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第 81 章
生長、盛放, 凋零,幾個呼吸過去,櫻花樹汲取著伽椰子的咒力,仿佛經歷了四季輪換。
佐伯俊雄, 同兩只黑貓, 安靜地蜷縮在她身邊, 再無聲息。
“司,有沒有感覺有一股輕微的斥力?”夏油杰問。
桐原司點了點頭, 抬頭看望天空:“是因為這個世界在排斥我們了吧?”
畢竟他們不是這個世界的土著。
他們這幾個外來者,大概率會在伽椰子和俊雄徹底潰散的那瞬間, 被排斥回原世界。
此刻, 用眼睛可以感知到,佐伯俊雄身上的咒力正在不斷外泄, 速度很快,咒靈的人類外形都要維持不住。
極速‘衰敗’。
用這個詞的話,更能形容佐伯俊雄此刻的狀態。
夏油杰提醒道:“要直接殺了它們嗎?”
五條悟瞥了一眼桐原司,視線向下滑了一下,又趕緊挪回來, 若無其事地說道:“都行, 反正也撐不了多久啦。不過, 你們看,喏。”
“他是在給伽椰子輸送咒力。”延緩伽椰子的咒靈體的崩潰速度。
但也只是,延緩而已。
伽椰子咒力逸散的量很大,佐伯俊雄灌注到伽椰子身體里的咒力,只能說是杯水車薪。
佐伯俊雄也清楚這一點, 然而他還是這么做了。
五條悟:“如果持續下去,這個小咒靈也會因為咒力枯竭而死。”
咒靈能夠輸出的咒力也有極限, 不可能無限制地輸出。
這種情況下強行逼問幕后黑手,估計也不問不出什么來了。
五條悟主動說道:“小咒靈的咒力核心已經碎了。”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扭頭對夏油杰說:“怪劉海,你估計吸收不了了。”
咒術師有咒力核心,咒靈自然也有,而佐伯俊雄幾乎等于自爆式的方法,主動破碎核心,供給伽椰子更多的咒力,導致佐伯俊雄本身的咒靈體也維持不住。
如果說咒靈玉是將咒靈壓縮到極致,那么此刻的佐伯俊雄相當于已經破了許多個洞的漏篩,即便壓縮,也無法達到很好的效果,等級預估在三、四級左右,自然也無法展開領域。
夏油杰搖了搖頭,說沒關系。
這次異時空之行,夏油杰收獲頗豐,尤其是收服了特級咒靈-真人,還補充了高質量的咒靈存貨,已然是意外之喜。
有得必有失。
因此夏油杰只是覺得略微可惜,并未太過糾結。
夏油杰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眸光復雜地在不遠處的咒靈身上落下,輕聲道:“況且,這也是他們選擇的結局。”
寧愿共同潰散。
畢竟,違反‘束縛’的代價是伽椰子無法抵抗的,她只能迎接既定的死亡。
至于伽椰子——
說實話,夏油杰并沒有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雖然咒靈是從人類的負面情緒之中產生的怪物,但夏油杰從前并不認為咒靈有“人味”。
而在這個時空中碰到的特級,都給了夏油杰一種“類人感”。
特級咒靈,已經具備了人類的思考能力,甚至是思維邏輯都與人類一般無二。
看到佐伯俊雄的選擇,夏油杰心底有輕微的觸動。
但隨即升起的,是警惕——
身為咒靈,它們身上展現出了智慧,與某種只屬于人類的特質時,對咒術師來說,是壞消息。
尤其是,它們似乎盯上了桐原。
而幕后黑手還未浮出水面。
“不要皺眉,杰。”
當夏油杰沉浸到思緒里去時,溫涼的指腹撫上他的眉心,一觸即分。
夏油杰抬起頭——
是他心里想著的人,桐原司。
桐原司瞅著夏油杰垂眸斂目,無意識地都快把眉頭擰成麻花了,一副愁得不行的模樣。
實在沒忍住,伸手碰了碰。
“在想什么呢?”
語氣不算太親昵,倒是透著一股子熟稔,夏油杰不自覺的放下心。
夏油杰回答道:“在想,到底是不是羂索和伽椰子定下的束縛?”
五條悟感覺自己被質疑:“怪劉海,你居然不相信老子的推測,是羂索的可能性超高的,好吧?!”
五條悟可不是無的放矢。
這種躲在他人背后搞事情,不成功還順帶滅口的老陰比作風,瞬間讓五條悟的腦海里浮現出具體的人影。
沒錯,就是羂索!
當然,不是那個已經被丟進真鍋里煮熟了的腦花羂索,而是屬于他們那個世界的羂索。
五條悟用力點頭,出口即辱罵:“變態羂索,先前就一直盯著老子不放。”
“絕對也是想封印老子,或是覬覦老子的身體!”
雖然這個平行世界缺少了小洋蔥,走向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讓人實在感到迷惑——
但五條悟心底覺得,這個世界的劇情還是可以參考一下的。
尤其是羂索的行動,五條悟覺得,完全符合人設。
無恥猥瑣、喪心病狂,又陰間(重音)!
總之,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干出來的事。
“之前被老子察覺后就成了鉆洞的老鼠,躲藏了起來。老子現在又理由懷疑他轉移目標了。”
羂索的可能性確實很高,畢竟他一直在陰暗爬行。
而且一直暗戳戳地搞事。
之前在御三家之一的加茂,掀風攪雨,甚至突破下限地研究出了人類和咒靈的混血。
后續牽扯到桐原司“售后反饋”,誤打誤撞地被五條悟發現了行蹤。
連滾帶爬躲去了海外。
至今銷聲匿跡。
“說不定他也在覬覦小洋蔥的身體,不對,是肯定!”
五條悟越說越篤定:“司這家伙體術很強,掌握的又是超麻煩的結界術,還是邪.教的教祖!”
現在又能展開領域。
羂索不心動才怪。
五條悟瞬間拉起警惕的心理,絕對不能讓閑雜人等接近桐原司。
尤其是頭頂縫合線的人士,無論男女,都是大寫的NO!
桐原司:“……”
讓桐原司沒想到的是,夏油杰也點頭贊同,甚至比五條悟考慮得更全面——
“五條,我們最好也要保全自身,不讓羂索得到我們的身體,就能不重蹈覆轍。”
“不戴帽子,保持額頭整潔度。”
“還有咒具獄門疆,能解除它的除了天使,還有五條手上的黑繩和原本屬于伏黑甚爾的天逆鉾。”
“多備幾份獄門疆的‘鑰匙’,總能夠以防萬一。”
“對了,即便壽終正寢,死后也要選擇火化。”
桐原司被夏油杰尤其嚴肅的態度逗笑了,輕笑著說道:“指不定我死得比你們早……”
話還沒說完,一黑一白兩個少年朝著他轉過頭,聲音重疊——
“我保證,絕不會。”
“呸,才不會!”
桐原司一怔,旋即便又笑了。
等等,有人來了,三人停止了說笑,朝著某個方向一起看去。
“桐原前輩!”忽的,虎杖悠仁的呼喊聲由遠及近。
虎杖悠仁身后,跟著許多道身影,除了是夜蛾帶隊的高專等人,還有枷場姐妹,以及幾個陌生的咒術師。
見到人之后,虎杖悠仁呼了口氣——他還以為沒有機會和桐原前輩他們告別了,沒想到峰回路轉。
“對了,這是?”
來人都有些懵得看向佐伯俊雄。
桐原司言簡意賅的解釋了一番,聽到他們即將回到原世界,虎杖悠仁不禁慶幸:“幸好我們趕上了!”
身后,釘崎野薔薇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禮物袋,用來表達對桐原等人的感謝。
釘崎野薔薇:“嘛,里面雖然不是什么特別貴重的東西,不過都是我們三個精心挑選的禮物……”
說到一半有點忘詞了。
旁邊一個悶葫蘆海膽還不出聲,釘崎野薔薇焦急之下,給了他一個肘擊。
伏黑惠:“咳,給五條、前輩的是游戲機,桐原前輩是刻字黃金,夏油前輩的禮物,咳,枷場姐妹要單獨送——”
五條悟投去狐疑的目光:“?”
怎么還要單獨送?
不過他很快就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后,因為他收到的禮物是最多的(實際上是體積最大)!
好幾個盒子疊在一起,把五條悟哄得眉開眼笑。
另一邊,枷場美美子示意夏油杰跟她走遠一些,少年不明所以,但是配合。
枷場美美子臉頰有些羞紅,手里拿著一個精巧禮盒,對著夏油杰欲言又止。
黑發少年再次不明所以,看了菜菜子一眼,隨即善解人意地彎下腰。
性格內向的枷場美美子用手掌遮擋在嘴邊:“是喜糖。”
夏油杰:“……”
黑發少年呼哧一下站直了,耳垂紅的能夠滴血,眼神也開始亂飄。
喜、喜糖?
這是不是太快了?!
“美美子能看出來哦,夏油大人的愛意,所以我覺得,夏油大人會喜歡這個禮物。”
頓了頓,枷場美美子抿了抿嘴唇,低聲道:“這個世界的夏油大人已經安眠了,非常感謝。”
“夏油大人……”
“我們都很想你。”
不僅是枷場姐妹,還有拉魯,菅田真奈美,禰木利久,他們沉默地站在不遠處,靜靜凝視。
仿佛在透過夏油杰,看另一個人。
夏油杰沒有感覺到被冒犯,在那一刻,他是感同身受的。
說著,枷場美美子的淚水在眼里打轉,她卻笑著:“另一個世界的夏油大人,請一定要幸福。”
喜糖盒子沉甸甸的,放在夏油杰的掌心里面,很有分量。
黑發少年揚起明朗的笑容,摸了摸枷場姐妹的頭頂。
“一定會的,我保證。”
原本還能忍住,在同胞妹妹面前假裝成熟的枷場菜菜子已經控制不了,立刻哭得涕淚橫流,就像小孩子那樣的哭法。
“夏油大人——!!”
十足的委屈與不舍。
夏油杰手忙腳亂地安慰,桐原司看著這一幕,不禁微笑。
·
不遠處的五條悟突然意識到似乎少了一個人:“那個不著調的中年教師呢?”
倒也不至于中年,也只比你大十二歲而已嘛。
夜蛾正道幫忙解釋:“悟他最近在忙,我已經聯系他了。”不過,沒回消息。
這樣想著,夜蛾正道也有些擔憂——悟那家伙,不會趕不回來吧?
·
驀然,夏油杰身形一頓,這個世界對他們的排斥似乎已經瀕臨極限,隨時都能將他們扔回原世界。
枷場美美子:“夏油大人,是您要離開了嗎?”
夏油杰:“是的。”
“嗯,我們已經做好準備了。”枷場姐妹異口同聲地說道。
“所以,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啦。”
是啊,已經到了該告別的時候。
一陣非常短暫的靜謐,率先開口的是粉發少年。
虎杖悠仁帶著點不舍,大聲說道:“桐原前輩,我會超級想你的!”
伏黑惠抿了抿唇,撇過頭,臉頰泛起一層薄紅:“我、我,絕不會忘記你們的。”
“桐原前輩,我會好好練習結界術的。”釘崎野薔薇吸溜了一下鼻涕。
該死,世界上為什么會有分別這種讓人鼻酸的東西!
排斥力已經越來越明顯了,而某個人始終不見人影。
只能這樣錯過嗎?
高專眾人不禁想著,那豈不是太可惜了嗎?!
釘崎野薔薇心想——那個不靠譜的眼罩混蛋,這種場合怎么能錯過啊?!
眾人又等了一會兒,那個高大修長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
夜蛾正道明白,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他嘆了口氣,說道:“既然如此,桐原”
話說到一半。
“歘——”
久等不來的人終于出現。
教師悟并未穿著漆黑的制服,而是一身常服,顯得寬肩窄腰,身上似乎纏繞著一股淺淡的血腥味。
他臉上依舊纏著繃帶,他稍稍側頭,溫柔的光線在他鼻梁上蕩了個秋千。
“呦,沒有來遲吧?”
釘崎野薔薇眉頭舒展,松了口氣,緊接著斜眼道:“眼罩笨蛋老師,再來的遲點你就后悔去吧。”
教師悟裝作委屈道:“老師我可是從放下了所有工作,立刻從北海道的靈場趕回來的唉!”
說著,教師悟走到桐原司面前,似乎在透過眼罩凝視著他。
“有期待五條老師的臨別禮物嗎?”
桐原司笑著說:“沒有哦。”
“嗚呼,司醬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酷,老師會傷心的!”教師悟表演著。
“噗嗤。”
教師悟突然笑了一聲,很輕。
隨即,教師悟彎曲手指,輕敲了一下桐原司的眉心,力道很輕,也并不疼:“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哦。”
“司醬~”
“多依靠一些其余人吧?”
他笑著說。
隨即,教師悟伸出大掌,攏住桐原司的肩膀,語氣尤其親昵地自薦,說道:“比如說,我!”
“帥氣又可靠的麻辣教師,Great Teacher GoJo!”
說完頓了頓,教師悟另一只手摸著下巴:“至于你旁邊的這兩個,馬馬虎虎吧,勉強夠用。”
旁邊的五條悟眼睛一瞪:“喂!”
又扒拉人!
五條悟覺得這個平行世界的自己不太對勁,怎么總是愛動手動腳的?!不禮貌!
聽到了五條碎碎念的夏油杰:“……”
——這句話從你嘴里說出來,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一個不留神,五條悟也伸手扒拉,教師悟扶住桐原司的肩膀,借著他的位置左躲右躲。
兩個幼稚的人湊在一起,幼稚加倍。
最后還是夏油杰阻止了這一場“戰爭”,將桐原司從兩個幼稚鬼手里搶救出來,護在身后。
不過一分鐘而已,佐伯俊雄徹底潰散,而排斥力也已越過了那條限制,下一瞬間空間波動。
漆黑的裂縫出現。
教師悟笑著說:“啊,老師還真是舍不得呢。”雖然這么說著,但他的行動卻與他的話相反。
教師悟雙手搭在桐原司的肩膀上,輕輕的推著他走向那道裂縫。
低沉悅耳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要記得老師哦。”
“五”
教師悟眼疾手快,往桐原司因為說話的口型而微張的唇縫里,塞了一根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棒棒糖。
口感很像奶茶里的爆珠。
區別是口腔里的‘糖’只是舌尖稍微施加了一點力道,表面的一層薄膜就融化了,里面的液體流了出來。
旋即,馥郁桃香在口腔中散開。
桐原司倏爾抬眸:“?!”
教師悟舉起手,揮了揮,被繃帶纏繞著的上半張臉看不到眼神,露出的嘴角卻恣意地勾起。
“拜拜。”
他的笑容明媚。
第082章 第 82 章
晚九點。
三道身影憑空出現。
降落地點是那原本盤踞著“咒怨”的三輪宅, 不過伽椰子,及佐伯俊雄都已經被祓除,院落留有一些殘穢。
畢竟是特級咒靈的殘穢,因此其余咒靈并不敢靠近。
再加上高專同政府打過招呼, 這一片都拉了警戒線, 無人打擾, 頗為寂靜。
而穿透這一片寂靜的是五條悟——
“啊啊啊!”
“小洋蔥,快給老子吐掉!”
五條悟抓狂, 在鬧脾氣,原因是被另一個“自己”搶了先機。
他像是一只被偷了家的貓, 渾身炸毛, 湊在桐原司唇邊不斷聞嗅,喉嚨里也發出威脅的聲音。
可惡的偷腥貓!
五條悟憤恨地想。
也不知道這只貓指的是誰?
總之, 五條悟抓住桐原司的肩膀,搖晃,并且大聲嚷嚷,讓桐原司趕快吐掉來歷不明的食物!
會吃壞肚子的。
尤其是那個家伙的血液——五條悟對另一個“自己”有著十足的敵視心理。
“別搖我了,已經咽下去了啦。”
桐原司被他晃得眼暈。
五條悟不依不饒, 那家伙實在是太狡猾了, 不對, 應該是狡猾至極!
趁他不注意,居然向桐原司“私自投食”。
五條悟又開始翻舊賬,那家伙絕對是從很早的時間就開始心懷不軌了。
之前就把他灌醉,打聽小洋蔥的消息,后來又倚老賣老(?勾引小洋蔥, 他都看在眼里。
果然是……
等等。
五條悟:“……”
一股熱度從腦后襲來,五條悟倏然直起身, 在原地踱了兩圈。
五條悟呼哧呼哧地喘了幾口氣,四下看了兩圈,最后將無處落地的視線駐足在夏油杰身上。
遷怒到了他身上——
都是怪劉海的錯!
被六眼的眼刀刮過的夏油杰巍然不動,眼眸中閃過一絲陰翳,臉上仍舊掛著笑。
夏油杰很清楚,兩個時空之中的他與他之間,不僅是年齡和外形的分別,更有行為舉止,處事風格等等無形的區別。
教師悟明顯比五條悟的段位更高。
不得不承認的是,夏油杰感受到了一部分來自教師悟的危機感。
不過與咋咋呼呼,反應超大的五條悟不同,黑毛狐貍決定提升自我,也就是提高魅惑度。
因為夏油杰知道,桐原是顏控。
并且吃軟不吃硬。
只要穩抓住這兩點就好。
至于另一個教師悟
不出意外的話,兩個時空將會是永遠不相交的平行線,倒也不必太過擔憂。
轉瞬之間,夏油杰已經在腦袋里規劃好了一套“三年計劃”,以備來日行動方便。
他還有很多時間,不是嗎?
