,破例同意了林少川的請求。
林景年臨進門前還困惑的問他:“既然跟孟策舟有交情,怎么會同意他的要求!
裴宇憨笑:“孟哥說都聽你的!
“……”
林少川瘦了很多,眼窩深陷,碎發搭在高挺的眉骨,眼神空洞地望著放在被子上的兩只手,頹喪的半躺在病床。
見他來,緩緩抬起手腕伸手,“過來!
局面已經無法挽回,他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許是如此,他連裝都不屑裝了,骨子里的惡劣盡數顯露。
他的眼眸很深,有很空洞,以一種颶風眼深處瘋狂的吸力把他拖進去的樣子,嘴角咧開:“你的期望落空了,我沒判死刑!
他在法庭認錯態度積極,一五一十將來龍去脈講述清楚并做了深刻悔改,法官酌情,判了無.期。
林景年:“只怕你出不來了。”
林少川抬臉直視他,呼吸愈發粗重,留戀地拽了一會,然后突然松開了,沖他揚起冷笑:“我會好好表現,爭取早點出來跟你重逢。真希望那個時候見到的還是你這個小聾子。”
“我不是聾子,我的耳朵已經好了!
林景年說完就后悔了,覺得自己不應該跟這種人浪費口舌。
林少川輕笑這搖頭,目光還在他身上:“不,你沒明白!
裴宇站在門口低咳一聲提醒。
“……行吧,這下是真沒有時間了,在這最后的十幾秒里,我覺得我應該對你提點要求。你應該不會拒絕我吧?”
林景年緩緩攏起眉心。
下一秒,溫熱的身體靠近,林少川英俊的臉被放大。
林少川迅速撐起身,在離他一指遠的距離停下,沖他比了一個開朗的笑臉:
“你親我一口吧!”
“……”
“啪!”
林景年收回手,狠狠瞪了他一眼。
真是個瘋子。
這地方不能再待了下去了,他毫不遲疑的離開。
“福福,”
病床上,林少川抵著床鋪,晝光清晰映出幾根粉色的淺指印,癡迷地伸手摸了摸,目光陰翳地看著他。
勾起一抹惡趣味的笑:“你這輩子,也別想擺脫我了!
這句話像被一條濕淋淋的毒蛇爬過,迅速泛起一大片雞皮疙瘩。
林景年發抖地攥著拳頭,“瘋子!
林少川因體力不支,重新到回床鋪,眼神幽幽地盯著林景年離開的方向,嘴角揚起一抹不甘心的獰笑。
明明他才是第一個認出這個聾子真實身份的人。
林少川突然有點懊惱了。
如果他的再強大一點,有一個讓那群二世祖望其項背的地位,他現在的遺憾也不會有這么多了。
算了……早知道叫母親進來了,這個聾子只會說一些讓惹他生氣的話。
他不再有任何動作,連剛才那點生氣都迅速煙消云散了,盯著天花板的目光逐漸凝聚發狠。
林景年,我們的故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從林少川那里回來,林景年氣沖沖地跑到宜君那里忍不住吐槽,覺得當時就不應該救他。
“他的錯交給政.府和國家審判,而不是你我!币司v地抱著懷里干枯了的花盆,因為虛弱而臉色慘淡:“我是他母親,狠不下心。他從進我們家就過得不好,他當初被人欺負我沒能及時注意到,我也很愧疚!
她想,如果當年對林少川再好一點,估計也不至于到今天這種地步。
“你后面打算怎么辦?”宜君嘆氣,放下了花盆,說道:“你父親對繼承人的人選更屬意于你,以后在林氏吧!
林景年搖頭:“我不懂企業管理!
“慢慢學吧,聽你爸說,公司最近也沒什么事,也就忙跟孟家那個……智駕項目?”
孟氏集團推出的智駕取得出乎意料的成功,這種強盛勢頭的項目,居然能分給林家一杯羹。
林景年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他認為,孟策舟應該不會忘記林少川曾對孟氏做過什么,況且……林氏鋼化玻璃也并非行業頂尖,孟策舟沒理由選他們家的。
暫按下心頭疑惑,林景年試探道:“打算離開這里,我……游手好閑慣了,干不來這些,出去找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做吧!
