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祁黛遇正欲讓石榴將大皇子送回去, 就聽大皇子停止哭泣,抽抽搭搭道:“那天,我聽到母妃和安娘娘說話了, 宮里都在傳,母妃與安娘娘合謀給母后下毒, 惠娘娘,這是真的嗎?”
“你說什么?你聽到淑妃和安嬪說話?”祁黛遇一驚, “大皇子, 是什么時候的事?她們都說了些什么你還記得嗎?”
“是昨天,不對,前天!安娘娘來找母妃, 母妃讓我回自己房間,我都快回去了, 半路上想起來惠娘娘你送給我的木馬車還沒拿呢,我就又回去了!”結果就看見正殿的門緊閉著, 大皇子還以為是母妃和安娘娘背著他偷吃——以前就有過這樣的事,他從父皇那帶回承乾宮的點心,母妃不讓他多吃結果自己偷偷吃被他看見了。
大皇子想著,安娘娘來做客肯定是帶了東西來的呀?做客就是這樣的規矩,指不定帶的就是點心,母妃真可惡,偷偷吃獨食!
大皇子心想這次一定要抓住母妃, 好好嘲笑她!于是他沒有立刻進殿,而是躲在門外偷聽了一會兒, 他才多高點身量, 屋里的人根本沒有察覺。
只是淑妃與安嬪的對話,大皇子記不太清楚了, “我就聽見了安娘娘罵了母妃,她還威脅母妃!”
祁黛遇沒有直接相信,小孩子想象力豐富,有時候大人的話到了小孩子耳朵里總會變成另一個意思,甚至有些事在經過孩子的轉述時會增添各種莫須有,這并非孩子撒謊,只是他們單純的認為就是這樣的,畢竟認知能力和表達能力都不夠完善。
祁黛遇深知,和小孩說話不能用誘導性、假設性的話術,她耐心道:“安嬪和淑妃聲音很大,你覺得她們在吵架?”
“嗯!可兇了!”
“那安嬪吵架的時候會怎么說?”
大皇子努力回想:“安娘娘說母妃沒有腦子!還提到了我,說我當不了王爺,我會被父皇貶位庶人!”他當時聽得快氣死了!他才不會被父皇貶位庶人!
“安娘娘還罵了寧娘娘!說寧娘娘不讓母妃活,不讓我活……”大皇子忽然捂住了嘴,他還想起一句,他聽見母妃說“皇后得死,寧妃也不能活”,淚水瞬間積滿眼眶,母妃真的害了母后嗚嗚嗚。
而祁黛遇只剩驚訝,寧妃,寧妃!寧妃果然參與了這件事!
寧妃裝得那么好,以死證明清白,祁黛遇差點就相信了寧妃無辜!
這時,邊上的蓮霧“哎呀”一聲,她小聲道:“主子,奴婢想起來,蹴鞠大賽那一天,奴婢去茶房的時候好像看見寧妃身邊的穗禾和菊意在遞什么東西,當時奴婢沒多想,只以為是茶包一類的,現在想來卻奇怪,奴婢那時叫了一聲菊意,她嚇了一跳,然后對奴婢十分熱情,和以往大不同!”
要不是這會聽大皇子提起寧妃,猜到寧妃可能與皇后中毒一事有關,蓮霧壓根想不起來這件事。
寧妃、淑妃、菊意,祁黛遇回想這幾天寧妃與安嬪的各執一詞,腦海中仿佛有一根線連了起來。
她吩咐石榴:“你將大皇子送到太后娘娘那兒去。”承乾宮是待不了了,倒是太后那兒,定不會忽視大皇子。
石榴:“是。”
回到長春宮,祁黛遇讓人準備熱水,她需要理一理思路。很神奇的,這次看到那么血腥的場面,她只當時感到惡心,這會兒回來了,卻像什么事都沒有一樣。
想想之前看到秀女被杖責都要做上幾天噩夢,祁黛遇自嘲自己成長了。
一邊泡澡,一邊翻看這幾天的錄像。她之前無聊的時候看了不少刑偵劇,尤其是微表情心理學方面的,也看了不少相關的書,畢竟在這些無論發生什么事都能夠正常表情管理的妃嬪們面前,只有通過微表情能分析一二她們的內心真實想法和情緒。
祁黛遇夠不上專家門檻,但也勉強有入門的資格。
這幾天發生的事太多且樁樁離奇嚴重,嬪妃們再好的表情管理也繃不住,還真讓祁黛遇看出了不少東西。
但這些,只能印證她內心的猜測,當不了證據。
洗完澡出來,葡萄來報,“香椿有話和您說。”
香椿?
祁黛遇一愣,芝麻出宮后,香椿就一心照顧思愉,可是思愉出事了?
“快讓她進來!”
香椿進殿后先給祁黛遇吃了一顆定心丸,“不是三公主的事,是關于寧妃娘娘……”
別人不清楚,香椿卻知道寧妃娘娘可不是外界以為的人淡如菊。
主子說過,寧妃心思深,且狠,輕易不要招惹。
可前幾日惠嬪被栽贓的事卻讓香椿無比糾結,惠嬪娘娘人好,對三公主視如親生,便是為了三公主,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惠嬪遭難。
直到剛剛聽到寧妃自殺以證清白的事,香椿終于下定決心,她得把那件事告訴惠嬪,千萬不能讓惠嬪相信寧妃的假面目!