·
當三人結伴走出三輪宅的院落時,立刻有幾道車燈悄然亮起,打在他們身上。
燈光聚集,挺刺眼的,桐原司不禁瞇了瞇眼。
看來等在這兒的人還不少呀
“教祖大人!”
不遠處,黑崎壽迫不及待地從一亮黑色轎車的車窗里探出頭來,迅速將目光鎖定在了桐原司身上。
他下了車,“砰”得一聲甩上車門,力氣大到灰塵都震了起來。
黑崎壽快步跑過來,完全忽視了另外兩個大活人,立刻注意到了桐原司披著的棒球服外套下,破了許多處的上衣。
他眉頭皺起,分外擔憂,急聲問道:“教祖,您受傷了嗎?!”
桐原司:“嗯,不過已經好了,別擔心。真花他們呢?”
黑崎壽:“原先是按照田沢先生的吩咐,集結全教之力,打算……不過現在自然是不必了。”
桐原司很快意會到了他的意思,眼眸柔軟了一瞬,輕聲道:“辛苦了。”
黑崎壽垂眸,搖了搖頭:“完全不辛苦。”
比起失去教祖帶來的絕望,什么都不值一提。
在聽到那個消息的瞬間,恐慌包裹全身,他、亦或是其它人,都不敢想象失去教祖的未來。
忽的,教祖的聲音如微風拂過:“是我的失誤,離開的這些天,讓你們擔心了。”
黑崎壽重重地一怔,他驀然抬頭,想要不顧一切地去反駁教祖——不,這不是教祖的錯!
“是我們看護不力,和教祖無關!”黑崎壽有些固執地抿了抿唇。
“教祖,我還準備了衣服和補品,放在了車里,請您”
話還沒說完。
“——”
只見從不遠處的另一輛黑色轎車上,跳下了一個人影。
正是中野一郎——
之前跟桐原司一起到這座宅院里,配合祓除行動的輔助監督。
中野一郎在車上時,先是給夜蛾正道發了短信,匯報情況,再下了車,因此動作遲一些。
他腳步匆忙地跑了過來,眼下掛著兩個明顯的眼袋,和一片青黑,顯然是狠狠熬了夜。
而此刻,中野一郎的表情可以用喜出望外來形容。
“桐原同學、五條同學,夏油同學,你們成功了?!!”中野一郎念著他們的名字,跑過來。
在他將要沖到桐原司面前時,黑崎壽上前一攔。
接著,中野一郎嘆出了仿佛劫后余生的一口氣,感動到涕淚橫流:“看到你們安全回來,真是太好了!”
天知道,他這兩天是怎么過來的?!
那時候,三個人被特級咒靈“擄走”之后,唯獨余下中野一郎一個人站在不遠處。
他當即就傻了眼!
不過剛開始處于三人的信任,尤其是對桐原司的高度信任,其實中野一郎沒有特別慌。
加上這次任務的對象畢竟是特級咒靈,祓除確實需要一些時間。
于是中野一郎布置了屏蔽戰斗的[帳],在不遠處等待。
直到夜晚降臨,被殘穢籠罩的三輪宅還是沒動靜。
坐在車里解決了中餐和晚餐的中野一郎感覺不大對勁,趕忙短信報告給了夜蛾正道。
接下來就是他痛苦的開始——
萬世極樂教的人,他們率先飛速地趕到了任務現場,其中兩人讓中野一郎復述當時的情況。
一點細節都不能缺漏。
中野一郎說了無數遍,腦子都快暈乎了,最后是被一位姓氏為的田沢的中年男人拯救的。
他出現后,萬世極樂教的那兩人才放過了他,并且在田沢先生的監督下向中野一郎道歉。
結果沒等中野一郎松口氣,五條家的人又來了!
眾所周知,御三家的都是一群臉抬到天上去,用鼻孔看人的高傲咒術師,而且非常鄙視非家系咒術師。
中野一郎又被五條家逮住,被他們用眼神鄙視了一頓后,還得一絲不漏的回憶當初的細節。
那一段記憶,中野一郎連回憶都覺得痛苦。
同時也不禁擔心這次的特級咒靈術式特殊,桐原他們是否會被……
那是最壞的結果,一旦消息傳出去,肯定會引起咒術界的大震蕩!
中野一郎身為這次任務的輔助監督,在這守了兩個晚上,很少合眼。
一直緊盯著三輪宅,時刻留意是否有動靜。
還好,三人都平安歸來了,還祓除了宅院里的特級咒靈!
中野一郎在心中感嘆,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了不得。
夏油杰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連忙追問:“中野先生,您是說才過去了兩個晚上?”
算下來,他們應該是在另一個時空當中停留了大概一周的時間才對。
五條悟散漫的嗓音響起,帶著他獨有的腔調:“大概是領域涉及到時空,所以兩個時空的流速不同吧?”
他打了個哈欠,含糊不清的說道:“老子在古籍里看到過類似的例子。”
上次為了調查關于羂索的情報,五條悟在家里翻閱了很多古籍。
因為涉及到【時空】,五條家關于這一類的資料是單獨記載的,讓五條悟印象深刻。
想到五條家,五條悟“嘖”了一聲:“老子家里的人都死了嗎?!”
無論是高專,還是萬世極樂教,都有人守在這里,那么五條家的人呢?!
恰巧趕上換人,回來就聽到這句話的五條越瞬間一個趔趄,差點臉朝地摔下去。
頭皮發麻,冷汗津津。
怎么就這么不巧?
五條越硬著頭皮快步跑過去,還沒等他開口,五條悟就劈頭蓋臉地扔過來一堆禮盒。
“幫老子拿著。”
五條越:“好、好的。”
他條件反射性的接下來之后才發現不對勁,悟少爺不是被特級咒靈拉入領域了么?
購物又是什么時候……?
五條悟又是一個哈欠。
折騰了幾天,桐原等人實際上一直處于精神緊繃的狀態,從伽椰子的領域出來后才開始放松,這一放松,困勁就上來了。
看來哈欠是會傳染的,五條悟之后,夏油杰也打了個哈欠,緊接著桐原司不自覺地張開嘴。
“——”
于是,三個人的眼神都開始迷離起來,連原本覺少的五條悟也不例外。
最終,洶涌的睡欲打敗了一切。
桐原司坐上了黑崎的車,中野一郎主動說會把夏油杰送到他的宿舍,五條悟則是坐五條家的專車回家。
·
夏油杰抵達宿舍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他匆忙地往宿舍趕去。
忽然,“嘩啦”一聲,從路邊小樹林里竄出兩個一前一后的人影,后者明顯是在追趕。
氛圍似乎很不好。
那兩個少年見到月光下的高大黑影,頓時被嚇得臉色蒼白,血色盡褪,四肢僵直。
個子稍高些的那個終于反應了過來,牽起另一個少年的手,轉頭抬腳就想跑——
人影開口:“木下前輩,佐川前輩?”
“?!”
個子稍高些的少年聽到了還算熟悉的嗓音,試探性地扭頭,問道:“是、是夏油嗎?”
夏油杰:“是我。”
木下前輩長舒一口氣,撫著自己怦怦跳的心臟,沒好氣地道:“剛才真的要被你嚇死了。”
他是曾經和夏油杰一起去吃壽喜燒,在店鋪外抽煙,碰到桐原司的那個同社團前輩。
夏油杰無奈道:“我才是被前輩嚇到——大半夜,突然從路旁邊的樹林里竄出兩個人,差點叫出聲。”
佐川甩開了木下的手,揚起一個勉強的笑容:“抱歉啊,夏油,我們是想抄近路的才選擇從那邊走的。”
“對了,昨天聽說你請假住院了,怎么不多休息幾天?”
夏油杰微微一怔,即刻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夜蛾老師那邊給他安排的借口。
于是順著說道:“最近不是有小測嗎?不能曠課太多。”
佐川:“夏油你成績那么好,缺幾天的課也沒什么,還是身體重要。”
兩人寒暄了幾句,期間木下前輩想要說什么,都被佐川前輩一個眼神殺了回去。
夏油杰:“”他已經嗅到這兩人之間的僵硬氛圍。
佐川前輩顯然也沒什么閑聊的心思,說了幾句,和夏油杰道別之后,就悶頭往宿舍走。
夏油杰原本也想走,被木下前輩拉住了衣袖:“夏油,陪我聊聊?”
非常困倦,張口就想要婉拒的夏油杰對了滿臉頹喪,破碎感拉滿,仿佛下一秒就要找個天臺跳下去的木下前輩。
算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兩人坐在路邊長椅上,夏油杰聽佐川不斷地輸出。
木下前輩喋喋不休,誓要將他和佐川前輩的情感鋪墊,竹馬之情,都講個清清楚楚。
聽了兩句,夏油杰起身就走——
木下抓住他,哭得毫無形象可言:“我知道了,馬上就講到重點了!”
“先說出口的人先輸”,這是佐川從長輩那學來的戀愛寶典,所以他想讓佐川先告白。
于是,木下就找了個人假扮戀人,想讓佐川吃醋。
昏昏欲睡的夏油杰:“?”
請問,這是什么邏輯呢?
夏油杰偏頭,似乎在仔細端詳,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披著人類皮囊的咒靈?
木下:“”
他伸手,顫巍巍的捂住臉。
不要用這種看白癡/怪物/蠢貨的眼神看我啊!!
他鼻音濃重,悲憤出聲道:“少女漫不都流行這種方式嗎?!我真的只是試了一下而已!”
夏油杰平心靜氣:“試試就逝世,對吧?”
木下:“”
就如木下預料的那樣,遲鈍的佐川這次反應確實很大,失魂落魄的,顯然是對木下有意思。
可還沒等木下得意,隔天,佐川就沉默地拉開了和木下之間的距離。
原本形影不離的兩個人瞬間拆伙,說到這里,木下又情不自禁地哭了出聲。
夏油杰點頭:“佐川前輩的性格真的很好,察覺到自己的感情或許會對已經脫單的你產生困擾就迅速退開。”
木下吸溜了一下鼻子:“我后來跟他解釋戀人是假的,他反而更生氣了,完全不理我了。”
夏油杰:“。”
完全同情不起來。
木下前輩悲從心中來,哽咽道:“夏油,你肯定能體會到我這一份與心愛之人無法相擁的悲傷的吧?”
畢竟夏油傾慕的對象一看就很難追,將夏油玩弄于股掌之中……
夏油杰搖頭:“不,我不能體會。”
“前輩,我的情感進度良好且健康,請不要拉我共沉淪。”
木下:“??”
第083章 第 83 章
翌日, 夜幕降臨,沉寂許久的房間終于有了動靜。
桐原司蜷縮在被窩里磨蹭了一會,與被窩道別數次,才從床上掙扎起來。
起床第一件事, 就是伸手到處摸手機。
桐原司從另一個時空帶來的手機已經悄然消失了, 或者說, 過度超越本世界科技水平的物體都自動消失了——這個光怪陸離的咒靈世界,在奇妙的地方顯得很嚴謹。
桐原司的翻蓋手機已經被無數條未讀短信填滿, 最新的是夜蛾正道發來的。
往上翻的幾條信息,都是詢問特級咒靈相關的具體信息, 最新的幾條內容則是有些奇怪——
【天元大人讓我轉達:“希望桐原你的教眾能歸還「時空之鏡」。”】
接下來幾條是夜蛾正道的解釋:
【「時空之鏡」是一個叫做時之器皿會的傳承咒具, 這個教會現在改名為‘盤星教’。】
【「時空之鏡」在前夜失竊,并且盤星教多人傷亡, 不過天元大人沒有追究的意思,僅要求歸還咒具。】
這倒是意外。
「時空之鏡」……
桐原司拉開房門,看到了蜷縮在墻角的早田真花,早田真花聽到動靜,滿臉驚喜地抬頭, 慌忙站起來, 眼里閃爍著純粹的喜悅:“教祖, 下午好!”
桐原司微笑:“真花,下午好。”
兩人一前一后地朝樓下的餐廳走去,田沢已經在樓下等待。
暗紅補品被他輕柔地放置在桐原司面前,悄無聲息地后撤兩步,并不打擾桐原司用餐。
自己莫名失蹤兩天, 桐原司先是出言安撫了他們,精神補償, 再給予了物質補償。
田沢微微躬身,在心中感激教祖的關愛。
桐原司輕抿一口補品,眼睫微顫,這段時間吃得太好,嘴巴都叼了,今天的食物入口微澀,差點咽不下去。
秉持著不能浪費食物的勤儉節約品德,桐原司喉結微動。
桐原司緩了一會,問:“「時空之鏡」在我們手里嗎?”
田沢點頭:“是。”
他娓娓道來:“教中某個信眾曾經是從盤星教的信徒,我們從他那知道了可以預見未來的「時空之鏡」的存在。”
“將教祖拉入領域的特級咒靈,術式涉及到空間,我們暫時找不到突破口。”
可以說,當時無論是萬世極樂教,還是高專,都處于束手無策的狀態。
田沢仁:“因此才孤注一擲,想要從「時空之鏡」中找到線索。”
桐原司笑:“所以就搶過來了?”
“原先只是想借,只不過盤星教的負責人獅子大開口,算下來這筆生意實在虧本,便只能來硬的了。”
桐原司來了興趣:“他們開口多少?”
田沢微笑道:“十億日元。”
“噗嗤,比我還貪。”
桐原司笑得開懷。
早田真花從隔間里抱出一個黑盒,走過來打開后,躺在黑色絨布里的是一面爬滿銅銹的古鏡。
“教祖您看,這就是「時空之鏡」。”早田真花嘀咕,“我們幾人都嘗試過輸入咒力,可它始終沒什么反應,如果不是散發著咒力,我都要懷疑是盤星教可以弄出來的噱頭。”
沒反應?
桐原司升起一些好奇心,伸出手,如絲如縷般的冰藍咒力滲透到鏡面中。
等待片刻過后,果然沒反應。
桐原司嘆息,玩笑似的說道:“也許是過保質期了。”
他倒是并未覺得可惜——所謂的預見未來,對他這種穿越者來說,基本上沒什么意義。
“咔噠。”
桐原司隨意合上盒蓋:“陪我去一趟高專吧,真花,正好見一見這件咒具的原主人。”
早田真花疑惑:“原主人?”
盤星教里的說法是這件咒具已經傳承了近千年,原主人應該早就變成了一捧灰才對。
桐原司微笑:“是哦。”
·
桐原司提前給夜蛾正道發了短信,先去高專的宿舍里探望了恢復得不錯的組屋一家。
之后,約定在夜蛾正道辦公室見面。
等桐原司慢條斯理地走到門口時,房間里已經有人在等。
除了夜蛾正道以外,還有——
在國外游蕩,許久未曾露過面的當代唯一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
而在桐原司踏入房間的剎那,瞬間成了視線的焦點。
他容貌精致,皮膚偏蒼白,肩上披著一件黑金羽織,光波搖晃而過,能隱約看見羽織上的暗紋,低調而華貴,身形清瘦勻稱,似乎渾身都沒什么鍛煉痕跡,神情慵懶。
但在場的人沒人會小看他。
桐原司向夜蛾正道點頭示意,將裝著咒具的黑盒放在夜蛾正道桌上。
“您要的東西,物歸原主。”
夜蛾正道點頭,頓了頓,說道:“對了,桐原,按照中野提交的報告,此次特級咒靈相當于是你獨自祓除的,可以評升特級。”
“評級需要推薦,不過特級不同,經過評定之后就能通過。”
剛好九十九由基回國,正好能負責桐原司的評級。
領域內的一切情報,以及桐原司祓除特級,都是中野一郎在送夏油杰回去的路上詢問清楚的。
夜蛾正道拿到第一手情報后就屏住了呼吸。
【十八周歲開領域】——真是讓人頭皮發麻的關鍵詞。
夜蛾正道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喉嚨干澀,很難想象,這個與六眼年齡相當的結界術師,已然是咒術界的第二位特級!
九十九由基湊到他面前,燦爛一笑,爽朗地說道:“我叫九十九由基,也是特級,負責你的特級評級哦。”
其實,桐原司對特級咒術師這個名頭無所謂,評上了也不會給他獎狀,也不給錢。
“桐原同學,你喜歡什么類型的女人?”九十九由基朝他飛吻了一下,帶著一些探究和好奇,問道。
桐原司挑眉:“我喜歡男人。”
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的夜蛾正道差點岔氣:“噗、咳咳咳咳咳!!”
九十九由基一怔,很快調整了問題:“你喜歡什么樣的男人?”
夜蛾正道覺得這個話題可以適當地打斷一下了:“咳,先干正事,桐原,天元大人讓你親自把「時空之鏡」送過去。”
九十九由基:“哈?天元那家伙又作什么妖?!”
夜蛾正道皺眉,說:“由基,不得對天元大人不敬。”
九十九由基:“我對那個老不死,不敬也不止這一次了,夜蛾老師,你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桐原司:“九十九小姐,似乎對天元大人很是厭惡。”
“當然了,那個老家伙”
“由基!”