說完他挺緊張,可出乎意料的,宜君沒有任何疑問或驚訝,平靜地同意了他,似乎早就料到有這一天似的。
之后,何老的人聯系了他,對接了后面要離開的路線。
這是他對何老提提出的要求,幫他離開這里。
之所以提這個條件,是因為昭安只有何老能幫他徹底脫離孟策舟。
自從那天說過離開之后,孟策舟加倍了看守他的保鏢,不論他走到哪里,總會有十幾雙眼睛赤.裸裸盯著。
監控倒沒怎么裝,因為孟策舟不論公司忙成什么樣,每天都會回別墅,哪怕匆忙看一眼也要來。
也不說話,就站著,要么看蘇白給他做治療,要么遠遠在外邊看他如何如何修建花枝打發時間。
就是不來打攪,反而讓他落了清閑。
林景年在別墅按時吃藥配合治療,耳朵已經幾乎康復。
最后一天,蘇白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就走了。
治好了耳朵,他覺得也沒什么理由再繼續留下來了,收拾了東西,聯系了何老的人準備離開。
不知道那陣風吹到了孟策舟耳朵里,何老的人還沒來,孟策舟就風風光光地先到了。
來了。
林景年看著浩浩蕩蕩的車隊,心里憋了很久的一口氣突然順暢了。
該來的總會來的。
孟策舟從車里下來,一路直奔他而來。
人剛到,鋒利的目光先把他打量了一通,然后才帶著怒氣看了一眼行禮。
“就這么想走,連遮都不遮一下了?”
他脫下西裝外套和馬甲甩在高毅身上,一側臂膀因為裹著紗布而顯得臃腫許多。
子彈整個嵌在骨頭里,又因為跟林景年置氣耽誤了時間,去醫院處理了之后連續發了一周高燒,傷口也比普通彈孔傷口嚴重很多。
剛才脫衣服一點也不顧傷口,現在他半邊身體已經痛到麻木。
“別墅這么多人我想悄無聲息跑了也難,只要你想查,我跑不掉的。”林景年別過臉:“遮不遮也沒有區別!
孟策舟突然笑了一下:“看來很多事情你都明白。既然你這么聽話,那如果我說不想讓你走,你還走嗎?”
林景年:“走!
“……”
陽光很刺眼,亮得孟策舟瞇眼時差點掉出一滴淚:“你還在故意氣我是吧?覺得這樣我就能放你走?林景年,我不相信,”
他頓了頓,緩了心頭酸痛勁過去,“我不信你一定點也不喜歡我!
林景年微頓,沒有說話。
他趁著沉默,主動上前兩步,破天荒頭一回主動擁抱林景年,幾乎把整個人都揉進自己懷里,任憑林景年如何掙扎也絕不松手。
固執的像個占.有欲極強的小孩。
聞著林景年身上清爽溫暖的味道,他懸浮的內心便踏實一分。平時光是看林景年的冷臉已經讓他感到膽顫,如今只有這么抱著人、緊緊的把人抱在懷里才會覺得這個人永遠不會離開他。
“這些天,我很想你,無時無刻不在想就這么抱著你。林景年,我覺得你還是喜、喜歡我的!
每當說道這種他覺得羞于啟齒的情話,就忍不住磕絆和害羞,“商晚承那事我去找過何叔,他告訴我,你不想把我牽扯進去,還說一定要我活下來,你其實還是在意我的。就這么走了,你也不會忍心扔下我的!
最后一句話剛說出幾個字便被林景年冷冷打斷了:“你忘了,我的任務就是要你活下來。現在我結束了小說里的一切,任何威脅你的人都沒了,可我還是沒有回去,就說明我任務失敗,所以我也就沒必要留在你身邊了。”
“說喜歡你,以前是真心喜歡的,可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喜歡你多疑的性格,沒有一個人會喜歡每次吵架都是自己先示弱求和,也沒人喜歡一段感情里總是自己處于弱勢一方。我不想每次吵架明明很委屈但還是先屁顛屁顛跑過去跟你撒嬌,你一句話不顧我的臉面撤走我的職位讓我反思很不公平,就算被人冤枉都費心口舌解釋,最后是否清白全憑你一句話定奪,生殺大權全權掌握在你的手里。這種感覺很累,跟你談戀愛也很累!