“奴婢之前,和莊妃娘娘意外撞見了寧妃與延平長公主的談話……”
香椿將自己知道的事告知祁黛遇,“……后來寧妃還找過主子,沒過幾天,就發生了曾起鳴殺妻一事,主子還說,這些都是寧妃的布置!惠嬪娘娘,寧妃絕非您以為的真性情,她極善偽裝、心思縝密,最擅長的就是洗清她自己的嫌疑將一切過錯推托到別人身上!”
香椿情緒激動,將東宮那位吳淑女的死因也說了出來。
可她說了這么多,卻見祁黛遇一言不發,只是眼眶發紅。
“惠嬪娘娘?”
祁黛遇只問她:“我且問你,你需仔細想想,珠姐姐的死,與寧妃有沒有關系?”
以香椿所說的寧妃為人,秦璱珠知道了寧妃與延平的談話,難道寧妃會放過秦璱珠?
若不放過,秦璱珠生產時,便是最好的良機。
祁黛遇想到錄像里葉瓊的異常,以及秦璱珠生產那天葉瓊的舉動,一個令她震驚憤怒的猜想浮現在腦海里。
香椿啞然,她想說那日她就在產房,的確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主子卻是產后突然雪崩,可看見惠嬪的神色,她又不太確定起來,是啊,寧妃當真會放過主子嗎?以寧妃的城府,難道想不出騙過所有人的手段?
祁黛遇見香椿也不確定,“你即刻回啟祥宮,將珠姐姐生前用過的東西還有其他遺物仔仔細細查一遍。”
隨后站起身,“言荷,隨我去一趟坤寧宮!”
如果寧妃是害秦璱珠死亡的兇手,她絕對不會放過!
坤寧宮里,夏醫令的回歸,的確給皇后帶回生的希望。
夏醫令作為太醫院醫術最高超之人,所見所聞也比旁人多,對付奇蘭葉花粉的毒,他的意思是:“微臣的確知道一味藥,可解奇蘭葉花粉之毒,只是那藥藥性強烈,以皇后娘娘如今的身體情況斷然受不住,便是想其他辦法滋養鳳體,最多也只能再撐數年。”
蔣淵收到消息趕過來,就聽皇后道:“給本宮用藥。”
她微笑道:“能再活上幾年,是本宮賺了。”
蔣淵目色沉沉,沒有說話。
祁黛遇到坤寧宮的時候,皇后已經用了藥,臉色比之前好很多,奇蘭葉花粉使皇后中毒,卻也因其特性讓皇后的肌膚煥發新生,皇后臉上的皺紋全都消失了,皮膚白皙光澤,幾乎連毛孔都看不到、
皇后本就長得不差,變化使她的美貌更上一層,再加上常年修得的貴氣雍容,叫人晃不開眼的同時又自行慚愧不敢直視。
祁黛遇進去后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行禮。
“你來了。”皇后靠著床柜,朝著祁黛遇微笑,在祁黛遇開口前,她道:“是為了寧妃?”
祁黛遇一驚:“娘娘,您知道?”
之前的確不知道,可這些天,也足夠皇后調查到一些事情了,再加上這兩日的動靜以及女人特有的直覺,皇后基本確定,真正想害她的人,是寧妃。而淑妃,估計是被糊弄的倀鬼。
皇后微嘆:“太后是本宮派人去請的。”
祁黛遇這才明白為什么太后和皇上說了幾句話,皇上就不繼續追查了。
祁黛遇不解:“為什么?”如果當時太后晚來一點,也許寧妃就暴露了!
皇后正色道:“因為本宮是皇后,不論皇上心中如何所想,可在外人看來,皇上就是為了妃嬪內斗一事屠殺宮人性命,本宮不能眼睜睜看著皇上背負‘殘暴’、‘濫殺’之名。”
“可陛下不一定會在乎這些!”
“本宮在乎!”皇后十分嚴肅,“本宮與皇上夫妻一體,得想皇上未曾想、憂皇上未曾憂的事。”
祁黛遇完全無法理解皇后這種心理,皇后有這么愛皇上嗎?她不覺得這是出于愛。
“而且,就算查出了是寧妃又如何呢?”皇后放輕了聲音,“奇蘭葉是安嬪的,偷奇蘭葉花粉的阿喜是淑妃的人,給本宮下毒的是菊意,寧妃最多只有個教唆之罪,說不定她早就安排好退路,只說自己無意和淑妃說了幾句玩笑話淑妃便當了真,如此一來,能拿寧妃怎么辦?”
祁黛遇:“可皇上,皇上會……”
只要皇上狠得下心,執意要殺寧妃就行啊!