“好啦,好啦,我不說就是了。”九十九由基隨意擺手。
九十九由基:“既然這里沒有我的事,就先走了,這段時間我都會在日本,有事叫我,雖然我不一定有空。”
說著,她就拉開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在走廊里順勢揉搓了一把恰巧過來送資料的庵歌姬。
跟在她身后出來的桐原司看著九十九由基抬腳跨坐在機車上,發動機轟鳴。
九十九由基戴上頭盔,偏了偏頭,示意桐原司上車:“上車,我送你去薨星宮。”
她卸掉了臉上常有的笑容,晚霞下蒙上一層陰翳的雙眸看向桐原司。
“那老不死的一向不參與俗世,卻為了你頻繁越線。”
“這不是個好兆頭。”
桐原司:“或許天元大人是想與我同化呢?”
“不會。”
“因為天元本體是女性的緣故,星漿體的性別也不會變。”
“不過她憋得太久了,萬一真的瘋起來,絕對會不管不顧。”
·
薨星宮門口。
高專的傍晚很是靜謐,桐原司走著臺階,碾碎落葉的腳步聲尤為清晰,一聲聲的回蕩在耳邊。
盤根錯節巨樹,枝葉向上蔓延,足以遮天蔽日的老樹下是錯落有致的房間,也就是天元構筑的空性結界。
整個薨星宮都是天元釋放結界的產物,如果沒有天元的指引,踏入此地的人便如踏入迷宮。
驀然,純白空間將他包裹。
桐原司稍稍側身,余光中,如蜂窩般的空間邊緣,緩緩走出了一個身穿和服的女性身影。
是天元。
天元的眼眸中倒映著桐原司的模糊輪廓,半晌后,她的面龐上融開了一道微笑。
“歡迎回來,桐原。”
桐原司沒有繞圈子的興致,于是開門見山:“伽椰子的束縛,和誰有關?”
“手筆不太像羂索,不過,您應該能‘看到’罪魁禍首的吧?天元大人。”
天元微笑道:“做個交易吧,桐原。答應我一件事,就告訴你線索。”
“什么事,說來聽聽,太煩不干。”
天元繼續微笑:“只是,使用一下「時空之鏡」而已。”
桐原司挑眉:“好吧。”
看來,確實是有備而來。
·
在桐原司面前遲鈍的銅銹鏡面,突然如水波一般蕩漾開來。
【——
戰場上。
滿目瘡痍,目光所及之處全部都是打斗后留下的痕跡。
桐原司朝著某個方向走去,去看一個被漆黑咒具長劍穿透心臟的人。
有人將倒在地上的黑發少年扶起來,兩道小巧、閃爍著微光的東西從他掌心滑落下來。
噠、噠。
那兩個小東西在地上滾了一段距離,散落開來,是多了幾道不和諧裂縫的耳釘。
鑲嵌其上的月光石早已被血液凈透,猩紅黏膩的血液將其污染。
臉色慘白,失去呼吸的人也露出了全臉,是夏油杰。
不遠處,是渾身血跡的五條悟,在他身后,是無數具尸體堆砌而成的地獄。
——】
畫面戛然而止,大概五秒。
這便是鏡子的預言。
天元緊盯著他的臉。
“哧——”
桐原司彎下腰,笑了,笑得只是那笑容泛著天元看不懂的從容。
“天元大人,這就是您想讓我看到的未來?”
天元稍微歪頭,透露出一絲不解,她沒有看到桐原司的動搖,還是說,這是桐原司的偽裝。
“他會死。”
“死在你面前。”
天元強調。
“桐原,而我,可以改變未來”
“你?”桐原司像是在看什么蠢貨般看著天元,半晌,緩步朝著天元走了過去。
天元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她很快強迫自己停下腳步。
如今自己在桐原司面前的形象也只是一道虛影而已,可她卻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般,陌生的、本不該有的窒息感,莫名將她包裹。
直到桐原司走到她面前。
“嗡——”
純白的空性結界被‘解析’,轟然破碎,虛空中,唯獨剩下天元與桐原司相對而立。
“事不遂人愿,月缺日落,是命運,是定數,上天垂青與否,為我選定怎樣的道路,怎樣操控我的人生,我不在乎。”
“未來的岔路口,有多少人會死去,有多少人丟了性命,你知道,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別把自私講得那么為我好,天元大人。”
“天元大人,您瘋了,好好休息吧。”桐原司的聲音慵懶,無形的結界從指尖傾泄而出。
“咚!”
天元瞬間被無形的力道重壓,跪了下去。
桐原司回過身,一步步走出薨星宮。
披在他肩膀上的黑金羽織在空中滑過翩躚的弧度。
看著那一幕,不知為何,天元的心頭感到一股莫名的憤怒,他永遠都是這樣,眼光從未放在短處,可是、可是就為什么不能還她自由,只是一抬手的功夫而已,為何都不愿意幫她?
天元抬起頭,似毒蛇吐著蛇信,輕聲詛咒道:“桐原,忽視我的存在,你會付出代價。”
“哦,不裝了?”
“代價?殺了我?還是撤銷日本的所有結界?”
“天元,你敢嗎?敢的話,也不會當了一千年的縮頭烏龜吧?”
桐原司歪頭:“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作繭自縛,將自己困在這薨星宮里,日復一日,不是嗎?”
天元面色猙獰:“……”
桐原司轉身就要走,天元卻再次叫住了他:“是五條家主,是他與特級咒靈定下的束縛!”
“知道了又如何?”天元扯出一個笑:“難道你能殺了他嗎?殺了五條悟血脈相連的父親?”
“你和我一樣,什么都做不了!”
天元的嗓音里充滿哄誘:“我們,才都是被命運擺布的人啊,桐原。”
第084章 第 84 章
“天元大人, 我覺得,您似乎對我有什么很正經的誤解?”說著,桐原司掏出了手機。
·
五條宅。
“嗡——”
震動個不停的手機打破了房間里的寂靜,尤其刺耳。
房間的主人正東倒西歪地躺著, 凌亂細軟的白色短發從被子里冒出一截, 一只腳蹬在外面, 臉埋在被子里,睡得天昏地暗。
只見不遠處的軟枕驀然飄了起來, 似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捏著枕頭, 將它狠狠砸向喋喋不休的手機。
很輕的一聲。
軟枕蓋住了手機, 刺耳的震動變得沉悶,仿佛隔了一層水幕, 聽不真切,更讓人煩躁。
五條悟“嘩”得一下半坐起來,被子都揚起了一陣風。
他滿臉都是起床氣,睡衣凌亂,岔開的領口隱約能看到被睡衣紐扣壓出的紅痕。
“簌——”
受到蒼的引力, 滾遠了的手機瞬間被吸引到五條悟手中。
他在睡覺耶!
誰這么沒有眼色, 打擾其他人睡覺真的太沒品了!
五條悟“砰”得一下又躺了下去, 半閉著眼,按下接聽鍵,打算對電話那頭的人大發脾氣。
【“悟?”】
“喂!打給老子……”
兩邊的聲音同時響起。
剎那之間,五條悟就聽出了對方的聲音,是桐原司。
“小洋蔥, 老子在睡覺,你好吵!”五條悟打算脫口而出的責問中道崩殂, 但還是兇巴巴的。
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尤其是五條悟昨天睡到半夜驚醒,接連經歷了好幾個領域,他對咒力有了新的體會,若有所感,研究了大半夜屬于六眼的領域展開,熬了個大夜,因此現在急需補充睡眠。
五條悟握著手機,在被子里翻滾了一圈,打了個哈欠,望著從窗外透出來的蒙昧昏黃的光芒。
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五條悟:“所以,打電話給老子做什么?”
【“告狀。”】
五條悟:“……”
告狀?
告誰的狀?怪劉海?
【“說了你會生氣,所以,請做好心理準備。”】
“那老子不想聽了。”
既然桐原司都說他知道了會生氣,五條悟干嘛給自己找不痛快?
他又不傻,如果聽了會讓自己不爽的話,那他沒必要折磨自己。
五條悟從不內耗。
不過他也清楚,桐原司不是無的放矢,喜歡打電話來逗他玩,這通電話肯定沒那么簡單。
五條悟直言不諱:“不過,你要告狀的人,和老子有關?”
【“是。”】
五條悟揉了揉頭發,盤腿坐了起來,隨意披了一件羽織:“你說吧,老子聽著。”
電話那頭沒有繞圈子,直接開門見山:【“與伽椰子定下的束縛的人,與你父親有關。”】
五條悟一震。
他倏而抬起眼,看到了在暮日余暉下飛舞著的塵粒,空氣有一瞬間的寂靜。
被結界包裹的五條宅沒有任何嘈雜的聲音,唯獨古樹婆娑,樹葉碰撞。
太過靜謐,以至于讓五條悟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冷靜的詢問聲:“確定不是羂索,司?”
“誰說的?”
【“天元提供的情報。”】
【“當然,她的話不等于既定的真相,不過我認為,你應該有知情權。”】
“難道你還想瞞著老子?”
五條悟皺眉。
【“當然沒有,所以才會有這一通電話。”】
五條悟:“如果是真的,那他針對的是你,是吧?”
五條悟的神情如同淬了冰,帶著冷冽的寒意:“老子當初就覺得奇怪。”
他,和怪劉海也都處在領域當中,然而伽椰子卻盯緊了桐原司,只初時對他們下手過。
現在看來,分明是目標明確。
老子的朋友,他竟敢……
五條悟:“先掛了,等老子問清楚,如果是真的,老子會給你一個交代。”
“還有,以后要是發生類似的事情,不許瞞著老子。”
不等電話那頭回答,五條悟就自顧自地掛了電話。
他驟然起身,推開房門,發出一聲動靜,并沒有穿鞋。
而是就這樣操控著無下限,隔絕了腳下的灰塵,跑了出去。
五條宅的建筑是仿古,木制門扉被風雨侵蝕,雕刻下歲月的痕跡。
少年在古風走廊中的身影如一道潔白羽翼,仿佛有一瞬間穿透了千年時空的障壁。
他看著清幽古樸的院落,心中的情緒卻不斷地翻涌。
如今正是櫻花盛放的花期,而五條悟院落里的櫻花樹已然被挪走,只余下蔥翠的常青樹。
五條悟冷臉,越過走廊的侍者,朝著家主所在的位置跑去。
侍者與他擦肩而過,慌張詢問道:“悟少爺,您起了,怎么不叫我?”
他快步跟在五條悟身后,可距離卻愈發得遠,直到再也看不見。
“悟少爺?”
在五條悟睡覺時,五條家向來是要清場的。
因為“六眼”的特殊性,屬于被動技能,無時無刻都在接收周圍有關咒力的信息。
這對五條悟來說,是負擔。
因此五條家能做的就是盡量在五條悟休息的時候離他遠些,竭力減少六眼的負荷。
五條悟起來后,也會在需要的時候讓他們進去服侍。
方才怎么……?
侍者察覺到不對,迅速聯系了上一級的管事。
五條悟充耳不聞,他不斷地變換方向,在這座如同迷宮的古宅中開拓出一條路線。
途中,披在他身上的淡藍羽織被風吹得揚起,寬大的袖口不斷翻飛。
那一件淡藍羽織從他身上脫離,飛落在地上。
他赤足奔跑著,將一眾人都甩在身后,連同呼喊聲也一并甩在身后。
直到他抵達家主的院落——
紛飛的粉櫻花瓣如一陣細雨,有幾片,打著旋兒地落在五條悟肩頭。
五條悟看了一眼。
“——”
無形的咒力震蕩開來,櫻花樹搖曳,數不盡的粉櫻被震蕩下來,如一場盛大繁復的筵席。
“悟少爺?!”
院子里的侍者驚恐。
這是家主大人頗為喜愛的櫻花林,也是象征著五條家底蘊的一部分,悟少爺怎可……
“老子不喜歡。”
五條悟說。
侍者恐慌中帶著不解:“您說什么?”
五條悟并未看他,而是定定地盯著不遠處緊閉的房門,一字一句地說道:“老子,不喜歡。”
五條悟大步向前。
“悟少爺!”
侍者連忙攔住他:“家主在休息,請您稍候,讓我先進去通報一聲,也好讓家主整理……”
忽的,從木門內透出一道聲音。
“讓他進來吧。”
侍者一頓,“是。”
“砰!”
五條悟踹開了家主的房門,推開層疊如云的障子門,一扇又一扇,無窮盡,仿佛無盡的囚籠。
最終,他還是見到了那個人。
五條家主坐在廊下,旁邊放著一張茶幾,一壺清酒。
他懷里正抱著一把三味線,彈奏著散漫的小調,在五條悟拉開最后一閃障子門的同時。
琴弦嗡動。
“——”
“悟?”
五條家主側身,輕聲呼喚道。
一如往常那般,溫柔里透著疏離:“有什么事找我嗎?”
五條悟看到他這幅悠閑模樣,面沉如水:“該反過來問你才是,你就沒什么和老子說的?”
半晌之后,五條家主嘆了口氣,將三味線重新放回旁邊,緩緩地看向身側的五條悟。
他似乎選擇性地忽視了五條悟的來意,偏頭向外吩咐,讓人重新拿一件外套來。
五條悟雙眼一瞇,望著五條家主那張微笑的臉,牙縫里都透著寒氣:“特級咒靈,是你做的?”
五條家主微笑。
將侍者遞過來的羽織展開,動作輕柔,繞過五條悟的肩膀,打算將它披在五條悟身上。
“回答我!”
五條悟打掉了他的手,羽織落在地上,柔軟的布料堆疊在一起,空氣無聲糅雜。
五條家主輕笑一聲,揮手示意其它人退下,親自蹲下身撿起了那件羽織,將它放在臂彎里。
“是誰哄騙了你?是那個叫做桐……”
五條悟:“和他無關。”
五條家主笑了:“悟,你在偏袒他。”
“老子偏袒?”五條悟氣笑了,“你怎么不說你干了什么蠢事,為什么要對老子的朋友下手?”
他緊盯著家主,執拗地想要得到一個回答。
桐原司分明沒有得罪過五條家的人,這人到底是在抽什么風?
五條悟想不通:“你和羂索勾結了?”
五條家主一怔,像是在聽一個荒謬至極的笑話,笑得樂不可支。
“這倒是與他無關。”
五條家主微微一笑:“是因為悟,因為悟對他的縱容,與喜愛。”
“六眼需要你的血脈去傳承,身為家主,這是我職責,所以我不能在你誤入歧途的時候,視若無睹。”
五條悟:“?!”
“你瘋了?!”
五條家主溫聲解釋道:“現代社會,咒術師血脈愈發斑駁雜亂,導致六眼出現的間隔也越來越長,因此我需要保持你這一支的血脈純凈。”
他抬起頭,緩緩笑道:“一切都是為了五條家,悟。”
五條悟羞惱之下,覺得五條家主實在不可理喻:“你把老子當成什么了,五條家的私有財產?”
五條家主垂下眸。
準確得是說——
生育機器。
迄今為止,五條家已經為五條悟選定了一位正室,以及三位側室。
都是品相非常好的女性咒術師。
六眼,既是榮耀,也是危機,五條家必須保證六眼的傳承,才能不讓家族墮落下去。
五條家主柔聲勸道:“那個少年,狡詐危險,滿口謊言,他也并不愛你。”
“你是五條家的神子,任性妄為,無需向任何人敞開心扉,也無需在那些人身上投入過多的精力。”
“悟,離他遠些——”
五條悟打斷他:“有病就去治,別朝著老子的朋友發癲!”
五條悟要比五條家主更高一些,五條家主需要抬起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他勾起唇角:“悟,來不及了,事情已成定局。”
五條悟:“你想說什么?”
五條家主輕聲道:“悟,你姓五條,我也是,我做和你做,實際上并沒什么分別。”
“你們的友情,已經有了瑕疵。”
“裂痕已經產生,即便修補,也會留下痕跡。”
五條悟不耐煩:“神經病。”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生父,輕嗤一聲:“別把老子,和老子的朋友,都想得和你們這群人一樣。”
“骯臟的大人。”
五條家主:“悟,你想得太天真。”
“砰!”
五條悟照著他的臉就是一拳。
五條家主猝不及防,被打了個正著,臉部劇痛的同時,似乎有什么液體從鼻子里流了出來。
他顫抖著手,去觸碰那鮮紅的、黏膩的液體,是血。
他已經有多久,沒有受過傷了?
“悟…?”
五條悟沒說話,又是一拳。
“砰!”
再一拳。
“砰!”
又正面承受了五條悟毫不留情的兩拳,五條家主眼前眩暈,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他跪在地上,血滴落在木質地板上,如同濺開的花朵。
“你以為老子會對你留手?”
“是什么給了你錯覺,在欺負了老子的朋友之后,還能冠冕堂皇得說這些廢話?”
“你不是喜歡定束縛嗎?”
“定啊。”
五條悟指尖躍動著紫色的電弧:“跟老子復述一遍——‘再傷害桐原司,就不得好死’。”
“不說就現在去死。”
五條家主急喘:“悟,你不能殺我,我是你的生父……”
“哦?”
五條悟笑了笑:“是誰曾經說過,神子無父母,是誰剛才說,老子無需向任何人敞開心扉?”
“怎么,對上其它人,讓老子做言聽計從的工具人,涉及到你的利益,就開始和老子談感情了?”
好雙標啊。
“不讓再讓老子重復一遍,束縛,說不說?”