林景年嘴唇顫抖,把自己從孟策舟懷里推出來。
而孟策舟已經渾身僵硬,看著他的臉震驚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半晌,才默默道:“之前……你一次也沒跟我說過這些!
“可能因為,那個時候我喜歡你吧!绷志澳暌幌氲綇那,就忍不住苦笑似的搖搖頭,更像是自嘲。
那個時候喜歡你,所以愿意包容你的一切缺點。
孟策舟整個人頓時如遭雷亟,眼圈一下子就紅了,他抓著林景年,深深地喘了一口氣:“那就說明,也不完全是因為任務是吧?你現在也肯定是喜歡我的,否則……”
林景年搖頭:“不,我現在不喜歡你!
“不可能!
“后面做任務只是為了回家了。”
“放屁!”
他一把揪起林景年把人逼至墻角,怒火猛躥:“林景年!你看著我的眼睛,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訴我,一字一句的說不喜歡我!否則你別想讓我死心!”
他發怒的樣子很可怕,眼圈赤紅,鋒利的輪廓壓迫感更強,高大的身影把他錮得嚴絲合縫。
在孟策舟逼.視下,他眼里雖然有些害怕,但卻依然不偏不倚地盯著那雙因為怒火而能紅的滴血的眼睛:
“我不喜歡你。比起喜歡你,我更想回家,F在回不了家,我就更不喜歡你了!
孟策舟粗糲地吸進一口氣,胸腔氣的高高鼓起,因為壓制著滔天怒火而扭曲了整張臉。他咬牙,聲音都在顫抖:
“那你告訴我,孟沁生日,那天晚上救我的人是不是你!那天拍賣會看到我完好無損出現最開心的是不是你!我重生后,一直以來……說不背叛我、一輩子保護我、讓我信任的是不是你!這話是誰說的?我問你這話是他媽誰說的?!是不是你!”
“……不是。”
孟策舟一怔,旋即一聲怒喝抬拳砸在他耳邊的墻壁,一下又一下,似乎在用這種自.虐的方式讓自己死心。
可無濟于事,就算手背被砸的血淋淋,孟策舟的眼淚還是控制不住的滾滾往下滴。
林景年看了一眼,駭人的鮮血呈炸濺式留在墻面,孟策舟的手順著墻壁滑落在他身上,再次緊緊地把他抱在懷里。
只是沒了剛才那樣的強勢和霸道,做出一個挽留的姿勢。
“我不想看到你被關在這里恨我的眼神,但我更不想親眼見你離開我,我是真的想留下你,只要你留下來,我什么都愿意做……真的,我什么都能做!
孟策舟深深埋進他的頸窩,嘶啞的聲音隱隱透著祈求和濃濃的歉意:“我不想你走,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之前我所做的一切事情我都跟你道歉,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景年……”
林景年不說話,他聲音幾乎無助的嗚咽:“原諒我,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會改的,我什么都改,你別走……”
第39章 第 39 章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們和以前一樣……不、我對你比以前還要好一百倍、一千倍, 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咱家以后你說了算。景年,你能不能, 別再抵觸我了?”
孟策舟緊緊摟著懷里的人, 溫暖的觸感讓他片刻失神。
其實他多希望, 時間只停留在這一刻有多好, 沒有從前的那些誤會, 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的隔閡。林景年還能像當初看著他笑、對他好。
……總之, 決不要像現在一樣。
他顫巍巍地松開林景年, 那人眼底透徹的冰涼,深深地刺進了他的眼睛。
心都變成了涼的。
“那你說, 你說要怎么辦?”
林景年:“讓我走!
“不可能!
孟策舟握著他的雙臂, 臉色微微難堪:“除了這個其他的我都能答應你。想走是不可能的了, 我絕對不會同意!