皇后眼神里有些許憐愛,似乎是在憐愛祁黛遇天真,“傻姑娘,沒有確切的證據,皇上是不會殺了寧妃的,朝中還有個楊閣老呢。”
皇上不會在意一個寧妃,但會很在乎一個閣老。
祁黛遇不愿意接受這樣的說法,寧妃疑似害死秦璱珠,又對皇后下手,讓她看著這樣的人一身清名活著,她做不到。
皇后看透了她的想法,“你放心,本宮自然不會放過寧妃。只是本宮也和你說過,小不忍則亂大謀,暫時的忍耐是為了更好的痛擊敵人。寧妃今日以死相拼,可陛下不糊涂,這次的疑點定然會在陛下心中留下懷疑的種子。日后,我們機會多的是。”
她沒說的是,她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反擊。
有些爭斗,不止在后宮。
祁黛遇沉默了一會,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不要給敵人喘息的機會。
“皇后娘娘,如果我能對付寧妃,您愿意讓我試試嗎?”
皇后驚訝挑眉,“你想到了辦法?”
祁黛遇:“我不確定行不行,但我想試試。”
皇后忽而一笑,“好,你既然有辦法,那就去試,大不了,本宮給你兜著。總歸本宮還有幾年活頭,必定能護住你。”
祁黛遇眼睛一亮,“那臣妾可真做了?”
“嗯。你若是有需要的話,梅意她們都會配合你的。”
祁黛遇得到答案急匆匆走了,梅意將溫好的藥端來:“娘娘您這么放心惠嬪與寧妃對上嗎?”
總覺得以惠嬪那良善的性子斗不過寧妃的。
皇后這時臉上才浮現了一些疲憊,“梅意,夏醫令說,本宮活不了幾年了。”少則三年,多則七年,她的生命,只剩這么多就要走到盡頭。
梅意眼眶一紅。
“可是,本宮的令儀、昇兒還那么小,本宮必須要替他們做打算。在這后宮之中,本宮最信任的,只剩惠嬪了。”就連皇上,她也信不過。不過皇上如今大約也信不過她了。
“可是惠嬪心底善良,性子又軟,難以成事,本宮得趁自己還活著,好好教她。這次對上寧妃,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若她靠自己就能收拾寧妃,那就證明本宮沒有看錯人,若她不行,至少也能讓她知道妃嬪之間的爭斗能到什么程度。”
于皇后而言,祁黛遇知根知底,有良好的信任基礎,且品行端正善良,最關鍵的是,她知道祁黛遇沒有生育的想法。祁黛遇一直在避孕,且莊妃死后,她對生產一事更是有了陰影。如此一來,祁黛遇身邊,便只有一個三公主。
這樣的人,才能讓皇后放心托付。
皇后喝完藥,口中苦澀無比,她最多還剩下七年,這七年里她要做的事太多太多了。
“罷了,還是幫幫她吧。慎刑司那個小祥,可查出來她家中情況了?”
梅意:“查出來了。”尚宮局的宮正是她們的人,想調查一個宮女的籍貫不難。
“那小祥家就在周邊朗縣,家中父母健在,有一個哥哥,兩個妹妹。”只是兩個妹妹都被送進大戶人家做丫頭了。
皇后道:“派人去她家里,切下她哥哥一根手指頭,送進慎刑司。”
梅意低頭:“是。”
皇后垂眸,皇上想要以殺止惡的辦法沒錯,可不代表沒有別的辦法。
寧妃想要她的命,那寧妃這條命,她更愿意自己收。
不過,想到祁黛遇躍躍欲試的模樣,皇后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若那丫頭爭氣,便讓給她吧。
翊坤宮里,寧妃驚險之下保住了命,太醫說,她那一劍深入肺腑,若是再上點,只怕就刺進心脈了。
也是這差一點,救了她一命。
昏迷間,寧妃曾痛醒片刻,只那片刻,她確定自己活了下來。
蒼白的嘴角微彎。
看,老天都在幫她。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回到長春宮, 葡萄立刻迎了上來。
“主子,陛下來了。”
這時辰?祁黛遇看了看天色,昨晚鬧了一宿, 皇帝這時候不在乾清宮休息,到她長春宮來做什么?
慢吞吞進了屋, 就見皇帝躺在矮榻上,閉著眼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假寐, 思愉安靜地坐在他旁邊玩著積木, 聽見祁黛遇進來,一咧嘴,露出幾顆小乳牙。
思愉一動, 蔣淵就睜開了眼睛,他看過來的時候, 祁黛遇慌忙垂眸,又想起他冷著臉冷漠無情說“殺”的模樣, 鼻尖似乎又聞到一股腥甜的味道。
祁黛遇行禮,“臣妾參見陛下。”
“嗯,過來。”蔣淵朝她伸出手。
祁黛遇忍住不適,將手遞過去,在榻沿坐下,“陛下怎么來了?”