·
定下束縛后,五條悟又把五條家主狠揍了一頓,人已經半死不活的了,躺床上也得養半年。
五條悟繼續搜刮他的財產。
——這些都是給小洋蔥的補償!
啊啊,老子家里的人怎么就凈給老子拖后腿!!
緊接著就往五條家的忌庫跑。
五條悟很了解五條家的實力——
能和特級咒靈定下束縛,單憑個人根本做不到,必定是借助了咒具的力量。
五條悟向來對咒具不大感興趣,因為他本身就足夠強,即便是特級咒具,對他來說也是累贅。
這是他第一次踏入忌庫。
“六眼”掃過,沒什么特殊的。
那個咒具絕對是藏在哪里了,這樣想著,五條悟開始翻箱倒柜,把忌庫里的所有盒子都一一查驗過去。
找了一圈,依舊是沒線索。
真沒有?
有咒力反應的地方都已經搜過了,難道是沒放在這?
這樣想著,五條悟搜刮了幾樣還算不錯的特級咒具,打算也給桐原司當道歉禮物。
在快要走出忌庫大門時,忽的一頓。
五條悟想到了什么,即刻轉身向右邊走。
另一個陰暗的房間,正中央擺放著五條家歷代先祖的畫像,以及供奉著的牌位,和用來燒香的香爐。
這里是五條家用來祖祭的地方,平時只有侍者來打掃,咒術師除了一年一度的祭拜,基本不會踏足。
五條悟徑直走過去,他記得,有微弱咒力反應的地方是……這里。
他在附近摸索了一陣,暗處的機關啟動,推出一個黑盒出來。
黑盒子表面雕刻著一個十分簡略的眼睛圖紋。
五條悟嘗試用暴力打開,卻失敗了。
幾次嘗試之后,五條悟鬼使神差地,用咒力凝聚成一根針,將指腹刺破,“滴答——”
殷紅的血滴落在眼睛紋樣上。
光芒亮起。
五條悟眼睛一亮:“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
是“六眼”。
黑盒里的是一排“六眼”,共有四只,其中一雙尤其澄澈,而另一雙的瞳色則是稍許黯淡。
它們栩栩如生。
五條悟能感知到,這和咒術師死后化作的咒具不太一樣,而是外力所為。
也就是說,這兩代“六眼”都在死后被剜下了雙眼,用了某種方法,制成咒具。
被放置在這個黑盒當中。
顏色稍淡的那一雙,很可能用在了伽椰子的身上。
或許同樣是六眼,五條悟從這些眼球上感知到一部分鮮明的情緒——
痛苦、悲嚎,不得解脫。
似乎有歷代六眼一部分的靈魂附身在這些眼球上。
“哈。”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空蕩的空間中格外清晰。
讓匆忙趕來,追在五條悟身后的侍者頭皮發麻。
那四只如澄澈如藍寶石的眼珠,放置在黑絲絨布上,散發著妖異的光芒。
在森冷的祭祠里,無端叫人打了個冷戰。
五條家主被攙扶著,狼狽不堪,渾身是傷的身影,出現在祠堂門口。
他被五條家咒術師治療了一下,就喘著氣趕來,將視線落在站立在歷代六眼面前的五條悟。
“悟……”
五條悟扭頭,面無表情地盯著五條家主,發出了質問:“六眼,對你們來說是什么?”
“悟,我們先不討論這個問題,你已經被那個結界術師迷惑了,現在是情緒在牽引著你。”
“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
五條悟冷聲打斷他:“別用這種裝模作樣、高高在上的態度和老子說話。”
說得好像五條悟情緒上頭,瘋癲了一樣,而他才是理智的化身。
五條悟不吃這一套。
五條家主:“悟。”
五條悟抬起手,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咒力光團瞬間朝著放置六眼的黑盒而去——
“「赫」。”
侍者瞪大眼,看到家主踉蹌了一瞬間,似乎想要沖上去,擋下那一次攻擊。
“家主!”
跟隨過來的親衛咒術師企圖救下那些六眼,卻在無下限術式的威脅下止步。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象征著五條榮耀的六眼被摧毀。
出乎五條悟意料的是,正面承受了一擊「赫」的六眼,仍舊完好無損。
五條悟微微蹙眉,拿起歷代六眼,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悟,那是五條家的寶物,你不能將它們帶走。”
五條悟:“真變態啊,老子死后,大概也會被做成這樣驚悚的咒具吧?”
五條家主無法反駁。
“讓開。”
五條悟說。
與他擦肩而過時,五條家主輕聲道:“悟,這是命運。”
“這是六眼的命運。”
“千年來,皆是如此,你無需害怕,悟,你永遠都是五條家的六眼,你永遠可以放縱性情,恣意而為……”
五條悟笑得燦爛:“放心,老子死后會自焚的。”
他又上下掃視了一眼五條家主,“那群老橘子小時候是怎么給你洗的腦?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
說完,五條悟并未再停留,抬起腳步,朝外走,他才不想再待在這里,一股老橘子味。
“悟!”
見他的背影遠去,五條家主頹廢地跌落在地,繁復的和服衣擺散開,頹靡而華麗。
他的名字……
在他登上五條家主位置的那一刻,被這個腐朽的龐然大物吞噬掉的人性就沉入了無盡的深潭。
他是為五條家而活;
而非是‘五條靜’。
他望著五條悟離去的方向,笑了。
“悟,那不僅僅是咒具。”
“它們也是咒物,與‘兩面宿儺的手指’類似的咒物,即便是用無下限咒術,也無法銷毀它。”
五條家主癡癡地笑:
“你毀不掉的,等你消氣了,我會把它們找回來。”
只有五條的血脈才能使用那些“六眼”,因此五條家主并不擔心其它人得到它們后會有什么損耗。
·
五條悟才不管他,出了五條家,直接瞬移到了東京高專,晃悠了一圈就找到了桐原司的位置。
·
薨星宮外。
桐原司緩緩走了出來。
“動作還挺快的嘛,不過,你怎么又把這東西拿出來了?”守在薨星宮外的九十九由基詫異道。
她注意到,裝著「時空之鏡」的黑盒還在桐原司手中。
桐原司笑道:“天元大人似乎不太需要。”
九十九由基也不糾結這個,轉移話題道:“你跟那老不死的談了什么,剛才有一瞬間,籠罩在高專上空的結界都在震動。”
天元的結界千年來都沒出過什么問題,除非這次是情緒波動得特別厲害,才會導致結界不穩定。
九十九由基猜測:“她真的要瘋了?”
“唔,說不定哦。”
桐原司:“九十九小姐,你有想象過,沒有天元結界加持的未來嗎?”
“當然。”
“不過高層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他們費勁搜羅星漿體,不就是為了天元能夠繼續當守護神嘛。”
桐原司嘆息道:“守護神,啊。”
“司!”
倏然,一道大聲的呼喚打斷了桐原司發散的思緒。
·
“桐原——”
天元“看”到了結界外,兩個少年匯合的場景,她輕聲呼喚,伸手去觸碰如光幕般的畫面。
與在桐原司面前的猙獰破防的形象判若兩人。
天元伸手觸碰‘桐原司’的臉頰,眼眸里帶著無盡的溫柔與憐憫。
“桐原——”
她的指尖穿過了光幕。
天元怔了怔,緩緩一笑。
她站起身,白皙的雙手放在腹部上,優雅重疊,赤足向前,緩緩走了幾步。
純白的空性結界景象再變,無邊際的粉櫻樹林生長,隨著天元走過,鄰近的花樹微微一顫,櫻花瓣零落而下。
天元踏著赤足,在櫻花樹下緩緩起舞,口中哼著輕松愉悅的小調。
她身上多出了一件與桐原司大致相同的羽織,純黑灑金,隨著她的舞動瀲滟生輝。
“桐原——”
最后一聲微不可聞的呼喚聲,如煙裊然,消散掉了。
·
薨星宮外,五條悟睨了一眼對滿臉寫著對他很有興趣的九十九由基。
他對這人沒什么印象,不過實力還挺強的,于是決定暫且忽視對方。
五條悟推著人就往另一條路走:“小洋蔥,走。”
桐原司:“?”
五條悟:“老子給你帶了外賣。”
五條悟想了想:“超值雙份套餐,外帶一份超絕大補品!”
桐原司:“??”
桐原司扶額:“先等會,我找一套衣服給你穿。”這人,穿著睡衣就跑出來了啊。
第085章 第 85 章
桐原司有點想象不到那個“超值套餐+超絕補品”具體是什么, 不過五條悟提了個袋子過來,想來應該是放在了里面。
看形狀,咒具之類的?
五條悟唇角勾起:“絕對是驚喜!去宿舍吧,給你看。”
總不能在外面就顯擺。
桐原司順著他, 主要是五條悟不僅穿著睡衣, 他的睡衣還有一個問題——有點透。
畢竟是純棉的睡衣, 不需要多厚實,睡得才舒服, 但這樣在外走,五條悟還沒穿鞋, 總歸有點奪人眼球了。
桐原司:“你是落跑的公主嗎?”
嘶, 別說,光看形象, 還挺配的。
五條悟不服氣地嘀咕道:“那時候老子在生氣呢,哪里顧得上穿鞋。”
“小洋蔥,老子這次是為了你離家出走,你得收留老子,不讓老子就要出去流浪了!”五條悟哼唧道。
桐原司點頭:“嗨、嗨。”
兩人并肩走在小道上。
咔嚓、咔嚓。
落葉踩上去清脆悅耳。
天色漸暮, 將兩人的身影拖長, 在臺階上不斷跳躍。
桐原司踩著自己的影子, 開口道:“悟,把你扯進來,我不想說抱歉哦,五條家主刻意設局誘我上鉤是事實,你——”
五條悟驀然開口:“司, 你知道嗎?”
“嗯?”
“他今天跟老子說過一句話。”
“說了什么?”
五條悟:“說老子在偏袒你,你知道那時候, 老子在想什么嗎?”
高大漂亮的少年停下了腳步,落在桐原司身后不遠處。
旁邊的桐原司原本走下了石階,察覺到后轉過身,目光落在身后,站在后幾階臺階上,需要用仰視角度去看的五條悟身上。
五條悟看著他。
忽得,燦爛一笑。
“老子就是偏袒你,又怎樣!”
說完,五條悟一個飛撲,直接把自己掛在了桐原司身上,連帶著袋子里的東西也發出一陣哐里哐啷的聲音。
他一向是,想做就做。
才不考慮這考慮那呢!
偏袒也好,縱容也罷,其實五條家主說得沒錯——五條悟不需要向任何人敞開心扉。
換句話說,五條悟表現出來的一切,就是他本身。
無需任何隱藏,也無需任何迂回,他就是他。
五條悟本身就是個任性妄為,幫親不幫理的人,他的強大,導致他根本不需要去和其他人抒發什么感情。
五條悟是不需要朋友的——這是五條家的認知。
五條悟會是當代最強的咒術師,而其他任何術士,在他面前都不過是礙事的絆腳石。
五條家也刻意將他往這個方向培養。
這也就導致鮮少會有人敢湊到五條悟面前去,即便是親近些的同齡人,也沒有。
五條悟,永遠都在貫徹自我的意志,也就是將自我放置在第一位。
連五條家也是排在自我之后。
而桐原司,是五條悟自己挖掘的寶藏。
五條悟與桐原司,率先是基于實力的認可,后續兩人沒有像普通朋友那樣抒發感情,共同愛好等等。
而是因為夠強,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在此之后產生了更深的羈絆。
同時,他也投射了一部分五條悟的自我——
他是老子選擇的朋友。
桐原司夠強,所以兩人是在平等地對話;桐原司不被世俗挾裹,所以某些時刻的腦回路在同一頻道上。
兩個人在某些方面,都是沒有責任心,游離人世的人渣。
因此,五條悟才不會糾結什么。
當他揚起拳頭,砸在五條家主臉上的時候,其實沒有在想什么復雜的東西,只是想報復回去,僅此而已。
這是他的選擇,也是這一天當中,再自然、再正確不過的選擇。
“老子早就看那張橘子臉不爽了!”五條悟哈哈大笑,“沒有動用咒術,一拳揍下去的感覺超爽的!”
桐原司失笑:“這么開心?”
這一幕怪搞笑的,明明五條家主是這家伙的生父來著。
“當然了,啊,”五條悟忽然一頓,松開了桐原司,義憤填膺地拉長了語調:“他還特別過分,把老子當成——!”
五條悟沒有大聲說出來,而是湊在桐原司耳邊說了。
桐原司挑眉:“倒也不是特別意外”
五條悟不滿意:“小洋蔥,你是老子的朋友嗎?現在你應該跟老子共同譴責這種道德淪喪的行為才對!”
“只是譴責?”
五條悟:“?”
他反應過來:“你有什么好主意?”
桐原司:“他想生,讓他生。”
“可男人要怎么懷孕?!”
“咒靈嘛。”
在日本,什么千奇百怪的咒靈都有,被咒靈詛咒后,即便是男性,也能夠承受懷孕的痛苦。
兩個人湊在一起,發出桀桀的邪笑。
“到時候喊上怪劉海,咒靈操術,該他上場的時候了!”
剛下課,馬不停蹄地去參加社團的夏油杰鼻子忽然一癢,很快把這股感覺壓了下去。
誰在念叨他?有種不妙的預感。
發給桐原的短信還沒回,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夏油杰有些在意。
不對,那感覺又來了——
夏油杰迅速撇過頭:“阿啾!”
·
“阿嚏!”
不遠處,假裝不在意,混入新生人群,實際上眼神往那兩人身上飄的禪院直哉打了個噴嚏。
自從無法調動咒力強化體質之后,禪院直哉就一直因為換季而輕度感冒中。
他暗罵——這兩人怎么還沒分開?
禪院直哉迫切地想找桐原司單獨談一談——都怪那個結界術師!
之前欺壓不成,反倒自己開始回避咒力,禪院直哉的牙都要被他咬碎了。
最近他一直在配合家入硝子的治療,但不知道是不是禪院直哉心理原因,總覺得收效甚微。
禪院直哉暗罵:庸醫!
直到今天聽到庵歌姬說,害他萎了的罪魁禍首來了高專,禪院直哉就坐不住了。
他覺得,解鈴還需系鈴人。
沒準就是那個人搞的鬼。
禪院直哉激動,一改往日陰暗爬行的作風,專門在高專周邊徘徊,就是為了找人。
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
禪院直哉逮到了人!
但好死不死地,桐原司身邊還跟著陰魂不散的五條,還穿著睡衣,他倆不會真的有點什么吧?!
禪院直哉甩了甩頭。
恢復咒力是第一要務,桐原司是關鍵人物,他一定要找到機會才行。
就這樣,禪院直哉跟蹤了很久。
終于等到兩人分開了,五條悟不見人影,不知道去干什么,桐原司獨自回了男生宿舍,禪院直哉感覺機會來了。
禪院直哉觀察了桐原司的宿舍方位,準備從陽臺翻進去。
事關他的尊嚴,還是要避人耳目才好。
無法調動咒力后的禪院直哉動作略顯笨拙,等他從陽臺欄桿翻過去后,直接撞上了桐原司面帶微笑的臉。
禪院直哉:“!!”
“禪院同學,晚上好啊,”桐原司,“跟蹤了我們一路,現在又想入室搶劫,說說吧,什么理由?”
被戳穿了的禪院直哉臉色一變。
他自我調理——算了,知道也沒什么,他是來談正事的。
禪院直哉:“上次你”
禪院直哉剛開口,卻發現那不知蹤影的六眼就坐在床上啊,周邊還放置著一堆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咒具!
禪院直哉出口的話瞬間憋了回去。
雖然禪院直哉嘴上不說,但實際上,經常暗戳戳地,把自己和五條家的六眼放在一起比較。
加上在禪院家,他的天賦確實一騎絕塵。
因此禪院直哉認為,自己次次在比武上輸給五條悟,絕對是因為術式強弱的緣故。
「投射咒法」,配不上他的天賦。
按照術式強度,「投射咒法」的上限,是無論如何都趕不上「無下限術式」。
這才讓禪院直哉輸在了起跑線上!
因此后續無論他怎么努力,都拼不過五條悟。
所以禪院直哉直接把一切“過錯”都推到了其他人頭上,他絕對沒錯。
按照禪院直哉的想象——
如果他覺醒的是「十種影法術」,那么按照他的天賦,必定能碾壓五條悟,成為當代最強的年輕咒術師。
五條悟是他幻想中的宿敵。
正因如此,禪院直哉怎么能讓宿敵,也就是六眼看笑話?
“”
可目前的情況,六眼在旁邊虎視眈眈,似乎是走不脫。
怎么辦?找個理由?
禪院直哉覺得,比起泄露無法調動咒力的陽痿,那不如孤注一擲說個謊。
反正都是要挨打的。
這個理由不能太離譜,因為無法調動咒力的問題還沒解決,禪院直哉必須時常接觸桐原司。
他得給自己留退路。
忽然,禪院直哉靈光一閃——
禪院直哉目光灼熱地看向桐原司,用自己都覺得惡心的深情語調。
“我對桐原老師,很有好感,所以才不斷追隨著您,過于情不自禁,才會這樣,請您原諒我的冒犯。”
“”
“”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似乎都具象化出來幾只無語至極才會出現的烏鴉。
沉默,在蔓延。
禪院直哉深情的表情一僵。
沒點反應?
五條悟不理解:“你是受虐狂?”