說完, 他甚至沒敢去看林景年的表情,轉身慌忙逃離了這里。
他說得出也做得到,很快別墅便被層層封鎖, 林景年真的被他關在了這里。
孟策舟不知道這次他是不是又做錯了,或許林景年之后更恨他也說不定,但他已經管不了這么多。
上世紀歐式的建筑被林立的香樟樹簇擁,潔凈的玻璃折射.著斑斕晝光,透著迷離疏遠的色彩, 像一座隱蔽的奢靡宮殿。
孟策舟頹唐地倚著車門, 遠遠極目過去,無比迷茫。
高毅辦完事回來, 順著他視線的方向也看了一會,最終不忍道:“真的要一直關下去嗎?”
孟策舟猶疑抬手, 捂著幾乎跳出來的胸口,心慌的厲害:
“他要是出去,就多派點人跟著,別讓他走太遠?傊疀]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了他!”
他已經有一次差點失去了林景年,已經經歷不起第二次了。只有把人拴在自己身邊,才會安心。否則沒有林景年的日子,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看了半晌,直到藍煙來提醒會議時間,他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臨走前,他透過倒車鏡仿佛看那扇玻璃被林景年推開,旖旎的光彩映在那人臉上,倒影著冷淡的蒼白。
林景年似乎也在遠遠地望著他。
孟策舟壓下心頭莫名的恐慌感,生生挪開了視線。
“把樹種回去吧!彼馈
高毅開著車沒反應過來,隨口問:“。渴裁礃?”
孟策舟看著玻璃中模糊的倒影:“被他拔了的那棵!
這次就當是他錯了,明知故犯他也縱容自己最后錯這一次,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林景年從他身邊離開。
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緊握拳頭,安慰自己。
他和林景年,一定會和好如初的-
他多希望,自己從來就沒遇到過孟策舟。
帶著孟策舟的手下繞來繞去總算在一個小胡同里把他們甩丟了,林景年成功和何老派來的人匯合,當天就踏進了機場。
坐在飛機里,他望著舷窗外胖乎乎的云朵,苦笑了一下。
連行禮都沒帶,只拿了銀行卡和身份證,連手機都沒敢帶著。
或許只有這樣,他才永遠不會被孟策舟查到。
也沒有離開太遠,甚至都沒有出國,他到了一個偏僻的城市,出機場找了個小旅館就先住下。
之后他找到何老在此地接應他的人,拿到一張□□和一張提前購買好的機票,帶著這些他去買了手機辦了張電話卡。
防止孟策舟通過電話ip地址和戶下消費記錄查出他所在位置,給車太田報平安用的是餐館里的座機,吃了頓飯去銀行把積蓄全部取出,跑到另一家銀行,轉存到□□戶下銀行卡。
做完這些,他立刻銷毀了原先的身份證和卡,換了一身行頭,拿著那張假機票離開。中途防止孟策舟通過何老找到他,又換乘好幾班航空,最終輾轉到一座沿海城市,幾經考慮,他選了一處很偏遠的地區。
那里經濟不發達,城市建筑還停留在十多年前。這種小縣城混跡在國內各種角落,繁復難以計數,孟策舟應該不會想到他能來這里。
這次沒委屈自己,算是找了個還行的酒店住下。
夜里,他渾身疲憊地躺在床上,呆愣地望著天花板。
從昭安帶來的那份報告一直沒扔,他從口袋里掏出來那份疊得方方正正的紙。
上面清晰印著:□□過量導致呼吸停止死亡。
這是原主的死亡報告,時間就是他穿越前的幾個小時。
原主死了,沒人承接他現實世界中的肉.體,準確來說已經成了一具“尸體”,恐怕也早已經燒成灰了,也就代表他永遠也回不去。
可笑他這會也不知道是命運多舛還是天意弄人,既然注定回不去,偏偏又碰上孟策舟,白白遞了一顆真心出去。
他拉緊了窗簾,把那張揣了好幾天的報告單撕碎扔垃圾簍里,裹著被子把自己整個包起來。
“果然很沒用……最后連和她們見一面也做不到……”
他徹底把自己埋進被窩,壓著嗓子,嗚咽了這么一句-
在賓館歇了半天就開始找工作,這窮鄉僻壤想找個公司是很難了,當助理也不見得他有多專業,當初被拉去孟氏也基本是趕鴨子上架。
上的大學專業和選修基本都和金融掛鉤,出于專業性和現實考慮,他決定先去找個房子再說。
興許是剛出來,總覺得如今的自由十分縹緲,總覺得下一秒孟策舟便會出現,再把他重新抓回去關起來。
以防萬一,他決定租房。
這種地方房子便宜,找了個離街近的小區。
房主是個將近一米九的男人,劍眉星目,皮膚偏小麥色,一副“被欠八百萬”的表情。
說孟策舟不茍言笑,這個人簡直還要再冷上好幾度,看得林景年心里直突突,生怕哪句話說的不對再給他一拳。
然而現實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這個房主雖然長相沒那么平易近人,但是說話也是一等一的難聽。沒聊幾句,林景年就被氣的跟他吵了一架。
林景年一拍桌子:“你這入住條款也太挑剔了吧?這是租房還是練男兵?”
