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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1章 第二十一章

    “——我要和你絕交!!”

    白木優(yōu)生愣住。

    一時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啊、絕……絕交嗎?

    前輩是…不想再給他托球的意思嗎?

    他張了張口, 想說些什么。

    但面前的金發(fā)前輩全然一副推拒的模樣,別過臉去,不讓他看到面上表情, 語氣是強烈不滿,帶著生氣情緒,直沖面門而來,

    “你也不用再費盡心思解釋了!我絕對不會再聽的!”

    “……這、這樣啊。”

    白木優(yōu)生低低道,小聲地應(yīng)了。

    宮侑雖然別過臉去, 但余光卻沒有別過去, 隱蔽地瞥著。

    灰發(fā)少年面上似乎沒什么表情,也沒有如他所猜測的那樣會直接原地哭出來。

    他只站在那兒,似乎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

    ——看起來更加令人生氣了!

    宮侑皺眉。

    平常稍微對他說點重話什么的就蛋花眼望過來, 現(xiàn)在都這樣了居然還沒有,怎么看都像是被戳中心事。

    所以, 果然就是那個那個吧!

    廣撒網(wǎng)多捕魚什么的、即使有部分漏掉了、但因為有其他的備選項,所以在容錯率范圍之內(nèi)。

    宮侑越想, 越把自己氣得要死。

    “你這家伙——不解釋嗎?!”宮侑折騰來折騰去,又不像正常絕交那樣、放完狠話就走。

    都已經(jīng)炸毛成狐貍球了還腳底生根般硬生生扎在那兒, 抱臂氣沖沖朝人開口。

    擺出這么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難道以為他就會心軟了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白木優(yōu)生愣怔了下,他已經(jīng)做好面前的前輩不再搭理他的準備,畢竟是他太過于冒昧了。

    他很愧疚,辜負了前輩的好意。

    像前輩這么厲害的二傳手, 愿意給他托球本來就很天方夜譚。

    如果可以的話……他會等相處一兩年后再認真地向前輩再次提出傳球申請的。

    而且、剛剛前輩也說了,不會再聽他的任何解釋。

    宮侑哼聲, 在他面前的人蹭了蹭臉頰,小聲道, “那個、現(xiàn)在說什么解釋的話…感覺前輩會更加生氣。”

    “所以無論說什么,都是火上澆油的程度。”

    “是我的問題,前輩請不要生氣,比起我這種人……前輩更加重要,我會不再出現(xiàn)在前輩的視線范圍中的。”他抿了抿唇,還是道了句,

    “抱歉。”

    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白木優(yōu)生接受了自己過于失禮的結(jié)果。

    只要還有時間,他會慢慢道歉。

    現(xiàn)在只希望前輩還能再給他機會,不要一下子就將他打入黑名單……

    他抬眼,對上一雙滿滿充斥大寫問號的眼睛。

    嗯…嗯?

    白木優(yōu)生誠懇又認真,是發(fā)自內(nèi)心覺得自己過分了。

    所以、現(xiàn)狀就演變成了,宮侑莫名開始覺得,現(xiàn)在這里只有他自己在無理取鬧一樣。

    ——不是、為什么會這樣啊??

    明明是這個家伙自顧自地向他說了那種話,到手了又不珍惜,還在外面有什么其他的二傳!

    現(xiàn)在被戳破了還擺出一副‘我知道錯了所以請不要生氣,我會主動離開的’的糟糕態(tài)度。

    這種極致憤怒中的一拳最后只砸在一團輕飄飄棉花上的觸感——好惡心!

    宮侑深呼吸,感覺自己血壓都要高了。

    他咬緊牙關(guān),硬逼出聲音,“所以、你現(xiàn)在,就是要自己抽身了事了嗎?!”

    微妙地捕捉到哪里不對勁。

    前輩的話……聽起來,總感覺怪怪的。

    似乎意有所指。

    但是當下他難以明晰。

    心底懷著愧疚,白木優(yōu)生真心道,“沒有的、前輩,我很抱歉,如果需要我贖罪的話我都會去做的。”

    宮侑直勾勾盯著他。

    陷在這股視線中,他不自覺偏了下頭,隨即又覺得自己不該躲閃,轉(zhuǎn)過頭來補充道,

    “只要前輩能感覺好一點的話就……”

    “……哈。”

    宮侑就這么笑了聲,打斷了他的話。

    他雖然在笑,但毫無笑意,金色一點眼瞳直盯著。

    “我還以為——你要逃跑了呢。”

    又是那種輕飄飄黏糊糊的語氣,白木優(yōu)生在他出聲的那一秒就意識到此刻宮侑的心情絕不算好。

    或許說是十分糟糕也不為過。

    “做了這么過分的事就給出這么一句簡簡單單的道歉,難道你以為你是金子嗎,誰都把你當成寶啊?”

    白木優(yōu)生緩緩垂下眼。

    他沒有說話,但肉眼可見的,長長的耳朵已經(jīng)耷拉下來了。

    儼然是一副被欺負慘了的可憐垂耳兔模樣。

    此刻說話諷刺他的是宮侑,話說出來又后悔的還是宮侑。

    呃啊啊啊——!

    擺出這種表情給誰看,難道有誰這么看了就會心軟嗎?!

    “抱歉…不會的。”白木優(yōu)生的聲音很輕很低,有些干澀。

    他從不會將自己看得太重要。

    ……無論在誰那里。

    宮侑煩躁皺眉,剩下更過分的話完全說不出口,不得不咽回去。

    他自我安慰著,這是給犯了大錯的不省心后輩一個機會。

    畢竟他是個絕世好前輩,所以就算被始亂終棄了——也完全能保持住風度。

    可惡!

    越想越氣了。

    他難道是什么配菜嗎,主食都混不上。

    到底是什么樣的雜魚二傳能比他更能占據(jù)這家伙的心啊!!

    “總之——不會這么容易就結(jié)束的。”宮侑抱臂、冷聲道。

    白木優(yōu)生自然聽從他的。

    堪稱是百依百順、十分聽話。

    “我知道的,前輩。”灰發(fā)少年輕聲道著,“我會贖罪的。”

    還好、還好,還有機會。

    并不是全然討厭的情緒。

    某種程度上,他對人的細微情感捕捉得十分精準。

    譬如此刻,他充分意識到了。

    即使狠話放得再多,但面前的宮侑,對他,仍舊是寬容留有余地的。

    侑前輩……真的是個好人啊。

    白木優(yōu)生心底感嘆道。

    嗯…更愧疚了。

    “……”

    另一邊的宮侑死死摁捺住心底焦躁情緒。

    太糟糕了這家伙,這個時候擺出這幅模樣給誰看。

    以為現(xiàn)在表現(xiàn)得乖一點、聽話一點,就能回到先前那種友善和睦的前后輩相處狀態(tài)嗎?

    別做夢了——!

    宮侑惡狠狠,“從現(xiàn)在起,隨叫隨到,讓你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知道了嗎?!”

    白木優(yōu)生點頭,“是、我知道了。”

    宮侑沒好氣,“別指望我會友善對你,像你這樣糟糕的后輩絕對要好好懲治一下才對!”

    白木優(yōu)生小心翼翼應(yīng)聲,“抱歉……”

    他猶豫了下,視線游移著,似乎有什么想說的。

    宮侑自然看見了。

    他冷哼一聲,撇過臉,狀似不耐開口,“說!有什么要說的就說!我才不是那種不接受任何意見的人。”

    聞言,白木優(yōu)生緩了口氣。

    他看著宮侑,認真地開口,“那…我要離開前輩的視線范圍嗎?”

    “——啥?”

    白木優(yōu)生支吾解釋,“會擔心……前輩不想看到我,這樣。”

    畢竟從宮侑的話中得知,他好像不太想那么看著他。

    所以…在前輩主動提出前,要不他還是稍微自覺一點吧……

    白木優(yōu)生不太確定地想。

    宮侑沉默,轉(zhuǎn)而暴怒,“你是什么家養(yǎng)小精靈嗎!!”

    他喋喋不休,越說越生氣,“看不見你我還怎么使喚你做事啊!?真是的、不準離開我的視線范圍一步、半步都不行!聽見了沒!”

    白木優(yōu)生僵住。

    欸、欸?

    他不用離開的嗎?

    宮侑看他面上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底冒出一絲荒謬中還帶著點無奈。

    “快說話啊你!”

    白木優(yōu)生頓時應(yīng)聲,“是、是!”

    “真是的……完全就是個笨蛋。”宮侑嘀嘀咕咕,才上頭的怒氣被他這一打岔,基本散得差不多了。

    “那、那個……”

    白木優(yōu)生試探著,牽到了一點狐貍的尾巴。

    軟乎乎的,尾巴尖尖微微翹著,似乎就是專門在等他去牽。

    宮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依舊沒有好臉色,“要說什么快點說啦!我現(xiàn)在可是在生氣啊。”

    “!”

    白木優(yōu)生當即醒神,小心翼翼道,“那……托球還…”

    雖然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錯,想再讓宮侑給他托球無異于天方夜譚。

    但是如果有那么一點點幾率的話,他還是想稍微努力爭取那么一下的。

    說不定…說不定呢?

    “不、可、能!”

    “啊…這、這樣啊。”白木優(yōu)生小小聲道。

    果然,前輩是沒那么輕易就能原諒他的。

    但還是會感到可惜……好不容易拜托前輩愿意給他托球了。

    有點難過。

    灰兔子蔫耷,頭頂耳朵垂下,眼見著就是一蹶不振的模樣。

    雖然沒有蛋花眼,但也差不多了。

    周身氣場灰蒙蒙的,如果不是人來人往,宮侑實在懷疑這家伙就會這么直接鉆到角落里藏起來長蘑菇。

    ——這個時候裝可憐有什么用!

    不是在外面有二傳嗎,不是有什么其他選項嗎,他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瞥了一眼,瞥了兩眼。

    白木優(yōu)生慢慢嘆了口氣,看來果然需要好好和前輩相處,相處那么一段時間,才能再次得到傳球的機會。

    只能更努力了。

    他嘆氣,旁邊埋伏起來的尖尖狐貍耳朵一顫。

    裝作不在意地瞥了第三眼。

    好像真的在傷心。

    不像假的。

    ——難道真的?

    “咳、”宮侑咳了聲。

    白木優(yōu)生心里還在思考接下來該如何做才能挽回面前的人。

    眼見著他沒應(yīng)聲,宮侑又重重咳了聲,“咳咳!”

    白木優(yōu)生耳朵微動。

    侑前輩……是嗓子不舒服嗎?

    “我——想了想,”宮侑單手插著腰,瞥著面前后輩,

    “畢竟是一個隊的,不托球的話也說不過去。”

    白木優(yōu)生意識到什么,眼底緩緩亮起。

    宮侑不想讓他太高興,又不想讓他不高興。

    糾結(jié)了半晌,面上卻仍是一副老神神在在模樣,

    “比賽托球也就算了,至于單獨托球嘛——”

    白木優(yōu)生屏住呼吸。

    宮侑賣著關(guān)子,眼見著他是很吃這一套。

    哼了聲,狐貍甩了甩尾巴,“那就看你表現(xiàn)了!”

    “好、好的!”

    表現(xiàn)得好壞到時候還不是由他來決定。

    表現(xiàn)好也是不好,表現(xiàn)不好也是不好。

    宮侑瞥著兔子后輩,心底嘀嘀咕咕。

    總之、才沒那么容易讓這家伙過嘞。

    ……

    “我要特級布丁!”

    “好的!”

    “不是這個味道啦,算了這個味道也還行……”

    “抱、抱歉…”

    “值日我不要一個人做!”

    “那、那我來和前輩一起!”

    以上對話發(fā)生在稻荷崎排球部第一體育館,

    這幾日幾乎日日都在上映。

    旁側(cè)、第一現(xiàn)場圍觀群眾,

    “我說……那兩個人,是發(fā)生什么了嗎?”

    “…不知道。”

    宮治抓了抓頭發(fā),視線默默落在跟前跟后的灰發(fā)少年身上,又轉(zhuǎn)到旁側(cè)光明正大在偷懶的自家兄弟臉上。

    “阿侑怎么開始壓榨起了后輩,這樣真的沒關(guān)系嗎?”赤木路成有些看不懂場上形式,擔憂問道。

    “啊——那個,”尾白阿蘭回憶了下,“好像是‘關(guān)系很好的證明’來著。”

    “欸?”

    “就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路過的角名補充。

    “呃呃…這樣嗎……”

    讓白木優(yōu)生來說,的確是沒什么。

    跑腿什么的,他已經(jīng)做得很嫻熟了。

    而且、幫前輩買布丁和飯團都在飯點,基本順手捎帶就能完成。

    就算沒有買到想要的口味,也只是口頭上的抱怨,最后還是會全都吃完,并且連帶著他這個順路跑腿的也會有額外的點心。

    留下來一起幫忙值日的話,雖然在前輩們的面前,侑前輩總是擺出一副要讓他全做的模樣。

    實際上,等前輩們離開后,侑前輩就會蹭過來嘴里一邊念叨著什么‘我才不會讓你一個人出風頭呢’一邊把他趕去一邊,將剩下絕大部分值日做完。

    并說他‘勉勉強強表現(xiàn)過關(guān)’,可以托上那么一次球。

    所以,這么一周積累下來,白木優(yōu)生又攢到了一次周末休息日的額外訓練機會。

    果然、侑前輩是個好人啊。

    他打從心底地認定。

    當然,僅限于濾鏡濃厚的白木優(yōu)生。

    除他以外,用宮治的話說,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就是個死傲嬌。

    但一般這么說出口了,就會被戳中痛處的金毛狐貍?cè)蚰_踢。

    “答應(yīng)給那個笨蛋托球只是因為我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樣的雜魚二傳竟然敢越過我去!所以我要盯著他!”

    宮治:“哦。”

    他好像沒問原因吧。

    “我才不愿意給他托球嘞,和那個笨蛋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宮治:“哦。”

    度日如年,所以天黑才回家,沒毛病。

    “狂妄任性的家伙,一到扣球就變成那個樣子,一點都不懂得體貼不容易的二傳前輩,太可惡了,我絕對不要再理他了!”

    宮治:“哦。”

    今天不理他,明天再理他。

    碎碎念念抱怨著的宮侑忍了又忍,怒氣轉(zhuǎn)移,“阿治!你怎么只會說一句‘哦’,沒有其他話說了嗎!?”

    宮治:“……”

    不然呢,還想怎樣。

    當面吐槽嗎。

    他默默轉(zhuǎn)頭,將視線從電視上撕下,心平氣和,一針見血,

    “所以,這就是你在今天,休息日的周末,起大早又出去給白木托球的完結(jié)感想?”

    宮侑:“不然呢!”

    宮治此時此刻只想感慨一句這個笨蛋可真笨蛋。

    他嘆了口氣,視線微瞥,到底還是開口,

    “喂,豬,你不覺得你對白木太過于……”

    “啥?”

    宮侑從冰箱里翻出雞蛋布丁,看也不看直接挖了一勺。

    宮治眼尖,瞥到其上字跡。

    “……我說,那個是我的吧。”

    宮侑:“?”

    他翻過來看了眼,思考了下,伸出手擦掉上面的字,再抬頭,

    “這不是無主的嗎?!”

    宮治:“……”

    他緩了良久,終于無表情開口,“侑。”

    “——哈?”

    “我決定了,以后無論什么,都是你、活、該要受的。”

    宮治冷臉,屏蔽噪音。

    “喂喂說清楚點啊阿治!!”

    宮治不吭聲,宮侑追問了半天也沒得到答案。

    他正欲發(fā)作,手邊,手機“嘀嘀”一聲響。

    是特別設(shè)置的訊息提示音。

    當即注意力移轉(zhuǎn),宮侑看向跳轉(zhuǎn)出來的最新來訊。

    [From可惡的家伙:前輩、我已經(jīng)到家了!]

    [From可惡的家伙:今天辛苦前輩愿意抽時間陪我訓練,非常感謝……]

    [From可惡的家伙:能被前輩托球……很開心,真的。]

    備注為‘可惡的家伙’的賬戶狀態(tài)顯示正在輸入中。

    宮侑咬著布丁勺子,心底輕哼一聲。

    果然、沒有人在接受過他的傳球后能不為他著迷。

    現(xiàn)在知道回頭來找他,不去看那些亂七八糟的雜魚家伙了。

    不過、他可是沒那么好應(yīng)付的!

    摁捺蠢蠢欲動的情緒,宮侑十分高冷地動了下手指,只回了個“哦”。

    “嘀”地一聲,手機震動了下。

    白木優(yōu)生聞聲,去看放在一旁的手機。

    剛剛忘記退出了,狀態(tài)一直卡在那兒。

    映入眼中的就是一個簡潔明了的單字。

    [From侑前輩:哦。]

    ……真不愧是前輩的風格呢。

    感覺很帥氣又很酷什么的……

    想了想,白木優(yōu)生手指微動。

    “喂、你不去洗澡嗎?”

    宮治看完了節(jié)目錄播,回頭,就見坐在那兒動也不動、兩只手捧著手機直勾勾盯著的宮侑。

    又在搞什么…?

    “我不去,你要去你去!”

    真是的——白木那家伙究竟要輸入些什么啊,他都盯了十分鐘,狀態(tài)欄一直顯示在[正在輸入中],絲毫不帶變的。

    就算是要寫國文短文也寫完了吧!!

    宮侑眉頭皺緊,就這么直直盯著。

    宮治撓了撓頭,還想說些什么。

    突然、“嘀嘀”一聲。

    是新訊息進來的聲音。

    之前好像沒聽到過有使用這個提示音的人啊。

    宮治疑惑了下。

    而在他眼前,宮侑倏然躍起,動作矯健無比迅疾,沖到門口眼見著就要沖出去。

    宮治:?

    發(fā)生了什么。

    他叫道,“喂、你……”

    宮侑頭也不回,“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

    ……啊?

    宮治原地摸不著頭腦,宮侑卻是百米沖刺沖出家門。

    握緊的手掌,與亮屏的手機屏幕。

    其上,是一通已經(jīng)被接通的來電。

    來電的源頭是白木優(yōu)生,此刻他正拘謹無比望著桌上的手機。

    糟、糟了。

    編輯完短訊,結(jié)果卻在要發(fā)出去的前一刻不小心點錯了位置,變成了通話邀請。

    其實、只要當即取消邀請就好。

    但是對面似乎點的比他更快,等白木優(yōu)生手指落上去時,頁面已經(jīng)瞬間一跳,直接跳到了連通后的通話界面。

    他默默與通話界面上大寫加粗的[侑前輩]面面相覷。

    啊…現(xiàn)在再去掛斷的話,怎么想、絕對會被認為是故意整蠱,失禮的后輩的。

    雖然,不打一聲招呼就直接進行連線本來就很失禮了。

    無論怎么看都完全是死路啊……

    白木優(yōu)生雙手撐在桌面上,深深地在心底嘆了口氣。

    明明今天才稍微感覺前輩對他似乎好轉(zhuǎn)了那么一些,難道就要這么打水漂了嗎。

    “…晚上好,前輩。”

    失真的音色通過電磁波由聽筒傳出,輕又低、沙沙綿綿的,落在耳畔莫名帶來點癢意。

    最起碼,宮侑是這么覺得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么突然就要沖出門。

    明明只是一通來電,接不接都行。

    接了的話正常在家里聽就好,沒什么特別的。

    但是等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推門出去,站在了外面。

    “……”

    他卡了下,

    “晚上好。”

    或許是隔著手機的緣故,不像平常在排球部內(nèi)那般面對面說話。

    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只能通過聽筒傳來的聲音揣測、判斷另一端此刻的狀態(tài)與情緒。

    仿佛一切都被蒙上了層細紗,清透朦朧的。

    夜風、心跳、呼吸、林葉摩挲的聲音,全都清清楚楚傳遞至耳畔。

    距離過近、幾乎實打?qū)嵾@么相處著,能感知到對方的氣息。

    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前輩現(xiàn)在,是在外面嗎。”

    白木優(yōu)生猜測道,他聽見了環(huán)境的聲音。

    宮侑頓了下,“在外面……對,怎么了?”

    “沒有什么的,”白木優(yōu)生拿起手機,彎了下眼,“只是擔心前輩的通勤安全。”

    “有沒有安全到家…這樣。”

    這句話是在分別時、他對白木優(yōu)生說的。

    到家后要給他發(fā)個短訊。

    現(xiàn)在卻被反拿過來問他。

    “嗯…突然這么問的話,前輩會覺得我太啰嗦了嗎?”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請告訴我吧,可以嗎?”

    宮侑手掌握緊,捏著手機,

    什么可以不可以的,真的是……

    電話對面的人似是在笑,聲音也受影響,尾音上移,輕又低。

    以至于他莫名就很想去到手機另一端,去看看此刻在說話的人是不是真的在笑。

    還是施加了什么奇怪的魔法,居然能隔著手機都來影響他。

    居然讓他覺得…心臟仿佛被什么不安分的兔子蹦過。

    不受控地、跳得越來越快了。

    可惡,不要跳得那么快啊。

    那樣不就會被他聽見了嗎!

    第022章 第二十二章

    好奇怪。

    是他哪里做得不對嗎?