蔣淵動了動身子,將腦袋枕到祁黛遇腿上, “嗯。”
奔襲幾十公里連夜趕回宮,又折騰一夜, 今天早上又去坤寧宮, 蔣淵的身體也不是鐵打的,本來是要回乾清宮休息的, 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了長春宮。
一進殿,看到審美獨特的布置和榻上一堆奇奇怪怪的布玩偶,不再像以前只覺得怪異,反倒多了一種莫名的安心。
葡萄已經機靈地抱走了思愉,屋里只剩兩人。
“給朕按按頭。”
聽見他吩咐,祁黛遇將手抬起來,卻遲遲沒有落下去。
察覺異樣,蔣淵睜眼,挑眉:“你在怕朕?”
“……不是。”
手被蔣淵握住往下拉,祁黛遇不得不俯身,臉與蔣淵近在咫尺,心也怦怦跳起來,那不是心動,那是害怕。
面前這個男人,他英俊,他有能力,他性格說好不好說壞不壞,如果放在她前世的世界,也是青年才俊。可青年才俊們再好,祁黛遇喜歡可以正常追求,不喜歡可以拒絕可以遠離。
但面前這個男人,她無法選擇喜歡或者不喜歡,她只能“喜歡”。
但凡她表現出一絲不喜歡,惹怒了男人,她的下場和昨天那些猶如家畜的宮人沒什么區別。
蔣淵的手撫住祁黛遇的臉,輕笑道:“昨晚嚇到了?阿遇,別怕,【看小說 公 眾 號:這本小 說也太好 看了】你和他們不同,朕不會那般待你。”
她們和你也不同,她們都各自有自己的秘密、丑陋,但你如同你表現出來的,雖懶散享樂、別無才藝,卻簡單善良。
所以,他自然不會那樣對祁黛遇。
蔣淵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是那般輕柔,給祁黛遇一種,她不再是珍寵而是珍愛的錯覺。
祁黛遇不明白蔣淵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轉變,她只是突然在想,以前淑妃當寵的時候,皇上也是這樣看淑妃的嗎?再以前,皇后娘娘剛進東宮的時候,皇上也是這樣看皇后娘娘的嗎?
她慢慢坐直身子,兩只手按上蔣淵的太陽穴,輕輕地揉著,輕輕道:“陛下,臣妾剛剛從坤寧宮回來,皇后娘娘告訴臣妾,是她請太后過去的,臣妾不明白問娘娘為什么這么做,娘娘說,因為她是陛下的妻子,她與陛下夫妻一體,要想陛下未曾想,憂陛下未曾憂。”
蔣淵坐起來,靜靜看著她,等著她下文。
祁黛遇心中發緊:“皇后娘娘那么好,那個下毒害她的兇手,您一定不能放過!”
“只是這個?”蔣淵笑了。
祁黛遇暗自松了口氣,“嗯!”
等皇帝走了,祁黛遇獨自坐了許久,蔣淵告訴她,雖然暫且放過了那些宮人,但下毒案還會繼續調查,只是采取了更加溫和的手段。但一旦抓到兇手,他絕不會姑息。
但根據皇后的分析,如果她們不插手,這個兇手最后多半要落在安嬪頭上。
皇后的意思是謀定而后動,既然她們已經鎖定了寧妃,日后再尋機會反擊。
但祁黛遇大約是看多了電視劇小說,她不敢放任敵人有反撲的機會,一想到寧妃可能害死秦璱珠,甚至還狡猾地要把毒害皇后的罪名嫁禍給她,她就怒火中燒。
真當她是棉花捏的不成?
第二天一早,祁黛遇就出了門,這次是去啟祥宮。
自從秦璱珠去世后,她再也沒來過啟祥宮,只葉瓊每次去長春宮找她。
葉瓊住在啟祥宮的西偏殿,宮人見了她熱情地迎她進去,“惠嬪娘娘來得不巧,葉婕妤昨日有些受驚,現在還睡著呢,還請惠嬪娘娘稍候,奴婢前去通傳。”
“嗯。”
沒讓祁黛遇等太久,葉瓊穿著家常衣裳,頭發簡單梳著個單髻,她臉色有些蒼白,顯得一張臉很小,同時散發著孕婦獨有的溫柔。
葉瓊:“姐姐別怪我不得體,實在是昨日嚇著了無心打扮,反正姐姐也不是外人,我就不收拾了。”
她笑著,卻見祁黛遇只是盯著她不笑也不說話,頓時有些尷尬,“祁姐姐你這是怎么了?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祁黛遇仍然沒說話,只從懷中拿出一物放在桌上,是一顆看起來很普通的珍珠,那珍珠上有個極小的孔。
可看見這顆珍珠,葉瓊整個人都僵住了,撐著后腰的手攥緊,許久才僵硬笑道:“這是……何物?”
祁黛遇冷聲道:“這顆珍珠,是在珠姐姐的遺物里發現的,里面含有松香,我沒記錯的話,你有一件繡滿珍珠的裙子。”
“是有一件沒錯,不過我很久沒穿了,祁姐姐,你到底想說什么?”葉瓊躲避著祁黛遇的眼神,“我身體實在不舒服,祁姐姐如果你真有事我們改日再說吧,春枝……”
“你和寧妃對珠姐姐做了什么?”