房主皺眉:“我的房子,不是隨便租的!
他盯著林景年,又道:“而且,就算練兵,你也輪不到男兵。”
“……”
林景年不租了。
他氣沖沖回到賓館,往床上一坐。
這開頭就這么難,以后工作也指不定給他出什么難題。好在他也沒來幾天,現在走還來得及。
只是一切又要重來了。
城市、地點、房子又得重新規劃,像這么便宜又干凈的公寓以后也不好找。
可是,一想到住進去就得簽下那份一百多條限制他活動的霸王條款,就瞬間沒了興趣。
躺在床上打了個滾,林景年軟趴趴地趴在枕頭上,忍不住心想,這人人要是都像江眠那么好說話該多好啊。
江眠長得好看脾氣也好,而且對他也很好,一點也不像這個鹿青源,居然拐著彎罵他娘娘腔!
他撲騰起來,抱著枕頭一通發泄。
“混蛋……”
“喵嗚——”
林景年捂住嘴,心想這不是他發出來的聲音,應該是樓下那只小貓又來了。
他迅速抱著貓糧下樓。今天的凍干要比前兩天多了好幾倍不止,他蹲在一堆雜物旁邊,把盛著貓糧的盤子往前推推:
“今天多給你點吧,我明天就離開這里了。”
小貓聽不懂人話,看見吃的兩眼放光,嘴里嗚嗚地瘋狂啃食。
它還小,站都站不穩,卻知道護食,兩條白凈的爪子抱著貓糧,撅著屁股埋頭干飯。
林景年看樂了,沒忍住上手摸了兩把。
“本來想租了房子就帶你走,現在恐怕是有緣無分了。”
喂完貓,他拍拍褲子準備走,突然聽到身后有一聲響動,他看見有一個高大的黑影一閃而過。
“誰?”
他過去,只看到墻角立著的一條廢棄掃帚,此外空無一人。
奇了怪了。
自從他住進賓館,就總感覺好像被什么人一直盯著,關鍵那道目光實在算不上多光明正大,仿佛隱匿在陰暗的角落躲閃。怕他發現,又怕他沒發現。
不過,林景年也沒打算管,反正他明天就走了。第二天早上他收拾行禮時聽到有人敲門。
剛打開,一團毛茸茸、白乎乎冒著貓氣的小貓懟到他眼前,手慢慢移開,后面是他熟悉的那張冷臉。
鹿青源別過臉:“我喜歡這只貓!
林景年沒聽明白。
“可這死貓不讓我抱,我一想,你柔柔弱弱的應該會喜歡,所以帶來了。”
鹿青源說完,立馬把這燙手山芋塞給他,“你養,條款可以不簽。”
林景年懷里抱著毛團,眼珠子一轉:“你這是來跟我道歉了?”
“……”鹿青源臉更沉,咬牙:“房租,加倍!”
公寓就算這么租下來了。
接下來就是工作,由于他的專業在這里實在找不到什么對口的,找了半月也沒什么進展,但這期間,他卻得知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何老病逝。
對于這個人,他倒是沒覺得什么惋惜,就算有,那也不是他。
那個人會辦一場全昭安最隆重的葬禮,也會為了何老堂前守靈。
何老是世界上最后一個對孟策舟好的人,這會估計在忙著難過。
林景年很快斂回心緒,這起碼說明,能順著查到他地址的線索被中斷,如今已經沒人知道他去了哪。
或許,他的新生活也也即將開啟。
“叮咚~”
他摸出手機,是鹿青源給他發的信息。
【冷漠哥:樓下印刷機壞了!