事情才過去不久,五條悟的記憶不至于出錯,這人不是才被小洋蔥狠揍一頓嗎?
禪院直哉深深閉眼,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個單音:“嗯。”
他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暴戾的欲.望,心想著趕緊糊弄過去,已經讓六眼看了笑話,不能再讓他看另一個笑話。
他倒是想打,可又打不了!
他萎著呢。
雖然這個理由惡心了點,但往長遠想,能夠經常接觸桐原司,也可以順勢離間這兩人。
禪院直哉:我是為了未來而犧牲!
這么想著,禪院直哉忍辱負重:“是這樣的,我的癖好,比較小眾,呵呵”
第086章 第 86 章
乍然聽到這種承認自己是變態的話, 五條悟也不禁掏了掏耳朵:“哈?!”
他瞇著眼禪院直哉。
怪不得染了個黃毛,果然是身心雙重變態的不良少年。
實在是太變態了,五條悟向禪院直哉投去明晃晃的嫌棄目光。
禪院直哉嘴角抽搐:“”
桐原司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條斯理地說:“抱歉哦, 禪院同學, 老師辦法回應你的熱烈感情。”
重音在‘熱烈’上頓了頓。
緊接著, 桐原司話鋒一轉:“不過,老師了解了你的情況, 從今往后,學校會考慮禪院同學的情況, 對你進行特殊照顧。”
禪院直哉:“?!”
他臉上掛著的僵硬笑容終于維持不下去了, 特殊照顧,什么照顧?
他剛才說了什么來著?
小眾癖好?
不會是他想象的那樣吧, 禪院直哉忽然感覺頭皮發麻,有一股寒意順著尾椎骨爬了上來。
一天被揍三頓的痛苦回憶席卷而來,跟噩夢也差不多。
“我、我先告辭了。”
禪院直哉覺得這里待不下去了,匆忙說了一句后就又從陽臺翻了出去,腳尖踏地的時候還趔趄了一下。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五條悟往后一躺, 嘻嘻一笑:“小洋蔥, 你好壞。”
桐原司在床沿坐下,笑得溫和:“別亂說哦,悟,我只是想當個盡責的老師而已。”
“哈哈哈哈!”
五條悟忍不住,似貓伸懶腰一樣, 翻滾到桐原司腿邊,戳了戳他的腿:“還在演?老子都‘看’到嘍。”
說著, 五條悟用食指和拇指圈成一個圓,放在眼睛上。
“那個黃毛的咒力核心——”
包裹著一層結界。
咒力無法穿透那一層結界,禪院直哉自然也無法調動咒力。
結界大小與核心嚴絲合縫,即便是六眼,第一眼也差些被蒙蔽過去,更別提其他人,幾乎沒有發現的可能。
桐原司故意的。
今天完全是在看戲。
桐原司揚起一個笑,完全沒有被抓包的驚慌,而是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小孩。
“噓。”
五條悟“嘁”了一聲,用手臂撐起上半身,籠住桐原司的手指,將它壓下去:“變態的話題跳過,跳過!”
自從有了禪院直哉這個小插曲,五條悟已經憋了好久啦。
現在終于沒有了閑雜人等,當然要迫不及待地想和桐原司分享了。
五條悟:“現在是五條時間!”
五條悟稍作停頓,清了清嗓子,抬起下頜,架勢很足:“你準備好了嗎?,神秘的超值套餐,即將揭曉!”
桐原司十分上道地給五條悟提供了情緒反饋,盤腿坐在床上。
他正襟危坐,面容嚴肅,認真地點頭:“我準備好了!”
五條悟心下滿意。
“鐺鐺——”
“這是五條家珍藏咒具,五條悟嚴選!這是xx銀行卡,這是xx黑卡,密碼是xxxx!都是五條家給你的精神損失費!”
桐原司兩眼放光。
這誰不喜歡啊!
之后,五條悟又從背后掏出來了一個黑盒,淺賣了一下關子,“這是重頭戲哦!”然后推到了桐原司面前。
“鐺鐺——”
躺在黑絲絨里的藍寶石璀璨而澄澈,在見到的第一眼,桐原司下意識地蹙眉。
他下意識抬頭,去看五條悟。
桐原司幾乎是瞬間就認出了黑盒里的“寶石”究竟是什么。
“六眼?”
聲音很輕,恰巧有一股泠風從陽臺的縫隙里吹進來,連帶著宿舍外的叢竹搖曳,光影斑駁。
兩人回宿舍的路上還是余暉滿天,霞光萬丈,天邊如同燃燒著的絢麗火焰。
而隨著太陽的落下,烈焰被不可避免地燃燒殆盡,天光黯淡,連帶著周遭空氣都冷了些,宿舍里有瞬間的冷寂。
“嗯,前幾代神子留下的‘六眼’,被做成咒物了。”五條悟說得輕描淡寫。
五條悟承上啟下:“超絕補品,老子說得沒錯吧?”
桐原司合上黑盒,將它放在一旁,抬眼看向五條悟,問道:“悟,從剛才開始,你的臉色就很難看。”
“是嗎?老子又看不到。”
“生氣了?”
“你快吃。”
“你先說清楚。”
“味道應該挺難吃的,待會老子給你想個辦法,換換口味。”
桐原司無奈道:“別已讀亂回,嘴都撅得能上天了,分明生氣得很。”
他熟練地順毛,五條悟這個人是要哄的,兒童心理學的標準作用對象。
“被嚇到了?”
“沒有。”白發少年垂下頭,撥弄散落在旁邊的銀行卡,說,“只是覺得惡心。”
像只漫不經心扒拉著玩具的貓。
“司,老子能聽到。”
“什么?”
五條悟說:“聽到六眼的聲音。”
那些六眼上只附帶了殘缺不全的靈魂,自然是不能說出什么有邏輯的話,更別提整一句了。
但就是那樣短促的、尖銳的、凌厲的叫聲,才更讓人煩躁。
五條悟:“老子聽得心煩。”
他把在五條家發生的事情籠統說了一遍,撇著嘴,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然后做出總結:“所以,快吃!”
被催促的桐原司嘴角抽搐,無奈地嘆息道:“悟,暫且先放過我,這感覺真的有點怪。”
尤其是黑盒里的六眼和五條悟的眼睛幾乎是一模一樣。
這種怪異感就更濃烈了!
“況且,這種咒具保存了上千年,味道也不會很好。”
五條悟不依不饒,靈光一閃,提議道:“要不摻一點老子的血?攪拌一下。”
順著他的話,桐原司稍微想象了一下,猩紅粘稠的血液里,“六眼”沉浮——絕對不行,這比直接吃還要驚悚!
桐原司喉嚨滾動,扶額。
“算了,算了。”他還是有著一些心理底線的。
桐原司雖然不是人了,但也不代表著他原地變身鬼中漢尼拔。
況且,還是先留著它們吧。
它們總給桐原司一種違和感,暫且先放著,研究一番。
桐原司明白了,為什么這次五條悟離家出走,那么迫不及待,仿佛一刻都不想在五條家多待,原來是見到了“六眼”。
按照五條悟愛恨分明,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自然是會生氣。
“……”
桐原司伸出手,指尖在黑盒里的六眼上,虛空拂過,想起了五條家主說過的:“六眼的命運嗎?”
穿越而來前,桐原司已經很久沒有追更原漫畫了,但曾在熱搜上看到了一個話題:
#五條悟被腰斬#,那是原作者為六眼安排的命運。
桐原司笑意深了些,沒關系,他會改變它。
倏然,五條悟挪了過來,拿起桐原司的手放置在自己的眼睛上——很快,桐原司就能感受到在掌心輕搔的纖長睫毛。
他疑惑抬頭,問道:“悟?”
五條悟問道:“老子的眼睛超好看的,對吧?”
桐原司點頭:“嗯。”
五條悟追問:“如果老子的六眼也被挖出來,做成咒具,小洋蔥你肯定會心疼的對吧?!”
桐原司:“當然。”
五條悟主動松開了手,笑得燦爛:“所以,你來主持老子的葬禮吧?”
才不想讓別人覬覦自己的身體!
“想得這么遠?”桐原司哂笑一聲,“指不定我比你”
五條悟彎下腰,湊到桐原司前面,用美色攻擊:“小洋蔥,答應老子嘛~”
桐原司神色微怔,想一想,那時候,應該都任務結束了吧?
至于他,也應該會到了原世界。
此后的承諾,也只能是一張空頭支票。
“好啊。”他說。
桐原司笑著垂下眼,很快,又被人托著臉抬了起來。
撞進眼里的是五條悟精致到讓人屏息的臉,他盯著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他說:“立束縛才行!”
桐原司:“為什么啊?”
五條悟說:“防止你騙老子。”
“我哪有騙過你?”
“不知道,直覺。”
五條悟“威脅”道:“快點立束縛,不然你就把‘六眼’吃了,老子會喂你的。”
桐原司妥協:“好啦好啦,立束縛。”
五條悟滿意地挺起了胸膛:“至于六眼,就先存在你這邊吧,當儲備糧。”
“倒也不必”
五條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無奈笑容——總有一天,老子會弄清楚的。
·
翌日。
桐原司接到了夜蛾正道的短信,有空就去辦公室一趟。
“叩叩——”
“進。”
夜蛾正道抬頭,看到來人后率先打了個招呼:“是桐原啊,坐吧。”
“五條那邊怎么回事?”
“他暫時不回五條家,麻煩夜蛾老師先給他一間宿舍住著。”
總要安頓好離家出走的貓,萬世極樂教那邊隨意,高專這邊就得打個招呼。
“行,這不是什么難事。對了,一周后高專正式開學,”夜蛾正道將文件整理到一邊,“之前讓你準備的教案怎樣了?”
原本高專應該四月初開學,改革近兩個月,推遲到六月份。
桐原司思索道:“唔,應該是差不多了?”
夜蛾正道扶額:“什么叫差不多?這一屆的學生比較多,你上的是全年級的大課,預備上課內容還是比較必要的。”
新入學的學生根據年齡不同,接受知識程度不同,分成了不同的班級,方便不同的老師,因材施教地去授課。
但結界術太特殊了。
一是,它純靠天賦。
二是,結界術有且僅有一個老師。
也就代表著僅有桐原司一個授課老師,學生們需要在大教室里統一上課。
夜蛾正道就是擔心這一點,場面不太好控制,尤其是桐原司還那么年輕。
桐原司挑眉:“夜蛾老師,您忘記我的主業是做什么的了?”
做什么、哦。
邪.教的教祖。
控場,小意思。
夜蛾正道沉默半晌,揉了揉眉頭,決定跳過這個話題,他最近真是忙昏頭了,腦袋都有點短路了。
夜蛾正道把桌面上的一份文件遞過去:“你看看課表吧,每周兩節大課。”
桐原司接過,低頭一看:“周六周日下午各一節,挺輕松的哦?”
“也是為了學生考慮。”
實際上夜蛾正道是想讓桐原司每天都來上課的,是組屋重男覺得沒必要這么多。
理由是結界術太靠悟性了。
桐原司上一節課,就夠學生琢磨一陣的。
天賦高的,能在反復構筑的練習中錘煉自身,練習越多,越熟練;天賦不太夠的,經過練習,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因此不必要每天都上。
組屋重男甚至覺得每周兩節課都多,純屬浪費桐原司的時間,不如省下來和他泡在鍛造坊里。
夜蛾正道無奈,最終還是決定一周兩節。
“能改時間嗎?”
夜蛾正道驚訝:“為什么要改?”
“萬世極樂教我也要上班的,”桐原司苦惱,“這和上班時間撞了。”
夜蛾正道:“”
他絕對是忙昏頭了,又忘了這一茬。
“你想改到怎么時候?”
桐原司翻了翻課表,確認了組屋重男的課表,說:“周二,周四吧。”
他真的要忙起來了,而且是身兼三職——
萬世極樂教的教祖,讓信徒重新體會到愉悅的人生;高專老師,給新生教授課程;咒具學徒,跟著祖屋老師學。
算下來,一周都沒什么空閑時間。
桐原司嘆氣。
……
不過……
桐原司笑得有點狡猾:“夜蛾老師,今年高專重獲新生,既然如此,我們也搞一次新奇有趣的入學測試吧?”
入學高專的學生自然是需要測試的,不過就是走個簡單的程序。
——根據新生的術式、咒力量,體術等方面,進行一個初步的實力判斷。
咒術師等級總共分為五個檔次,從強到弱,分別是特級咒術師,一、二、三,四級咒術師。
經過判定后,學生能拿到帶有等級的學生證。
桐原司決定從這上面找點樂子。
聽到這里,夜蛾正道的眉頭稍微動了動,心中有些意動。
確實啊,高專正在重獲新生,有個別開生面的入學測試也挺好,不過測試的內容
桐原司自告奮勇,笑著說道:“這件事,夜蛾老師就交給我吧。”
“你是要用結界?”
夜蛾正道很快反應過來。
他只見過桐原司在組屋重男的鍛造室里施展的盾牌型結界,沒有親眼見識過桐原司的攻擊性結界,但從禪院直哉這種一級咒術師都沒辦法從桐原司身上討到好,就能知道桐原司的結界有多強。
“夜蛾老師不必太過擔憂,屆時我為您和其他老師提供‘直播’服務,測試全程都有記錄,不會有學生受傷。”
見他考慮得這么完備,夜蛾正道自然也沒有什么拒絕的理由。
桐原司說:“只是還要麻煩您一件事——提供一些咒骸給我。”
咒骸是需要輸入咒力,就能自主行動的非生物,放在桐原司的結界里充當前期小怪,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最普通的那種就好,攻擊力無所謂強弱。”
“這倒是簡單,”夜蛾正道皺眉,說道:“不過,桐原,我的咒骸外表都不夠唬人,你要的又是不夠強的。”
眾所周知,夜蛾校長制作的咒骸都是丑萌型羊毛氈。
夜蛾正道皺起了眉:“可能咒骸在威懾力方面,不足以讓新生們感到緊張”
桐原司搖頭,狡黠一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再麻煩夜蛾老師給我打個掩護,讓我以學生的身份加入到新生群里。”
夜蛾正道心中忽然有些不詳的預感,趕忙詢問道:“桐原,你想做什么?新生們還沒系統地學習過咒術,你”
混進去那不是嘎嘎亂殺?!
夜蛾正道頓時憂心忡忡。
他琢磨著該怎么委婉地勸說桐原司放棄這個念頭。
桐原司委屈道:“夜蛾老師,你怎么能這樣不信任我?”
“我身為結界術師,需要時刻關注結界,以防出現意外,所以才親自下場,不然我干嘛給自己找活干。”
夜蛾正道:“”
首先是桐原司為人師表,混到新生群里去,不太合適。
其次是,你下場,別一不留神,就把學生玩壞了啊!
“夜蛾老師,我可以立束縛哦。”
夜蛾正道糾結兩秒:“那就不必了,桐原,這次是高專第一次入學測試,你,乖巧一些,知道不?”
桐原平日里還是挺靠譜的。
應該不會出事吧?
桐原司:“嗯嗯!”
第087章 第 87 章
桐原司:“對了, 夜蛾老師,鹿紫云一呢,最近沒見過他?”
地牢里的鹿紫云一最終還是和夜蛾正道簽訂了主仆契約。
雖是主仆,但夜蛾正道還是很尊重他的, 定下不得殺人的束縛后, 就讓鹿紫云一在高專里隨意溜達。
夜蛾正道談起他也有些頭疼, 原因無他,是因為鹿紫云一精力實在是太旺盛了, 遭不住。
自從轉生成咒靈之后,鹿紫云一的實力要比人類時期更強一些, 導致他經常性戰意上頭。
又找不到人打架。
——那一段時間, 桐原、夏油和五條,恰巧都被伽椰子的領域帶走了。
對鹿紫云一來說, 就相當于把最強的咒術師封號了。
轉生成特級咒靈的鹿紫云一根本找不到能夠一戰的對手,也看不上高專里的人,就開始往更遠處尋找“獵物”。
消失了幾天,拖著縮水了一大半的咒靈體回來,說是祓除了一只長著火山頭的特級咒靈。
現在還在修養呢。
桐原司揚眉:“火山頭?”
別不是漏瑚吧。
回頭去和鹿紫云一確定一下, 如果是真的話, 那可真是, 太好啦!