祁黛遇的話猶如一道驚雷炸響在葉瓊耳邊,她不可置信地抬頭,她和寧妃的聯系一直很隱秘,祁黛遇怎么會知道?可祁黛遇問的那么自信,讓葉瓊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哪里漏了破綻,但她還想否認。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葉瓊,珠姐姐對你不薄吧?你一進宮就被分啟祥宮里,不用像其他人一樣給主位請安,受主位欺壓,珠姐姐帶著你結交妃嬪,助你站穩腳跟,你為什么要害她?”祁黛遇難掩激動,有著一絲她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憤怒。
誠然,在這后宮里她真正交心的朋友不多,秦璱珠是一個,后來的麗昭儀與她三觀契合,也算一個。
聶芷瑜和葉瓊不到交心的地步但也能一塊談笑風生,她自問,沒做過對不起葉瓊的事。
她從來沒想過,葉瓊一直以來的友好都是假象!
葉瓊披著善良的面皮與她們交好,卻在背地里依靠寧妃,甚至還對秦璱珠下手!
“我沒有!”祁黛遇太過篤定的神情讓葉瓊以為她已經掌握了確切的證據,心慌加上心虛,葉瓊:“我沒有害秦姐姐!”
“是,我承認我是差點走上歧途,但我沒有做到最后那一步。”葉瓊眼淚落下,“我想爭上位,我想要榮寵,這有錯嗎?秦姐姐幫不了我,我只能選擇依靠寧妃,我也沒想到寧妃的要求是讓我害秦姐姐,我是猶豫過,但我真的沒有。”
“即便你告訴皇后告訴皇上,我也沒有真的傷害秦姐姐。”
葉瓊的表情太真摯,如果這個時候還在演,那葉瓊的演技也太好了。
可即便葉瓊沒有害秦姐姐,葉瓊真是寧妃的人這件事,也讓祁黛遇心冷,她極力壓住心中種種情緒,深呼吸了一口氣,“所以,你是什么時候和寧妃搭上線的?”
到這一步,葉瓊有些自暴自棄,“就是前幾年的年宴,我意外聽到了寧妃和她妹妹交談……”
祁黛遇沒想到真有意外收獲,她原本直接來找葉瓊攤牌,為的就是看能不能從葉瓊這兒得到些寧妃的把柄,畢竟以葉瓊這種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肯定不會任由寧妃控制。
此時聽葉瓊一說,祁黛遇陷入沉思,所以,寧妃從一開始就知道楊洛娘被曾起鳴家暴的事嗎?甚至,楊洛娘是被寧妃做主嫁給曾起鳴的……
心中對寧妃又鄙夷了一番,就見葉瓊突然停止了說話。
葉瓊這會才反應過來不對勁,“你,是在套我的話?”
被發現了,祁黛遇也不慌,“有沒有害秦姐姐,你自己心里清楚。”她看了一眼葉瓊隆起的腹部,“你說你投靠寧妃,是為了榮華,為了位分,這一點我不認為有錯我也不會指責你。但是,你與秦姐姐,與我,與芷瑜是誠心交往還是別有所圖,我現在秉持懷疑態度。”
“我們以后還是少些來往吧,”她站起身,“至少,你想要的,已經得到了不是嗎?”
祁黛遇無法肯定葉瓊真的沒有害秦璱珠,但同時她也無法肯定葉瓊害了秦璱珠,這個疙瘩會永遠留在她的心里,讓她再像以前一樣和葉瓊交往,她做不到。
看著祁黛遇的背影,葉瓊張了張嘴,她承認,她一開始的確有所圖,甚至也真的為了討好寧妃對秦璱珠起過殺心,可是,這些年的姐妹情深,也并非完全沒有在她心里留下痕跡……
淚緩緩留下,葉瓊捂住隱隱作痛的肚子。
祁黛遇并沒有為葉瓊的事傷神,一回長春宮她就將所有精力投入了另一件事。
之前她一直在想要怎么對付寧妃,見過葉瓊后,祁黛遇有了一個主意。
一個連自殺都敢的女人,很難想象還有什么可以擊倒她的地方。但據香椿所說,寧妃對殺了楊洛娘的曾起鳴十分憤恨。明明楊洛娘的悲慘是寧妃一手造成,可寧妃又給楊洛娘報仇,這是不是代表,楊洛娘在寧妃心里,地位很特殊?