【福福袋:進劫.匪了?】
【冷漠哥:你的簡歷印太多,印吐了!
林景年直接扔了手機。
后面連續響了好幾下,他才不情不愿的又拿起來。
【冷漠哥:老板娘找了我好幾次,你別去了!
【冷漠哥:我這里缺個音樂老師,來嗎?】
【冷漠哥:以后扣房租方便!
林景年握了握手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福福袋:鋼琴會,其他的樂器也都懂,但沒當過老師。】
【冷漠哥:鋼琴老師也缺,你明天來。】
這么巧?
林景年不可思議地抬頭。
眼下已經快到了夏天,窗外一片郁郁蔥蔥,隔著茂密的樹葉,玻璃光影斑駁,亮堂堂地映著窗臺青色貓草。
他渾渾噩噩的眸光似乎也被照的鮮活起來,虛無從此刻消散,一切景象都被陽光落實。
“難道新生活……真的……來了?”-
孟宅。
大廳掛著灰敗的白幡,賓客有序進入,他們在舉行一場沉默的吊唁。
書房里,孟策舟一腳踹翻了沉重的辦公桌,眼底盛怒幾乎迸發在他們身上。
高毅一行人兢兢業業地列成一排,無數茶杯玻璃被打碎腳邊,他們被嚇得也不敢言語一聲。
直到書房實在沒什么東西能砸,高毅從一堆狼藉中找了個干凈地兒落腳,驚懼道:
“孟總……”
“三個月連人影也找不到!你們是吃白飯長大的嗎!我養你們這么多年,平時大小錯我不深究,可這次關鍵時候,你們為什么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也找不到!”
孟策舟咬牙切齒,一拳錘到墻壁:“三個月……林景年走了這么長時間,別說再找一個,他媽結婚都夠用了!”
“孟總,我們絕沒有懈。∵@些天我們調出他名下所有消費記錄和行蹤,連街邊監控都排查了一干二凈,找出他的確乘飛機到不遠的城市,在那里,我們找到了他剪毀的身份證和銀行卡,卡里的錢被全部取走去了哪里我們也無從得知,甚至連是不是他本人取走的也無法知曉……”
他們現在,連林景年是死是活都不敢下結論。
“是死是活?哼、哪個貪財的在搶完錢還給換身衣服的?他分明是……”孟策舟捏緊拳頭,骨頭摁得咯吱響,“分明不想被我找到罷了!
高毅猶豫:“那我們……”
“繼續查!”孟策舟收回拳頭,冷月透過窗戶描了一圈他銳利的五官,冰涼的眸子逐漸發狠: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只要我想找,他哪也躲不了!我就不信,許執忌日那天,他也能忍住不來!”
第40章 第 40 章
兩個月后。孟家。
孟策舟坐在沙發里, 裁剪得體的西裝裹著健壯的肌肉,威猛高大的身影隨著呼吸起伏,鎏金壁燈和頭頂靡費的水晶吊燈交相輝映在他臉龐, 磨得他五官更加鋒利俊美, 周身隱隱彌著寒氣。
凌厲的目光死死盯著桌面一堆碎紙拼湊的“死亡報告”, 仿佛下一秒, 就能沖破桎梏廝.殺的野獸。
他的心情太差勁, 連帶大廳里落針可聞。
高毅恭敬地站著, 后背汗津津的:“孟總……”
孟策舟:“說。”
“人找到了!备咭阏f:“我們……”
孟策舟眼眸微微瞇起, 眼底的狠戾毫不遮掩地裸.露出來。半晌,咧起一抹惡劣的弧度:
“走!
高毅點頭, 揮手招來幾人跟著。
出了孟宅, 他轉頭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江眠, 對方欲言又止的樣子惹得他一聲冷笑。
江眠在外面等了很久, 他不想阻止孟策舟,但當看到孟策舟那雙明顯壓著盛怒的眼神,心底一頓, 壓下堵在嘴邊的話,低頭讓開了路。
五個月,整整五個月。
林景年的離開并非孟策舟本意,這段時間必定心里積壓了不少暴怒情緒,就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孟策舟行事狠厲不講理, 若真帶著人沖過去, 保不齊林景年要受他怎樣的泄憤。
江眠捏緊拳頭,腦子里又想起當初那個料峭的雪天, 林景年穿著單薄的衣服不惜以命相抵逃出去,差點凍死在半路。
這是車太田告訴他的, 林景年被抱回去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冰的。
上回幸得碰上了林少川,可這次……
江眠上前一步叫停了孟策舟,聲音都在不自覺的發顫:“你別去找他了!