    白木優(yōu)生余光微動, 就能瞥到束時不時往他身上投來的視線。

    從今天進入第一體育館開始,就一直這么直勾勾盯過來。

    但是每當他循著視線轉(zhuǎn)頭望去,視線的主人就宛如受驚般猛地撤回。

    只能看到一個后腦殼。

    他默默盯著那個假裝鎮(zhèn)定, 看似在專心訓練、實際上根本沒有在做其他事的后腦殼盯了半晌,

    嗯……是侑前輩沒錯。

    難道是有什么話想和他說嗎?

    還是…有什么想讓他做的事?

    白木優(yōu)生有些走神。

    但現(xiàn)在正在訓練中,他不能立即就過去。

    抱歉、看起來得讓侑前輩再等他一會兒了。

    白木優(yōu)生不確定地想。

    但實際上,并沒有如他所想,在日常的訓練結(jié)束后就能像往常般立即去到宮侑身邊。

    發(fā)生了一些標注為[危]的突發(fā)事件。

    第一體育館,

    結(jié)束當日訓練后, 叫了集合。

    所有的部員都快速整隊,在隊伍最前面,是拿著名單的隊長北信介。

    新入部的一年級沒見過這種陣勢, 頗有些疑惑與不解。

    熱心些的二年級三年級前輩為后輩們解答,

    “只是月末的部員訓練重新分配啦, 放輕松放輕松,教練的微調(diào)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白木優(yōu)生不知為何, 心底生出點不妙的預(yù)感。

    應(yīng)該……沒事吧。

    “白木優(yōu)生,”

    拿著花名冊的北平靜開口, 很快念到了他的名字。

    站在倒數(shù)第二排, 他很快應(yīng)聲,“在的!”

    “訓練量調(diào)整,明天開始、去二館。”清晰男聲落地。

    ——欸、欸?

    白木優(yōu)生緩緩睜大眼睛。

    他、他嗎?

    頓在那兒,白木優(yōu)生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是他哪里做錯了什么, 所以才會……被調(diào)走嗎?

    合上名冊,北信介視線掃過眾人。

    他自然沒有錯過灰發(fā)少年面上的茫然。

    “只是臨時調(diào)整, 下個月會根據(jù)訓練情況重新分配,并不絕對, 以上。”

    宣布完所有需要調(diào)整的部員后,北沒多說什么,帶著名單去找教練述職。

    白木優(yōu)生呆呆站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做出什么表情。

    雖然、他初來乍到稻荷崎的時候,的確有想過……能接觸排球就很好了。

    在一館還是二館什么的,都沒有區(qū)別。

    哪怕?lián)烨蚨己茫槐蛔⒁獾骄托小?br />
    但是開學以來這一個月的相處,讓他逐漸適應(yīng)起一館的氛圍與這里的前輩們。

    與過往完全不同的輕松、自由、尊重的環(huán)境。

    他也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多,從一開始的撿球就好,逐漸到能接球就好……以至于演變成現(xiàn)在的,如果能上場就好了。

    果然、是因為太過貪心的緣故吧。

    白木優(yōu)生緩緩呼出口氣。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的。

    他努力在心底勸服自己。

    雖然被調(diào)去二館,但還是在稻荷崎排球部,只是場館上的區(qū)別,一墻之隔而已。

    其他時候……還是可以和一館的前輩們再會面的。

    “哈——??”

    “為什么要把那家伙調(diào)走啊!!”

    愣在原地的白木優(yōu)生當即回神。

    “——到底是為什么啊!!”

    “……”

    不消回頭去看,光是從抱怨的語氣與獨特音色就能判斷出是誰。

    “喂喂、阿侑,冷靜點……”

    “這怎么讓人冷靜啊!!”

    白木優(yōu)生回頭,就能看見炸毛的金毛狐貍不悅。

    見他望過來,對著人盯了半晌,宮侑更加生氣了。

    “阿蘭前輩你看!這家伙都要哭了,還把他調(diào)到二館去!北前輩和教練到底在想什么?”

    阿蘭撓頭,碼不準,“這……”

    抱臂的宮治視線劃過。

    “不是你調(diào)過去,太著急了吧。”

    宮侑一頓,支吾掩飾著說道,“我只是關(guān)心、關(guān)心!”

    他目標當即調(diào)轉(zhuǎn),立即鎖定呆呆站在那的灰發(fā)身影。

    “白木你多少也說點什么啊——!”

    被叫到名字,白木優(yōu)生立刻回神。

    他猶豫了下,張了張口。

    宮侑卻直接掐斷,“算了、你還是不要開口說話了。”

    白木優(yōu)生雖不解,但還是乖乖閉上嘴。

    既然侑前輩讓他不說,那他還是不開口比較好。

    看了半晌的赤木路成摸著下巴發(fā)問,“所以……阿侑,白木調(diào)去二館,以他的實力大概很快就能回來,你這么擔心——”

    “我沒有擔心!”金毛狐貍欲蓋彌彰。

    赤木路成從善如流,“好吧,不是擔心,那你這么替后輩在意,好反常啊。”

    宮侑哽住。

    白木優(yōu)生想解釋。

    他大概猜到了侑前輩反應(yīng)這么大的原因。

    因為之前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前輩‘隨叫隨到、不能離開視野范圍內(nèi)’。

    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現(xiàn)在相當于是宮侑的所有物。

    突然把他調(diào)到二館去,難免會給前輩帶來一些不方便之處。

    不僅離開了前輩的視線范圍,甚至連隨叫隨到的達成條件也無比困難。

    完全違背了與前輩之間的約定啊。

    白木優(yōu)生心底填滿了愧疚。

    “那是——那是因為!”

    宮侑支支吾吾半晌,最后煩躁大聲開口,“那家伙是我的奴隸啊!”

    ——嗯?

    等等、什么東西?

    直面這句話的赤木路成與尾白阿蘭面面相覷,其沖擊力不下于當面投下一個導(dǎo)彈。

    阿侑……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白木優(yōu)生對應(yīng)了下。

    如果前輩這么說的話,是對的。

    他的確是前輩的……

    “奴隸?”

    “對啊!”

    宮侑哼了聲,抱臂掩飾自己有些慌亂的情緒。

    雖然有些夸張了、但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只是稍微過了那么一點點。

    他在心底小小嘀咕著。

    隨叫隨到,以他為先,不準離開主人的視線范圍內(nèi),被壓榨、被奴役的,不就是奴隸嗎!

    完全沒有問題啊。

    宮治默默伸手捂臉,撇過頭去、不敢再看接下來的場面。

    與剛剛念出‘奴隸’同樣、聲色偏低的耳熟男聲響起,語氣疑惑,但說出口的話卻因語調(diào)平仄,更加傾向陳述與肯定,

    “阿侑,意思是,你在欺負后輩嗎。”

    宮侑:“!”

    不、不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宮侑卡頓,“呃、那個…北前輩,不是你想的那樣…”

    原本還十分囂張說著要狀告御前的狐貍此刻氣場全無,又慌張又緊張,平白無故就在不知何時刷新出來的狐貍隊長面前氣勢低了一頭。

    不知何時回來的北披著隊服外套,平靜看著他。

    赤木路成和尾白阿蘭來打圓場,試圖緩和一下嚴肅氛圍。

    “哈哈信介,不要這么嚴肅,阿侑的話怎么聽都是在開玩笑啦啊哈哈……”

    北只是側(cè)過臉,同樣靜靜盯著他們,

    “阿蘭,赤木,你們也一樣。”

    赤木路成/尾白阿蘭:“……”

    “抱歉!是我們管教不嚴!!”

    北轉(zhuǎn)過目光,視線落在有些緊張注視這里的灰發(fā)少年身上。

    “白木,不用緊張,過來吧。”

    “是…是。”

    其實他并沒有在緊張。

    只是在擔心侑前輩。

    “阿侑有在欺負你嗎。”北開門見山,并不曲折彎繞。

    白木優(yōu)生眼瞳睜大,當即否定,“沒有的!”

    倒不如說,前輩很照顧他才對。

    北平靜看了他會兒,確認后再次開口,“阿侑口中的‘奴隸’,你知情嗎。”

    “是的!”

    “這樣。”

    得到確切回答,北沒有再多說什么。

    他收回視線,重又落在緊張望著這的金毛狐貍身上。

    聞聲,宮侑緩出口氣。

    哼……勉強算是個知道好壞的笨蛋,也不枉他偶爾關(guān)心這家伙了。

    眼見危機解除,他又泛起了嘀咕。

    所以——到底為什么要把白木那個笨蛋調(diào)到二館去啊?!

    他表現(xiàn)得又沒有很差,配合之下也能扣球。

    訓練平常也很認真,晚上還會留下來加訓,打掃球館也是……明明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好。

    怎么看、調(diào)走他才是最不對勁的地方吧!

    糾結(jié)的金毛狐貍磨磨蹭蹭,蹭到大家長北的身邊,

    “北隊,究竟為什么要調(diào)整白木,怎么看他去二館都絕對是浪費了吧!”

    北:“是教練的指令。”

    “可是就算是教練的指令,多少也會有原因欸?北前輩,突然把這家伙扔到二館,好歹給個理由……不然他絕對會哭的!”

    宮侑討價還價,不依不撓。

    那個、其實他是可以接受的,還沒有到要哭的程度。

    白木優(yōu)生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面對的話,他可能會感覺到一點點失落與難過。

    但是現(xiàn)在,宮侑話里話外都是在為他開口。

    已經(jīng)完全沒有感到失落與難過的時間,整顆心臟都微微發(fā)著顫。

    他想,他本該是該感到一點不算開心的情緒。

    但現(xiàn)在,不會再有了。

    被前輩掛在嘴邊,被在意著的感覺……原來是這樣。

    好開心。

    北信介思考,視線掃過仍在等待一個答案的宮侑與一切聽從他人的白木。

    關(guān)心則亂啊。

    只能這樣了。

    “因為健康檢查。”北簡略道,“過重訓練產(chǎn)生負擔,調(diào)去二館,那里的訓練量更適合現(xiàn)在的他。”

    意料之外的答案給出。

    完全沒有想到的部分。

    宮侑緩緩敲出一個問號。

    居然是……身體負擔過重?

    “這、這樣?”

    “…欸、欸?”

    “不對,怎么連你也在疑惑啊?”宮侑驚詫。

    白木優(yōu)生遲疑,“抱、抱歉……”

    他也沒有想到……原來是這樣的理由。

    宮侑沉默,轉(zhuǎn)而抓狂,“現(xiàn)在是該說抱歉的時候嗎?!”

    “那、那我要……怎么做。”白木優(yōu)生有些慌亂,不知所措望著。

    “居然連自己的身體健康都掌控不好,還負擔過重,你這種笨蛋去二館待著算了!”宮侑嘴上不饒人。

    “啊、是…”白木優(yōu)生不敢違逆他。

    宮侑狠狠道,“去二館也不準再隨隨便便道歉了!”

    白木優(yōu)生:“好、好的……”

    場面一時有些雞飛狗跳。

    宮治、赤木路成、尾白阿蘭排排站,目睹著另一側(cè)正拎著兔子后輩的耳朵不住惡聲惡氣叮囑的金毛狐貍。

    幾乎恨不得在臨別前能把一切交代好的都交代了。

    如果可能,他們懷疑宮侑甚至會把自己也作為‘叮囑’的一部分,一起團吧團吧打包、直接空投進二館。

    想到這個可能性,眾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救命,

    明明只是換個球館……怎么看起來像要分隔異地了。

    就算是熱戀中的情侶,也沒他兩這么黏糊吧?!

    ……

    “白木!”

    “在的!”

    “外面的前輩是來找你的嗎?”

    “欸?”

    聞言,白木優(yōu)生蹭了下臉頰,疑惑第二體育館門口望去。

    果然,如提醒他的人所言,正站著道高挑身影,有一搭沒一搭向館內(nèi)看來。

    ……是侑前輩!

    肉眼可見的,他情緒上浮些許,“那個、我可以過去……”

    “去吧去吧,這邊交給我們,別太晚回就行!”

    “好的…十分感謝!”

    得到允許,白木優(yōu)生去到門口。

    遠遠地、宮侑就望見道熟悉身影過來,他調(diào)整好自己的姿勢,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靠墻抱臂,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沒有死角。

    等人到面前站定,他才裝作一副才看見的模樣,皺了皺眉,“怎么又是你出來交接啊。”

    白木優(yōu)生一愣。

    有點羞愧。

    啊……原來侑前輩不是過來找他的嗎。

    因為調(diào)轉(zhuǎn)到二館這幾日,不知為何,宮侑出現(xiàn)的頻率大大提升,而且每次都是叫人把他喊過去,所以這一次也是一樣,白木優(yōu)生先入為主地認為是來找自己的。

    他蹭了下臉頰,不太好意思地開口,“抱歉……我以為前輩是來找我,所以過來的,我這就回去換其他人過來…”

    白木優(yōu)生話音未落,宮侑下一句就已經(jīng)接上。

    “算了——你就你就吧,不用換其他人了!”

    雖然前面刻意維持了,但最后幾個字還是泄露了真實情緒,變得急切。

    “好的…”白木優(yōu)生乖乖點頭。

    他抬起眼,認真看著,等待著。

    等了半晌,只感覺到兩人視線對上,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疑惑的氣泡從白木優(yōu)生頭頂緩緩升起。

    前輩,不是來交接的嗎?

    現(xiàn)在一直不說話,是他怎么了嗎?

    “前輩?”

    惦念著要回去繼續(xù)訓練,白木優(yōu)生還是小小聲催促開口。

    別過臉,拒絕承認自己是因為望進那雙翡綠色的眼瞳,一時不察居然被蠱惑住了才久久沒回神。

    宮侑咳了聲,“催什么……真是的,好歹也多點耐心啊!”

    他嘀嘀咕咕道,“我過來一趟又沒有很容易,總是那么急著要回去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

    后面的聲音越來越小,白木優(yōu)生沒有聽得清晰。

    但僅從前面判斷,像是抱怨……

    但又感覺,似乎更加靠近其他什么的。

    比如……撒嬌?

    他緩緩眨了下眼。

    應(yīng)該…是錯覺吧。

    “真是的——!”

    自己越嘀咕越生氣,轉(zhuǎn)眼一看,面前被嘀咕的正主卻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

    好不容易無所不用其極從其他人手中包攬了這段時間前往二館的各種事務(wù)的宮侑只感覺自己才是最大的笨蛋。

    好了、現(xiàn)在人也看到了。

    面色紅潤、四肢健全,完全沒有想象中的到達陌生場所的不適,更加沒有一蹶不振、蛋花眼躲在角落里哭哭。

    非要說的話,甚至還更輕松自在了。

    真是……二館就有那么好嗎。

    難道比有他在的一館還要好么!

    宮侑毫無所察自己此刻心路歷程全然是在無理取鬧地吃飛醋,仍舊郁悶地想著,

    ——完全就是樂不思蜀了啊這個家伙!

    “下周是五月的黃金周合宿,北隊說二館的申請單也快點收齊交上去,我是來通知這個的!”

    宮侑沒好氣語氣極快。

    視線一轉(zhuǎn),就瞥到剛剛還在那神游天外的人表情忽地一變。

    神情變得很快,幾乎是不注意看還以為是錯覺。

    但宮侑自然不會那么認為,他為數(shù)不多的為人處世上的情商與智商終于在此刻發(fā)揮了作用。

    “喂、你怎么了。”

    白木優(yōu)生頓了下,還是搖了搖頭,“沒什么的。”

    他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面多談,很快轉(zhuǎn)移,認真道,“前輩的話我聽見了!會轉(zhuǎn)告給二館的前輩們的。”

    宮侑瞇起眼。

    半晌沒有回答,白木優(yōu)生遲疑,小心抬起眼,“是…怎么了嗎,前輩?”

    他應(yīng)該,沒有說錯什么。

    前輩突然瞇起眼盯著……有種被看透的感覺。

    灰發(fā)少年情不自禁微側(cè)了下臉,是躲避。

    避開過于直接的視線對視,留存一點回避的空間。

    宮侑輕哼一聲,白木優(yōu)生不由得心臟一跳。

    難道,是被侑前輩發(fā)現(xiàn)了嗎。

    但是……

    宮侑:“為什么要把我和二館的那些人混為一談啊!”

    白木優(yōu)生:“……欸、欸?”

    宮侑憤憤不平,“那些家伙是前輩,叫我也是前輩,也太過分了吧你!”

    這話說得無緣由,有些類似撒潑打滾。

    但白木優(yōu)生兀地就理解到了宮侑口中的那一點。

    “不、不是的……”兔子后輩支支吾吾,

    “前輩、和其他前輩……是不一樣的。”

    “哈——?明明就一樣啊,從你口中說出來根本就沒、有、區(qū)、別、啊!”宮侑咬字重重。

    “!”

    白木優(yōu)生慌張挽回,“不、不是這樣的!”

    “有哪里不一樣啊,明明就一樣啊——?”

    瞇起眼的狐貍盯著垂著耳朵顫顫發(fā)抖的兔子,更加逼近一步,“我要生氣了!絕對是你這家伙……”

    “——侑前輩!”

    白木優(yōu)生不加思索,一時聲音有些大,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望見宮侑面上驚奇,白木優(yōu)生有些愧疚,降低音量小聲道,

    “請、請不要和我生氣。”

    才發(fā)現(xiàn)原來面前的人也會和他大聲說話、倍感新奇的宮侑不知為何眼皮一跳。

    有種有什么要來了的預(yù)感。

    垂著耳朵的兔子后輩小心翼翼抬起眼,雖然不自信、但還是努力、認真,莊重地朝他開口,

    “我不想讓前輩因為我生氣,唯獨這個,是認真的。”

    “侑前輩,對我來說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果然。

    這家伙真的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說什么嗎。

    又是什么‘都會愿意的’、還有什么‘請更多、更多地看向我吧’、現(xiàn)在又來了個‘很重要’。

    該不會……這個笨蛋只有在對話特攻這點上技能點點滿了吧?!

    什么一句話出口絕對暴擊并命中連帶砍殺之類的血條清空術(shù)。

    宮侑已經(jīng)完全被命中到奶不回來的程度。

    如果狀態(tài)欄能顯示的話,此刻他的BUFF已經(jīng)點滿,什么[持續(xù)重傷]、什么[理智清空]、還有[智商下線]以及……[被魅惑中]。

    “咳、”

    大尾巴狐貍面上努力壓制了,但是本能的毛絨絨尾巴卻無比泄露真實情緒,在身后克制不足晃來晃去,尾巴尖尖也抖著,故意誘惑誰去捉的模樣。

    “那個啥,待會就……放學…呃,”

    白木優(yōu)生認真聽著,也專注看著他。

    宮侑不知為何有點惱,哼了聲,“在部活結(jié)束后騰出時間!”

    “欸……好的。”

    “哈、終于不說什么要留下來打掃衛(wèi)生,什么二館前輩們磨合訓練,還有什么雜七雜八的東西了。”宮侑翻舊賬,都是之前白木優(yōu)生不好意思拿來拒絕他的理由,他都還記著。

    白木優(yōu)生緩緩眨了下眼,“是……因為之前完成了那些事,所以今天、會有時間和前輩一起……”

    “咳!”

    白木優(yōu)生恍然,從善如流重新開口,“所以今天才會有時間和侑前輩一起,這樣。”

    十分明顯,大尾巴狐貍心情好轉(zhuǎn)許多。

    “那就這樣吧,結(jié)束后再來找你——不準再突然冒出什么奇怪的借口了!”

    “是,不會再有那樣的事的。”白木優(yōu)生有些愧疚,篤實道,“我會在這里等前輩來找我的!”

    “……哼。”

    勉勉強強吧。

    “……阿侑,怎么感覺,你很開心?”

    “哈?我才沒有嘞!”

    一館,

    大耳練隨口提了一句,金毛狐貍?cè)绱朔瘩g,但肉眼可見,分明就很開心,幾乎要實體化了。

    “對了,你最近怎么這么勤勞,去二館的事情都被你包攬了,罕見啊。”

    “那是因為我本來就是個勤勞的人,赤木前輩!”

    “這話聽起來怎么就那么別扭……”

    宮治收拾好排球包,背著就要離開,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身側(cè)人沒動。

    “你不回家?”

    宮侑應(yīng)付他,“你自己回,我晚點。”

    宮治:“……”

    “你干什么去?”

    “好啰嗦啊阿治,不用你管啦——!”

    好像猜到了。

    宮治沉默了下。

    “……約會?”

    “——哈?!”

    “不不不不不是你不要亂說啊阿治!!!”

    云淡風輕甩出地雷的宮治瞥了眼。

    臉紅得不像話,完全一副被戳中的樣子。

    還在解釋什么,這么明顯了。

    原本坐在那的人幾乎是噼里啪啦一團地滾下來,狡辯道,“我才、我才不是——!”

    約約約約會……

    就是、就是兩個人…兩個人單獨相處而已…

    約會什么的……怎、怎么可能!

    第023章 第二十三章

    約、約會……

    怎么可能是約會啊?

    就勉勉強強, 兩個人待在球館。

    順手給他托個球,托完球后再順手一起收拾個球場,收拾完畢后再再順手一起鎖門離開而已。

    只是順手而已, 又不是什么刻意為之。

    宮侑心底辯駁,不斷說服。

    所以阿治的話……完全就不對!

    他怎么可能和身邊的這個笨蛋一年級約會啊!

    ‘約會’這種詞,怎么看都是和那種——那種……

    他卡了下,大腦一片混亂。

    總之、絕不會和這個家伙掛鉤!

    沒錯!就是這樣!

    “……”

    “前輩…那個、冰淇淋好像要化了……”白木優(yōu)生有些擔憂,嘗試小聲提醒道。

    “!”