夜蛾正道嘆息:“鹿紫云一精力旺盛,等他養好傷,從后山出來,得知你回來了的消息,肯定是要和你打一架的。”
讓桐原司有個心理準備。
桐原司眼珠一轉, 準備禍水東引:“伏黑甚爾呢?”讓他先上。
這可是天與咒縛,咒術師中肉.體的巔峰, 咒具熟練度點滿的人形高達,鹿紫云一不和他打真是可惜了。
夜蛾正道:“伏黑最近很忙。”
夜蛾正道正色道:“我發現之前總監部對詛咒師的放任自由,也滋生出了不少問題——掌握了力量的人作惡,卻沒有得到任何懲罰,他們就會變本加厲——以前高專忙著祓除咒靈,自顧不暇,只能任憑他們作惡,但現在不同。”
就像桐原司之前說的,伏黑甚爾確實“很好用”。
伏黑甚爾以前也是做慣了刀口舔血的委托的,對詛咒師的行為邏輯很熟悉。
讓他去對付游走在黑暗地帶的詛咒師,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當然,是不發工資的。
伏黑甚爾還在還債。
不過夜蛾正道也并非是一毛不拔,而是把錢打給了伏黑甚爾的妻子,也就是伏黑綾。
之前伏黑綾去醫院做檢查時,經診斷是組織細胞瘤,萬幸是長在肺里面,切除掉病灶以及周邊組織就能恢復健康。
伏黑家比較特殊,伏黑甚爾又是個不靠譜的,年齡尚小的伏黑津美紀和伏黑惠也無法承擔起照顧母親的重任。
高專的人能提供看護,但最好花錢請個護工,就花伏黑甚爾的錢,剛好。
桐原司笑出聲。
夜蛾老師有時候真的有種過分正經的搞笑腹黑感。
·
這幾天,夏油杰在復習課本,下周有一次小測,老師比較重視,所以學生也緊繃了起來。
在被知識填滿腦袋的空隙,夏油杰又在給桐原司發了消息。
之前聊過,他已經知道了桐原司打算在入學測驗上“別出心裁”一把了。
【夏油杰:司,你那邊什么時候結束?如果不是太晚的話,我考完坐真鳥飛過去的話,應該趕得及。】
【桐原司:[笑]看來你已經習慣真人了?】
【桐原司:應該不會太晚】
【夏油杰:不可否認的是,真人確實很好用[笑]】
【夏油杰:那你要等我。】
【桐原司:[摸頭][摸頭][摸頭]】
安頓好一個,再安頓好另一個在宿舍里,打游戲到天昏地暗,三餐完全需要人提醒的五條悟,桐原司才出門。
很快就到了開學測驗的那天,昨天就收到消息的新生們,都開始緊張起來。
新生提前半個小時從宿舍出來,三兩成群,在夜蛾校長指定的地點匯合。
翠綠的竹葉在風中搖晃,今天太陽不錯,燦金色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高專的深山景色愈發讓人心曠神怡。
視線所及之處,是朱紅色的鳥居,翠綠的山影,隨著風的吹動搖呀搖,倒像是一幅流動的畫。
而這里是單獨開辟出來的一片地方,站了二十多個人也不顯得逼仄。
說是要入學測試,這里什么都沒有啊?
新生們面面相覷。
到底是什么情況?
半晌,忍耐不住,先和住在宿舍隔壁,算是熟悉的人聊了起來,刻意壓低了的討論聲在空曠的空間里此起彼伏——
“喂,發現沒有,在場的都沒有年齡特別小的,基本上都是十來歲起步。”
“少年、青年,上班族倒都是有,是刻意將小孩排除在外嗎?”
“入學測試是分開測的?”
“我怎么有一種不妙的預感,是在暗示我們的測試會特別難嗎?”
“不會吧,應該只是測試而已。”
前社畜哭喪著臉:“是要打架嗎?不行啊,我很脆皮的,辦公室坐久了,站起來大腿骨都會咔咔響的那種。”
很快,一陣腳步聲傳來,為首的是所有新生都見過的夜蛾正道,他穿著黑色的制服,面容肅穆,沒什么笑意。
他身后跟著幾個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年齡也有很大差別的咒術師,他們應該就是高專的老師了。
新生們的討論聲瞬間停了下來。
夜蛾正道向他們鞠躬示意,說了一段都準備好的開場白:“歡迎各位加入咒術高專,我是夜蛾正道。”
“此次入學測驗,意在讓高專的老師們對你們有更深刻的了解,因此希望你們全力以赴。”
“當然,測驗不會讓你們受傷,這一點請放心。”
社畜哆嗦著舉手:“抱歉、那個,可以說一下測驗的具體內容嗎?”
夜蛾正道:“當然可以。”
他頓了頓,在萬眾矚目下,說出了答案:“是迷宮。”
一陣嘩然。
“迷宮是什么意思?這里哪里有迷宮?夜蛾校長您是什么意思?”
“難道是要讓我們去別的地方嗎?”
夜蛾正道清了清嗓子,往人群里瞟了一眼,又很快略過:“請各位稍安勿躁,迷宮,就在你們腳下——”
說著,他打了個響指。
“——”
很清脆的一聲,與此同時,站在人群里的某個人瞬間嘴唇嗡動。
只見一陣濃霧從周邊升起,將所有新生都囊括在內,無形的結界如細網般編織,他們左右張望,提起了警惕。
“你們要做的,就是從迷宮中走出來。”夜蛾正道的聲音從迷霧外傳來。
第088章 第 88 章
夜蛾正道看到周邊一片都被結界包裹, 形成一個咒力編織的半圓,他就知道桐原的結界成功展開了。
旁邊,體術課的長谷老師目不轉睛地盯著結界,感嘆道:“夜蛾, 你是從哪兒撈到的結界術師?”
“這一出手, 真是”
他輕吸一口氣, 這句話并沒有說完,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想說什么。
眾所周知, 咒術界不缺咒術師,稀奇百怪的術式數不勝數, 大家見多識廣, 很難被某一種術式驚喜到。
但結界術師不同。
在概念上,結界術師和咒術師可以說天壤之別。
據長谷所知, 薨星宮里的天元大人,就可以直接構筑無數個空性結界,組成一個迷宮,將整個薨星宮包圍起來。
沒有結界術師的允許,咒術師甚至無法踏入薨星宮, 只能在空性結界里徘徊。
即便結界并不具備攻擊性, 如果結界術師愿意, 也能組成無盡囚籠,將人困鎖在其中,直到生命消逝。
這次的入學測試內容,夜蛾正道提前和老師們打過招呼的,知道是由結界術課的老師主導, 不過親眼看到是另一種概念。
這就更讓他們好奇,夜蛾是怎么把人弄過來教課的?
夜蛾正道:“也是機緣巧合。”
·
說起來, 桐原司當初是不想來高專的,于是向夜蛾正道提了【復活某人】的條件,作為交換。
那時候,夜蛾正道考慮了很久。
因為他的傀儡操術把靈魂與肉.體的信息拓印下來,放置在咒骸的核心里,確實可以讓亡者復蘇。
但這畢竟是禁忌,輕易不動用。
后來,夜蛾正道又抽時間和桐原司談了談,想確認他到底想要【復活】誰。
桐原只說:“還沒確定。”
夜蛾正道:“”
還沒確定?!
“先提條件,以防萬一嘛,攢著也好。”桐原司笑嘻嘻地說。
夜蛾正道扶額,覺得腦袋都在隱隱作痛。
桐原司又說:“這樣吧,夜蛾老師,我們來立束縛?”
“我可以保證復活的是個好人,絕不與高專為敵,且他絕對自愿,也會保守您的秘密。”
“”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夜蛾正道想了想,點了點頭,兩人在這方面達成了一致。
不過,如今已經兩個月過去,桐原依舊沒有考慮好,從未主動提過,夜蛾正道都已經快要把這件事忘了。
·
夜蛾正道從轉瞬的回憶中抽回神,做了個請的手勢:“走吧,長谷,還有各位老師。”
夜蛾正道連帶著老師們撤到不遠處的木屋當中,里面已經布置了座椅和沙發,茶幾上擺放著水和食物。
穿著巫女服的庵歌姬,見到人來,趕忙朝各位老師鞠躬。
夜蛾正道:“諸位,隨意坐。”
“夜蛾,你帶我們來這做什么?”
他話音剛落,霎時,一陣如湖面圓暈般融開的咒力波動蕩漾開來。
頓時,整個房間似乎都被一層水膜包裹,看不真切周邊的景物。
但很快,波動停止,視線所及之處的所有景象都再次凝實,唯一的區別是,空曠的房間內出現了浮空的半透明面板。
“——”
一幕幕畫面逐漸顯現,從模糊到清晰。
長谷老師很快判斷出,那是新生在結界當中,躁動著打量著周圍的畫面。
他豁然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朝夜蛾正道的方向看去:“夜蛾!這是”
用咒力構筑出來的直播界面。
他們能看到這些畫面,意味著他們也身處結界之中。
長谷老師瞪大了眼:“他真是怪物。”喃喃道,“怪不得天元大人會對他另眼相待。”
另一位老師說:“前段時間天元大人曾布置在高專上空的結界莫名波動,有不穩崩壞的趨勢,咱們去薨星宮詢問,天元大人也并未見人。”
“如今既然知道桐原老師天賦卓絕,不如煩請他再去為高專設下一道結界?也好給學生們的安全再上一道保障。”
夜蛾正道點頭:“我原是這么想,不過想來,那次只是天元大人的一次偶然,倒不必著急讓桐原老師出手。”
“也是。”
在眾人心里,桐原司和天元相比,還是稍遜一籌的。
這邊閑聊得和諧,不遠處,組屋重男坐下來,冷哼了一聲:“故弄玄虛。”
旁人汗了一瞬。
咒術界強者為尊,在場的人自恃實力,對桐原司的態度都很友好,唯獨祖屋重男。
他們都知道組屋重男是夜蛾正道請出山的咒具師,恃才傲物也是常有的,老師們也習慣了組屋重男的脾性,他對誰都這個態度。
他如今一來就和桐原司杠上,這可是兩邊都得罪不了。
老師們打著哈哈,將話題引到了結界當中的新生們身上,組屋重男一言不發,抿了一口茶,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誰都沒看出來,組屋重男被茶杯擋住的嘴角瘋狂揚起。
沒想到他還有演戲的天賦。
誰叫徒兒拜托他了呢。
組屋重男眼里閃過一抹得意——
這小子,結界術又進步了,嘿嘿,可真是撿到寶了!
·
結界當中,迷霧逐漸散去,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卻不是漫畫作品中常見的由墻面圍城的迷宮,能夠跳躍上去。
而是一處陰森洞穴,角落處長著外表奇異的綠色藤蔓,看起來絕不是正常植物。
他們面前,還有一扇緊閉著的黑銅大門。
像是漫畫里的地下城。
眾人一愣:“?不是?這不對吧?我們確實是在深山老林,但不是在山腰上嗎?什么時候到這來了?”
“幻境類術式嗎?”
“迷宮的意思是,讓我們推門進去?”
一時間,眾人都開始討論起來,顯然這個陌生的幻境讓他們有了顧忌。
“既然夜蛾老師說是迷宮,明顯不會讓我們直接走出去。”
“大概率會有怪物、哦,就是咒靈,給我們增添難度。”
“可能性很高,那我們不如組隊吧?還多幾個幫手,最好能夠探索迷宮里道路,試錯也更快,你們說呢?”
“加我一個,可以嗎?”率先舉手的,還是那個社畜。
他戴著一副圓框眼鏡,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半死不活的氣息。
幾人瞬間組成一個小隊。
看他們如此,一些新生也開始成群結隊,倒不是說抱團什么的,只是覺得這個方法確實不錯,可以快點試錯。
也有幾個落單的。
身形清瘦的女生拒絕了邀請,解釋道:“畢竟是入學測驗,學校方面肯定是想考驗我們的實力。
組隊固然安全,但半途合作的隊伍實際上互相都不熟悉,也許無法發揮出自己全部的實力。
不如獨行,橫豎多花一些時間而已。”
也有人贊同她的想法:“是啊,學校都說了,不會讓我們受傷,時間長一些,也無所謂。”
術式偏強攻類型的自然沒這個煩惱,可以只靠自己。
但術式偏輔助類的就適合組隊,經過短暫的討論,人群隱約開始分成幾組。
不遠處,一個留著短發,五官偏圓,沒有攻擊的黑發少年眼睛一亮:“那個大叔說得真有道理唉,七海,我們要不要一起?”
他叫做灰原雄,也是今年的新生。
灰原家沒有咒術師,但灰原雄和妹妹都能看到咒靈,為了不讓妹妹做咒術師,所以他就來高專了。
幸好咒術師工資優厚,灰原雄還是很喜歡這個職業的。
灰原雄口中的“七海”,是站在他身邊的混血少年,臉頰削瘦,偏長的金發梳成了三七分,露出深邃的眉眼。
“組隊嗎?可以。”低沉磁性的嗓音從側邊傳來。
七海建人對灰原雄感官很好,或者說這種性格開朗的人,很少人會討厭。
兩人的宿舍一前一后,正好在隔壁,因此很快就熟絡了起來。
“你!”
一聲竭力壓低了的聲音響起,不難聽出語調里的咬牙切齒:“你怎么在這?!”
灰原雄循聲望去——
只見不遠處的角落里正有兩個人影,身量差不多高。
一個是金發少年,容貌昳麗,穿著和服與木屐;另一個則是長黑發,長發束起,只用一根黑金發帶系著。
出聲的那個有著一頭金發,下頜緊繃,瞪大了眼,完全是咄咄逼人的姿態,將另一個堵在角落里,似乎在霸凌。
金發少年幾乎是從牙齒縫里擠出來的聲音:“你你知不知道你什么身份,來這里想干什么?!”
配合他略帶猙獰的表情,看起來愈發可怖了。
灰原雄看得眉頭皺起,他知道那個金發少年。
是禪院家的少主,這人的名聲在新生當中廣為流傳。
當然,都不是什么好話。
比如飛揚跋扈,傲慢無禮,心胸狹窄,言談間很是看不起他們這一屆的新生咒術師。
有了他的存在,新生們團結的速度都變快了一些。
當然,灰原雄只是聽說過,沒和禪院直哉接觸過,覺得傳言可能有夸大的部分。
但從剛才的行為來看,整個人似乎跟傳言中的一樣,不太好惹。
況且,這人在說什么,什么身份?是在鄙視對方嗎?
來到這里的人都是被夜蛾老師邀請過的,都有資格參加入學測驗。
根本輪不到其他人置喙什么,那個金發同學這樣說,實在是太過分了。
沒看到被他這一番話打擊了的另一個少年都不講話了嗎?!
這絕對是霸凌。
灰原雄不想坐視不管,他立刻走上前,禮貌地插入了兩人當中。
直接一個鞠躬:“你們好!我是今年報道的新生,灰原雄。”
他也不提其他,只是轉身,對另一個黑發少年露出一個開朗的笑容:
“我們組隊還缺人,請問這位同學,可以一起嗎?!”
由于剛才是背著的角度,灰原雄沒有看到黑發少年的正臉。
這一看,終于見到了正臉——墨黑發色,瞳色是墨綠的,膚色偏白,身上看上去也沒什么肌肉線條。
右眼上貼著一塊紗布,被膠帶纏著,似乎是受了傷。
放在中學里,也是很容易被捉弄欺負的長相。
灰原雄的善良在燃燒。
要是能組隊就好了!
他問完之后,出聲的還是禪院直哉,他眼睛一瞪,拒絕:“這不行!”
·
禪院直哉今日原本很是悠閑的,入學測驗對他那種一級咒術師來說,就是灑灑水。
——即使不能用咒力,他也能用咒具。
再加上其余姓禪院的族人的保護,走個形式,混過去也就算了。
天知道,百無聊賴的禪院直哉眼睛一瞟,在新生里群見到變了瞳色發色都變了的桐原司到底有多么驚恐?!
瞳色發色變了,禪院直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心中驚恐——
這人肯定又要作妖?
他到底想干什么?
這個測試不會有問題吧?
無數的問題在禪院直哉腦袋里打轉,不祥的預感籠罩著他。
最終忍無可忍,禪院直哉就朝著他走過去,四目相對。
禪院直哉在桐原司微笑的表情下,頭皮發麻,靈光一閃,含糊過去了老師的稱呼。
“你怎么在這兒?!”
——作為老師,你下場是想干什么?
“你、你知不知道你什么身份”
——為人師表懂不懂?結界術師,快回你的評委席去!
桐原司微笑,嗓音很輕:“啊,沒想到你居然認出我了。”
“抱歉,這是測驗的一部分哦,禪院同學,請假裝不認識老師哦。”
禪院直哉:“”
電光火石之間,禪院直哉就做了決定,他得跟在桐原司身邊。
不僅是為了履行人設,另一方面也是感覺桐原司會搞事,待在他附近或許會安全些。
但,桐原司本身就是個極度危險的存在!
禪院直哉越想,越崩潰——
想他順風順水十幾年,碰到了這個煞星之后,永遠都在進退維谷的境地!
該死的!早知道就不嘴賤去招惹那個粉頭發的了!
但世上沒有后悔藥。
禪院直哉還在思考,偏偏就有兩個不長眼的咒術師來聒噪。
他們居然想跟桐原司組隊?
當然不行,禪院直哉脫口而出就是拒絕,結果對方居然還依依不饒——
旁邊,金發混血的七海建人不急不緩上前,很是穩重的嗓音響起:“我想,能不能組隊,都不是由同學你來決定吧?”
禪院直哉:“”
他真的要抓狂了。
這群咒術師都不知道這人是誰!
七海建人看上去冷酷,不茍言笑,實際上也是個非常有責任心的人。
他不著痕跡地將桐原司擋在身后,遮擋住禪院直哉的灼熱視線。
灰原雄趁機又問:“這位同學,請問可以一起組隊嗎?”
“灰原同學,但是,我沒有術式。”
黑色長發少年的嗓音,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沒有半點瑟縮,反倒是很溫和。
灰原雄聽出來了,對方的意識是,可能會拖他們的后腿。
灰原雄:“這個沒關系啦!”
言語中完全不在意。
“我的力氣很大,到時候打不過就帶著你跑,”他撓頭,哈哈笑,“實在不行,還有七海呢!”
“他超強的哦!”