“他不想見你。”他道。
孟策舟轉身,看著他時微微挑眉,等著他的下文。
“我、不會讓你去找他的!”江眠繞過他,重新擋在小路中.央。
高毅先一步抓住他,低聲道:“江總監,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等回來我再跟你一一解釋?傊,你不明白來龍去脈,這會情況緊急,你先讓開吧!
江眠沒順著他往下說,目光繞過他直視孟策舟,“孟總,我是什么也不知道,你的私人感情我也無權過問,甚至這一切都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但是,我不想看到景年難過。他在你身邊受了這么多苦,如今終于打算重新開始……他已經把你忘了!你為什么還要攪亂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生活!”
一想到林景年,他這會竟也不害怕了,坦然道:“你從來都沒為他考慮過,難道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特別自私嗎?”
高毅吃驚:“江總監,快別說了!”
可為時已晚,孟策舟聽的一字不落,臉色難看無比,陰沉的幾乎能滴出水來。
“江眠!泵喜咧劾渲槪骸澳闶鞘寞偭藛。”
“您要是覺得我說的不對,大可以反駁,其余的話,我是不會聽的!苯哒Z氣倔強。
他道:“孟總,我不信林景年沒對您說過想離開的想法,這個念頭并非一夕之間,而是他思量很久做出的最終決定。他已經沒有家人了,而這里只是讓他傷心的地方,我來偷見他很多次,每次他都不開心,這種難過不是對你,而是思念親人再也不能見……孟總,既然沒有辦法讓他和家人團聚,起碼在這之外放他離開,讓他忘記這里的一切,淡化了這種悲傷也是好的——”
“住口!”
孟策舟厲喝。
他眼神既兇狠又冰冷,語氣不虞,“你是想勸我放手嗎江眠。”
兩人離得很近,晚風吹著,可江眠總覺得撲面而來的烈焰怒火灼燒著他,孟策舟眼底被這種赤熱燒得通紅。
燃起一股駭人的偏執欲.火。
“當然。實不相瞞,他走的那天,其實我也有幫他逃跑!
“你說什么!”
孟策舟一聲怒喝,身后烏泱泱地涌出人一左一右摁著他,壓著他的雙臂強.逼他半跪在青石板小道。江眠掙扎了一下,被哪些人掐得更緊。
鐵鉗似的手指死死錮著他的臂彎,稍一用力,江眠咬著嘴唇露出一句痛苦的嗚.咽。
“孟總!你就沒有想過,景年他現在根本就不愿意見你嗎!你這樣不肯放過他,就沒想過他以后恨你一輩子嗎!”
高毅面色為難,悄悄勸他:“別說了江總監……”
“既然都開口了,就一次說完,之后隨便怎么罰我!苯哐廴δt了,一臉不忿地仰視孟策舟。
夏天的深夜彌漫著潮濕的空氣,在他透徹的眼前掀起一層水霧,隔著望不清孟策舟的表情。
只隱約看到有風揚起他的衣角。
“人之常情除了愛就是恨,他現在不肯見我又怎么能原諒我?我這么做,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說的好聽,你不顧他的意愿抓他,這里面難道就沒有一丁點自己的私.欲嗎?你真的把他當成個人來看待了嗎?你明明一點也不尊重他,就別再談什么喜歡了。”
慘淡月光下,孟策舟鋒利的眉眼顯得更加漠然。他沒再理會江眠,抬腳穿過小道、越過噴著花灑的草坪,順著雕花鐵門下的階梯走到那輛黑色的大奔。
“孟總,江總監他興許是一時失言,您千萬別生氣!备咭阏f道。
“把他送走吧。”
他站在臺階下,江眠被壓著送離與他隔著不遠而過。
昏暗夜色中,江眠穿過林木與他對視時,眼底彌漫起濃重的怨懟:
“你今天真去抓他,他一定會恨你一輩子的……”
那聲音不大,仿佛刮一陣風就能跟著飄走。但落在孟策舟耳朵里卻是震耳發聵。而眸中隱隱竄動的瘋.狂也一瞬被一捧清泉澆息。
他瞇起眼睛,隔著鐵門遙遙望向院子里那棵塔樹。
樹根處的泥土很新,剛種上沒多久。光禿禿干枯的樹枝與遠中郁郁蔥蔥的竹林和樹木格格不入。它被拔掉太多次,已經沒有精力再適應這里的環境。
枯木樹杈死氣沉沉地慢慢干涸,慘淡的月色映著它滄桑的紋理。沒了濃密的枝葉,枯萎的樹身孤寂冷清。
它已經死了。
可孟策舟就是不死心,把它強擄進別墅里澆樹施肥,請遍名醫給它治病,或許他也知道,這棵塔樹已經連汲取養分的力氣都沒有了,又怎么會活過來呢?