    宮侑當即回神, 手忙腳亂開始抽紙擦拭淌下沾到手的奶油。

    “啊——可惡!全化掉了, 我還一口沒吃啊!”宮侑氣到頭大,憤憤不平抱怨道。

    白木優(yōu)生:“那我給前輩買……”

    “你閉嘴。”

    白木優(yōu)生:好、好的。

    他默默咬了口冰棍。

    看著收拾完冰淇淋殘尸的宮侑又去買了支新的,還是在心底敲出了一個問號。

    為什么……侑前輩, 不愿意讓自己給他花錢呢?

    他們現(xiàn)在正在一家便利店內(nèi),脫離了原本的回家計劃。

    一般來說, 從稻荷崎正門出來后,他與宮侑的回家方向是一致的, 之后也可以一起再走一段路。

    而后,他們會在公交站分開, 乘坐對應(yīng)的公交。

    但是, 今天沒有。

    離開稻荷崎后、宮侑說著自己有想要買的東西,要去便利店。

    后面的話就沒再說了。

    白木優(yōu)生聞言,十分自覺地陪同。

    雖然侑前輩并沒有直接開口說讓他一起去,但白木優(yōu)生依舊理解宮侑沒有說出口的話。

    如果前輩只是想去便利店的話, 完全不用等他結(jié)束,自己去就可以了。

    所以前輩的意思就是讓他一起跟著去。

    結(jié)賬、請客, 對白木優(yōu)生來說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氖隆?br />
    畢竟侑前輩很照顧他,對他也釋放好意, 并且還會關(guān)心他。

    如果用錢就能報答,或者讓前輩開心點的話,他很愿意的。

    但是很可惜,前輩總是在這一點上拒絕他。

    白木優(yōu)生微妙地感到遺憾。

    雖然前輩在說“怎么可能讓你一個后輩來幫我付錢!被其他人看見的話豈不是會以為我在敲詐你嗎!”這樣的話的時候也非常帥氣。

    不過,如果能更坦率一些地接受他的提議更就好了……

    “呃呃——好冰!”

    是被新拆封的冰淇淋冰到大腦一緊的金毛狐貍發(fā)出的聲音,白木優(yōu)生默默又咬了一口冰棍。

    如果前輩愿意讓自己給他花錢就好了……

    “喂、你怎么又在發(fā)呆?”

    假裝惡劣的男聲突然湊過來,白木優(yōu)生咬著冰棍,聞聲眼珠微動,乖乖望去。

    “咔”地一聲,他咬到冰棍的小木片。

    后知后覺,原來在他出神的時候已經(jīng)吃完了。

    “你是笨蛋嗎……怎么連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熟悉的抱怨聲,話里沒多少惡意。

    仿佛是為了掩飾內(nèi)里的關(guān)心般披上一層惡聲惡氣抱怨的外衣。

    抽出紙巾,宮侑因為某個家伙的原因,已經(jīng)開始隨身攜帶紙巾以備不時之需。

    譬如現(xiàn)在,完美地派上了用場。

    “喏,拿去擦臉啦!”

    白木優(yōu)生默默眨了下眼。

    思考了下,從宮侑手中拿下紙巾。

    他動了下,沒拿走。

    另一頭正被人拽著,不讓他拿走。

    那人皺眉,“你怎么不說話?”

    因為前輩剛剛說讓他閉嘴。

    所以他在認真的踐行著前輩的命令。

    白木優(yōu)生試圖以視線傳達這一點。

    宮侑和他對視三秒,扭過臉。

    “不說話就不說話!難道以為我很想和你說話嗎!”

    啊、誤解了。

    現(xiàn)在要開口解釋嗎?

    但是、不想違背前輩的命令啊。

    白木優(yōu)生有些苦惱。

    宮侑雖然別過臉,余光卻還在瞥著他。

    怎么回事……這個笨蛋突然不和他說話,難道是生氣了?

    不過他什么也沒做啊!突然變成這樣……

    宮侑苦思冥想,回憶翻翻撿撿,最終鎖定。

    難道是因為——剛剛吼了他??

    是……因為那句“閉嘴”?

    所以就不準備開口和他說話了?!

    思路越想越清晰。

    認知到這一點,宮侑大腦混亂。

    不是、也太任性了吧這家伙,一點氣都受不了嗎!

    他可是前輩啊、前輩!怎么可能主動給一個后輩道歉,傳出去的話他這個前輩還要不要當了。

    宮侑狠狠,怒氣沖沖就要朝著面前的白木優(yōu)生發(fā)起沖擊。

    他才不會慣著這個家伙嘞,不說話就不說話,別以為他會有多在意——

    一只手、舉著手機,直直遞到他面前。

    手機的主人還貼心地把手機反著個方向。

    宮侑一愣,順著他的意思看去。

    【前輩讓我閉嘴,所以我有在認真地踐行。】

    宮侑:“……啥?”

    白木優(yōu)生收回手機,又噠噠噠開始敲字。

    敲完后,他又認真地遞回到宮侑面前。

    【前輩的指令是最首要的,所以我會聽前輩的話。】

    【但是……我也很想和前輩說話。】

    白木優(yōu)生專注地望著面前的人,真切地如此想著。

    用手機轉(zhuǎn)述的雖然也能表達出他的想法,但是果然……直接說出口更好吧。

    白木優(yōu)生心底點頭。

    轉(zhuǎn)向?qū)m侑,此刻完全陷入沉默。

    被他這么一遭一搞,原本都燒到大腦的怒氣一下子去了多半。

    這下子再想和這家伙生氣,宮侑也完全氣不起來。

    什么啊……這不完全就是個笨蛋嗎?

    居然還用這種手機敲字的方式轉(zhuǎn)述,都不知道他是聰明還是蠢笨了。

    翡綠色的眼瞳直直望來,認真地、專注地,如它的主人般,完全信任的態(tài)度。

    宮侑感到一陣頭疼。

    “好了好了,現(xiàn)在不要閉嘴了,明明人就站在面前卻要用這種方式交流也太蠢了吧!”

    欸、很蠢嗎。

    白木優(yōu)生疑惑了下。

    宮侑自然沒錯過他面上的疑惑。

    真的完全是個糟糕的笨蛋啊。

    知道此刻和他生氣也完全沒用,宮侑默默記下,并忍下這口氣。

    “紙巾拿去,快點去擦你的臉,沾到東西了!”裝作不耐煩地道,宮侑手一遞,卻在接觸到另一人微涼的指尖時當即收回。

    速度太快,仿佛觸電。

    屬于另一人的體溫如落雪、落在指尖之上,輕飄飄地撬動了那么一下。

    并不在意肢體接觸、而且動作也快到幾乎沒什么接觸的白木優(yōu)生聞言,聽話地拿著紙巾,兔子洗臉一般擦擦蹭蹭。

    但他自己是不知道哪里沾到了的,只大概在認知范圍內(nèi)擦了個遍。

    宮侑:“……”

    感覺這家伙好像在認真地敷衍他。

    他深吸一口氣,指了指自己的臉,“這里、在這里!你是笨蛋嗎?”

    白木優(yōu)生做了個計數(shù)。

    今天第六次,前輩口中的‘笨蛋’出現(xiàn)頻率直線升高。

    他一邊想著,一邊比對著宮侑給他指出的位置擦了擦。

    但是,他擦反了。

    宮侑沉默,只覺得自己能被這個家伙氣死。

    很想生氣,但是一對上那張臉、和那雙專注認真望過來,滿眼都寫著“前輩我做的對嗎”的翡綠眼瞳。

    ——完全說不出來更過分的話啊!

    如果換做阿治或者排球部內(nèi)的其他的誰,現(xiàn)在絕對就一句‘豬’、‘蠢蛋’或者什么更具有殺傷力的話出擊了。

    但是面對這個……棘手的家伙。

    ‘豬’是沒有效果的,因為他想當人。

    “蠢蛋”或者更過分的話是不行的,因為這家伙說狠了會哭。

    在這里弄哭了他,結(jié)果還是要自己來擦屁.股。

    宮侑深感人生無望。

    這種條條道道都被堵死的感覺,好心梗。

    終于,宮侑折服了。

    他沒好氣,“喂、過來點。”

    白木優(yōu)生不解,但還是聽話地靠過去一些。

    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jīng)很近了,就差一步,所以、更靠近的意思是……?

    溫熱的觸感隔著層薄薄的紙巾傳遞而來,或許本該沒那么明顯。

    但是不打一聲招呼的接觸是突兀又陌生的,白木優(yōu)生一時甚至有些茫然。

    大腦宛如生銹的齒輪、在三秒后被外力撥動了那么一下。

    “咔”地一聲,心臟慢一拍緊追上來。

    欸……

    欸?

    侑前輩,現(xiàn)在是……幫他在擦嗎?

    “真是的…一點也不讓人省心,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宮侑嘀嘀咕咕、也不知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在發(fā)呆的人聽,總之他說了就是過了,

    “好了!別湊那么近啊,我可沒興趣貼著一個男人!”他刻意別過臉道。

    啊。

    話音入耳,灰發(fā)少年頓時回神。

    “是、是,很感謝前輩,”白木優(yōu)生真誠開口。

    沒想到前輩居然會親自動手幫他。

    果然……侑前輩真的是個好人啊!

    他自動將先前卡了一拍的心跳判斷為對前輩行跡的感恩與感激.情感。

    對自己又雙叒叕收到一張好人卡的宮侑此刻毫無所知,他別著臉,瞥過身側(cè)之人面上表情。

    居然連冰棍沾到臉上了也不知道,提醒了那么多次自己擦都擦不準。

    還是得他親自出手才解決……

    不對,難道他是這家伙的保姆嗎?!

    托球也就算了,為什么在這個時候也要這么照顧他啊!

    宮侑想不通,苦思冥想也得不出答案。

    “那個……”

    身側(cè)的人忽然開口,宮侑聞言望去。

    視線落點的灰發(fā)少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唇瓣微抿,目光輕輕落在虛空中的一處,定在那兒,輕聲開口道,

    “真的…很感謝侑前輩,”

    哼……

    這個時候總算記得叫他‘侑前輩’了。

    宮侑扭過臉來,不想承認自己的情緒就因為這家伙的一句話竟然開始傾向好轉(zhuǎn)。

    突然的靠近、突然的接觸、不打一聲招呼但又是關(guān)心的、愛護的。

    從輕微緩和的力道中就能感受到的,是溫暖的觸碰。

    被好好照顧般。

    “我很開心。”

    白木優(yōu)生輕輕笑了下,杏仁狀的眼瞳彎起一道小小的弧度。

    宮侑沉默,

    什么啊,不就、不就是幫他擦了下臉上沾到的東西嗎。

    至于這么開心嗎,居然還直接笑了起來。

    真的是……他也不是不能多做點之類。

    宮侑蹭了蹭鼻子,咳了聲,欲要開口說些什么、好接下這融洽的氛圍。

    但白木優(yōu)生的下一句,成功擊碎了他。

    “感覺侑前輩,就像哥哥一樣,很可靠。”

    白木優(yōu)生發(fā)自內(nèi)心地如此覺得。

    剛剛那一段他思考了很久,突然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完全——就是長兄的感覺啊!

    可靠、信賴、溫暖、篤實。

    對自己眼中濾鏡毫無所覺的白木優(yōu)生一層接一層地將頭銜往呆住的宮侑身上套。

    他是高興了,而宮侑卻直接被沖擊到呆滯。

    幾乎石化在原地。

    等、等等,這家伙……在說什么??

    ——哥、哥哥?!

    難道他要變成阿治嗎?!

    一想到此刻站在面前的白木優(yōu)生的面龐倏然變成宮治那張冷淡無表情的臉。

    宮侑:“……”

    硬了,拳頭硬了。

    “打住!!”

    有史以來,宮侑第一次語氣這么急切,他倍感危急,

    “我才不要做什么哥哥啊!”

    擔心自己說的話分量不夠?qū)⑦@個笨蛋腦中的印象驅(qū)逐,宮侑深吸一口氣狠狠道,

    “——變成那樣!太惡心了!!”

    才到家的宮治莫名打了個噴嚏。

    白木優(yōu)生頓住。

    欸、欸……這樣嗎。

    的確,有些失禮。

    侑前輩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親兄弟,他這么說的話……的確不太好。

    白木優(yōu)生深感歉意,果然,是他得寸進尺。

    不該因為前輩寬容地給予一點溫暖就想要更多,被討厭的話就糟糕了。

    越想越擔憂,白木優(yōu)生周身氣勢蔫蔫,“抱、抱歉,前輩,我不該剛剛那么說…”

    宮侑好不容易從沖擊中緩過神來,轉(zhuǎn)眼一看。

    剛剛還高高興興的兔子瞬間切換消極模式,一時不察就垂下耳朵,被風吹雨打的幼苗般蔫蔫地提不起勁兒。

    完了,話說狠了。

    宮侑沒有出聲。

    白木優(yōu)生心懸一線。

    不會真的說錯話…被前輩討厭了吧?

    便利店內(nèi),兩人面對面站著,同樣身體緊繃、動作僵硬。

    一個低頭不敢去看,一個看著不敢出聲。

    宮侑害怕自己再開口出聲說點什么這家伙就直接原地蛋花眼。

    白木優(yōu)生生怕自己一抬頭就對上宮侑失望或討厭的目光。

    一時、兩人僵持,沒人主動。

    頭頂?shù)暮粑絹碓捷p,幾乎就要聽不見。

    囊括耳膜的是愈發(fā)急促的心跳聲,一下接一下,擂鼓般。

    白木優(yōu)生情不自禁咬緊唇,手指收緊、壓著自己的掌心。

    不想……不想被前輩討厭。

    現(xiàn)在抬起頭、當面認真地道歉,說對不起,前輩會愿意原諒他嗎?

    白木優(yōu)生低著頭,望著腳底的狹小空間。

    如果前輩不愿意原諒他的話,要做什么,才能重新挽回呢?

    他在思考,情緒極其低垂,大腦卻盡量冷靜。

    一點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白木優(yōu)生耳朵微動。

    是前輩……?

    下一刻,

    逼仄的視野環(huán)境內(nèi),不打一聲招呼地突然擠進來點亮色。

    在他面前,遞來了一只手機。

    白木優(yōu)生緩緩眨了下眼。

    ……手機?

    似是才想到什么,那只手機又被猛地收回,似是手機的主人再去做了一番調(diào)整。

    白木優(yōu)生還沒反應(yīng)過來,手機就在調(diào)整完畢后又猛地擠進來,霸道且任性地占據(jù)了他整片視野。

    屏幕亮著,剛剛似乎看到上面有一行字。

    但是因為方向是反著的,加上看的時間很短,就那么幾秒,所以他并沒有辨認清楚。

    但現(xiàn)在,手機的主人終于選對了方向,也就順利進入低著頭的人的眼中。

    屏幕上只有一行大寫的字。

    字不多,就幾個,標點符號甚至都快占據(jù)了大半。

    看得出來是緊急狀況下立即輸入的,連輸入框都沒有退回。

    【我道歉!!!】

    ……欸、欸?

    不、那個,為什么……

    前輩為什么要和他,道歉…?

    【我只是不想當那個哥哥!不是覺得那個惡心,惡心的是其他的東西,總之你不要亂想啊!!】

    白木優(yōu)生輕輕眨了下眼。

    沉重的心臟緩緩落回原地。

    原來、前輩沒有在生氣啊。

    也沒有討厭他……

    “……太好了。”

    低低的呢喃聲傳出,緊張注意著面前人一舉一動的宮侑聞言一愣。

    什么東西‘太好了’?

    在他面前,剛剛還蔫蔫的灰發(fā)少年氣場緩和,終于愿意抬起眼。

    祖母綠的漂亮眼瞳里靜靜映著他的影子,靜謐、安靜且柔和。

    他長長舒出一口氣,放下心般道,

    “前輩沒有因為剛剛我說出來的話生氣,真的太好了。”

    宮侑看著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

    不知為何,思緒突然就那么卡了下。

    他旋即反應(yīng)過來,“你沒有要哭啊…?”

    白木優(yōu)生蹭了蹭臉頰,視線游移小聲道,“如果前輩真的生氣的話……應(yīng)該會的吧。”

    他是真的不想被宮侑討厭。

    哪怕是一點點的可能性,也會很在意。

    “——哈?我為什么要生氣?!”宮侑百思不得其解,質(zhì)問。

    灰發(fā)少年抿了下唇,“因為剛剛,我說了讓前輩不高興的話。”

    宮侑驚訝反問,“——難道你說得讓我不高興的話還少嗎?!”

    “!”

    原、原來他說了很多讓前輩不高興的話嗎?

    白木優(yōu)生頭一次意識到,驚嚇般緩緩睜大眼。

    宮侑瞥了眼他、抱臂哼了聲,“我要是一條一條追究過去生氣,豈不是要被你這個家伙氣死。”

    這,這樣嗎…

    一時之間,白木優(yōu)生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所以——你也稍微……算了,”宮侑抓了下頭,

    “你就當我才不會在意那點小事吧!”

    金毛狐貍哼哼著,鼻子翹起,“畢竟我可是寬容大度的可靠前輩啊。”

    寬容大度且可靠的侑前輩,白木優(yōu)生在心底默默點頭。

    “快點走了,再陪你這個一年級折騰下去我可是連回家的公交也趕不上了。”

    宮侑嘀嘀咕咕,全然忘記了是自己主動提出要來便利店的。

    但此刻就兩人,白木優(yōu)生本來就以他為先,不可能反駁他,乖乖應(yīng)了聲好。

    隨意背著排球包,宮侑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卻十分從心地開口,

    “對了,你那個、在二館現(xiàn)在怎么樣,那邊的家伙有沒有好好帶你訓練……”

    白木優(yōu)生把冰棍的小木片丟進垃圾桶,聞言微微彎起眼,輕聲道,“二館的前輩都很好的,訓練也是,很照顧我,前輩可以不用擔心我的……”

    宮侑炸毛,“我才沒有在擔心你,我只是隨口問問!你不要胡思亂想啊——!”

    “好的…侑前輩。”白木優(yōu)生背好排球包,笑了下。

    雖然侑前輩嘴上是這么說,但是他是知道的。

    前輩聽似尖銳的話語下隱藏著的好意的事實。

    難道這就是治前輩口中的傲嬌嗎……

    可是如果是侑前輩的話,似乎無論怎么樣都很帥氣。

    所以,即使是傲嬌、評起來的話似乎也完全可以打滿分的程度。

    嗯、順著前輩的意思來吧。

    總歸他不會——

    便利店的門鈴檢測到有人出入,叮叮當當?shù)匕l(fā)出清脆悅耳的鈴聲。

    玻璃門向兩側(cè)自動拉開,宮侑走在前面,依舊覺得自己被那個落后一步的家伙敷衍了。

    他的確沒有在擔心這個笨蛋啊!

    只不過、只不過是萬一他去了二館,哪有在一館有他們看著那么方便。

    畢竟,這家伙和二館的那些人又不是很熟,所以還是快點調(diào)回一館算了!

    沒錯、就是這樣,但是健康檢查什么又很棘手,究竟是有多嚴重才會把他下調(diào)走啊!

    ——怎么看都太奇怪了吧!

    金毛狐貍側(cè)過頭,視線游移了下,還是開口,“喂、我說,你那個健康檢查到底嚴不嚴重啊,嚴重的話就……”

    他視線微抬,欲要繼續(xù)說下去的話語突然卡住。

    不上不下。

    金色的兩點眼瞳中映出的灰發(fā)少年面龐蒼白、身形緊繃,他站在那里、維持著跟在后面出來的那個動作。

    與剛剛的放松、平和情緒截然相反的緊張與抵觸。

    攥緊排球包的手死死用力,幾乎要深深嵌入其中。

    雖然抬著頭,但視線顫顫,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此刻狀態(tài)絕對不算好。

    看向前方、唇瓣抿起,幾無一絲血色。

    祖母綠的眼瞳里倒映出的,除了宮侑的影子,還有另一道陌生的身影。

    宮侑頓在那,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這家伙突然看見什么了?

    怎么感覺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宮侑不解,但下一秒,溫和有禮的中年男人聲音于背后響起。

    對他來說十分陌生的音色,對白木優(yōu)生來說卻熟悉無比。

    來者客氣道,“優(yōu)生少爺。”

    恭敬有禮,謹守分寸。

    “請您和我們走一趟吧。”

    第024章 第二十四章(2k5+5k收藏加更二合一)

    少…少爺??

    誰??

    剛剛看過去, 以為見了鬼的是白木優(yōu)生,現(xiàn)在好了,見鬼的變成宮侑了。

    眼皮跳了下, 他默默移轉(zhuǎn)視線,停在灰發(fā)少年身上。

    白木優(yōu)生知道宮侑在看他,也能感察到他視線中的驚詫、不解。

    說著‘請您和我們走一趟吧’的中年男人客客氣氣,仍在那里等著。

    白木優(yōu)生一眼望去,在他背后, 不遠處, 低調(diào)停著幾輛車,很眼熟。

    他沉默了下,“是爺爺嗎。”

    耐心等待的人頷首, “是的,先生接到學校的問詢電話, 特意從東京過來見您。”

    他就知道。

    除了爺爺,不會有其他的……

    但他并不想就這么跟著過去。

    明明、在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約定好了。

    這是他為自己能爭取到的、最遙遠的喘息之地。

    但現(xiàn)在卻又不打一聲招呼這么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好過分。

    “我……不想去。”

    聲音低低, 指尖緊緊拽著球包的系帶,幾分鐘前才被宮侑認為是祖母綠的漂亮眼瞳蒙上一層灰色陰翳。

    “優(yōu)生少爺……”

    等在那兒的男人肉眼可見有些苦惱, 似是想再說些什么。

    宮侑看了半晌, 大概摸出了意思。

    這是…白木這家伙的家里人來帶他回家,但這家伙似乎不想回去?

