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那個雨天里，夏黎坐在辦公室內，表面上專心于工作，實則就連心跳都靜不下來。
身體如同被雨點打碎的玻璃珠，刮過地面，最后裂得七零八落。
連帶著她的五臟六腑也跟著淌出血。
她從沒想過，自己離開了沈知嫣，竟落得這么一副狼狽模樣。
身上每個器官都在叫囂著。
去找她。
好想她。
對比前幾日的大雨，今天的天氣倒是很不錯。
夏黎依舊在公司，對于許頌聲的吐槽，她淡淡：“現在不是你拉著我去施硯家里逮人的時候了？”
“......”
“行行行。”
許頌聲妥協，盯著女生的背影：“她散步呢，不對，進去一家不知道什么店。應該是餓了吧，去吃飯的。”
車子往前開了些距離，這下許頌聲終于是看清了那家店的模樣。
“哦，是家彩票店。”
電話那頭的女人頓了頓：“彩票？”
店內，本出來吃飯的沈知嫣買了兩張彩票，美滋滋做著白日大夢。
要真中個幾百萬一個億的，她肯定能馬上忘記夏黎吧。
下一秒，她輕拍自己腦袋——
呸呸呸，別想著她了。
實在中不了大獎，中個五塊十塊也是好的，算是給自己這水逆生活轉轉運吧。
于是乎，沈知嫣捏著彩票哼著歌走出店外，心情好了點，又在這附近走了一圈。
走多了，還真沒什么胃口了。
她轉個身，想著還是回家吧，待會要是還餓就啃點剛買的堿水面包。
夜愈發深，住在這附近的都是些有錢的主，平時工作忙，都沒什么夜生活。要說剛才還稱得上熱鬧，這會兒就算冷清。
忽然間，一個老婆婆叫住了她：“小姑娘？”
沈知嫣身子一僵，心想不會被認出來了吧，轉頭與其對上了視線。
婆婆笑得眼睛彎彎：“真的是你啊小姑娘。”
“上次你和另一個女生來我這買的雞蛋餅，忘記啦？”
沈知嫣掩在口罩后的嘴微微張了張。
“啊。”
“是您啊，我還記得呢。”
婆婆見她獨自一人，問道：“這次沒和你朋友一起來啊？”
沈知嫣眸光暗了暗，隨即點點頭。
“也不能天天待在一起嘛。”她開玩笑般。
“那是的。”老婆婆同意她的說法：“畢竟是兩個獨立的靈魂，總要給對方一些空間的。”
“除非是很親密的關系。”
沈知嫣一頓：“很親密的關系？”
婆婆笑著：“是啊，就好比你和你愛人在一塊兒。若你們真的愛彼此，談什么個人空間？那就是每天恨不得掛對方身上。”
“只分離一秒，都覺得想念。”
沈知嫣靜下來。
想念...
就像她想念夏黎那樣么。
“可惜今天沒剩多少食材了，不然我還能送你個雞蛋餅吃。”婆婆嘆了口氣，“下次把你那朋友叫過來，婆婆送你們一人一個。”
沈知嫣笑著，晚風吹散了些許她嘴角的苦澀。
她輕輕道：“好啊。”
走時天愈發黑了，好在有路燈。
上一次走在這條道上，自己身側還是有人的。
身后是那老婆婆整理完東西走了，想到那個雞蛋餅，沈知嫣淡淡想。
怕是沒機會再吃到了。
她那個朋友，早就再也叫不過來了。
——沒事，就當減肥。
回到家里，她這么安慰著自己，打開冰箱，拿了個堿水面包出來，過完水，丟進了空氣炸鍋。
在加熱的幾分鐘里，她開始刮那兩張彩票。
刮完一張，她定睛一看，很好，一塊錢沒有。
她微笑，摩拳擦掌，開始刮下一張。
這張好點兒。
有個五塊錢。
沈知嫣看著兩張面值五十塊的彩票，倍感心累。
良久，她嘆道。
算了，五塊錢也是錢，總比一個屁沒有好。
她捏著兩張彩票，憤憤想，刮出五塊也算是中獎了吧。
既然中獎了，那能不能保佑她的生活別再這么水逆了？
“叮——”
空氣炸鍋發出聲響。
整理完桌面，她走去將面包取出來，用刀切成片后，邊吃邊掏出了手機。
陳姐最近也很忙，除了小語發來的幾條消息，除此之外就沒別的動靜了。
既然沒事干，沈知嫣看了看明天的課表，早早上床睡了。
只是烏云遮了明月，沒看天氣預報的她全然不知，明天將是個暴雨天。
睡得早自然醒得也早，女生在床上又賴了幾秒，聽見外面雷鳴大作，她心里有點不好的預感。果然一拿起手機，天氣預報就顯示——
雷雨天氣黃色預警。
消息欄有軟件提醒：
今日非必要不出門，若要出門的小伙伴記得注意安全哦～
不出門是不可能的。
她再請假，到時候真延畢了，找誰哭去？
小語明天才回來，于是堅強的沈同學獨自一人拿著雨傘下了樓。