車輛開往機場,街道迅速后退,斑馬線、灌木叢、路燈在耳邊飛奔而過,光線映在他臉龐忽明忽滅,車輛馳騁飛快逃離這座闃寂的城市。
孟策舟從兜里掏出一朵已經枯萎的雞蛋花,破碎的花瓣一碰就碎,因此他的動作格外小心。
這是林景年送給他的。
那家咖啡店門前有一顆很大的塔樹,花一開,林景年便第一個摘下來送給他。
但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孟策舟顫巍巍地吸了一口氣,冰涼的空氣仿佛化作刀刃,穿過喉管在他五臟六腑劃了一路,直到他痛的胸口距離起伏。
江眠的話未必是氣話。
他今天真去把人抓來,林景年只會更恨他。可他不去,恐怕這輩子,他們也不會再見面了。
孟策舟不想林景年恨他,但又不甘心放手。
他太不甘心了。
不甘心。
孟策舟彎腰,右手摁著額頭,頭痛如蝕骨鉆心般鑿著他的太陽穴,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滾落,爬滿了整張臉。
“啪嗒、啪嗒”
一顆顆水珠滴落在腳下匯聚成一灘,分不清哪些是汗哪些是淚。他把自己深深埋進臂彎里,整個人因哽咽太重而發不出一點哭泣的聲音,處在無聲的悲痛中身體緊繃,握著已經枯萎的雞蛋花的手被他一遍又一遍的親吻,仿佛攥著的是稀世珍寶。
畢竟這是林景年留給他的,為數不多的念想了-
林景年不在的日子里,他就靠著回憶一遍又一遍的懺悔自己。從前萬般不相信,如今他妥協了、認錯了,林景年卻不愿意再給他機會了。
每當他想見林景年,腦子里便總是浮出當初林景年小心翼翼的抓著他的衣服要自己信他,然后被他冷漠地趕出去的那天。
想見、不敢見,這兩種心境不斷穿梭在腦海折磨他,每當午夜驚醒,他總會摸到濕漉漉的眼角。這不是淚,這是他對林景年的虧欠。
他會帶著這種虧欠偏離生活的正軌,渾渾噩噩度日。從此經年累月也無法原諒自己,守著那座遙遠的城市里、此刻正在淡忘與他的一切的某人。
直到,再次遇見林景年的那天-
可遇見林景年又會是哪天?-
炙熱的太陽懸掛高空,加大馬力烘烤地面,籃球場的塑膠墊幾乎融化,空氣里飄著一股刺鼻的工業柴油味。
梧桐樹里蟬鳴嗞哇亂叫,陽光斑駁落在地面;@球場分兩波一紅一白球服兩隊正進行激烈比拼,隨著一聲哨向比分拉進,整場球賽被推向最緊張人心的高.潮。
周邊坐滿了觀賽人群,歡呼聲、口哨、對罵聲此起彼伏。
這種吵嚷一直持續到裁判吹下最后一聲哨向,人群迸發最后一聲持久的、興奮的歡呼。
“哎!景年,回頭!”
林景年剛從琴行出來,突然聽到身后有人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