祁黛遇翻找了很久,終于在幾年前的年宴錄像上,找到了楊洛娘。
看著那長得和仙女似的女孩,祁黛遇心中嘆息,心中像楊洛娘道了聲抱歉,祁黛遇打開了剪輯軟件。
順便又打開購物軟件,下單了一款鳥型無人機,帶投影功能的那種。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這天夜里, 夜深人靜時,長春宮寢殿的一個窗戶悄悄被打開。
祁黛遇倚靠在窗邊,研究手里的無人機, 被壓在桌子上的說明書全是褶皺,教學視頻也也被她翻來覆去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現在,她要開始“試飛”。
小鳥型的外表給了無人機最好的偽裝, 祁黛遇還讓小李子給收集了一些羽毛, 粘了上去,這樣雖然會稍微影響無人機的性能,但在這個沒有無人機概念的世界, 也足夠用了,何況還是在黑漆漆的夜晚。
繞著皇宮飛了一圈, 也沒有巡查的侍衛發現異常——或許有,但他們只以為飛過去一只鳥。這給祁黛遇增加了很大底氣。她又操作著無人機飛到翊坤宮, 落到寧妃寢殿的窗戶處。
如今翊坤宮里除了穗禾,其他宮人都是內務府臨時撥過來的,人不多,更談不上忠心,守夜的太監在宮門處早睡熟了,而守在屋里的穗禾也沒有發現窗戶處停了一只“鳥”。
確定好地點,祁黛遇又操控著無人機返回長春宮, 又再去翊坤宮,再回長春宮, 如此反復幾次, 算是設置好固定路線。這樣一來,她只需要定好時間, 無人機就能自己飛到目的地,并在規定時間內返回。
而這個操作,她只需要通過“手機光屏”就可以。
祁黛遇打了個哈欠,倒在床上睡覺。
一切準備就緒,好戲該登場了。
翌日,祁黛遇交代了小橙子和葡萄一件事,兩個人有些驚訝,“娘娘,這……能行嗎?”
祁黛遇:“你們照做就是,其他的不用管。”
小橙子和葡萄忠心耿耿,也不再問,“主子放心,這事交給奴才,一定不會壞主子的事。”
到了夜里,見時辰差不多了,祁黛遇讓石榴去請皇上,“就說我有事要和陛下說。”
這么熱鬧的戲,當然不能少了皇上。
等石榴一走,祁黛遇打開了那扇窗,意念在眼前別人都看不見的光屏一動,無人機靜靜起飛。
祁黛遇有些緊張,剪輯好的視頻她已經載入了無人機,到時候那段視頻會通過投影功能投射,那可是她親自錄制、配音、剪輯的視頻,一定要發揮作用啊!
此時翊坤宮里,寧妃喝了藥已經睡下,穗禾端著空碗出門,見院子里空空蕩蕩有些生氣,內務府臨時送來的宮人伺候上并不精心,明明時辰尚早,可都各自回了寢屋,穗禾正想著去喊一個小宮女將空碗洗凈,卻見惠嬪身邊的葡萄突然來了。
穗禾心中一突,“葡萄,你怎么來了?可是惠嬪娘娘有什么事,那守門的太監怎么也不通傳,這群偷奸耍滑的,待娘娘傷勢好了,非得治治他們不可!”
穗禾難掩尷尬,怎么說寧妃娘娘也是現在后宮里唯一的妃位,可如今卻無人可用!想到承乾宮原來的宮人還在慎刑司,穗禾又生出恐懼,這兩日,她除了照顧寧妃,就是在暗中周旋,借著楊閣老的權勢,阻止那些人說出些不該說的東西。
這是寧妃娘娘好不容易爭取到的生機,穗禾自然不敢放松,她現在可謂身心俱疲。
葡萄輕笑道:“我來找穗禾姐姐自然是有要事,寧妃娘娘受了傷,這日后少不得身上得留疤痕,我們主子那兒有一盒祛疤的膏藥,效果極好,之前蓮霧意外燙傷了用了幾日一點印兒都沒留下。穗禾姐姐,你且隨我去取吧?”
穗禾聽了有些心動,娘娘身上的傷口不小,日后留下疤痕的確令人頭疼,而惠嬪在那些護膚上的本事如今宮里人人都有耳聞——畢竟連皇后娘娘都愿意用惠嬪制作的養顏膏。
可……穗禾看向葡萄的眼神閃了閃,之前惠嬪被冤枉還是她家娘娘出的主意呢,穗禾有些心虛。
“還是算了吧……”
“穗禾姐姐,寧妃娘娘之清風竹骨,我心里敬佩得很,我們家主子便是不說,對寧妃娘娘也是一向景仰的,再說了,都這個時候了,你難道害怕我家主子害寧妃娘娘不成?”
才出了這么大的事,誰敢害人啊?
“走吧,也就抬一腳的事,快去快回,你還能早些回來照顧寧妃娘娘!”長春宮和翊坤宮離得很近,葡萄不由分說拉著穗禾往外走,穗禾無奈至得將托盤暫且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結果剛踏出宮門,后頸一痛,眼前就黑了。
葡萄這才松了一口氣,看見小橙子身邊躺著那守門的太監,“你趕緊把他們兩個藏好,我去開窗!”她提起裙子又跑回院子,按照祁黛遇的吩咐,打開了寧妃寢殿的窗戶,又返回去幫小橙子藏人。
一心執行命令的兩人并沒有發現頭頂飛過一只“鳥”。
寢殿里,微微的藍光投射在屋子中,半空浮現了一個虛幻的、透明的女子,正是楊洛娘。
祁黛遇自己設計好臺詞進行視頻錄制,又利用AI換臉技術將臉換成楊洛娘的臉,再收集了年宴上楊洛娘說賀詞的聲音進行聲紋錄制合成,可惜素材太少,聲音只有三四分像,再加上點空靈音效,在這種環境下,足以以假亂真。
窗戶打開的聲音并沒有吵醒寧妃,直到她聽到了一個聲音。
“姐姐,姐姐……”
有些熟悉的聲音另睡夢中的寧妃皺眉。
“姐姐,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洛娘?洛娘好痛啊,姐姐!”