    為什么?

    不就是回家嗎?

    宮侑撓了撓頭,但知道此刻不是他一個外人該插話的時候。

    他想了想,側(cè)過頭去看白木優(yōu)生。

    既然被稱為‘少爺’的話, 想必這家伙家里應(yīng)該條件很不錯。

    不過既然條件很不錯的話,為什么之前入部的時候是那個樣子?

    ……越想越奇怪了。

    疑惑的視線落在灰發(fā)少年的面頰, 蒼白、無一絲血色。

    就像才來到稻荷崎時的那樣。

    宮侑:“……”

    不是、這家伙到底有多少內(nèi)情是他不知道的啊?!

    看到他這幅模樣,自己心情也算不上愉快。

    宮侑嘖了聲, 動了下。

    他才稍微一動,定在原地的人猛地伸出手,一點細微的拉力從衣角傳來。

    宮侑低頭。

    白木優(yōu)生,抓住了他。

    手指控制不住緊緊攥著面前人的衣物,一點慌亂急促躍上心臟。

    不、不要丟下他。

    大腦已經(jīng)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但本能卻在向著唯一心安之處靠近,向他伸出手。

    是求援。

    混亂的白木優(yōu)生無法顧及,微愣的宮侑來不及反應(yīng)。

    等在一邊的男人卻收入眼底。

    他眉梢微動,似是驚訝,

    “優(yōu)生少爺……?”

    不假思索,宮侑大掌一伸,直接就將身側(cè)的人拉到身后,身形幾乎嚴嚴實實將他遮蔽。

    他做完了這番動作,才慢一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

    白木優(yōu)生視野一頓,再次映入眼中的,就是可靠的背影。

    隔開了他與過往,橫亙其間。

    “侑前輩……?”

    身后少年的聲音低低、似是對他的舉動不明。

    很巧,宮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無論怎么想,都是這家伙的家里人來帶他回去,他在這突然橫插一腳算什么啊?

    但是……

    “你要跟他們走嗎?”

    宮侑的聲音低低,極近距離下才能聽清。

    白木優(yōu)生愣了下。

    難道……他可以不走嗎?

    剛剛失控地向前伸出手、條件反射地牽住了宮侑的衣角,已經(jīng)很過分了。

    如果現(xiàn)在再將前輩牽扯進來,那就太過——

    “你只要告訴我你要不要。”

    “……不、不。”

    他不想回去。

    如果可以的話,他更愿意和前輩待在一起。

    “好。”

    宮侑只這么道。

    白木優(yōu)生心臟輕輕擰了下。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的話,是不會反抗的。

    順從地上車、順從地回到那個什么都沒有的家、順從地去見每次見面時都會訓斥他的爺爺。

    但是現(xiàn)在,微抬首,

    能看見的是將他擋在身后的背影。

    一點微妙的安心感莬絲子般爬上心臟。

    他想起了曾經(jīng)讀過的童話書。

    高塔上被囚禁的長發(fā)公主與路過的騎士。

    如果他呼救請求的話,前輩會帶解救他帶他離開嗎?

    但這樣…絕對會給前輩添麻煩的吧。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

    他沒關(guān)系的,將前輩扯進來才會變得麻煩。

    畢竟就算回去,也不過是被訓斥一番而已。

    稍微忍耐一下就能過去了。

    手指微動、從牽系著的那塊衣角布料下緩緩下滑,他在放棄求援。

    白木優(yōu)生重整了下情緒,唇角抿了下,還是開口,

    “侑前輩……”

    “喂、白木,準備好了!”

    ——欸、欸?

    準備什么?

    一點力道,從牽住衣角的手指傳來,放棄求援的手倏然被握住。

    與剛剛相反、被牽住的那一方主動發(fā)起的,更加深刻的接觸。

    白木優(yōu)生眼瞳緩緩睜大。

    溫暖手掌攥住手腕,炙熱的溫度從接觸的部分傳遞而來。

    像一團火,熊熊燃燒著。

    又仿佛帶著陽光曬過的溫度,落在他體溫較低的手腕上,難以忘卻。

    宮侑,牽住了他的手。

    并一力帶著他沖出這塊烏云密布的低氣壓區(qū)域。

    似撞破障壁般,“咔嚓”地那么一聲,耳畔似乎能傳來碎片“喀拉喀拉”落了滿地的聲音。

    如溺水之人乍得呼吸,猛地一口氣不上不下,但他活過來了。

    白木優(yōu)生被他拽著向前走、向前跑,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跌跌撞撞。

    前面在跑的人只留給了他一個堅實可靠的背影,與從手臂傳來的、難以忽略的熱度同力道。

    仿佛這么跟著他向前沖,就能一往無前跨過所有阻礙與折磨。

    一前一后的兩道身影,排球包亂甩、一致的稻荷崎校服衣角亂飛。

    大步向前跨出,裹著風與嘈雜的車流聲。

    出其不意也出乎意料的,腳步聲交疊、兩道身影就這么莽撞地沖出去了。

    “……”

    停留在原地的中年男人目送,似是沒有料到這個措手不及的情況。

    他沉默了下,返回到停在遠處的車隊,在正中的一輛車前微垂首,報告般道,

    “先生,優(yōu)生少爺和一個黃……他的朋友離開了。”

    車窗搖下一點空隙,露出一雙灰綠的眼瞳,望著遠處漸遠的兩個黑點。

    “先生,我們要去追……”

    黑點越跑越遠,直至最后的不可見。

    沒有錯過灰發(fā)少年的神情,在一瞬的愣怔中,杏仁型眼瞳緩緩睜大,眼底灰暗被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漫上素來蒼白臉頰的欣喜與期冀。

    他渴望已久的……有誰能從天而降,出現(xiàn)帶他離開一切的困境。

    灰發(fā)少年唇角抿起一個向上的弧度,眼睛也漸漸彎起。

    全然放松、全然期待、全然信賴。

    眼中唯有一道身影。

    “不用了。”

    車窗內(nèi)灰綠眼瞳的主人語氣低厚平靜。

    聞言,中年男人緩出口氣。

    他站直身,望著兩道身影消失的方向,感慨道,

    “還是第一次見到優(yōu)生少爺和朋友一起跑得那么開心,真欣慰啊。”

    “……”

    “哼。”

    白木優(yōu)生并不知道后面發(fā)生了什么,他只一股腦地被宮侑拽著向前跑。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盲目跟在他身后。

    等兩人好不容易停下來,白木優(yōu)生撐著腿平息呼吸,面前的宮侑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大汗淋漓。

    他尤且還記得回頭張望,看有沒有人會追過來。

    確定沒有后,一直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些許。

    宮侑抹了把臉,側(cè)首,就對上亮晶晶盯著他的人。

    宮侑:“……”

    糟了。

    一時沖動,光顧著這家伙說‘不想回去’,就無腦帶著他跑路。

    現(xiàn)在好了,光記得跑,忘記思考后果了。

    狀況棘手,宮侑一時難以處理。

    白木優(yōu)生自然不會讓他苦惱。

    倒不如說,宮侑能帶他逃跑,已經(jīng)圓滿完成了他想要被解救、脫離困境的心理。

    所以,接下來無論再遇到什么,他都不會再害怕了。

    “侑前輩,”白木優(yōu)生主動開口,“我可以自己回……”

    “你先別說話!”

    白木優(yōu)生一開口,宮侑就知道他要說什么。

    拜托、情商不是用在這個時候的啊!

    就這么讓這家伙回去的話,那他豈不是白白帶他跑路了嗎。

    宮侑余光瞥著,灰發(fā)少年肉眼可見心情好了很多。

    并且乖乖地遵照著他的話自己在嘴上打了個‘×’,按部就班地變成米菲兔。

    ……更不能讓這家伙回去了!

    苦思冥想許久,宮侑終于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或許也不是那么兩全其美,但絕對是現(xiàn)下最好的選擇。

    他默默轉(zhuǎn)頭,看向不自知、但聽話看過來的兔子后輩。

    ‘是怎么了嗎,侑前輩?’

    漂亮的翡綠色眼瞳大大寫著疑惑。

    應(yīng)該沒問題吧。

    “喂、你,”宮侑突兀叫他,白木優(yōu)生聞聲,指了指自己。

    “對,就是你。”

    宮侑撓了撓臉,別扭道,“你要不要……先去我家待一下…”

    兔子后輩耳朵緩緩支起,宮侑咳了聲解釋道,

    “反正你現(xiàn)在也不想和那個人回去,現(xiàn)在回去就白跑了,總之、你家先別回了…我既然帶你出來,總得對你負責…”

    “就是這樣!隨便你要不要來,反正我——”

    宮侑轉(zhuǎn)過頭,假裝煩躁地大聲道,但他還沒說完,一只手輕輕碰了下他。

    微涼的溫度從手背一點而過,金毛狐貍卡了下,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觸感在心底作祟。

    他說不出來,就只好低頭,

    面前,乖乖閉嘴的米菲兔后輩正兩只爪爪舉著手機。

    見他望過來,故技重施般、再一次將自己的手機遞到他的面前。

    亮起的手機屏幕上,寫著一行黑色的文字。

    【我可以去嗎?】

    白木優(yōu)生想了想,又要在后面再添上一行字。

    【如果會給前輩造成困擾的話……】

    手機屏幕被壓了下,擋住他輸入文字的進程。

    白木優(yōu)生緩緩眨眼,順著壓在屏幕上的手背向上看。

    直直望進一雙正盯著他的狐貍眼瞳。

    對視上的一瞬,不知為何、白木優(yōu)生總覺得宮侑似乎很想撇過臉,移開視線。

    是怎么了嗎……?

    “不要再用手機打字,我就在你面前,直接和我說話啦!”宮侑抱怨道。

    白木優(yōu)生聞言,苦惱了下。

    讓他不要說話的是侑前輩,現(xiàn)在讓他說話的也是侑前輩。

    如果是機器人的話,絕對會產(chǎn)生指令沖突了吧。

    “還有!”

    白木優(yōu)生耳朵動了下,耐心地準備聽完宮侑的話。

    但是不知為何,面前的狐貍前輩似是顧慮著什么,話語并未像前一句話那般直接說完,而是聲音越來越低、逐漸變成嘀嘀咕咕。

    他仔細去聽了,但還是聽不清,只能揀著幾個字稍微拼湊一下,

    “……麻煩什么…才不……嘞!”

    ……

    “叮咚——叮咚——”

    門口傳來門鈴被摁響的聲音,

    “阿治,你去開門!”

    “哦。”

    從客廳沙發(fā)起身,宮治暫停了電視節(jié)目,前往玄關(guān)。

    都這個點了,誰會來敲門。

    還有,那頭豬怎么還沒回。

    樂不思蜀了嗎。

    宮治沒什么表情,從門上貓眼里平靜向外瞥了眼。

    兩個人啊。

    等等。

    他表情微裂,不信邪地又從貓眼里向外看了眼。

    正在這時,門口的門鈴再度被摁響,在室內(nèi)盤旋。

    廚房內(nèi)的宮父宮母聞聲探出頭,疑惑道,“阿治,是誰啊?怎么不開門?”

    宮治沉默了下,言簡意賅,

    “爸、媽,宮侑他帶人回來。”

    宮父宮母對視,從宮治表情上判斷出些,“是阿侑的……?”

    宮治懶得解釋,他思考了下,決定把這個難題交給那頭豬。

    一拉門閂“咔”一聲推開門,

    宮侑一步跨入門內(nèi),反手拽著背后的人的球包,碎碎念道,

    “我說你——啊都到了我家門口了怎么還帶后悔的!快點進來啊!!”

    他說完,察覺到什么、轉(zhuǎn)頭,就對上抱臂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宮治,以及在廚房探出一個頭、兩個頭的宮父宮母。

    他想了想,微側(cè)身,讓出點空隙,好讓跟在身后的白木優(yōu)生顯露出來,順帶還拽著他的球包背帶,一點也不帶松,

    “這家伙——今晚能呆在我們家嗎?”

    宮父宮母面面相覷。

    宮治默默望向白木。

    宮侑毫無所察,仍在道,“我睡客廳也行,總之收留一下這家伙吧!”

    白木優(yōu)生身形緊繃,抬起頭,壓著心底情緒望去。

    宮父宮母:“這個孩子是……”

    宮侑:“排球部一年級的后輩,阿治也知道的!反正出了點狀況、得收留一下他,我答應(yīng)他了!”

    宮治單手支著臉沒吭聲。

    只有視線在白木優(yōu)生與宮侑身上打轉(zhuǎn)。

    宮侑嘀嘀咕咕,“總之他現(xiàn)在回不了家,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在外面呆著吧……”

    宮母聞言,到底是母親,心軟。

    她走近些許,終于將被宮侑拉進門內(nèi)的少年面貌看清。

    栗灰發(fā)軟軟垂在臉側(cè),臉頰蒼白,五官清秀端正、眼瞳是罕見的翡綠色,聞聲輕輕看過來時有種被他認真注視著的感覺。

    與宮侑肩并肩立著、身高只差了一點,穿著稻荷崎的制服外套,正有些局促,微抿著唇,不太好意思。

    “抱、抱歉……”

    他輕聲道著歉,聲音輕輕緩緩的,棉花一般輕蓬蓬的,仿佛一戳下去就軟綿綿地回彈起來。

    “別道歉啦你!一看不住就道歉是什么壞習慣……”宮侑抱怨著,找出備用的家居鞋給他,

    宮侑宣布,“換上,然后去吃飯,洗澡,睡覺。”

    白木優(yōu)生:“欸、但是……”

    “沒關(guān)系,”宮父宮母開口,“就聽阿侑的。”

    宮治支著臉,看了看,想想開口道,“呆著吧,白木,反正你可以睡那頭豬的床。”

    他們不約而同繞過了宮侑口中‘總之他現(xiàn)在回不了家’的原因,寬和地給與了他一點喘息的空間。

    白木優(yōu)生輕輕眨了下眼,被宮侑一邊抱怨著一邊拉扯著進入門內(nèi)。

    “喂,發(fā)生了什么,你直接帶人回來。”

    提前吃完飯的宮治和宮侑坐在客廳,宮治托著臉在看電視節(jié)目,隨意般開口。

    宮侑正在和作業(yè)做斗爭,他回來得太晚,勉強分出一縷心思含混道,“就是……遇到點麻煩。”

    宮治瞥了眼他,余光又瞥了眼還在餐廳,被宮父宮母圍著夾菜、盛情難卻的白木。

    “他家里人不找他嗎。”

    宮侑憤憤,“就是他家里人才會有麻煩。”

    “而且,那家伙一個人住,在哪都一樣了。”

    宮治眼皮跳了下。

    這是眼看著監(jiān)護人不可靠、直接拐回來了啊。

    他沉默了下,“你……”

    宮侑一扔筆,起身,“不寫了!”

    他似是想起什么,轉(zhuǎn)過頭,“阿治你剛要說啥?”

    宮治:……

    “沒什么,你起來干什么。”

    宮侑奇怪地看他一樣,“當然是去撈人啊。”

    “怎么看他都不會拒絕,再這么被投喂下去,待會絕對會難受。”

    話音落下,宮侑成功將笨蛋兔子后輩從自家父母的包圍圈里撈出。

    “真是的、吃不下去你就拒絕他們啊,硬撐著對你有什么好處嗎。”

    “抱、抱歉……”

    “打住!”

    “…是。”

    宮侑從衣柜底部翻出自己沒拆過封的衣服,大概看了眼,向前一遞,

    “喏、你穿我的就行。”

    “好的…”

    宮侑余光瞥了眼他,尺寸應(yīng)該是正好的,體型原因,說不定會有些大。

    不過勉強湊合一下……應(yīng)該也沒什么問題。

    外面有人在喊,“阿侑,水放好了哦——”

    宮侑應(yīng)聲,“知道了!”

    帶著人走過客廳,他朝著衛(wèi)生間的方向,“你先去洗吧,我教你怎么用,待會兒要是有什么不會用的可以再叫我。”

    “是、是。”

    灰發(fā)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浴室門口。

    圍觀許久的宮父宮母發(fā)出感慨,“真沒想到,阿侑居然也有了哥哥的樣子呢~”

    調(diào)試好后出來的宮侑聽見,原地打了個寒顫。

    不是、這話一旦想到指向?qū)ο笫悄莻笨蛋兔子,怎么就感覺那么奇怪。

    果然——還是很惡心啊!!

    ……

    “嘩啦——!”

    身體浸入浴缸,水面向上撲起,溢出水流。

    白木優(yōu)生微微仰起頭,浴室暖色光線落入翡綠的眼底,暖色氤氳。

    侑前輩和治前輩的家,很溫暖。

    其樂融融、熱鬧無比,是因為人多的原因嗎?

    比起他一個人在的家,連色調(diào)都暖上許多。

    他從前是從未在意過這些的,因為罕少感受過、并沒有此類意識。

    但這次稍稍接觸到一點,就忽然覺得……好像以前的日子,并沒有很開心。

    心臟似被熱水浸泡得軟化了般,一灘水融化在胸膛。

    水面漂浮著一只姜黃色的橡皮鴨,是宮侑放的。

    一邊說著“如果感到無聊的話你可以捏一下,不過就只能捏一下啊!”,一邊不舍地一步一回頭。

    白木優(yōu)生垂下眼,輕輕拿住那只橡皮鴨,小心地捏了一下。

    軟軟的膠質(zhì)感從指尖傳遞至腦海。

    看得出來,侑前輩很喜歡它。

    他很聽話地只捏了一下,而后就將其安安全全地放在岸上。

    說一下,就一下。

    宮侑的衣服較他來說,還是稍微寬松點了的。

    衣袖長出一點布料,堪堪到指尖。

    因為才沐浴完出來的緣故,周身滿是熱乎乎的水汽。

    “咔嚓”一聲,浴室的門被拉開,坐在沙發(fā)上的宮侑聞聲,側(cè)首余光望去。

    穿著他的衣服、用著和他同樣味道的沐浴露,鬢發(fā)潮濕,眼睫微垂的灰發(fā)少年微抬眼望來。

    視線對上的一瞬,白木優(yōu)生輕輕歪了下頭,

    “是…怎么了嗎,侑前輩?”

    啊,

    怎么感覺……

    宮治瞥了眼,“你不去洗澡嗎?”

    平常這家伙總是叫著吵著要第一個洗澡,今天有白木在,讓他第一,但是其后肯定會……

    “阿治你去!”

    宮治:“?”

    “我真去了?”

    “去去去!”宮侑趕鴨子一般飛速擺手。

    怎么回事……這頭豬今天變性了?

    宮治起身去翻衣服,他懶得計較那么多。

    白木優(yōu)生有些拘謹,定定站在那兒不知該如何是好。

    畢竟他是借宿…已經(jīng)給前輩們造成了不少困擾,再多說什么的話就……

    “喂、你,”宮侑叫他。

    白木優(yōu)生聞言,乖乖地過去。

    走近了,才看得更加清晰。

    宮侑給他的衣服是一套襯衫,雖然是長袖,但料子沾水就會有些透。

    栗灰色發(fā)絲沾了水、軟軟貼在臉側(cè),更有不少綹上掛著水珠,欲墜不墜的,是被不注意打濕了的。

    幾滴水珠滴下,就這么砸在襯衫布料上。

    貼在那一小塊皮肉,洇出點淺粉。

    宮侑視線微妙地避了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避。

    都是男生,平常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也不是沒看……好像是沒看過。

    “你……先坐著,我去拿吹風機。”宮侑咳了聲,找了個由頭給自己支開。

    白木優(yōu)生自然一切聽他,很好擺弄。

    聽話地坐在那,沒有人叫他時就乖巧安靜地呆著。

    宮侑帶著吹風機回來,插上電,“你要自己吹還是我?guī)湍恪!?br />
    白木優(yōu)生在發(fā)呆,聞聲、眼睫顫了下,欲要回答,

    “我……”

    他話沒說完,身后站著的人似乎突然不耐開口,“算了!我?guī)湍愦担阕约河挚床灰姾竺妗!?br />
    “好、好的。”

    既然侑前輩這么說…

    之后得向前輩道謝才行。

    白木優(yōu)生如此想著,在低低響起的吹風機嗡鳴聲中,感受到頭頂傳來一點暖意。

    宮侑垂下眼,他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么突然就做出了選擇。

    但面前的人背對著他,安靜坐著,襯衫與后頸間隙露出一點軟白的肌膚。

    或許是因為泡澡的緣故,并未像平常那般只有蒼白,而是泛著點粉意,瑩潤又白皙。

    此刻被吹風機的暖風一呼,身體本能地,灰發(fā)少年蜷縮了下。

    但又旋即記起自己是在被吹頭發(fā),遂而乖乖的恢復(fù)成剛剛的樣子。

    聽話的、信任的、完全向他開放的。

    手指微蜷,他默默收了下。

    克制了心底那點洇上的、蠢蠢欲動的欲.望。

    真是的,這副模樣…也太微妙了。

    他怎么就那么想…咬一下呢。

    第025章 第二十五章

    吹風機的暖風風速開得中檔, 速度正好。

    呼出的暖氣貼在后頸皮膚上,暖烘烘的。

    白木優(yōu)生坐在那,能感受到頎長的、存在感分明的手指很小心地撥弄著他的頭發(fā)。

    讓他情不自禁生出一種……自己仿佛在被珍惜對待著的錯覺。

    他從一開始坐得緊繃、到逐漸放松, 信任感一點一點攀上心臟。

    隔著薄薄兩層衣物,以及不足半尺的距離,很明顯地能感受到身后傳來的溫度。

    與吹風機呼出的暖風一致,暖和的、溫暖的。

    仿佛被攏在掌心,安心無比。

    微妙的氛圍蔓延, 除了吹風機運行時發(fā)出的風聲, 與兩人各自的呼吸,就再無其他聲音。

    白木優(yōu)生垂著眼,手指交織著擺在膝上, 乖乖地一動不動。

    他看不見身后的人的表情,眼角余光的邊緣也只能瞥到家居服的一角。

    情感宛如融化的黃油, 黏糊糊地裹著心臟,白木優(yōu)生心底止不住冒出細小的想法。

    宛如蘇打水中上浮的氣泡, 一團接一團浮上水面。

    他輕輕眨了下眼。

    侑前輩…現(xiàn)在會是什么樣的表情呢?