灰原雄勾著七海建人的肩膀,大力夸贊對方。
七海建人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術式不代表一切,不必妄自菲薄。”
“謝謝你的鼓勵。”
長發少年露出一個笑:“我叫桐原司,叫我桐原就好。”
灰原雄:“桐原同學,這么說你是同意組隊了嗎?!”
桐原司微微鞠躬,笑得柔弱:“接下來的路程,麻煩你們了。”
禪院直哉閉眼:“”
一個結界放出來,直接把我肚子都捅漏了的人。
在這裝?裝尼瑪呢?!
“轟——”
一道厚重的摩擦的聲音響起。
幾人轉頭看去,原本緊閉的兩扇黑銅門,正緩緩向兩邊打開。
門雖然開了,但門里面卻還是一片黑暗,看不真切。
“進?”
“進!”
七海建人:“我們也走吧。”
灰原雄:“是!對了,桐原同學,你走我們中間吧。”
至于禪院直哉,則是被他們默契地說了再見之后,就忽視了。
禪院直哉:“……”
他憋屈地跟了上去。
成群結隊的新生們往黑銅門里走,漆黑的世界一下變得明亮起來。
走在最前方的定睛一看,不遠處是三個相同的洞窟。
“迷宮是這個意思嗎?”
現在就開始讓他們做選擇。
“先選一條路吧?如果是死路,折返回來就行。”
“喂,等等,這是什么?!”
忽然,有人驚叫一聲,在陰影處等待許久的黑影,瞬間朝著新生們洶涌著撲過來!
“吱吱吱——”
“咔咔咔——”
身形小巧,靈動異常的動物咒骸們在新生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撲倒了不少人。
它們的爪子并不鋒利,力氣卻很大,也難以捉住。
脆皮社畜直接被猴子的一個過肩摔,給摔蒙了。
趴地上半天起不來。
“吱吱——”
社畜抬起頭,觸目可及的是猴子咒骸充滿鄙視的眼神。
社畜:“……”
他試探性地撐起上半身,猴子咒骸似乎是嫌棄他,并沒有發動攻擊。
這里一片都在混戰,實在是太危險了,社畜連滾帶爬地找到一個還算安全的角落,然后換了個姿勢躺平。
猴子咒骸:“吱吱!”
社畜欲哭無淚:“別催我、我真的不行,讓我歇會吧!”
“吱吱!”
猴子咒骸去推搡它,恰好社畜與咒骸的手掌和視線同時接觸。
就是現在——
剎那間,粉紅色的愛心光波從社畜眼里發散出來,瞬間映射到了猴子咒骸眼里。
一秒鐘后,它目光呆滯地撒嬌:“吱~”
社畜將羞恥拋之腦后,深深地松了口氣:“小猴,保護我。”
“吱~”
好似在害羞。
“砰!”
不遠處,灰原雄一棍子將大熊咒骸擊倒,正好看到這一幕,頓時朝社畜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好厲害的術式!”
社畜撓頭:“嗐,你們不覺得變態就好。”
·
混戰很快結束。
畢竟是不算太強的咒骸,眾人適應了它們的攻擊節奏,反攻很順利。
滿地都是散落的、雪白的棉花碎片,咒骸們沒了聲音。
“嗚呼,這應該算是結束了吧?”
灰原雄叉腰。
七海建人腳下也多了幾只咒骸:“應該是的,這是第一關。”
說著,七海建人轉身:“而且,桐原同學,你似乎有些多慮了,按照你的身手,沒到‘拖后腿’的程度。”
“你的體術相當不錯。”
七海建人注意到,剛才無論是躲避攻擊的步伐,還是格擋的速度,都很不錯。
桐原司略帶羞澀地笑:“因為沒有術式,只能在其他方面下功夫了。”
他這么一說,七海建人的好感瞬間增加。
他喜歡做事認真的人。
桐原司輕聲說道:“第一關按照常理來說,應該是難度最低的,我們得提起警惕才是。”
“說的沒錯。”
灰原雄撓頭:“不過,已經有人趁亂跑進洞窟里了,不會——”
話還沒說完,地面陡然震動。
“轟——”
“轟——”
“轟——”
某個洞窟里傳來了爆炸聲,連綿不斷地,其中還摻雜著隱約的尖叫。
灰原雄:“啊,叫得這么驚恐?”
·
另一邊。
沖進洞窟里的咒術師先是差點被蛇形咒骸一口吞下;
跑到一半似乎踩中了暴雷陣,跑過的地方就開始爆炸;
好不容易又到了洞窟的分叉口,光芒一閃,就被傳送到了一級咒靈,黑寡婦的老巢;
一團人都驚慌不已。
情緒波動劇烈,導致咒力發出的攻擊也開始時靈時不靈,但敵人的攻擊卻從未停止。
新生們現在已經完全忘了測試這件事。
在危急關頭,腎上腺素飆升,咒力用得愈發純熟。
·
觀看室里。
有老師出聲:“夜蛾老師,你不僅給桐原老師提供咒骸,還有咒靈,配合那千變萬化的結界,是不是對學生有些嚴苛了?”
其實也不是指責,而是出于關心。
畢竟這種方法,實在是和以前訓練新生有很大的區別。
夜蛾正道張了張口:“”
祖屋重男驀然出聲:“我是覺得這個方法好。”
“咒術世界沒有那么友善,他們能提前認識到,好過懵懂不知。況且,這還不是真正的戰場。”
夜蛾正道:“嗯……”
其實有一件事,他想說——
咒靈真不是他提供的啊!
(注:結界內的所有咒靈,都由不到場的咒靈操使友情提供)
夜蛾正道還記得,夏油是前天晚上連夜把那些咒靈送過來的,在學校山腳下登記咒力。
就是為了配合桐原。
這兩人,玩得還真是好啊!
“轟——”
霎時,屏幕內再次震動,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第089章 第 89 章
被動靜吸引了的長谷老師轉頭, 盯著光幕,一邊開口道:“不過,不得不說,這個入學測試挺全面的。”
老師們很快能從實戰中, 看出從學生們應對突發狀況的心態;對咒術的掌控情況;以及是否會在戰斗中思考。
“那個叫做九野長拓的新生, 雖然術式發動的前提比較麻煩, 但他卻會給自己制造條件,腦子轉得挺快。”
九野長拓, 正是那個脆皮社畜。
在場的老師們都被分發了一本學生名冊,上面記錄了這一屆新生的基本信息, 以及術式的具體內容。
舉行這一場入學測試, 根本目的還是更了解學生。
新生們從入學起就有強弱之分,這是事實, 但不會成為老師們對學生的唯一評判指標。
堅韌的心性、應變能力,甚至是在危急情況下,自身不敵,但卻能判斷出危機,保全自身, 這也是一種能力。
都是老師們樂于看到的。
“這個叫七海建人也不錯, 出手干脆利落, 揮刀就沒有落空過,很穩重。”
忽然有人打趣道:“如果忽略外貌的話,我還差點以為,是看到了學生時代的夜蛾呢。”
也是少年老成的那一掛。
說著,老師們就開始聊了起來。
“那時候的夜蛾, 長得可著急了!”
再加上沉穩過頭,配上高專的黑色制服, 可以說整個人,渾身都散發著極道組織頭領的氣息。
坐公交,他旁邊的空位都沒人敢坐。
夜蛾正道無奈一笑:“這么久遠的事了,虧你們還記得。”
“當然了,我們可是當了五年的同期啊!”
幾個中年男人對視一眼,回想到過去的事,不禁都笑了。
·
忽得,有人出聲:“不過,跟在七海后面的那個學生是誰?”
光幕中,七海一行人跑進了洞窟,強硬地帶著人在闖布置在甬道中的陷阱,爆炸聲連綿起伏。
一行人在甬道中逃竄。
雖然幻境幽暗,但光幕中的畫面還是很清晰的,老師們能清晰地看到那人的臉。
有人認了出來——是之前和五條悟同行,引發高專警報的少年咒術師。
估摸著也是以新生的身份入學了吧。
擋著一只眼睛?受傷了?
長谷老師問道:“他這傷口是怎么回事?硝子的咒力和他相性不好嗎?”
對于咒術師來說,反轉咒力確實能治愈大部分的傷勢,但有一種特殊情況——
也就是某個咒術師天生與反轉術師的咒力相性不好。
俗話說就是,犯沖。
反轉術式的治愈無法達到最佳狀態。
說著,長谷老師在學生手冊上翻了翻,倒是沒找到對應的人,正感到奇怪時——
夜蛾正道眉尾微微一動,倒也沒瞞著:“那是桐原老師。”
“什么?!”
“他那么年輕!”
“夜蛾,你別開玩笑。”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響起,老師們對結界術師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天元對他另眼相待,只讓他進入薨星宮。
他們不止一次想象過他的模樣。
經過幾輪討論后,勾勒出一個又模糊又具體的形象——
或許是繼承了天元大人血脈的世家公子,結界術天賦卓絕,氣質高雅,行動間充滿古韻;
或是氣質沉靜淡然,滿身書卷氣,性格沉斂的青年咒術師;
也或是,流落在外的野生咒術師,全靠自己摸索結界術的極限。
而且,無論是那種形象,他定然是不會過分年輕的。
“他多大?”
“十八整。”
“嘶——”
“既然他已經有這樣的實力,為何不評特級?”
據他們所知,特級依舊僅有九十九由基一位,她前幾天來了一趟高專,沒待幾天又走了。
夜蛾正道:“他嫌煩。”
評特級,需要冗長的資料。
“……”
“……”
沒人預料到這個答案。
夜蛾正道:“桐原性格散漫,生性愛自由,若不是我多次請求,恐怕他也不肯來高專。”
長谷老師揉了揉眉心,今天給他的刺激還真夠大的
是因為六眼嗎?
咒術界的平衡被打破,才順勢多出了一個千年難得一遇的結界術師。
說起來,桐原老師確實也和六眼走得近。
細細咀嚼幾分,竟有幾分風雨欲來的不祥預感。
他琢磨著,還是決定暫且先換個話題:“所以,桐原老師的這眼罩是?”
夜蛾正道:“……”
當初桐原的原話是怎么說的來著?
哦,他說的是,“一只眼睛站崗,一只眼睛放哨”。
夜蛾正道翻譯成通俗易懂的話:“新生們所處的結界,都在桐原的控制之下。”
“他需要時刻根據學生們的反擊程度,控制結界難度。”
“為了表現得不那么明顯,方便觀察,才將一只眼睛擋住。”
等等。
“夜蛾,那是你嗎?”驀然,有人指著光幕里的身影說道。
夜蛾正道:“??”
·
地下城迷宮中。
禪院直哉已經和桐原司一行人失散了,此刻的他根本顧不上什么形象,累得直喘氣。
——桐原司那個變態!
他是怪物嗎?!
吃了什么東西,強得可怕。
禪院直哉眼眸沉沉,打量著周圍,這座地下城幾乎和他曾經玩過的地下城類游戲沒什么太大的區別。
他伸出腳,在洞窟邊緣踹了一腳。
隨著他的動作,“窸窸窣窣——”
稀碎的土屑落下。
無比真實。
禪院直哉瞳孔緊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能做到這種程度?
這不就等于造物主?!
神明?
禪院直哉的呼吸陡然粗重了一瞬,呆立當場。
“直哉少爺?”他身側的禪院家的侍從也灰頭土臉的。
面露憤恨道:“高專費盡心思弄了這個測試,定然公報私仇。”
“是要故意折磨我等,干脆告知家主,讓家主出面,向高專施壓……”
“啪——”
侍從臉上多了一道紅痕,被禪院直哉突然出手,打得偏過了頭。
他誠惶誠恐道:“直、直哉少爺?”
禪院直哉垂下了手。
金發少年眼中閃過一道復雜的情緒,腦袋里仿若裹纏著一團亂麻。
腦海中,那個人的身影不斷在腦海中閃回,揮之不去。
短暫的心悸一閃而過,如有針刺,禪院直哉驀然抓住胸口的布料。
“少爺、少爺,您沒事吧?”侍從見他神色不對,趕忙上前確認。
禪院直哉:“……”
“別廢話,我沒事,趕緊從這里出去。” 他揮開了侍從的手,說著,“你也別做多余的事。”
禪院直哉的目光宛如一條陰冷的蛇,纏在侍從身上。
被注視著的時候,頭皮發麻,打了個寒顫,侍從連忙點頭應是。
·
另一邊。
灰原雄一行人經過一路的奔波,已經抵達了第二關,也就是需要三選一的神秘洞窟。與上一關有所不同的是,洞窟前放著一個箱子。
灰原雄擦了擦臉上蹭上的灰,看到之后,脫口而出道:“看起來,好像寶箱啊?”
“什么寶箱?”
灰原雄興奮道:“就是今年新出的地下城游戲,包括格斗、迷宮和探索等元素,超好玩的!”
“其實剛才我就想說,夜蛾校長為我們設置的這個迷宮,是不是參考了那個游戲來著?”
桐原司默默移開目光。
——這確實是從游戲里來的靈感。
誰叫五條悟那家伙實在沉迷,也拉著他玩了兩把。
現學現賣,咳。
七海建人:“如果確實有參考的話……”
灰原雄接話:“寶箱里或許會有道具!要不我們,打開看看?”
三人對視一眼,沒有異議。
為了防止是陷阱,灰原雄還是由七海建人掩護,滿臉警惕著打開了木箱。
“砰!”
木箱的蓋被挑開,無事發生。
灰原雄湊了上去。
【你好——】
“啊啊啊啊啊!”
灰原雄猛地后退好幾步,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哈哈哈真是嚇到我了!”
他趕忙和其余兩人解釋道:“不是怪物,就是個咒骸,長得有點抽象。”
桐原司跟在七海建人身后,上前兩步,探頭一看——
只見一只眼神呆滯,眼白偏多,整體看上去尤其睿智的狼外婆躺在里面。
【請幫幫我、請幫幫我——】
【我的女兒去森林摘草藥,被邪惡的木偶巫師抓走了,好心人,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會付給你報酬的。】
桐原司:“您想讓我們做什么?”
【巫師喜歡祭祀品,如果你們當中有人愿意扮演祭品的話,我會為你們在三條道路中指明正確的那一條。】
七海建人:“沒有祭品,你就不指路?”
他雖然沒怎么玩過游戲,但也聽說過有些游戲需要強制玩家符合條件,才能推劇情。
如果不按照劇情走……
【也指啊。】
【走中間最好。】
灰原雄:?
七海建人:?
灰原雄忍無可忍:“你不會是指了錯的路,故意蒙騙我們的吧?”
狼外婆似乎是在為自己解釋:【絕對不會,請相信我。】
【左邊那條需要繞路,需要越過沼澤,如果不會飛,請慎重選擇;
中間那條最近,沿路有道具碎片,你們收集完整了拿回來,我會給你們咒具;
最右邊那條,埋伏著一級咒靈,想挑戰自我的可以選擇。】
七海建人:“……”
不是,他想不明白!
明目張膽地告知,明顯的惡趣味,這不是更怪了嗎?
難道高專的目的就在這?
七海建人在思考。
灰原雄也撓頭:“要不,就走中間,七海,桐原,你們覺得怎樣?”
現在也只能賭一把了。
畢竟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請稍等,”桐原司打了個手勢,在寶箱面前蹲下,凝視了兩秒狼外婆,然后就把它從寶箱里拿了出來。
扔了出去。
灰原雄震驚:“桐原同學?!”
桐原司將寶箱放倒,倒出一堆咒具,微笑道:“要選一柄嗎?”
灰原雄:?!
·
等三人找了中間那條路走了一小段后,灰原雄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桐原同學,你怎么知道寶箱里面有咒具?”
桐原司溫柔道:“因為,咒骸不可能現場給我們制作咒具吧,所以咒具肯定放在了它身邊才是。”
灰原雄:“!”
確實。
剛才他們是被狼外婆的邏輯繞進去了,沒有想到這一種。
灰原雄感覺鉆了邏輯上的空子,新世界的大門頓時打開。
他們走了一段時間之后,就看到了亮光,將來是要到這條路的盡頭了,七海建人和灰原雄都輕吸一口氣。
下來肯定是要打怪。
就是那個【邪惡的木偶巫師】。
光亮就在眼前。
一行人謹慎踏出了腳。
但出乎意料的是,前還是三個洞窟,和之前那一關沒什么兩樣。
灰原雄“唉”了一聲:“怎么回事?”
七海建人瞇了瞇眼:“繼續走,還是走中間。”
“好!”
接下來,三人足足選擇了十余次,全部都是中間的洞窟。
眼前的影像一直沒有改變,七海建人卻沒有慌,一直帶著兩人勻速奔跑。
霎時,眼前的白光一閃——
【吼——】
終于,他們眼前的是一只足有百米高的“夜蛾”木偶,穿著深色的制服,戴著墨鏡。
從鼻子里哼一聲,周身就會散發出火焰,他控制著許多傀儡,百米木偶頭頂上還有個指示牌,箭頭指著下方,還寫著幾個字。
還大寫加粗了:
【↓邪惡的木偶巫師↓】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任誰看了第一眼,就能將它和某個人對號入座。
·
“噗——”
夜蛾正道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他一邊咳嗽,一邊想,桐原這個壞心眼的小破孩,又在搞什么!?