寧妃睫毛顫抖,似乎在掙扎著醒來。
“姐姐,你救救洛娘好不好,洛娘聽話,洛娘不會和姐姐爭寵,姐姐你救救洛娘……”
床上的寧妃猛然睜開眼睛,她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她剛剛是夢到了洛娘嗎?
對于這個妹妹,寧妃的情感很復雜,還年幼時,她們的感情很好,洛娘就像一個小跟屁蟲,整天跟在她的身后,洛娘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聽人夸自己的姐姐,在洛娘的心里,京城沒有一個貴女比得上姐姐楊敏貞。
后來,楊敏貞入了東宮,再難見到家人,和楊洛娘的感情淡了不少,等再見時,楊洛娘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雖青澀卻也能看出日后芳華無限,那時,寧妃隱隱約約生出了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嫉妒之情。這種嫉妒之情,在聽到楊夫人說想要讓楊洛娘進宮的時候再也藏不住。
于是寧妃與父親楊恒商量,將楊洛娘嫁給了曾起鳴,得知楊洛娘竟被曾起鳴虐待時,寧妃有震驚有心疼也有一絲詭異的愉悅,她說不清那種愉悅從何而來,也為自己有這樣的念想而羞恥,可種種情緒結合起來,讓她沒有第一時間選擇幫助自己的妹妹。
直到聽聞楊洛娘死訊,再隨后,楊夫人也服毒自殺,心中的愧疚情緒達到頂峰,寧妃這才驚覺自己做錯了什么。可她并沒有懲罰自己,而是選擇懲罰曾起鳴,為楊洛娘報仇。
曾起鳴死后,寧妃自覺已經為楊洛娘報仇雪恨,她不再欠楊洛娘了。
可為什么,剛剛做那個夢,她會顫抖,會流淚呢?
傷口很痛,嗓子也干澀得厲害,寧妃叫了聲“穗禾”。
沒有人回應她。
寧妃忍著疼痛一點點坐起來,撩開床簾想再喊人,可看到屋子里那個人影時,瞳孔猛然一縮,巨大的驚恐包圍她,一瞬間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楊洛娘!
剛剛不是夢,是洛娘在叫她,洛娘來找她了!
可是,洛娘明明已經死了,她是個死人了!
楊洛娘定定地“看著”她,臉色是極其不正常的慘白,渾身散發著藍光,猶如從某個幽深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惡鬼!對,是惡鬼!
這樣的認知讓寧妃的理智崩潰,她急切而又狼狽地往后退,想退到床鋪角落,眼睛卻不受控制地盯著楊洛娘,她看見楊洛娘張開了嘴,“姐姐,你為什么不救我,你為什么不救我?”
寧妃聽見自己開口,“我已經替你報仇了!曾起鳴,曾起鳴他已經死了!”
楊洛娘還在說話,“姐姐,他打我,打得我好痛啊,我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姐姐,你為什么要把我嫁給曾起鳴?我是你的妹妹啊!”她的聲音奇怪地變了調,“你恨我,你嫉妒我,你不想讓我好過!”
“姐姐,你在害怕,你知道自己容貌不如我,你怕我進宮分享你的寵愛,你怕陛下眼里再也沒有你,你怕你再也不是爹娘心中的驕傲,你害怕以后人人只知楊洛娘,不知你楊敏貞!”
“我沒有!”被戳穿心思的寧妃尖叫,她顧不上胸口的傷口隱隱滲血,“我怎么可能會嫉妒你!我是楊家的嫡長女,我是陛下的寧妃,我怎么會嫉妒你!”
楊洛娘的身影忽然放大,擠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你何止是嫉妒我,你嫉妒每一個比你好比你優秀的人!你嫉妒淑妃比你得寵,嫉妒皇后搶了你的太子妃之位,姐姐,你真以為陛下看不出來你陰暗的心思嗎?”
“啊!!”寧妃被忽然靠近的楊洛娘嚇到,驚于躲避卻不小心摔倒在地,她揮舞著雙臂,擋住自己的頭,“你胡說!太子妃之位本來就該是我的!是姜女贏,是姜女贏橫插一腳,搶了太子妃之位,我才冠京城、品行無雙、百家求娶,我才應該是太子妃,我才應該是皇后!”
“所以,姐姐你就對皇后下毒,你以為皇后死了你就能登上后位嗎?”
說完這句話,“楊洛娘”突然消失了,殿中一片漆黑,寧妃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突然,四面八分全是“楊洛娘”!
數不清的楊洛娘異口同聲。
“姐姐,你在癡心妄想!”
“姐姐,你在癡心妄想!”
“姐姐,你在癡心妄想!”
詭異的畫面徹底沖破寧妃的心理防線,她驚恐地大叫,又帶著被“楊洛娘”嘲笑的憤怒。
“皇后之位一定是我的!等皇后一死,宮中再無人是我的對手,陛下不可能永遠不立繼后,到時候,皇后之位一定會是我的!”寧妃狀似瘋魔,胸口的血已經紅透了衣衫,“皇后就要死了,她恐怕到死也不會想到,她的命會喪在我手里!”