    幫他這么一個后輩吹頭發(fā),怎么想、都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如果要報答的話, 要怎么做才能表達出他的感謝呢?

    大腦被密密麻麻的思緒糾纏起來, 柔軟又細膩。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垂著的眼睫輕輕動了下,想要組織話語努力去說些什么。

    下一秒,

    一點帶著熱度的觸碰, 兀然就落在了敏感的脖頸后側(cè)。

    才在腦中勉強組織完語言的灰發(fā)少年倏地僵住,如被狐貍叼住脖頸的兔子, 一動也不敢動。

    等、等等……

    是…前輩的手?

    柔軟指腹貼著那塊白皙后頸,指尖并合、似是全然好奇般, 就那么捏了一下。

    勉強坐著的白木優(yōu)生顫顫,翡綠的眼瞳倏地睜大。

    身體是從松緩轉(zhuǎn)為緊繃,大腦的神經(jīng)也隨之挑起。

    被手指捏住的感覺太過陌生,幾乎是從未有過,仿佛從生物天性本能上感知到了威脅。

    他抿了下唇,很想開口說些什么。

    但是想到身后之人,到口的話語不自覺就變成了沉默。

    應(yīng)、應(yīng)該沒什么的吧……?

    可能前輩只是無意間碰到了之類…

    他如此對自己道,努力安撫著緊繃的情緒。

    只有交織握著搭在膝上的手掌依舊攥緊,不安地想轉(zhuǎn)頭、去看此刻身后之人的面龐。

    后頸是涼的,即使被吹風機的呼出的暖風吹了會兒,也只是淺淺帶上了點溫度。

    手指是熱的,甫一接觸上去,如觸到了塊暖玉,觸感卻是柔軟,比想象中的似乎更加要……

    欸?

    宮侑低頭,眼中映出被自己捏住后頸的灰發(fā)少年。

    此刻,吹風機還在運行,

    但兩人同時陷入靜默。

    宮治從浴室出來時,看見的就是這么一副宛如卡幀的場面。

    他默默拿毛巾擦了把臉,確定不是自己泡澡太久泡出了幻覺。

    “喂,你們在干什么?”

    宮治冷調(diào)的聲音甫一傳來,卡在那兒的兩人瞬間瞳孔驟縮。

    宮侑:“我我我我我沒干什么!!”

    白木優(yōu)生:“對對對前輩沒干什么!”

    宮治:“?”

    夫妻漫才嗎?

    他盯著看了半晌,成功把心虛的金毛狐貍盯得視線游移。

    宮侑反咬,倒打一耙,“阿治你洗完出來怎么一點腳步聲都沒有!萬一嚇到人怎么辦?!”

    宮治沉默。

    沒記錯的話,家里就他們幾個吧。

    能嚇到誰?

    他懶得和這家伙計較。

    “就剩你了,洗澡去。”

    “知道了知道了不用你提醒!!”

    宮侑不耐喊道,關(guān)了吹風機,視線從還緊張坐在那兒的白木優(yōu)生身上掃過,咳了聲,

    “那個、已經(jīng)吹完了!”

    白木優(yōu)生:“是、是,感謝…前輩。”

    “隨手幫忙的小事而已不用謝了,”宮侑瞥了眼,“我就先去洗澡了!”

    聞言,白木優(yōu)生點點頭,“好的。”

    宮治在旁邊,一邊自己擦頭發(fā)一邊默默看著這兩人。

    難怪讓他先去洗,原來在這等著呢。

    說出去誰會信,那個宮侑,臭屁自戀還脾氣差的家伙,居然在老老實實幫人吹頭發(fā)。

    吹風機被宮侑直接甩給了他,宮治默默更換道具,自己給自己吹。

    金毛狐貍一溜煙地沖入浴室,仿佛身后有什么東西在追他。

    白木優(yōu)生坐在那,手指微動。

    后頸那塊,似乎殘留了些許溫度,總感覺……有些發(fā)燙。

    是錯覺嗎。

    宮父宮母給他騰出了一間客房。

    被單枕頭都是新?lián)Q的,透著股好聞的洗衣液的味道。

    白木優(yōu)生坐在床上,正在和洗完澡出來的宮侑打游戲。

    游戲機是宮侑拿過來的,美名其曰‘怕這家伙無聊’。

    白木優(yōu)生把游戲機握在手里,動作有些生疏。

    他沒怎么打過游戲,基本算是從零開始。

    連按鍵操作都要先看眼說明書再對應(yīng)著來。

    宮侑緩緩敲出一個問號。

    “你不會打游戲??”

    白木優(yōu)生有些愧疚,“是、是的。”

    游戲機……他看過其他人玩,也有過模仿的心態(tài),去買了一模一樣的款式買了很多。

    但是到手了才發(fā)現(xiàn),他想要的不是游戲機,而是聚在一起玩游戲機的那種感覺。

    所以,他也就只停留在買到手這一步。

    宮侑宮治對視一眼。

    白木優(yōu)生更加緊張。

    “是…我做錯了嗎?”

    “打住!”宮侑以手抵頭,深感無奈,“別一言不合就道歉啊!”

    白木優(yōu)生閉上嘴。

    “連最簡單的這個……這個也沒玩過?”宮侑再三懷疑,指著游戲機發(fā)問。

    白木優(yōu)生蹭了蹭臉頰,“……沒有的。”

    感覺讓前輩失望了。

    宮侑抹了把臉,沉重開口,“既然這樣,沒辦法了……”

    宮治瞥了眼他。

    “——看來只能讓我來教你怎么打游戲了!”

    又在逞威風。

    宮治默默接替了另一只游戲機,拒絕卷入麻煩事件中。

    白木優(yōu)生愣了下,“欸、可以嗎?”

    他還以為前輩會生氣。

    其實并不用在意他…

    “這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反正……同樣都是打游戲而已。”宮侑聲音越來越小,嘀咕著撓頭。

    這、這樣啊。

    果然……侑前輩是個好人!

    居然愿意帶著這樣的他一起玩什么的……

    “所以你要玩什么,這上面的我都玩過了,隨便選吧。”宮侑隨意開口,抱臂站在床側(cè)。

    白木優(yōu)生坐在他面前,一種微垂首看著游戲機的姿勢。

    他毫無自覺,認真地看著游戲機屏幕上可以選擇的選項。

    “這個……可以嗎?”

    確定好后,灰發(fā)少年微抬眼,小心望去。

    視線對上的一刻,宮侑的目光似是飄了下,但又很快移轉(zhuǎn)回來。

    不知為何,白木優(yōu)生總覺得今天宮侑與他的對視似乎總是在躲。

    是發(fā)生了什么嗎?

    不想承認自己剛剛盯著人柔軟蓬松的發(fā)頂發(fā)呆的宮侑咳了聲,“知道了知道了!”

    他假裝不耐應(yīng)了聲,瞥過去一看。

    居然選了個難度最低的。

    都說了可以隨便選,怎么不選個難度高點的,真是的……都不懂得抓住機會的嗎。

    心里碎碎念抱怨,但是動作卻無比實誠,靠過去,就差一點距離就能相貼。

    宮侑大概教了下摁鍵和操縱方式,就要白木優(yōu)生自己開始動。

    抿唇,灰發(fā)少年生疏地操縱著角色開始進入新手教程。

    逐字逐句地讀完彈出訊息,而后,在宮侑的指導(dǎo)下——

    成功死了三次。

    宮侑:“……”

    白木優(yōu)生:“……”

    因為太無聊了所以湊過來看了全程的宮治:“。”

    兩個前輩不說話,完全陷入沉默。

    白木優(yōu)生望著游戲機上跳出的巨大[GAME OVER],顫顫道,“抱、抱歉……”

    宮治銳評:“沒關(guān)系,很下飯。”

    白木優(yōu)生:“真的嗎?”

    宮侑推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灰毛狐貍,“你別聽他的!”

    欸、欸?

    宮侑盯著慌張不解的白木優(yōu)生看了半晌,“算了,都有第一次,這才是正常的啊!”

    宮治單手托臉,“之前也沒見你說……%&#%”

    總是挑事的狐貍兄弟被皮笑肉不笑的宮侑以物理手段制裁。

    宮侑點頭,“來,繼續(xù)。”

    白木優(yōu)生卡頓,小心翼翼,“要、要不還是前輩來……?”

    讓他這么重復(fù)橫死卡關(guān),感覺只是在浪費時間。

    而且他占著游戲機,宮侑只能在旁邊看著,怎么都說不過去。

    不如讓侑前輩來做,他在一邊看著就好。

    宮侑緩緩睜大眼,“你……認真的?”

    白木優(yōu)生實誠點頭。

    他點完頭,才發(fā)現(xiàn)宮侑表情微妙。

    是……怎么了嗎?

    怎么感覺前輩似乎,在糾結(jié)?

    宮侑望了望游戲機,又望了望面前乖乖向他看來的灰發(fā)少年。

    他總是這樣,一遇到什么就直直看著他。

    漂亮的翡綠眼瞳映出唯一一道身影,也不眨眼,就這么請求般、懇切地,深深望著。

    ——都說了禁止撒嬌!

    這家伙怎么總是吃準了他這點啊!

    “你…你……”宮侑哽住,連著結(jié)巴“你”了兩聲。

    白木優(yōu)生摸不清現(xiàn)狀,但還是提議道,“是不可以嗎……侑前輩?”

    ‘不可以’、‘侑前輩’、‘可不可以’、‘侑前輩’……

    ‘拜托了……侑前輩…’

    頭暈?zāi)炕ǎ刹豢梢浴B加‘侑前輩’的雙重暴擊。

    直直打得人一個血條清空。

    金毛狐貍拔地而起,“怎么可能——不可以!”

    沒有心理準備的白木優(yōu)生被嚇了一跳。

    “是、是……”他結(jié)結(jié)巴巴,就見原本抱臂在他面前的人突然一轉(zhuǎn)方向。

    同手同腳、大跨步一步過來,直接一坐坐在他身邊。

    欸…欸?

    白木優(yōu)生緩緩敲出一個問號,是要換方向玩嗎?

    不過侑前輩坐過來的話,比起剛剛面對面、他的確也可以看得更清晰。

    這么一想,前輩真的很照顧他啊。

    果然……是個好——

    嗯?

    白木優(yōu)生輕輕眨了下眼。

    腦中的思緒“咯”地一下輕微中斷。

    相較于他來說,更高一點的熱度覆蓋在手背,眼珠緩緩轉(zhuǎn)動,目光隨之停在握著游戲機的手掌之上。

    那里,正松松覆著另一只手。

    骨骼分明,掌心寬大,熱度明顯。

    無一絲一毫阻隔,就這么直接握住他的手,帶著他開始操作。

    聽起來很像抱怨的聲音慢慢落在耳畔,卻又不那么很像抱怨,反而是些什么刻意移轉(zhuǎn)注意力時打岔開的話語,

    “真是的……僅此一次,絕對沒有下次了!簡直拿你沒辦法,一言不合就突然這么撒嬌什么的……”

    撒嬌?

    白木優(yōu)生低頭,游戲機傳來重啟時的進行樂曲。

    節(jié)奏跳躍的曲子配合摁鍵的撥動轉(zhuǎn)移,如果不是被帶著這么做的話,恐怕他自己是不會這么輕易達成的。

    手指觸著手指,微微施力的觸感就會一五一十傳遞過來。

    原來……侑前輩是把他的意思理解成了手把手教他玩啊。

    所以,剛剛才會那樣——

    他們靠得很近,因為要更加方便宮侑踐行‘手把手教授’的操作,所以最后一點距離也被補足。

    呼吸清淺,手指與摁鍵之中隔著另一人的溫度。

    宮侑腦中思緒從‘這家伙怎么盡是撒嬌,不能再這么慣著他了’逐漸轉(zhuǎn)成了‘他的手怎么這么冷啊,雖然摸起來…勉強還算軟吧’。

    這么想著,他的注意力情不自禁移轉(zhuǎn),從游戲機到被他捏著手的人,眼珠微動,轉(zhuǎn)到了那截手腕。

    很白。

    這家伙似乎無論哪里,都很白,甚至有些晃眼。

    或許是為了方便,稍長的襯衫袖子被他挽了兩挽,露出截手腕,骨節(jié)分明。

    灰發(fā)少年不是骨架大的類型,往那一站是高高瘦瘦的,此刻支在那兒的手腕也一樣,似乎稍微那么一合手掌,就是嚴嚴實實握住。

    掌心圈起的弧度、應(yīng)該十分契合。

    “侑前輩?”

    身側(cè),輕緩男聲清淺響起,似是帶著點不解與疑惑。

    宮侑猛地醒神,“怎、怎么了!”

    白木優(yōu)生維持著被他捏著手、帶著打游戲的姿勢,微側(cè)首看來,杏仁型的眼睛微彎,

    “已經(jīng)通關(guān)了,這個!”

    他看起來很高興,彎起的眼尾上挑,比起平常可憐的、蛋花眼般望過的兔子后輩模樣,笑起來是似乎更真心,更像是只……小狐貍。

    兔子、狐貍,完全分不清。

    總之此刻、他的眼里就剩下這么個身影。

    “咳,”宮侑支吾了下,“這、這樣。”

    “那什么……”宮侑話一轉(zhuǎn),“你還要再玩其他什么嗎。”

    小狐貍緩緩睜大眼,漂亮的眼睛浸了光,看起來又更像兔子了。

    受寵若驚的兔子小聲道,“是可以的嗎?”

    有什么不可以的。

    只是打個游戲而已,別說打游戲,任是什么其他的……說不定也完全可以。

    宮侑語氣夸張,“有什么不可以的!隨便選啦,我可是很厲害的!”

    白木優(yōu)生聞言,小小彎了下唇,“這樣啊……”

    “所以你快點選啦!”宮侑快快催促著。

    白木優(yōu)生認真看著游戲機屏幕上的選項。

    因為距離很近,宮侑開口說話,聲音就直接從耳側(cè)傳進,清晰分明。

    他習慣性帶著關(guān)西腔,關(guān)西腔的優(yōu)勢就是黏糊糊、聽起來親昵又親近的,自帶拉近距離效果。

    有點像……撒嬌。

    白木優(yōu)生手指輕微動了下。

    但沒掙動,因為他的手還在被另一個人捏著,察覺到他的動靜,聲音很快傳來,

    “要玩這個?”宮侑話語不耐,但動作十分實誠。

    捏著人家的手,沒等回答就已經(jīng)牽著開始摁下載入,全然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模樣。

    白木優(yōu)生注意到了,其實他只是稍微動了下,并不是要選擇那個游戲的意思。

    他想了想,還是算了。

    這樣就很好。

    如果直接說出來的話……或許侑前輩會覺得他很麻煩。

    選中了游戲又突然說不玩要換其他什么的,怎么想都十分失禮。

    而且,手把手帶著人打游戲什么的,如果不是關(guān)系好的話、絕對不會這么做。

    白木優(yōu)生意識到什么,心臟不輕不重跳了下,似乎被羽毛尖尖挑了下般,情緒氣泡般上浮。

    這么想來,是不是代表著,侑前輩也愿意和他變得關(guān)系更好呢?

    眼睫微動,他的心底止不住期盼更多。

    關(guān)系變親近的話,說不定、前輩就更愿意幫他托球訓練了!

    ——想想都很開心!

    另一邊,

    宮侑不知道身旁的人此刻心底在想什么,反正他的注意力已經(jīng)全在這家伙身上了。

    就帶著打個游戲,怎么就這么開心……

    真是的,明明是個‘少爺’,家庭境況應(yīng)該是很好的樣子啊,怎么就弄成這種性格了呢?

    要是在他家的話,是絕對不會——

    宮侑頓了下,

    ……在他家的話?

    一室,兩人,一只電燈泡。

    電燈泡本燈泡沉默注視著堪稱是你儂我儂,親親密密的兩個笨蛋。

    ……他要不直接回去睡覺算了。

    最后還是宮父宮母來催,宮侑哼哼唧唧說著還剩一點沒打完,被殘酷地收走游戲機。

    宮治已經(jīng)恨不得兩步并作一步直接回房。

    眼見著差不多時間也到點了,再待下去也沒什么意義。

    宮侑起身,白木優(yōu)生也起身。

    宮侑條件發(fā)射,“你干嘛起來!”

    慣性跟著他一起動作的白木優(yōu)生一愣,艱難道,“送、送前輩?”

    宮侑:“……”

    他別扭轉(zhuǎn)過臉,“睡覺就行了,送什么送……”

    “這、這樣啊。”灰發(fā)少年輕輕道。

    眼睫微垂,面龐落下點陰影,從宮侑的視角來看、就是這家伙因為他的一句話絕對又在多想。

    可惡、就不能稍微讓他省點心嗎!

    “送……就送吧,隨便你了。”雙手插兜,宮侑酷酷道。

    只是低頭的白木優(yōu)生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前輩態(tài)度轉(zhuǎn)變得這么快,但還是高興道,

    “好的!”

    從床到門口,一共六步。

    要送也送不出什么東西。

    站在門口,宮侑維持著插兜的姿勢,余光瞥著身旁的人。

    與白木優(yōu)生抬眼望向他的視線正正好好對上。

    “!”

    宮侑倏然側(cè)首,半晌,卻又移轉(zhuǎn)回來,

    “那什什么……你一個人睡,沒問題吧。”

    白木優(yōu)生正不解,聞言,彎了下眼,“沒問題的,前輩。”

    “……那就行。”

    宮侑搜刮肚腸,“總之,我的房間就在那,有什么你就直接敲門就行。”

    緩緩睜大眼,白木優(yōu)生乖乖應(yīng)聲,“好的。”

    “那……晚安。”站在面前的人摸著脖子,微側(cè)過臉道,

    “嗯、晚安,侑前輩!”

    白木優(yōu)生說這話時,咬字清晰,聲音尾調(diào)向上揚起,是肉眼可見的好心情。

    什么啊,一句晚安就開心成這個樣子……

    還以為會更加、更加……

    金毛狐貍蓬松柔軟的尾巴輕輕動了下,心臟也被什么小小撥了下,他說不清楚自己此刻內(nèi)心的感覺,只被感染般,似乎也有那么一點……開心。

    “咳、那我就先回房間了。”

    “好的!”

    宮侑定在那,腳底扎根了般。

    最后的晚安都已經(jīng)說完了,本該就這么結(jié)束、然后轉(zhuǎn)身回頭了事。

    但他沒有。

    看著灰發(fā)少年,一點從剛剛開始就潛藏許久的話,從心底冒出個尖尖。

    控制不住,想直接道出。

    “還有,就……你要是想的話,”

    宮侑瞥著他,那點作祟的情緒越發(fā)激烈,他沉默了下,單手插兜,狀似不經(jīng)意隨口道,

    “這么住在這里,也不是不行。”

    “……”

    白木優(yōu)生沒有立即說話。

    他立在那兒,視線向上挑起,漂亮的翡綠眼瞳之中、完完全全都是宮侑的身影。

    沒有得到回應(yīng),宮侑避免尷尬打了個哈哈,替自己找補道,

    “當然要是不在意的話就沒什么對反正你也是少爺肯定不會……”

    他找補的話語沒說完,就這么突然卡住。

    因為面前的人動了。

    無聲無息的、輕緩柔和地,上前了一步。

    他們靠近、距離不再。

    金色的狹長眼瞳對著微彎的翡綠眼瞳,宮侑正要說些什么,對此刻過于靠近的距離,或是對兩人交織的呼吸,抑或是對其他的、更多的……

    但一點微涼的觸碰擾亂了他的所有,像被貓咪扯亂的毛線團。

    臉頰相貼,輕快的。

    左一下、右一下。

    溫熱的對微涼的,體溫的差異促使這微妙難言的觸感生出更多悸動。

    眼瞳中倒影的身影,似是在笑。

    杏仁形的眼睛彎成月牙,唇角也上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灰發(fā)少年表情罕少如此輕松,如此直接表達出自己的高興。

    以至于這么突然出現(xiàn),久久不能讓注視著他的人忘懷。

    薄而軟的唇瓣微動,細白牙齒輕啟。

    他的聲音輕緩柔和,晦澀的語調(diào)被說出口時獨有一番韻味,低低纏纏地,如路過的風般,一點一點鉤織著、纏在耳畔,

    “——Fais de beaux rêves.”