第090章 第 90 章
“夜蛾, 這——你也不知道?”長谷老師從夜蛾的反應里,發現了盲點。
“老師,給!”庵歌姬連忙從袖口里抽出干凈的紙巾遞過去。
還在的夜蛾正道接過,道了聲謝, 擦了擦嘴角的水漬。
夜蛾調整了一下, 開口說道:“這事, 之前桐原老師,有跟我提過一嘴。”
雖然是提過, 但誰都能看出來——
如今這場面,和夜蛾正道想象的, 還是大概、稍微, 也許有幾分出入。
夜蛾正道無奈一笑,說道:“桐原他雖結界術天賦卓越, 但畢竟年紀小,愛玩是天性,往后也麻煩大家多照顧他。”
長谷老師朗笑出聲:“看出來了!”
先前,他們對桐原司也只是聞其名,未見其人。
可經此一事, 倒是對這個過分年輕的結界術師有了更真實的了解。
雖然被叫做老師, 可實際上, 還是個貪玩、狡黠,鬼點子多的少年。
就見他在迷宮中的那些捉弄人玩兒似的布置,也不禁讓人笑出聲。
“不過,夜蛾,桐原老師是有無窮的咒力嗎?”
旁邊的某位老師伸出手, 指了指他們面前的光幕,道:“這個迷宮里, 學生們走過去的,預估有幾十個場景。”
這是個很恐怖的數字。
而且學生們在這座地下城迷宮里,已經耗費了一個多小時。
新生們大多時間還在跑動,預估一下距離,絕對超過萬米。
也就是說,整個迷宮的面積,比高專坐擁著的這座山頭還大。
夜蛾正道也就笑笑,默認了這個說法。
·
最終boss關卡。
見到百米木偶的那一瞬間,灰原雄脫口而出:“夜蛾校長?!”
“等等,他為什么不攻擊我們?”
明明他們抵達了這里,對方卻沒有發起攻擊。
灰原雄繞了一圈,傀儡巨人還是沒反應,不禁思索道:“難道,還有什么觸發條件嗎?”
這個龐然大物,灰原雄用長棍咒具,打上去,打了個空。
保持著攻擊動作的灰原雄一愣,立刻扭轉腳步,將力卸掉。
“?!”
沒打中?怎么可能,好奇怪!
灰原雄喊道:“七海,快過來看!”
“夜蛾、不對,最終boss就在這,我卻打不中?怎么可能呢!”
七海建人已經看到了,他一言不發,只抽出自帶的那把鈍刀,調動咒力,向著傀儡劈下!
“——”
破空之聲。
七海建人的術式是十劃咒法,「瓦落瓦落」,不管對手是誰,都可以強制性的在敵人身上制造三七分的弱點。
而面前的傀儡巨人,就是他設定的敵人。
十等分的線條一閃而過,七海建人的鈍刀也準確地擊打在三七分的點位上。
——只要擊中「點」,就能夠觸發「暴擊」。
即便敵人比七海建人強,也能擊中。
但,他的攻擊依舊落空了,不僅是這一擊,接連幾次攻擊,也仿佛打中了空氣。
空間有一瞬間的扭曲,就讓七海建人的鈍刀落空。
他們,攻擊不到他。
灰原雄眨了眨眼:“難道要所有人都到這,才會觸發攻擊嗎?”
他扭過身:“那咱只能等了?”
七海建人點頭:“先等。”
得等多久?
這一等,就是半小時。
這里周圍一圈,都是黑黢黢的數十個洞窟,圍了起來,似乎隨時都會有人從中間沖出來,但始終沒有人找來。
灰原雄等得都有些餓了,他也才十幾歲,正是胃口大的時候。
“咕——”
胃里一聲咕嚕,灰原雄摸著肚子,安慰性地拍了拍。
他靠在墻上,抬頭打量著眼前這個大怪物——
不得不說,它的既視感太強了,它身邊的丑萌傀儡們,也讓灰原雄有點出戲。
在入學前,他是見過夜蛾正道的,也知道校長的術式和傀儡有關。
因此,這個形象的既視感過分強烈,立刻就能讓人聯想到正主。
左右還沒打起來,灰原雄就拉著桐原司,小聲分享著自己的感想:“夜蛾校長其實很厲害,心靈手巧。”
“為什么這么說?”
灰原雄嘿嘿一笑:“我有個妹妹,叫我試過做羊毛氈,結果我把手指都戳破了,戳不圓一個頭。”
“能做好這么大的玩偶的夜蛾校長,真的很厲害。”
桐原司竭力壓抑嘴角。
他撩起眼,朝虛空中的某處看去。
那只墨綠般的眼,如蜻蜓點水般的,輕輕眨了眨。
——夜蛾老師,聽到沒,有人在夸你哦?
“唉,其他同學都被困住了嗎?還是沒有人過來。”
灰原雄靈光一閃:“要不折返?”
回去能找到人也好,總不能一直在這里熬著。
灰原雄起身,打算回頭看看,驀然,七海建人開口:
“桐原同學。”
“我在。”
七海建人走過來,在盤膝坐下的桐原司面前蹲下,望著他:“有個問題,想和你確認。”
“希望你能如實告知。”
不明所以的灰原:“怎么啦?”
桐原司垂下眼:“什么問題?”
“你是什么時候來高專報到的,宿舍、食堂,這些新生齊聚的場所,我并未留意到桐原同學的存在。”
桐原司微笑道:“我一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或許是錯過了。”
“新生們會交換八卦。”七海建人開口:“起初,為難你的禪院直哉,就是新生當中的名人,基本上都知道。”
“而你,外表優越,又戴著眼罩,這樣明顯的外貌特征,怎會無人留意。”
桐原司:“七海同學,是在懷疑我?”
“是。”
……
桐原司輕笑,看著他:“也許我只是晚來幾天報道,所以沒人認識呢?七海同學,疑罪從無,聽說過這句話嗎?”
灰原雄有點懵,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但本能地擋在兩人中間。
“怎么了、怎么了?”
他看看這個。
“七海?”
他看看另一個。
“桐原?”
七海建人張口,低沉特殊的嗓音響起:“我們選擇了十三次洞窟,按照速度來算,至少跑了六千米。”
“加上之前的路程,沒有方位上的明顯改變,預估我們至少跑過萬米,早已出了高專的范圍,這是不可能的。”
桐原司沉默不語。
七海建人繼續說道:“那十三次洞窟,有十次,是一模一樣的。”
灰原雄一怔:“一模一樣?”
七海建人說:“同樣的通道,就像搭建積木一樣,被一次又一次地擺在我們的面前,讓我們重復選擇。”
“【迷宮】。”
七海建人的視線落在桐原司身上:“夜蛾校長說過,這里是迷宮。”
他現在明白了。
之所以稱之為迷宮,是因為它的路線隨時都可以變化,沒有固定的路途,而通往終點的路,全由人控制。
學校為了這場測試,花了大手筆,既是咒骸,又是咒具,再是咒靈,沒道理會不讓他們戰斗,只把他們困在這。
“所以,我在想——”
說著,七海建人再次彎腰。
因為混血的緣故,七海建人身量很高,要比桐原司要稍微高一些,此刻,他微微垂頭。
“或許和你有關。”
桐原司歪頭:“只憑這些,就懷疑我?”
七海建人:“是,猜測而已。我在想,為什我們到了這里,為什么‘它’不攻擊?”
“或許是,因為我們的考驗還沒結束。”
而那一道考驗,就和眼前之人有關。
桐原司:“七海同學,你知道嗎?無端的猜忌會讓人厭煩。”
七海建人沒有動搖:“我只是希望,桐原同學能給我一個答案。”
略顯緊張的氛圍下,灰原雄張了張口:“……”
“答案?”
被他注視著的桐原司,撐著手臂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沾染的灰塵,低聲說道:“七海同學——”
短暫的停頓。
灰原雄的心都提了起來。
霎時,桐原司笑得燦爛:“恭喜你,猜對啦。”
與先前的靦腆寡言,判若兩人。
灰原雄:!
桐原司垂下頭,左手握著右手的手腕,輕扭了扭:“迷宮的通道各不相同,選擇不同的路,就會遇到不同的支線。”
七海建人說:“你是誰?”
“桐原,桐原司。”
“你是誰?”
“……”
桐原司身為執棋者,棋盤上,有【狼外婆】,還有【火箭浣熊】、【獨角松鶴】等咒骸,布置任務的NPC;
也有【黑寡婦】、【溺女】、【玉面狐貍】等咒靈;
更有無數的陷阱、道具碎片。
新生們在迷宮當中闖關,也如同勇士在地下城冒險。
這座充斥著咒骸、咒靈,咒具的迷宮,是一場為新生們準備的游戲場。
忽得,桐原司開口道:“七海同學,灰原同學,我很喜歡你們哦。”
灰原雄被這突然改變的話題弄得一懵,又有點羞澀:“啊,什么?”
現在說這個是不是……
余光中,似乎有什么黑影,眨眼間朝他就飛了過來!
灰原雄本能地揚起長棍,險而又險地抵擋住了襲來的細長黑影。
兵器碰撞聲響起,讓人牙酸。
尖銳的刀鋒擦過棍身,幾乎要摩擦出一陣火光來。
灰原雄咬牙,好大的力道!
“刺啦——”
細長黑影擦著灰原雄的身體飛出去,深插在墻面上,那聲音清脆。
他定睛一看,是一柄短劍。
灰原雄豁然回身,去看桐原司——
黑發少年正握著另一柄短劍,勻稱纖細的手指搭在那漆黑的劍柄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臉上帶著微笑,可動作卻又是另一回事。
桐原司一個旋身,整個人騰空飛起。
不知道什么時候,那柄短劍也被他扔到半空中,腳尖順勢一踢,正中劍柄。
短劍朝著七海建人的方向襲去。
七海建人沒有發動術式,而是直接將鈍刀劈下。
“——”
那是震動耳膜的碰撞聲。
七海建人一言不發,只繃緊了下頜,大步奔跑,向桐原司奔去。
轉瞬之間就到了他眼前。
七海建人眼中,那如同直尺標注的十等分,再次出現在眼前,十劃咒法,發動!
然而,出乎預料的是,
桐原司根本沒有反抗!
七海建人瞳孔中的倒影——他就那樣微笑著,坦然得不能再坦然,仿佛并不留意目標是自己胸膛的那一把鈍刀。
那雙含笑的眼里,也同樣倒映著他的輪廓。
如果不反抗,那將是重傷。
七海建人心臟重重一跳,術式一旦發出,基本上沒有撤回的可能。
但他沒有動搖。
七海建人握緊鈍刀。
眼神堅定,咒力凝聚,蘊含著術式的劈砍,朝著桐原司的胸膛而去!
“——”
風聲猶在耳邊,兩人迅速貼近,距離不過兩米。
這時,七海建人聽到了桐原司的聲音,很輕,也很清晰,像一片羽毛:“……剛才那句話,不是假話哦。”
什么?
下一刻,在鈍刀即將擊中桐原司的那瞬間,眼前的人影虛幻了一瞬間,怦然融散。
無數熒光從他的位置飄散,而原本的人卻不見蹤影。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
灰原雄:“七海,你看那?!”
七海建人轉頭,在“夜蛾”傀儡肩頭,捕捉到了那個身影,對上了那只墨綠色的眼眸。
揚起的風拂過臉頰,吹著他的黑色發絲,落在肩膀上、眼罩上。
遮擋另一只眼睛的障礙物倏然掉落,露出另一只眼睛。
七海建人看到了,仿若在陽光下折射的,如同彩虹般剔透的顏色,也像海風吹過,水面翻涌而起的那點光瀾。
很細碎的光,也很耀眼。
只見他伸出雙手,仿若在擰動一個看不見的魔方——
轟隆!轟隆!
桐原司身后,沒有動靜的“夜蛾”傀儡開始動了,它站了起來,周圍的咒骸也從沉寂當中蘇醒。
七海他們所處的空間開始扭轉,天空變得半透明,能夠清晰地看到,周邊鏈接的其他空間。
它們旋轉、繞動。
如同在星羅棋布的棋局之上,畫出無數條交叉來路,猶如未來的無限可能。
它們就像魔方一樣,被組裝起來,縮小到極致。
七海和灰原的周邊景物,都變化得極快,仿佛在不同空間內輪換。
空間內的學生們有的在甬道中狂奔;
有的正與咒靈酣戰;
還有的,和攜帶咒具的咒骸對打;
也有人和七海建人之前一樣,找到了“夜蛾”傀儡,卻無法進行下一步,只能等待。
隨著空間的移動,爆裂的咒力能量從其中逸散出來。
七海建人與空間之內的人對上了眼神,他當機立斷,喊道:“跳過來——!”
“這么高!?”脆皮社畜發出退縮的叫聲。
“別廢話,我帶你!”
說話的是個身材魁梧的少年,說完,也不給人反應時間,就把社畜往胳肢窩里一夾,抬腳一躍,兩人朝下墜落。
他們身后,是就只差兩厘米,就將他們穿透的【黑寡婦】的蛛腿。
社畜還沒松口氣,往后瞟了一眼,眼睛一瞪:“不對啊,它怎么跟著跳下來了?!”
不只是咒靈,還有咒骸,和同處一片空間的學生們。
他們降落在地面,都看到了這里占據著半邊天地的傀儡巨人,有人出聲道:“是要打最終boss了嗎?!”
灰原雄看去,原本該站在傀儡肩頭的人已經不見了。
·
“夜蛾”木偶僵硬著,發出如同卡頓般的“咔”、“咔”聲。
腹部亮起了一團紅色,逐漸向四肢蔓延。
它的頭頂也出現了一道血條,沒有具體數值,卻散發著血很厚的氣息。
七海建人:“大家,一起!”
十劃咒法再次發威!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砍在傀儡身上。
血條即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
就在這時,一條堪比公交粗度的手臂,揚起一陣風,朝向七海打過來。
“拉住我!”
下一秒,七海建人被帶著飛了起來,碩大的紅氣球迅速帶著兩人飄遠。
接替七海建人的主攻的,是其他學生。
“快!”
“快!”
“快!”
隨著異口同聲的喊聲,幾道遠程攻擊類的術式立刻醞釀,不同顏色的咒力朝著“巫師”木偶前仆后繼。
近戰更強的緊隨其后。
七海建人則是再次如一道離弦之箭,雙腿邁開,重新進入戰場。
他穿梭在如密雨般的咒力攻擊當中,手中緊握著的鈍刀不停揮舞。
每一擊都將撲上來的傀儡斬落。
周邊還有與他同樣揮舞武器的年輕咒術師,他們在共同戰斗,為了同一個目標,同一個敵人。
鮮紅的血條在以勻速減少。
甩脫了傀儡追蹤的灰原雄大步往前踏,連同其它同伴,將武器狠狠砸在了“巫師”閃著光的腹部核心。
【十劃咒法——】
十等分的線條再現!
“砰!”
傀儡頭頂,最后一絲血條歸于零。
嗡——
世界寂靜。
似乎有一瞬間的凝固。
七海建人沒有停止,而是干脆利落地補了一刀。
木偶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這個龐然大物終于停歇了,它垂下頭,再沒有任何動靜。
“……”
“……”
他們擊敗了最終boss!
新生們喘著氣,每個人都有些狼狽,臉上卻洋溢著十足的雀躍。
他們,贏了?!
他們,贏了!
再沒什么詞匯能夠形容他們此刻的狂喜,體內涌出來的情緒瞬間席卷全身。
一場汗水淋漓的戰斗;
一次出于預料的入學測試;
一次對自我的審視,與肯定。
這是無與倫比的酣暢與快樂!
【叮咚!
“恭喜各位勇者通關,恭喜各位勇者通關,恭喜各位勇者通關——”】
一共通報了三聲。
“噗,還真有意思!”
“夜蛾校長是故意的嗎?”
他們的談論聲還沒落下,本該匍匐在地的“夜蛾”木偶,卻再次行動了起來。
見到這種狀況,眾人身體緊繃,皆是一驚,怎么回事?!
在他們的心又再次提起來了的時候,木偶張開雙手,舉起雙手,五顏六色的緞帶從周邊各處噴出來,飄然落下。
像極了像素蜘蛛紙牌通關后,才會觸發的恭喜特效。
砰——!
砰——!
砰——!
這個迷宮便開始如潮水勇退般崩塌,仿佛一只無形的大手,將遮蔽天空的幕布全部扯下。
陰沉幽暗的地下城被那只手揉捏成一團,攥緊,又潰然崩散。
取而代之的,是漫天星點如煙,將新生包圍。
繚繞、簇擁,飛舞。
眼前的是澄澈的天空、橘紅與烈焰糾纏的余暉,還有帶著一絲涼意的初夏晚風。
與此同時,淺紅色的反轉咒力,如絲縷滲透入學生們的身體。
七海建人喘息著,余光中看到了一個人走過來,緊接著,聲音從頭頂傳來:“重新認識一下吧,七海同學,灰原同學。”
七海建人抬頭。
“桐原司,高專的老師。”桐原司面帶微笑,向七海建人伸出手。
灰原雄:“啊?!”
……
一秒之后,一只青筋突起,膚色偏白的大手,放在了桐原司的手心。
桐原司順勢用力,將維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的七海建人拉了起來。
然后,桐原司起身,轉過身,視線落在臺階下的新生身上,璀璨一笑。
“歡迎各位,來到咒術高專,來到這個光怪陸離的咒術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