寧妃還不知道夏醫令已經找到救治皇后的藥。
她像是在給楊洛娘炫耀自己的戰績,“這些年,太后和皇后沒少讓我協理宮務,這后宮里不只有皇后的心腹,也有我的,我已經讓穗禾行動了,那些被抓到慎刑司的人,根本不足為懼,等小祥一死,兇手只能是安嬪,我自殺在先,誰會懷疑我?”
“陛下,陛下不會殺我的,有父親在,陛下不可能殺我。母親,洛娘,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恨父親,但父親還有用,我還得留著他,等以后,我會替你們報仇的!”
“母親,我會成為皇后的,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我一定會成為皇后的,我才是你最得意的女兒,我才是!”
失血過多令她渾身發冷發軟,眼冒金星,寧妃趴在地上,幾近胡言亂語,她并沒有注意到“楊洛娘”已經不見了。
直到寢殿大門被推開,光亮照進來,照在蜷縮在角落衣衫凌亂狼狽不堪的寧妃身上。
寧妃艱難地抬起頭,看向光亮之處。
她看見了……臉色鐵青的皇帝。
時間回到大約一炷香前,長春宮里祁黛遇等來了皇帝。
祁黛遇難得主動派人尋她,蔣淵如今正是對她充滿好感的時候,自然不會不來。
“你的宮女說你有事與朕說,是何事啊?”
言荷捧著一個盒子上前,祁黛遇指著那盒子說出準備的說辭,“這是臣妾準備的祛疤膏,臣妾想著,也許寧妃娘娘用得上。”
“你要送給寧妃?”蔣淵有些驚訝,雖說寧妃不像是毒害皇后的人,但到底沒有完全脫離嫌疑,祁黛遇與皇后關系好他是知道的,她竟然還想著給寧妃送祛疤膏?
祁黛遇抿了抿唇,“臣妾聽說寧妃娘娘傷得很重,受傷之處日后恐怕會留下疤痕,沒有一位女子愿意自己的肌膚上留下丑陋的疤痕,臣妾也只是將心比心罷了。如果寧妃娘娘真的是害皇后娘娘的人,陛下說過絕不會留情,這祛疤膏寧妃也用不上。但倘若寧妃娘娘不是,她平白受了這番苦,這祛疤膏就當臣妾替皇后娘娘的聊表歉意。”
看見她認真的表情,蔣淵不由想到她給養濟院捐贈的那些銀子。
她總是這么善良。
蔣淵:“這樣說的話,你自己派人給寧妃送去就行,還特意找朕來做什么?”
祁黛遇橫了他一眼,嬌態頓生,“臣妾可不敢擅自送東西。”
那模樣看得蔣淵忍俊不禁,“原來是想讓朕證明你的清白啊?”
在他看來,祁黛遇是被之前的事嚇到了,再不敢隨意往其他宮里送東西,這次送祛疤膏,也是特意過他這個皇帝的手,這樣日后要鬧出什么事來,他就是見證。
“那皇上答不答應嘛?”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祁黛遇內心有些焦急。
蔣淵這會兒是樂意縱著她的,“你都特意求朕了,朕自然得答應。”他說著就要叫全福海把祛疤膏送到翊坤宮去。
卻被祁黛遇攔住,“陛下,寧妃娘娘受傷到現在,臣妾還未曾去探望過,宮里其他姐妹也憂心寧妃傷勢,只是因著……也不敢打擾,眼下時辰還早,不如臣妾陪著皇上,一起去一趟翊坤宮,也順道將這祛疤膏送去?等明日再有妃嬪來問,臣妾也好告訴她們寧妃娘娘的情況,好讓她們安心。”
她都這么說了,蔣淵也不好拒絕,正好,寧妃受傷后他也抽不出時間去看,就現在過去看看吧。
長春宮就在翊坤宮邊上,離得很近,踏進翊坤宮,院子空無一人,隱隱約約能聽到寢殿傳來的動靜。
祁黛遇點擊了光屏上的返回按鈕,無人機投影關閉,“小鳥”按照設定好的路線自動返回,眾人只覺得一只鳥從頭頂飛過,并未察覺異樣。
見連個守夜的太監都沒有,蔣淵皺起眉頭,等靠近寢殿,聽見里面傳出寧妃的尖叫,腳步一頓。全福海手提宮燈,正要開門,卻被蔣淵攔住。
“等等。”
寧妃的聲音在安靜的夜空里十分清晰,那些石破天驚的話讓跟著來的宮人頭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一個個無聲地跪了下去。
祁黛遇心中高興不已,面上卻裝作惶恐,也要跪下去,卻被蔣淵握住了手。
寧妃的話越來越猖狂,站在蔣淵身邊的祁黛遇清楚地聽到蔣淵喉間的一聲怒極后的冷笑,然后,蔣淵一腳踹開了面前的大門。
“寧妃,你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