    “晚安,侑前輩。”

    啊。

    晚安,對…該晚安,現(xiàn)在是晚安……

    ……等等,

    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第026章 第二十六章

    “喂, ”冷淡的聲音響起,

    “……”

    “你發(fā)什么呆?”

    “……我沒發(fā)呆。”背著身面對角落的人嘀咕道。

    “沒發(fā)呆那在想什么啊你?”

    “……當然是白木優(yōu)生那個家伙…”

    聲音靜了一下,緊接著、另一道清淺帶笑的少年音響起,

    “嗯…前輩原來在想我嗎?”

    “——!”

    剛剛還呆呆坐在那、別扭對著角落嘀咕的人突然被驚嚇到般,整個人炸毛。

    金色的兩點眼瞳驚疑不定望來。

    白木優(yōu)生輕輕眨了下眼。

    啊、似乎不小心嚇到侑前輩了。

    “白、白木?!!”

    宮侑單手撐地、視線慌亂掃過面前背著手乖乖站在他面前的灰發(fā)少年與他身后環(huán)境。

    球館、一館。

    對、是一館沒錯啊,這家伙現(xiàn)在不是應(yīng)該在二館嗎,怎么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嗯、是我,前輩!”

    白木優(yōu)應(yīng)聲, “所以, 是我怎么了嗎,侑前輩?”

    “……”

    剛剛還在腦中占據(jù)大半的身影現(xiàn)在突然就這么出現(xiàn)在面前,宮侑一時有些猝不及防。

    他卡了下, 視線不自覺飄移向旁側(cè),結(jié)結(jié)巴巴, “沒、沒什么。”

    “這樣啊。”白木優(yōu)生緩出口氣。

    宮侑視線飄走,卻又控制不住回到他身上, “你怎么……從二館過來了,平常這個時間、不是在那訓練嗎…”

    白木優(yōu)生蹭了下臉頰, “是北前輩和教練叫我, 所以過來了一下。”

    “是——是什么事?!”

    面前的人一步跨過,猛地拉近距離,面上是肉眼可見的關(guān)心與急切。

    ……哎呀。

    白木優(yōu)生沒有說話。

    宮侑意識到什么,緩緩低頭。

    他們的距離幾乎為零, 就像昨晚……

    猛地一下,大腦“轟”地一聲響, 肉眼可見的、金毛狐貍耳尖、臉龐倏地變紅,身后毛絨絨的尾巴也隨之炸起。

    “我那個、呃……不是, 沒有要干什么的意思!!”

    “我知道的。”白木優(yōu)生順從接上他的話,“前輩沒有要做什么的意思。”

    嗯、因為昨晚聽到侑前輩說出口的那番話,實在太開心。

    所以一時之間逾越了距離,本能地上前做了貼面禮。

    雖然他不認為那算什么,畢竟是晚安禮儀的一環(huán),算得上是好感到達一定程度后的表達。

    但是似乎……侑前輩的反應(yīng)更大一些。

    不僅瞬間僵直,幾乎就成了木頭人,就差同手同腳推門而出。

    ……當然、門不在那個位置,他推了個空氣。

    而且早上起來后也是,前輩一與他對上視線就躲躲閃閃,甚至治前輩還疑惑“這家伙是做了什么虧心事”。

    白木優(yōu)生想了想,并沒有做什么虧心事。

    好像就只有……貼面禮吧?

    難道前輩是抗拒這樣的表達的嗎?

    “你、你那個,昨天晚上,呃……”

    果然,面前的金發(fā)前輩又開始支支吾吾,揀著話語開始說了。

    白木優(yōu)生安靜且耐心地聽著。

    現(xiàn)在,如果在心中能給所有人的好感值都打上一個數(shù)字的話,那么宮侑在他心里一定無限逼近滿值。

    “就、那個,貼臉的那個,是……”宮侑摸著脖子,到底還是把這句話說出來。

    從小到大,除了跟狐貍兄弟有過這么近距離的‘親密’接觸,當然、是用拳頭。

    他還從來沒和誰有過如此靠近的時候。

    他自己說不出來那時候心里在想什么,就感覺自己仿佛斷片,等再清醒時,已經(jīng)同手同腳回到了房間。

    并迎面而來宮治的致命提問,“你又在發(fā)什么癲。”

    宮侑眼尾瞥過,余光狀似不經(jīng)意地落在面前的灰發(fā)少年臉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去看,明明人就已經(jīng)站在了他面前。

    但是視線微抬、一對上那雙翡綠的,認真注視著他的漂亮眼瞳時。

    才緩和沒多久的心跳再度加劇,“砰砰”地、完全控制不住,仿佛就這么要從胸膛撞出。

    白木優(yōu)生抿了下唇,注意到宮侑瞥過來的余光。

    前輩……還是在躲他的視線啊。

    雖然在意這一點,不過回答前輩的問題是首要的。

    白木優(yōu)生乖乖解釋道,“是貼面禮。”

    “貼、貼面禮……”

    “嗯!”

    “那、那你說的那句話,就是那個聽不懂的那個又是——!”

    話一出口,宮侑莫名有些后悔。

    可惡、要不是記不住那段嘰里咕嚕的發(fā)音,他早就自己去查了!

    現(xiàn)在這么說出來,萬一被認為很蠢怎么辦!?

    白木優(yōu)生緩緩睜大眼。

    “不管怎么說就是聽不懂啊!你多少也說得更清楚一點……”

    面前的人嘀嘀咕咕在抱怨著,雖然語氣是抱怨的,但完全感受不到負面情緒。

    反而有點……可愛。

    白木優(yōu)生背在身后握住的手腕捏了下,垂了下眼。

    “Fais de beaux rêves.”

    他重新道了遍,聲音輕緩柔快,與昨晚說出口時的語氣一致。

    低低纏纏的、鉤織在耳側(cè),午后的暖風般、輕輕軟軟拂過耳畔。

    宮侑情不自禁想去摸耳朵。

    總感覺癢癢的、連帶著心臟尖尖似乎也泛著點癢意。

    他咳了聲,到底還記得自己是前輩,維持著不在意的模樣,但話語早就將真實內(nèi)心泄露得一干二凈,

    “所以那句什么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

    “當然——我也不是很好奇!”

    “……‘愿你今晚有個好夢’,”

    低低的、輕和的嗓音傳遞耳畔,說話的人微微笑了下,漂亮的眼瞳自始至終都映出他的身影,

    “是這樣的意思。”

    或許是因為好感值無限逼近于滿值的效果,對待宮侑、他不自覺會更依賴一些。

    完全就像英雄一樣啊……侑前輩。

    從困境中解救他、帶他逃跑、對他釋放好意、愿意給他一個容身之處。

    白木優(yōu)生這么想著,乖順開口,“侑前輩、是不喜歡那樣嗎?”

    “哪、那樣?”

    “貼面禮……之類的?”

    宮侑頓時哽住。

    金發(fā)前輩視線飄忽,再度避開了對視。

    看起來、好像的確不像喜歡的模樣。

    果然…是他太突兀了,要是招致反感的話就糟了。

    現(xiàn)在道歉還來得及嗎?

    侑前輩會愿意……原諒他的吧?

    “抱歉,如果前輩不喜歡的話……”

    “——我我我沒說不喜歡啊!”

    欸?

    面前的人以手捂住下半張臉,聲音悶悶的。

    他話語有些低,合著關(guān)西腔也黏黏糊糊的,但是聽起來還是可以勉強聽清,

    “就、就是……太快了點,再怎么說也不能直接就那么…”

    快了一點?

    白木優(yōu)生輕輕眨眼。

    所以、意思是……

    “多少也得等再相處久一點再那個什么吧!”宮侑惱怒,雖然不知道該和誰惱怒。

    ——原來是這樣!

    終于放下心來,白木優(yōu)生緩緩呼出一口氣。

    “前輩沒有討厭就真的太好了……”

    “……”

    只是路過,卻目睹了全程現(xiàn)場。

    一館的其他人此刻面色微妙。

    互相交換了個視線,最終齊齊落在捂著下半張臉、但肉眼可見露出的部分變得通紅的自家二傳身上。

    這種微妙的一物降一物的感覺……

    “白木,”

    北信介從旁邊過來,一眼望見扎堆沒在訓練的其他人,與似乎在說著些什么的兩人。

    他靜靜看了會兒,“過來吧。”

    聽到叫自己名字的聲音,白木優(yōu)生聞言點頭,“那么侑前輩,我就先和北前輩……”

    “喂、”

    宮侑悶悶的聲音竄出,還是那副避開對視,望著空氣的模樣。

    灰發(fā)少年歪了下頭,“是、我在,前輩?”

    “待會兒結(jié)束后…你是和我一起走的吧?”

    白木優(yōu)生眼睛彎起點弧度,乖乖道,

    “當然、侑前輩。”

    ……

    和北信介一起去到辦公室,白木優(yōu)生得到了一張已經(jīng)簽好名的合宿申請書。

    親屬簽字區(qū)域是他不會陌生的字跡。

    北收好申請書,轉(zhuǎn)首對他道,

    “這樣的話,合宿就可以參加了。”

    “是…”

    白木優(yōu)生看著被簽下的名字,輕輕應(yīng)聲。

    原來…是特地過來簽字的啊。

    他的情緒并沒有低沉很久,因為如先前離開時約定好的那樣。

    排球部的訓練一結(jié)束,二館門外,就出現(xiàn)了道熟悉身影。

    因為出現(xiàn)得太頻繁,以至于被二館的前輩們打趣‘宮侑那家伙又來接對象了’。

    雖然被聽到的下場是絕對會被追著揍,但是犯賤嘛、爽了再說。

    如往常一般在托球訓練后收拾好球館,鎖好門,白木優(yōu)生拿下鑰匙、看向等了他許久的人,

    “辛苦了,侑前輩。”

    “這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嗯、一如既往的答案呢。

    果然——前輩真的是個好人啊。

    宮侑余光瞥著他,“你今晚還那個什么……”

    白木優(yōu)生搖了搖頭,“會給前輩家?guī)砝_的吧。”

    “沒什么困擾不困擾的,”宮侑拎著排球包,兩人并肩走著,

    “你實在過意不去的話……反正也不是什么一周一個月,就這么幾天…”

    白木優(yōu)生彎了彎眼,“沒關(guān)系的,侑前輩。”

    “爺爺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了。”

    他輕輕垂下眼,語氣很平靜地開口,“今天回去的話就沒有問題了。”

    “——哈?”宮侑皺起眉,“你怎么知道他們回去了!萬一他們再那什么、那樣子來捉你怎么辦!”

    他不放心地嘀嘀咕咕念叨著,“怎么想都沒有那么容易吧,那個大叔看起來就很嚴肅的樣子……嘴里說著‘少爺’感覺一點都不客氣啊!”

    雖然是被念叨著,但心情卻是愉快的。

    這種被惦記著的感覺很微妙,莬絲子般一點一點爬上心臟。

    該如何表達這份心情呢?

    被在意、被關(guān)心,有種空缺的地方都被滿滿當當填滿的充實感。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

    “算了!”宮侑自己嘀咕了半天,但余光一瞥、面前這家伙卻傻呆呆地站在那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副完全對自己如何不上心的樣子。

    真是的……難道是笨蛋嗎?!

    “你一定要回家?”

    被再三當做是笨蛋的白木優(yōu)生乖乖點頭。

    “……”

    宮侑盯著他看了半晌,從鼻子里發(fā)出了聲“哼。”

    欸、欸……前輩是不高興了嗎?

    兔子小心翼翼探出腦袋,在狐貍前輩的周遭搖搖晃晃觀察。

    好像的確是在不開心。

    “那、那前輩跟我一起回去怎么樣?”

    白木優(yōu)生試探著提出解決方式。

    宮侑:“……”

    眼見著面前的人不說話,兔子后輩有些萎靡、長長的耳朵垂下,無辜又可憐的。

    看不得他如此的狐貍再度重重哼了一聲,“……我跟你回去算什么啊。”

    白木優(yōu)生想了想,“如果還在的話、我就和前輩一起走,這樣的話,前輩可以稍微放心一點嗎?”

    他有些愧疚,“就是要辛苦侑前輩……陪我多走一趟了。”

    “……”

    “那有什么……”宮侑咳了聲,“要是你求我的話,”也不是不行……

    “拜托了,侑前輩!”

    拜托了,侑前輩……

    拜托了……

    拜……

    幾乎不需去看,就知道某只狐貍前輩頭頂?shù)难獥l已然清空。

    全然一副嘴硬心軟的模樣,“什、什么啊,你一點原則底線都沒有的嗎!”

    欸?

    原則和底線嗎?

    如果前輩這么說的話……

    白木優(yōu)生蹭了蹭臉頰,“那、那我…收回嗎?”

    “——不可以!!”

    金毛狐貍重重哼了一聲,抱臂道,“都說出口了,難道還帶收回的嗎!”

    “——你這家伙也太糟糕了,一點都不可信。”

    兔子后輩期期艾艾,“那、我向前輩道歉…這樣可以嗎?”

    “……哼。”

    白木優(yōu)生想了想,伸出兩只手指,手指在金毛狐貍的面前晃了晃,

    “兩枚特級布丁?”

    “……”

    “三枚?”

    ——這家伙究竟把他當成什么人了啊!

    在面前的灰發(fā)少年欲要加到第四支手指,宮侑不耐伸出手,一把將已伸出的手指快快摁回去,

    “別賄賂我啊,我可不是那么好應(yīng)付的人!”

    他的動作完全出自本能,沒經(jīng)大腦思考。

    所以觸感傳遞來的時候也是直沖腦門,沒有一絲一毫的延遲。

    灰發(fā)少年的手是涼的,也是冷的,他的手卻是熱的,滾燙的。

    甫一這么接觸著,體溫的溫差對比十分明顯。

    宮侑不自覺頓了下,手掌覆著那幾支手指。

    掌心暖烘烘溫暖著,而他的手就那么停在那兒。

    白木優(yōu)生只感覺面前的前輩不知為何忽然停頓住了,他的腦中還在思考該說些什么來挽回情緒多變的狐貍前輩。

    覆在手上的掌心溫暖、熱度滾滾,似是那么輕微環(huán)了下,攏起,一個下意識的動作。

    他也隨之看去,臉頰才稍稍側(cè)了點距離,摁住手指的掌心就猛地收回,迅疾無比的模樣。

    飛快收回的手掌被背在了身后,視線再去看已經(jīng)看不見了。

    指腹擦過掌心、留下一點消退不去的熱度。

    白木優(yōu)生心底冒出小小的困惑氣泡,但是趕在他注意到那些之前,宮侑兀然開口,岔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既然要去你家那就快點走,畢竟……我好歹也算是個前輩,只是關(guān)心一下而已!”

    眼瞳緩緩睜大。

    這是…同意了的意思?

    唇瓣微彎,灰發(fā)少年止不住帶了點笑,“好的!”

    他又旋即響起什么,再度轉(zhuǎn)回,“那特級布丁……”

    “隨便了那個,又不是為了布丁才答應(yīng)的,別把前輩想得那么功利啊……”

    宮侑的聲音傳來,似是抱怨。

    雖然是抱怨,但關(guān)西腔又飄飄忽忽的,完全變成了另一種意思。

    比起抱怨更像關(guān)系親密時才會有的念叨,傳入耳中,使得白木優(yōu)生心情克制不住很好。

    “但是……就算不是為了賄賂,也想送給前輩該怎么辦呢?”

    灰發(fā)少年彎起眼,漂亮的眼睛清明望來,宮侑被他這么一看,到口的話總是莫名其妙卡住。

    什么啊……這家伙的眼睛難道是施加了什么奇怪的魔法嗎。

    總是看著看著,就情不自禁……

    他咳了聲,當著前輩的架子,“這種問題怎么想都沒有正確答案吧,別為難人啊。”

    “欸、讓侑前輩為難了嗎?”

    兔子后輩遲疑了下,小心道,“那我……”

    宮侑未卜先知,提前截斷。

    “——禁止道歉!”

    被在嘴上打了個大大的叉,白木優(yōu)生眨了眨眼。

    宮侑心軟,“只是禁止道歉,其他話還是勉強……說一下也是可以的。”

    哎呀。

    白木優(yōu)生心底止不住冒出點愉悅的氣泡。

    侑前輩這樣的話,他會忍不住想要更多、更多一點的。

    但是得寸進尺、被討厭的話就不好了。

    順藤摸的兔子后輩一點一點伸出爪爪、試探著爬上狐貍的頭,

    “那、稍微向前輩表達一點……那個、感謝是可以的吧?”

    “……哼。”

    “所以,侑前輩一定不會拒絕我的吧?”

    狐貍不吭聲了。

    不說話代表著允許與默認。

    白木優(yōu)生在心底點點頭。

    特級布丁、鮪魚、還有其他更多的,前輩喜歡的東西。

    他都會送到前輩面前的,作為‘感謝’。

    真是期待啊,前輩收下‘感謝’時的表情。

    會更開心嗎,還是像剛剛那樣、嘀嘀咕咕地念叨著他呢?

    當然——如果能夸夸他,摸摸他的頭,那就更好了。

    灰發(fā)少年視線輕輕落在身側(cè)之人垂在膝側(cè)的手。

    寬大的、溫暖的掌心,二傳的手向來都保養(yǎng)的十分細致,很少有繭。

    所以觸上去的時候、是與自己的手截然不同的感受。

    嗯……這么想的話,

    當他能完全派上用場的那天,前輩一定會愿意夸獎他的吧?

    白木在兵庫的住所離稻荷崎并不算遠、當然,也并不算近。

    坐公交可以直達,大概半個小時車程的距離。

    下了公交車后,再步行三分鐘,進入別墅區(qū)。

    從進入這一片區(qū)域開始,身側(cè)的人表情肉眼可見地開始緊繃,并帶著時不時環(huán)視周遭、勘察的模樣。

    頗有種一察覺到風吹草動就要拎著他跑路的前奏。

    與警惕無比的宮侑相比,白木優(yōu)生堪稱十分放松。

    他與往常般無異地走到住宅門口,與往常般無異的開了庭院的門,與往常般無異的開了房子的門。

    伸出手,“咔噠”向下擰下,門被向外拉開。

    轉(zhuǎn)首,白木優(yōu)生松開手示意,“這樣的話、侑前輩可以放心了嗎?”

    的確沒有其他人。

    一絲一毫的蹤影都沒有。

    甚至已經(jīng)警戒到在進入庭院時擔心會隨時從某個角落里跳出個黑衣人大喊“少爺”,從而手緊緊抓著面前的兔子后輩的耳朵,預(yù)備隨時察覺到一絲一毫不對勁就拽著他跑路的宮侑緩緩呼出一口氣。

    但他隨即又提起一口氣。

    萬一——埋伏在家里怎么辦!

    白木優(yōu)生無奈,帶著宮侑進入室內(nèi)。

    進入以后,宮侑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在門口擔心其實也是白擔心。

    房子很大,嚴格來說是很能藏人的。

    但這里沒有,因為太空了。

    除了必備的家具用品,其他的似乎什么都沒有。

    沒有住在這里的人的痕跡,一點個人特色也無。

    他站在那兒,目光掃過。

    白木優(yōu)生掛好球包,又走回來,注意到宮侑在環(huán)視四遭,表情奇怪的,

    “是……怎么了嗎,侑前輩?”

    宮侑沉默了下,

    面對著堪稱空曠無比的房子,與站在正中、乖乖向他看來,毫無所察的灰發(fā)少年。

    身影不大,似乎就能這么直接被吞噬般。

    孤單單的立在那兒,仿佛一移開視線就會消失。

    他驀地就想起以前,因為不想和阿治共用一個房間,還大吵大鬧、打過架。

    但很快就被宮父宮母拆開了,一只狐貍一只狐貍拎走去教訓。

    說著“房間什么的明明是越大越好吧,擠在一起算什么!”的話卻被教育了“就算擁有很大的房子,但那個時候難道就真的會開心嗎?”

    那個時候的他還小,并不能懂話語中的涵義。

    包括現(xiàn)在,也依舊不太能懂這話的涵義。

    當然、他也不是很想懂。

    可是現(xiàn)在,看著面前這家伙就這么一個人呆在這。

    微妙地、就有點說不出來的情緒在隱隱作祟。

    “喂、你…就一個人住在這里嗎。”

    白木優(yōu)生正在思考拿什么招待宮侑,他還是第一次帶人、朋友、前輩回家,聞聲,乖乖點了點頭,

    “是……怎么了嗎?”

    “之前……沒來稻荷崎,也是這樣嗎。”

    白木優(yōu)生眼瞳輕微眨了下。

    突然問這個……是?

    但秉持著有問必答,而且是對宮侑特典,他乖順點頭,

    “是的。”

    “……”

    宮侑沒有說話,表情隱沒著,說不上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白木優(yōu)生終于想起可能是自己的家太過簡略,對比起前輩的家來說,太過單調(diào)了。

    這讓他有些愧疚,感覺沒能把最好的獻上。

    “抱歉、是讓前輩感覺到不開心了嗎?”

    長長的耳朵耷下,兔子后輩小心翼翼征詢著意見。

    宮侑緩緩捏緊球包的背帶。

    ……這個時候就不要說這些話啊。

    沒得到回答,白木優(yōu)生更加慌亂。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手足無措下,試探著道,“如果前輩不喜歡的話,那我、那我可以……”

    他卡了下,并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因為也是第一次帶人回家,也沒有做準備,只能微仰著臉看向他。

    “…嘖。”

    一點咂舌聲突然傳出,白木優(yōu)生的心不輕不重地跟著一跳。

    “我說,”

    “是……?”