真是一點兒不摻假的狂風暴雨，連帶著天都陰沉許多。她先打了車，然后舉著傘，萬分艱難地走到小區門口，就這么一點距離，她的衣服就被打濕了大片。
她皺了眉，看著身旁道路都堆積了一層水，有點心急地拿出手機看了眼司機還有多久到。
結果一看，
——司機已取消訂單。
逗她玩呢。
沈知嫣在原地無能狂怒，手機屏幕上滿是雨水，只能用手擦了又擦。
她在心里長嘆，想著再打一個吧，實在不行...就只能請假了。
結果一陣大風而來，直接吹翻了她的雨傘。
沈知嫣牢牢握住傘柄，使得其沒有飛到天邊去，但自己身上是理所當然全濕透了，雨水拍打著她的身體，顯得肆意妄為。
饒是遇事再冷靜之人，此刻都多多少少有些崩潰。
正想灰溜溜跑回家里去，忽然間，一陣車鳴聲擾亂了她的思緒。
暗沉的天里，四周都呈灰調，只有車燈閃爍著，刺進雙眸。
車窗緩緩下降。
雨水擾了沈知嫣的視線，她用手揉了幾下，也像是在確定這是夢還是現實。
車內的女人朝她看過來。
對比四周磅礴的大雨，她眼底是數不清的平靜。
熟悉的蘭博基尼就這么靜靜停靠在女生身前，像是一種邀約，又像是決裂之后的最后一支縫合劑。
沈知嫣只覺自己鼻尖一酸，淚忍不住奪眶而出，卻萬分狼狽地假裝是雨水所致。
她扯出個笑：“夏總，這么巧么。”
“今天雨大，您路上小心，我先回去了。”
說罷，她傘也不撐，就這么淋著雨轉頭往回走。
大雨吞噬了女生的背影，夏黎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直到車外的雨水濺了幾滴于她臉龐，女人才慢慢升起車窗，神色分外平靜。
電話很快被接通，她對著那頭道：
“可以去辦了。”
助理應道：“好的老板，是沈小姐所有的代言嗎？”
夏黎沒很快回答。
直到車子開出一段距離，她才用手指輕點著方向盤，慢條斯理道——
“對，全部。”
*
披頭散發還渾身濕噠噠的沈知嫣一溜小跑鉆進家中。
關上門后，她貼著墻壁，渾身有點無力地慢慢滑下。
明明自己都快要忘卻她了。
她為什么又要出現？
沈知嫣暴躁地抓了兩把頭發，等到自己平靜下來后，吐出一口氣。
算了，她愛怎么樣怎么樣。
反正往后她倆是沒一點關系了。
身上衣服全被雨水打濕，她煩悶地拿上換洗衣物打算去洗澡，等走到浴室卻又腳步一頓，先拿起手機請了假。
看天氣預報說是下午雨會小，請半天吧。
她這么想著，給導員發完了消息，就放下手機。
結果還沒走幾步，手機就開始震動。
沈知嫣只能又折返回來，接起了陳姐打來的微信電話。
“喂——”
“你最近犯什么事了？”
急促的女聲讓沈知嫣有些捉摸不透。
她無辜：“我沒犯什么事啊。”
陳姐大吼：“那你怎么一下子掉了七八個代言？”
“什么？晝魅品牌方也換代言人了？”
那邊很是嘈雜。沈知嫣聽著，手心溢出了許多細汗。
“為什么？”她皺眉。
陳姐怒沖沖：“我也想知道為什么！”
窗外又是雷光乍現，震得她心底沉沉。
電話那頭陳姐稍微平靜了些：“這種情況，只能是有人搞事。”
“不然怎么可能好端端代言全掉了？”
“你這段時間別出門。要是被狗仔拍到一點東西，再經過瞎編亂造，捏合你掉代言這件事，那必然會挑起驚濤駭浪。”
“我派人去查，但能不能查到就不好說了。”
能做到這份上的，想來背景殷實，非一般人能所及。
陳姐也只能盡力而為了。
沈知嫣握著廉價的手機，身體不穩，扶著桌子才堪堪站住。
她此刻模樣就猶如披頭散發的女鬼，發絲混著未干的雨水黏在脖頸處，觸感令她極其不適。
她輕輕道：“好。”
“辛苦你了，陳姐。”
對方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只嘆口氣，沒多說什么就掛了電話。
外邊的雨似乎更大了，雨滴如針，刺穿她心臟。
沈知嫣靠在桌邊，竟是出乎意料地平靜。
命運總是如此，一步步將她往懸崖邊上推。
她尖叫、她絕望、再到如今...
早已習慣。
良久，沈知嫣低頭盯著屏幕中夏黎的微信頭像，鬼使神差地點了進去。
卻顯示一條杠。
她怔愣片刻，才發覺——
夏黎把她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