    “——真是的,剛剛就該直接讓你去我家算了。”

    欸、欸?

    前輩……不是不開心嗎?

    灰發(fā)少年呆呆地看過來,眼底是疑惑的、也是不解的。

    他似乎就這么好懂,不需要再多就能看清。

    一點點心事全都寫在臉上,絲毫不加遮掩。

    雖然知道兔子耐受力很強,但最起碼、別用在這種地方啊。

    真是的…總有人會看不下去啊!

    第027章 第二十七章

    “侑前輩?”

    “……侑前輩?”

    “侑前輩……?”

    聲音小心且謹慎, 低低地徘徊在耳側(cè),就這么往耳朵里鉆。

    但被叫著名字的人只從鼻子里勉強‘哼’了一聲,就完全擺出一副不想理會他的模樣, 把臉扭到一邊,盯著車窗外的路景看得專心致志。

    白木優(yōu)生緩緩嘆了口氣。

    侑前輩…似乎是和他生氣了。

    嗯、因為他前幾天沒有接受前輩發(fā)出的、和他一起回家的邀請。

    所以在之后、前輩就很不滿地離開了。

    并且那天以后,在球館碰面的時候,也是一樣看見他就重重哼聲。

    雖然部活結(jié)束后還是會陪他托球訓練、訓練結(jié)束后還是會和他一起放學。

    但是侑前輩拒絕進行除了必要以外的任何對話。

    白木優(yōu)生有些無奈。

    無論怎么想,在沒有了那些客觀上存在的問題的情況下, 再那么冒昧地跟著前輩回家, 太給前輩的家人造成困擾了。

    很失禮。

    所以,狀況也就逐漸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在黃金周合宿的巴士上,白木優(yōu)生拘謹?shù)刈趯m侑的旁側(cè), 很努力地想要挽回。

    而宮侑,一派‘你說你的我才不會聽’的冷酷模樣。

    在他們后座, 宮治看透了一切。

    ……就是個傲嬌而已。

    也就是那個一年級的理他。

    要是真的是在生氣的話也不可能一上車就大搖大擺地和白木優(yōu)生旁邊的那個一年級換位置,嘀嘀咕咕說著什么非要坐那。

    以至于他現(xiàn)在不得不和這個……叫理石平介的坐在一起。

    當然、他和誰坐在一起都無所謂, 畢竟不管是誰、都比那個聒噪的家伙好很多。

    但是嘛……

    “白木,”

    后座突然有人叫他名字, 聲音不高偏冷, 白木優(yōu)生聞聲,轉(zhuǎn)頭看去。

    宮治托著臉,朝扭著頭對著車窗玻璃的宮侑指了指,“你別慣著他。”

    “他不理你、你也別睬他就行。”

    別以為他沒看見。

    那個家伙正透過玻璃反光在那盯著。

    完全是口不對心啊。

    欸……

    灰發(fā)少年有些為難, 又小心地去看了眼身側(cè)之人的面上表情。

    啊!轉(zhuǎn)過來了。

    他正要說些什么,就見宮侑狠狠道, “不準聽阿治那家伙的!”

    嗯?

    白木優(yōu)生輕輕眨了下眼,他的確…沒有想聽治前輩的。

    見沒有反應(yīng), 早就不生氣、只是在那裝腔作勢的金毛狐貍心底有些慌亂。

    隨即生起的就是一點惱怒,對狐貍兄弟。

    “——不要和那家伙靠得那么近啊!”

    宮治:“?”

    白木優(yōu)生:“欸?”

    隨話音傳來的就是伸過來的手,白木優(yōu)生遲疑了下,沒躲。

    于是伸過來的手就這么直接穿過他臉側(cè)、嚴嚴實實擋在座椅與座椅之間的縫隙,不多不少、擋住了宮治的整張臉。

    這下子、即使白木優(yōu)生再想回頭去看,也看不見后座的宮治的表情,視野范圍內(nèi)全然屬于某只金毛狐貍。

    上一秒還記得維持自己正在生氣人設(shè)的宮侑下一秒就開始崩人設(shè),狐貍一般哼哼唧唧,

    “別以為我會就這么輕易原諒你啊,這么輕易就被牽著跟別人走你也太不堅定了吧,好歹多堅持一段時間才……”

    嗯……

    “那個,侑前輩現(xiàn)在…是愿意和我說話了嗎?”

    “……”

    “!”

    手支在那擋著后座人臉的宮侑倏然哽了下,摸著脖子梗道,“我哪有沒再和你說話啊!”

    “這樣啊。”白木優(yōu)生微微彎了下眼,“那就…太好了。”

    前輩沒有再和他生氣就好,還以為至少要再努力一下呢。

    狐貍狹長眼尾瞥了下,手掌壓著灰發(fā)少年的后腦摁著轉(zhuǎn)回來,“不準聽阿治那家伙的挑撥,聽見了嗎?”

    在后座雖然被擋住但聽得清清楚楚的宮治:喂。

    白木優(yōu)生有些疑惑,輕輕歪了下頭,“可是治前輩沒有說什么挑撥的……”

    “——我說他有就是有!”

    炸毛的金毛狐貍暴起、摁死罪名。

    白木優(yōu)生想了想,還是沒有立即說話。

    素來乖順的面龐上露出一種在思考的表情。

    宮侑不可置信,深感天要塌了。

    不是、明明是只笨蛋兔子——怎么突然就這么有自己的主見了!

    到底是誰帶壞了這家伙,像之前那樣子多好!

    真的是——

    宮侑心底嘀嘀咕咕的、一個人不知在和誰生氣,生氣完又自以為不明顯地湊過去,毛茸茸的狐貍尾巴圈起、將兔子后輩圈在中間,

    “喂…白木,你怎么不說話?”

    這個時候他倒是忘了剛剛別扭著不和人說話的自己,全幅心神都壓在了身側(cè)之人的身上。

    白木優(yōu)生:“沒有的、只是在想一些……”

    “哼…想什么?”

    白木優(yōu)生坐姿端正、手搭在膝上、認認真真解釋道,“侑前輩,我沒有輕易地被牽著和別人走的。”

    “如果侑前輩不想原諒我的話,我可以繼續(xù)道歉直到前輩愿意原諒我為止。”

    說這些話時有些不好意思,他蹭了蹭臉頰,但還是努力詮釋自己的心意,

    “所以,侑前輩請不用擔心的、重要程度還是前輩更多,這樣。”

    宮侑:“!”

    可惡啊、這家伙怎么回事,突然就打起了直球!

    “咳、”

    宮侑別過臉,以手握拳咳了下,“……既然你這么說、那也不是不行。”

    白木優(yōu)生眼睛一點點亮起。

    宮侑:“你剛剛說得那什么…重、重要程度是認真的嗎?”

    “是的!”

    兔子后輩認認真真點頭確定。

    “……哼,勉勉強強算你過吧。”

    見他這副模樣,金毛前輩咕嘰了兩聲,收回手又開始在一旁裝模作樣。

    安靜的座位,其他人的交談聲、呼吸聲交織,從耳畔如風一般淌過,白木優(yōu)生輕輕低下頭。

    放在膝上的手輕輕握緊、他慢慢彎了下眼。

    剛剛,雖然宮侑不一定意識到。

    但是、的確的是,他被前輩摸摸頭了。

    留在發(fā)頂?shù)氖终朴|感鮮明、溫暖。

    雖然有想過該怎么開口讓前輩摸摸他的頭,但沒想到第一次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達成。

    ……好開心。

    車程大約一個半小時,

    從稻荷崎駛出的巴士一路開到此次黃金周合宿的終點,關(guān)西地區(qū)的高校聯(lián)盟合宿地,狐見山。

    到達后眾人整齊有序下車,背著球包在巴士附近列隊,白木優(yōu)生下車時瞥了眼周遭。

    是在山中。

    清點完畢人數(shù),稻荷崎眾人就在教練和隊長的率領(lǐng)下直接進入訓練球館。

    合宿安排的日程菜單中,他的出場機會并不少,所以也就更能直面關(guān)西地區(qū)隊伍的確切實力。

    坦白來說、似乎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大概也就僅留下了這樣的印象,第一日的訓練就很輕松地宣告了結(jié)束。

    當然、訓練結(jié)束了,日程卻沒結(jié)束。

    “優(yōu)生——你準備好了嗎?!”

    被叫到名字,正在換衣服的白木優(yōu)生應(yīng)了聲,他速度加快,拉下沒拉好的黑色T恤,蓋住那截露出的腰線,

    “來了,平介!”

    推開寢室的門,門口已經(jīng)站著在在整隊的稻荷崎部員,三三兩兩、交頭接耳,都是隨意懶散的模樣。

    聽到門開的聲音,理石平介抬頭,呼出一口氣,“啊、終于出來了。”

    “是……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啊。”白木優(yōu)生自動跟隨、匯入一年級隊伍中,他還是有些疑惑。

    正常來說,在當日合宿訓練日程結(jié)束,剩下來得就是各自的晚訓與休息時間。

    但是稻荷崎的大家似乎都沒有安排晚訓,也沒有去休息,而是集中在走廊里,似乎要去做什么的樣子。

    “是了、優(yōu)生你應(yīng)該不知道,”理石平介撓了撓頭道,“是去環(huán)山夜跑、也就相當于晚訓拉練了。”

    “欸、這樣嗎?”

    白木優(yōu)生想起白天看到的,的確、合宿地是在山中沒錯。

    山地一般都是天然的訓練場所,這么多人一起去環(huán)山夜跑啊……

    “對,待會要跟緊點啊,如果不小心走丟的話——”理石平介左看右看,神神秘秘。

    白木優(yōu)生被他語氣一帶,也不由得緊張起來,“不小心走丟的話…會怎么樣?”

    理石平介沉重一握小伙伴的手,嚴肅道,“會被山里的狐貍妖怪捉走神隱的!”

    白木優(yōu)生:“……”

    “平介,”

    “嗯嗯!”

    “為什么是狐貍妖怪哦?”

    “那換其他的也行,優(yōu)生你有其他更想要的選擇嗎?”

    原來是可以換的嗎?

    但是、不管怎么說,有這么多稻荷崎的前輩在的話,應(yīng)該不會發(fā)生什么走丟事件的吧。

    畢竟只是環(huán)山夜跑,拉練而已……

    ……

    嗯、好像真的走丟了呢。

    白木優(yōu)生默默望著腳下,又望了望消失在遠處的大部隊身影。

    他只是停下來系了下鞋帶,再抬起頭時,原先還在原地等他一年級們似乎都已經(jīng)離開了。

    山路很靜但并不黑,月光潑灑、流淌而下,照得一片明亮。

    打開手機,不出意料信號只剩一格,想發(fā)消息出去,但轉(zhuǎn)了半天只有一個紅色的叉號。

    白木優(yōu)生沉默了下,抬起頭、翡綠的眼瞳映入皎潔月光,清清泠泠、情緒很淺。

    稻荷崎的眾人都已經(jīng)望不見背影,但留在腳下的路依舊清晰。

    大概順著路向前一直走,就能回到合宿地吧。

    而且、再不濟的話……等前輩們拉練結(jié)束點清人數(shù)后,發(fā)現(xiàn)少他這么一個,總會折回來找他的。

    雖然那樣的話就是給前輩添麻煩了。

    一邊這么想著,一邊跟著山道上的密集腳印向前跑,白木優(yōu)生心底沒什么想法。

    理石平介的話干擾不了他,什么‘會被山里的狐貍妖怪捉走神隱’之類的,聽起來就很像是特別配合這個活動才故意放出的,也不知道會騙到誰……

    “誰在那里!!”

    嗯……

    嗯?

    怎么感覺、聲音聽起來有點熟悉?

    遲疑了下,灰發(fā)少年緩緩?fù)W∧_步,朝著發(fā)出聲音的地方過去。

    難道除了他,也還有其他人掉隊了嗎?

    發(fā)出聲音的地方與他所在的地方稍微隔了點距離,其間更有高大樹木與灌木叢遮擋,全都遮得嚴嚴實實、只勉強能看見道黑色的影子。

    如果不走近、撥開林葉樹枝仔細去看根本難以分辨明晰究竟是什么東西。

    白木優(yōu)生懷揣著些疑惑與不解正常走過去。

    跨出兩步后,無意踩斷了地上的枯枝,發(fā)出“噼啪”清脆一聲響。

    四周環(huán)境極靜,除卻呼吸就剩蟲冢窸窣,此時此刻突然傳來這么一聲“噼啪”響。

    那道被樹影和灌木叢擋住的影子肉眼可見跳了下,而后更慌張失措的聲音響起,

    “你你你究竟是什么東西!!別過來啊、我警告你你要是過來的話我可就不客氣了!”

    聲音、更耳熟了。

    就是……有點尖。

    有點像是害怕極了,全都壓在嗓子里的那種急迫聲。

    白木優(yōu)生蹭了蹭臉,猶豫了下,“那個、我是……”

    “——啊!!”

    灰發(fā)少年心臟猛地一跳。

    被突然來的一個高音嚇了一跳。

    他情不自禁后退一步,“抱、抱歉…我沒有惡意的……”

    對面的人似乎突然從出口的語氣和聲音中意識到什么,“……等等、是白木?”

    白木優(yōu)生眼瞳緩緩睜大。

    欸、居然認出了……他嗎?

    “…是我的。”

    白木優(yōu)生乖乖地道了聲,再度向林葉樹影中的影子望去。

    “……”

    不知為何,對面卻忽然不作聲了。

    倍感疑惑,白木優(yōu)生試探著更進一步。

    “我不信!你一定是裝成那個家伙刻意來神隱我的狐貍妖怪!對吧!?”

    踏出一步的白木優(yōu)生卡在那兒。

    一點問號從心底緩緩向上飄起。

    那個……這樣的話、居然還有其他人會信嗎。

    緩緩嘆了口氣,灰發(fā)少年還是認真道,“不是的、我不是妖怪的。”

    對面火速答,“妖怪從來都不承認自己是妖怪!你以為裝成那個家伙我就會信你了嗎!”

    白木優(yōu)生:“……”

    這種微妙的感覺。

    總感覺過于熟悉。

    一個答案忽然就這么躍上心頭,靈光一閃般。

    于是他也就小小聲念出了口,“難道……是侑前輩嗎?”

    對面身影驚了下,“——你居然連我的名字都知道?!還學那家伙的語氣,我才不會上當嘞!!”

    確定了,熟悉的口癖,就是侑前輩。

    白木優(yōu)生不再遲疑。

    他上前一步,抬起手就要撥開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灌木與林葉。

    行動間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而這聲響顯然刺激到了對面的人影,眼見著就要后退跑走。

    白木優(yōu)生當即出聲,“……侑前輩!”

    “都說了扮成那家伙是沒用的,我才不會上——”

    “那個、我是剛剛不小心脫隊了……如果可以的話,前輩能…稍微等我一下嗎?”

    白木優(yōu)生努力解釋道,很想留住那道要跑走的身影。

    如果是同樣走丟的侑前輩的話,匯合在一起或許會更好。

    而且、侑前輩似乎一個人很害怕的樣子,有些擔心……

    但是現(xiàn)在說什么才能留住對方呢?

    如果認定自己是狐貍妖怪的話,好像不管怎么做都會被當做是在模仿的樣子。

    他小心翼翼的話出口,對面的人影沒有出聲,但身形卻卡在原地、一副欲跑不跑的模樣。

    盡量安撫著對方的情緒,撫摸受驚的狐貍的肚皮,灰發(fā)少年認真道,“如果前輩擔心的話,我可以待在原地不動的!”

    對面在沉默。

    白木優(yōu)生緩緩呼出口氣。

    此刻,沒有回復(fù)就是最好的回復(fù)。

    他放輕腳步上前,盡量不發(fā)出任何會刺激到對方的聲音,抬起手,輕輕撥著擋在兩人之間的灌木與林葉,月光從撥開的空隙漏出,對面人的影子、面孔,也就隨之一點一點映入眼中。

    空隙撥大,白木優(yōu)生終于看清站在那里的人的狀態(tài)。

    眼瞳快速掃過。

    還好、還好……沒有受傷,只是因為情緒過于慌亂顯得有些微狼狽。

    他緩緩放下心。

    撥開的灌木林葉,裹挾著月華、逐漸顯出清晰的身影,栗灰發(fā)色的人微垂眼,視線輕微一動,就這么朝他望來。

    他的臉龐素來是蒼白的,但此刻浸了月色與夜色,蒼白也就洇成了瑩潤剔透的模樣,冷玉一般。

    宮侑還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楚這位后輩的臉,往常更多的被他的眼睛、被他的淚水吸引去了注意力,但此刻,卻不同。

    靜謐的深林中,唯有二人之地,輕柔和緩的夜風與細碎窸窣的蟲鳴。

    垂下的眼睫頎長,落下一點小小的陰影,唇瓣輕微抿著,但在看到牽掛的對象的狀態(tài)時似乎終于緩出一口氣,變成了微微彎了下的弧度。

    他的五官無疑是好看的,組合起來更加引人注目。

    柔和、溫緩,毫無殺傷力,如一陣夜風拂面,只出現(xiàn)在面前、就令慌張不安的心緩緩平復(fù)。

    宮侑攥緊拳,定在原地。

    想說些什么的欲.望被扯散,話語全都堵在胸膛與心底。

    狐貍妖怪?兔子妖怪吧。

    追著月亮、踏著月光來到面前的……

    白木優(yōu)生輕輕抬起眼,翡綠的、浸潤了月光后又傾著些藍的眼瞳一眨不眨就這么望過來。

    被蠱惑了。

    完全逃不開。

    撥開林葉、拂枝踏出的灰發(fā)少年彎起眼,于是漂亮的眼睛也彎起,如那兩輪弦月,他說,

    “侑前輩,我找到你了。”

    心臟在跳動。

    跳得或許有些快,又或許不僅僅是有些快,而是快得出奇。

    重如擂鼓地、連耳膜也被帶動著震顫,仿佛就要這么直接從胸膛沖出來。

    兔子,也是這么會魅惑人的嗎?

    宮侑止不住這么地想。

    明明平常看起來就是那么個普通的、灰蒙蒙的、一錯眼不注意就會受委屈、唯唯諾諾的家伙……

    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模樣了呢?

    說著“請更多地看向我”這樣的話,做的事卻截然相反啊。

    讓人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能不斷地被這么注視、如果能得到更多的視線……

    如果能被這家伙‘更多地看著的話’。

    宮侑表情空白了下。

    啊。

    ……

    白木優(yōu)生終于跨過了最后一點攔住了他的灌木叢,成功跳到了宮侑所在的那條路。

    一樣月光明亮,道路清晰,毫無迷惘。

    心情終于輕松了點,灰發(fā)少年微側(cè)臉,心神都掛在身側(cè)的前輩身上,他彎了下眼,就像剛剛那般道,

    “侑前輩,現(xiàn)在應(yīng)該就沒關(guān)系……”

    二傳頎長且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不打一聲招呼的、突然地就這么從眼側(cè)余光掃過。

    “……了。”

    白木優(yōu)生呆愣了下,本能地補完自己沒說完的話。

    溫暖的、散發(fā)著熱度的手掌似是蹭過他的臉頰,白木優(yōu)生不自覺瞇了下眼,但是那手出現(xiàn)的目的似乎并不是撫摸他的臉頰,而是更旁邊一些、也是更自然地——

    摘下了他發(fā)間沾上了一片樹葉。

    樹葉捏在指間,而后收回。

    白木優(yōu)生呆呆望著,慢一拍意識到面前的人是幫他,緩緩回神,卡了一拍道,

    “啊…那、那個……多謝侑前輩。”

    抿起唇,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抱歉,剛剛…沒有注意到,辛苦前輩幫我……”

    “沒關(guān)系。”

    面前的人聲音很快,似乎就在這么等著他開口,好立即接上。

    他單手插兜,任是誰見了也絲毫看不出剛剛那種慌亂與緊繃的模樣。

    “你……你和他們走丟了嗎。”生硬的開口,話語跳轉(zhuǎn)速度也很快,仿佛在躲避著什么。

    白木優(yōu)生覺察不出來,只以為是宮侑關(guān)心,認認真真點頭道,

    “是這樣的,剛剛、不小心就脫隊了,還在想會不會就這么迷路……”

    “不會的!”

    欸?

    沒說完的話語突然就這么被截斷,白木優(yōu)生愣了下,抬起眼小心望去。

    侑前輩是……

    宮侑撇了下臉,似乎是在躲避視線,但不知什么原因,他又克制著強擰回來,對上白木優(yōu)生清透的目光,

    “這里雖然在山里,但也不會那么容易……就迷路的。”

    真正論斷起來的話,理由并不充分。

    但是宮侑這么說了,白木優(yōu)生自然是信他的。

    他彎起眼,乖順道,“好的。”

    但不知為何、總感覺,面前的前輩的視線似乎總是在躲避。

    可是認真看過去的話,又總是會對上,仿佛從未有過躲避般,是錯覺嗎?

    “你……”

    “嗯?”

    灰發(fā)少年微仰臉,乖巧聽話的、只注視著他的。

    宮侑頓了下,“算了…一起回去吧。”

    白木優(yōu)生聞言,輕輕應(yīng)了聲,“好呀。”

    他跟在宮侑身后,好隨時照應(yīng),不然的話、再分開就麻煩了。

    而且、有他幫前輩墊底,就不用那么害怕……

    “白木,”

    宮侑突然就那么叫了他的名字,區(qū)別于以前的‘喂’、‘你’、‘那個家伙’,罕少且直接地這么叫了他的名字。

    白木優(yōu)生歪了下臉,乖乖應(yīng)聲,“是怎么了嗎,侑前輩?”

    宮侑停了下,單手插著兜,語速很快,“不要走在后面。”

    ——欸?

    為什么突然會這么說?

    “總是離開我的視線……”

    前面的人似乎突然這么道了一句,但聲音又低又快、很難捕捉清晰。

    白木優(yōu)生還沒反應(yīng)過來,宮侑已經(jīng)重新開口,他盯著面前表情淺淺疑惑的灰發(fā)少年,

    “再走丟的話,就麻煩了……直接跟過來。”

    第028章 第二十八章

    走丟的雙人組合最終還是被折回來找人的稻荷崎動物搜救隊成功捕捉, 搜救隊隊長北信介一手一只、拎著帶回了合宿的休息地。

    頭一次晚間拉練以走失兩人收尾。

    于是、在次日的晚間拉練時,白木優(yōu)生沉默與身側(cè)寸步不離、拍著胸脯保證自己這次一定會看緊他的理石平介對視。

    那個、感覺…好像被當做什么麻煩類型的角色了。

    “不就是不小心走丟了一次嗎!為什么要這么盯著我啊!!”

    前面,更是傳來的某只金毛狐貍不耐聲音。

    白木優(yōu)生聞聲望去。

    相較于他, 宮侑的處境看起來似乎要微妙一些。

    左邊宮治右邊角名,前有三年級的尾白后有三年級的大耳,堪稱是防得嚴嚴實實,用宮侑的話來說,“這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了吧!”

    “算了算了阿侑, ”好好前輩尾白阿蘭拍了拍他的肩, 小聲道,“你不知道昨天回來后一清點少了你和白木,信介的氣場有多可怕……”

    宮侑:“……”

    “要是今天再一不小心讓你們走丟……”

    尾白阿蘭不說話了, 其他人也沉默。

    宮侑成功閉麥。

    白木優(yōu)生默默摸了摸耳朵。

    嗯…還是聽話一點吧。

    好在合宿的晚間拉練在之后并沒有再出什么狀況,自然而然眾人皆大歡喜。

    白天訓練、晚上拉練, 這么度過了三天,到了黃金周合宿的最后一天晚上, 總算是給大家放了個假。

    最后一天晚上的時間自由活動,也不強求去拉練或是加訓了。

    各隊隊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稻荷崎自然也是如此。

    白木優(yōu)生洗漱完推門進入休息室, 就見一堆人圍坐在那兒,吵吵嚷嚷的,熱鬧異常。

    這是在……?

    余光瞥到他,人群里的理石平介向他招招手, “這里——優(yōu)生!”

    欸,叫他過去嗎?

    沒多想, 順著召喚,他乖乖走過去。

    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 稻荷崎的人幾乎都聚在這里了,圍坐一圈,似乎在玩什么游戲。

    而且,這幾日沒怎么搭得上話的宮侑也在。

    雖然白天的練習時間會被安排上場與宮侑一起出戰(zhàn),但是從第一天晚上的晚間拉練后,白木優(yōu)生就察覺到細微的變化。

    侑前輩、似乎并不像之前那樣頻繁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

    而且,就算要與他對話時,也表現(xiàn)得有些不自然,要么是別過臉要么是扭著頭,要么就是摸著脖子顧左右而言他,總之就是不和他全然對視。

    就算是叫他,也是很客氣生分的‘白木’。

    聽起來似乎是更加禮貌了一些,但總覺得沒有之前那樣隨性自然。

    是錯覺嗎?

    “啊、白木來啦!”

    他站定的地方旁邊正好是三年級的赤木路成的位置,臉上貼滿小紙條的赤木招呼了聲,很熱情地拍著這個一年級的肩膀,

    “來來來——坐下坐下!”

    白木優(yōu)生受寵若驚,有些不太適應(yīng)。

    “不、不用了前輩,我站著就……”

    “怎么能讓后輩站著呢!”

    赤木路成一遍吹著臉上的紙條、一邊言辭鑿鑿,“快快,你坐這里和他們玩,我還有事,先離開……”

    坐赤木路成對面、同樣被貼了滿臉紙條的尾白阿蘭無奈,及時救即將被坑害的后輩于水火,“白木、你別被赤木那家伙忽悠了,他這是輸?shù)猛娌幌氯ヒ苈妨耍銊e步他后塵。”

    “——阿蘭!”赤木路成哼哼,“別那么過分啊!”

    他又抓了抓頭發(fā),好像意識到自己這樣似乎的確是有些不道德。

    “算了…白木,你要是不想玩的話也不用強求,不用勉強自己啦。”

    白木優(yōu)生聞言,搖了搖頭,“我沒關(guān)系的。”

    他的確沒什么關(guān)系。

    大家一起玩還愿意帶他什么的……本來就夠讓他感到開心了。

    更別提、參與者里還有宮侑。

    此刻宮侑臉上也被貼了幾張紙條,紙條縫隙間能看得出來、視線直勾勾朝他盯著。

    白木優(yōu)生迎著視線,輕輕彎了下眼。

    如被這一細節(jié)驚到般,紙條一陣亂晃,動作幅度很大地轉(zhuǎn)過臉,宮侑猛地撤回望去的目光。

    像被踩中尾巴炸毛的狐貍。

    白木優(yōu)生腦中緩緩冒出個小狐貍表情包。

    “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貼滿紙條的赤木路成呼出一口氣,摁著一年級的肩膀叮囑道,

    “這群家伙在抽鬼牌上可是很會偽裝的、你一定不要被他們騙了!”

    白木優(yōu)生輕輕眨了下眼,但還是努力應(yīng)道,“是…我會加油的!”

    抽鬼牌。

    誰最后抽到這張鬼牌,就是輸家。

    白木優(yōu)生接替赤木路成的位置,在他對面的是臉上已經(jīng)被貼滿紙條的尾白阿蘭,左手處是同樣被貼了紙條、但稍微好一點的宮侑,而右手處,是干干凈凈、堪稱是從頭到尾贏了個徹底的角名倫太郎。

    順序從新加入的白木優(yōu)生開始,方向逆時針。

    也就是從他在角名倫太郎手中抽牌、轉(zhuǎn)到宮侑從他手中抽牌為止。

    赤木路成和理石平介蹲在他后面托著下巴看,看他不甚熟練地把成對的牌扔掉,最后手里還剩幾張,而后就開始轉(zhuǎn)向右手邊的角名倫太郎準備抽牌。

    “白木,你看他表情再抽!萬一有鬼牌呢!”

    赤木路成在他背后發(fā)起場外提醒,白木優(yōu)生聞言,認真點了點頭。

    灰發(fā)少年做好心理準備抬眼望去,抬起手點在牌上——

    他動了下。

    又移了下。

    那個、赤木前輩。

    角名前輩他……好像沒有表情欸。

    完全看不出哪張牌是鬼牌哪張牌不是鬼牌。

    “你抽吧。”角名出聲。

    “是吧是吧、剛剛我就敗在這家伙身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也太夸張了!”

    吃過多次虧的角名和理石平介在他背后嘀嘀咕咕道。

    白木優(yōu)生:“……”

    不、那個,這么看…角名前輩真的是抽鬼牌一大殺器啊。

    眼見著再看也看不出什么,白木優(yōu)生也不多想,大概選了一張、抽了出來。

    余光瞥了下,面前的角名倫太郎似是輕微嘆了口氣。

    嗯……?

    不妙的預(yù)感在心底升起。

    抽到的牌拿到面前翻開,入目的便是張正在哈哈大笑的鬼牌。

    白木優(yōu)生一瞬原地變成米菲兔,嘴上打上個大大的叉。

    不妙的預(yù)感、成真了!

    ‘啊、還真的被抽走了。’

    ‘……抽中了呢。’

    ‘居然第一張就抽中了……’

    他表情變化明顯,其他人默默望了眼,交換了個視線。

    背后的兩人深深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多話,繼續(xù)向后看。

    雖然開局就抽中了鬼牌,但是沒關(guān)系……只要等抽他的人抽走就好。

    所以、輪到抽他的人是……侑前輩!

    白木優(yōu)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五張牌,又抬頭望了望面前轉(zhuǎn)到次序的宮侑。

    “那個、侑前輩,請開始吧。”

    灰發(fā)少年肉眼可見的緊張,舉著牌將牌背遞到他面前,

    宮侑看了眼自己手里還剩下的兩張花色牌、伸出手指、點在最正中的那張牌上。

    是花色牌,白木優(yōu)生緩了口氣。

    還好、侑前輩沒有一下子就選中鬼——欸?!

    點在牌上的手指微動,移到旁邊一格,米菲兔緊張同款出現(xiàn),宮侑挑了下眉。

    不出意外,這張就是鬼牌了。

    所以——是抽還是不抽呢?

    ‘快快快讓阿侑把這張抽了!!’

    “優(yōu)生穩(wěn)住啊穩(wěn)住!千萬不要亂!!”

    兩個后援軍在背后試圖心電傳訊,但白木優(yōu)生此刻完全接收不到。

    他只緊張地望著宮侑指尖點著那張牌上,小心翼翼抬起眼、望向正對面抽牌的人。

    不是、怎么看都是要讓別人把自己手里的鬼牌抽走才對吧。

    白木這個笨蛋、怎么就一副不想讓他抽中鬼牌的樣子啊……

    手指點在那張牌上,點的有些久。

    其他幾人也看出來點名堂,起哄道,“喂喂阿侑、買定離手,別在那僵著啊!”

    “就是就是——剛剛還抽得那么起勁,怎么現(xiàn)在對后輩就這么扭扭捏捏!”

    宮侑不耐,“——你們好吵啊!”

    一不做二不休,點在牌上的手指輕微一動,指間捻著那張牌就離開。

    白木優(yōu)生眼瞳緩緩睜大。

    鬼牌……被侑前輩抽走了。

    宮治站在宮侑后面,用胳膊肘搗了下,“都那么明顯了你還抽,笨蛋嗎。”

    “我有我自己的節(jié)奏,阿治你別管!”

    宮治嘆了口氣。

    這個笨蛋。

    所以,有自己的節(jié)奏的后果就是——鬼牌落在手上出不去了!

    尾白阿蘭、角名倫太郎、白木優(yōu)生依次清空手中持牌,宮侑一扔牌,

    “愿賭服輸、來吧,誰來貼!”

    尾白阿蘭與角名倫太郎望了眼,齊齊指了下,“他。”

    被指的白木優(yōu)生一愣,“欸、我…我嗎?”

    宮侑瞇起眼,盯著灰發(fā)少年看了會兒,哼了聲,“貼吧。”

    赤木路成尤其興奮,把沾上膠水的紙條交給他,“來吧白木,不用和這小子客氣,別在意他是前輩就不敢下手、貼哪都行!”

    “啊、是…是。”白木優(yōu)生乖乖應(yīng)聲。

    捏著紙條靠近過去,侑前輩的臉上……已經(jīng)貼了五張。

    兩只眼睛、額頭、和左頰右頰各一,就算再讓他貼什么位置、似乎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宮侑沒閉眼,兩點金色的眼瞳盯著過來的人。

    從幾天前的晚間拉練回來后,他就不自覺有些避開白木優(yōu)生。

    但是在避開這家伙的同時、卻又不斷想去看向他的方向。

    難道是白木這家伙給他下了什么魔法嗎?

    胸膛與心臟變得非常奇怪,從未有過。

    心底總有什么在蠢蠢欲動,視線也更多停在他的眼睛、他的臉龐,他的唇瓣與話語。

    情不自禁去關(guān)注他的舉動,裝作不在意但還是會被攥去視線。

    白木他……原本是這么令人在意的存在嗎?

    笑起來很好看、不笑的時候也……還行。

    認真看過來的時候很乖,和別人說話的時候……

    可惡、就不能更多更多地看向他一點嗎?

    明明他就在旁邊啊,雖然為了避免帶來壓力、還很努力地沒有站太遠,但多少也稍微留意一下周遭吧!

    他都刻意不叫這家伙‘喂’了,他什么時候?qū)^一個誰這么關(guān)注在意。

    真的是……

    “……侑前輩?”

    白木優(yōu)生蹭了下臉頰,再次小小聲開口,“侑前輩?”

    “……哼。”

    臉上被貼了五張字條的人勉強應(yīng)了聲。

    有回復(fù),白木優(yōu)生總算安下心。

    他有些猶豫,試探問道,“前輩想讓我…貼在哪里呢?”

    這種小問題還拿來問他干什么、自己決定不就好了嗎,總歸他又不會說什么貼得不好。

    宮侑盯著面前的灰發(fā)少年看,隔著幾張薄薄的紙片。

    “你自己想,”他生硬開口,但隨后又很快補充,“哪里都行。”

    白木優(yōu)生眨了眨眼。

    選擇權(quán)還是被送到了他的手里。

    ……哪里都行嗎?

    目光輕輕緩緩掃過金發(fā)前輩,兩只眼睛、額頭、和左頰右頰都被貼上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其實也是很想貼在額頭上來著。

    但這么一看的話……

    “失禮了。”

    靠近過來的人聲音輕輕,很快地念了這么一句。

    微涼的手指捏著紙條輕柔地點在唇上。

    一個超乎想象的位置。

    手指的溫度很低,與他這個人般,都是涼的。

    但觸及到另一人的唇瓣時,卻謹慎有禮地沒有施太多力,一觸即分。

    只是這么貼了下、完全是完成任務(wù)的態(tài)度,客氣、禮貌,不夾雜其他。

    白木優(yōu)生收回手,手指尖蹭了下,沾染到點溫度。

    他還是抬起眼,望著仿佛被封印般的宮侑,認真道,

    “這樣的話……前輩可以接受嗎?”

    宮侑現(xiàn)在什么感覺不知道。

    宮治此刻的感覺無比鮮明。

    這個笨蛋還說有什么自己的節(jié)奏。

    栽了的節(jié)奏吧。

    從背后看、更能看清。

    耳尖、后脖頸一片通紅,搞不清楚的還以為他是經(jīng)歷了什么呢。

    嘆氣的沖動再度漫上心頭,宮治默默從后背給了宮侑一拳、提醒他回話。

    “勉……勉勉強強吧!”宮侑強撐著道。

    白木優(yōu)生呼出口氣,“那就好、還擔心前輩會介意……”

    宮治看累了。

    那個笨蛋才不會介意。

    他簡直喜歡得要死。

    這一局以宮侑貼上第六張紙條落幕。

    眾人要再新開一局,結(jié)果牌才分到手,拿起來才在出對牌時。

    兀然的、周遭環(huán)境一寂。

    白木優(yōu)生一開始還沒察覺,直到一抬眼、就望見對面的幾個前輩冷汗直冒閃爍其詞。

    是……發(fā)生了什么?

    “在做什么?”

    宮侑:“!”

    角名倫太郎:“!”

    尾白阿蘭:“危——!”

    三秒前還捏在手中的牌往下一蓋,鬼鬼祟祟消滅證據(jù)的宮侑和角名視線亂飄,只剩老老實實拿著牌的白木優(yōu)生和知道就算蓋了也沒用的尾白阿蘭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個、在抽鬼牌?”

    披著隊服外套的北信介看了眼,“不繼續(xù)嗎?”

    白木優(yōu)生乖乖點頭,“好的,北前輩。”

    他轉(zhuǎn)首,望向剛剛還在玩得不亦樂乎的其他人。

    此刻該躲的躲、該閃的閃,一時之間、這塊仿佛真空區(qū)。

    白木優(yōu)生:“……”

    赤木路成適時開口,“信介也加入怎么樣,和大家一起玩玩?”

    ‘不——!那樣無論怎么想的話對著北前輩的臉都完全不敢抽牌吧!!’

    稻荷崎的一年級二年級心底齊齊哀嚎。

    北信介抱臂,靜靜看了半晌,點頭道,“好的。”

    “——居然真的答應(yīng)了?!!”

    眾人面面相覷,重又圍了過來。

    白木優(yōu)生見狀,就要騰出位置讓北信介來玩,他被角名摁住,言簡意賅,

    “白木你繼續(xù),北隊換我就好。”

    “哦…好、好的。”

    雖然他是沒差了,不過角名前輩看起來……松了一口氣的模樣?

    參與者重新洗牌,這次從新加入的北開始抽牌,方向變?yōu)轫槙r針。

    也就成為了從北抽白木開始,到尾白抽北結(jié)束。

    眼見著平素并不怎么參與大家這種私下活動的北都參與進來,赤木路成一拍掌心,

    “這樣吧!再貼紙條也沒什么意思,增加點趣味,待會抽中鬼牌的我們來玩大冒險怎么樣?”

    白木優(yōu)生望了眼,嗯……前輩們似乎都有點、躍躍欲試呢。

    “我同意!”宮侑首當其沖。

    “我也贊同!”尾白阿蘭自然不落下風。

    北點頭,“可以哦。”

    接下來視線就齊刷刷投向唯一沒表態(tài)的白木優(yōu)生。

    “可、可以的。”

    大冒險什么的…應(yīng)該不會太過分吧?

    啊、不,不對,應(yīng)該是希望自己沒有抽中鬼牌才對!

    “……”

    “白木抽到了鬼牌!”

    “阿侑抽到了鬼牌!”

    “——又是白木抽到了鬼牌!”

    白木優(yōu)生默默與宮侑對視。

    指間還捏著那張哈哈大笑的鬼牌。

    他回憶了下,視線飄忽。

    難怪、難怪剛剛在抽的時候感覺到一點阻力,怎么拽都拽不動,他甚至還用了許多力氣才抽出來。

    原來…是侑前輩在提醒他啊。

    宮侑狠狠嘆了口氣,望著旁側(cè)還呆呆的笨蛋滿心都是怒其不爭。

    這家伙就會用蠻力的嗎!

    一點眼色都不會看……簡直就是個笨蛋攻手啊笨蛋攻手!

    “時間也差不多了,沒想到大冒險都集中在阿侑和白木身上了啊。”赤木路成摸著下巴。

    “要讓他們?nèi)プ鍪裁茨兀俊?br />
    “……”

    白木優(yōu)生沒什么表情,耐心等著前輩們決定。

    宮侑余光瞥著某個笨蛋,單手插兜,狹長眼尾微挑,雖然剛剛有被他笨到,但現(xiàn)在站在一起,微妙地、心情又好起來些許。

    抽就抽中吧,反正他也輸了,大冒險大不了兩個人一起。

    “做規(guī)定動作說臺詞?”

    “公主抱原地轉(zhuǎn)圈圈?”

    “還是給聊天置頂對象發(fā)送訊息?”

    接二連三的提議被拋出,赤木路成與尾白阿蘭對視一眼,一點想法默契在心底生起。

    正要開口,一直抱臂在那沒有動靜的人平靜出聲。

    “牽手吧。”

    尾白阿蘭:“?”

    赤木路成:“?”

    “等等、信介——還有更有趣的啊!!”

    聞聲,北信介微側(cè)首,“牽手不好嗎?”

    “……”

    此刻、眾人終于想起了在部內(nèi),北對待犯矛盾的眾人的處理方式就是手牽手在墻角站著。

    很像幼稚園老師。

    “牽手…對、牽手好!”

    “對對對,既然信介這么說了,阿侑你和白木就牽手吧。”

    ……牽手。

    白木優(yōu)生遲疑了下,望向身側(cè)站著的金發(fā)前輩。

    此刻、他抬起頭望去,似是察覺到他視線,那人也側(cè)了下臉,狹長眼尾微挑,狐貍一般。

    “牽手?”

    “是、是的。”

    白木優(yōu)生不確定道。

    雖然前輩們說是這么說,但是侑前輩會愿意和他牽手嗎?

    雖然是大冒險,但總感覺牽手的話……是關(guān)系很好的人才會這么做的。

    要是侑前輩不想和他牽手的話該怎么辦,要懇切地拜托再嘗試說服……

    “那牽吧。”

    …嗎?

    欸、好快。

    白木優(yōu)生緩緩眨了下眼。

    面前,單手插兜的人就這么直接朝他伸出手,手心攤開在面前,指節(jié)頎長、掌心寬大,一副在等待的模樣。

    “不是要牽手嗎。”宮侑出聲。

    是、是牽手沒錯,但是完全沒想到前輩會……主動。

    白木優(yōu)生微微抬起眼,面前的人穩(wěn)穩(wěn)看來,表情沒什么變化的模樣。

    心底總算稍微放松。

    他伸出手,輕輕搭在了朝他伸來的掌心之上,沒有施力、就這么輕緩地蓋在上面。

    “……這算什么牽手啊。”

    耳朵稍動,一句細碎的嘀咕聲流過,白木優(yōu)生捕捉到了、還在思索其中涵義。

    但下一秒、另外一股施加的力道從接觸的掌心傳來。

    他的手一般都是涼的、沒什么熱度。

    所以另一只手掌的溫度確確實實壓在上面時,對比鮮明。

    像從掌心升起的一團火焰,熨燙著、切切實實向四方傳遞。

    整個掌心似乎都被囊括其中,白木優(yōu)生眼睫輕顫,但旋即、更加緊密的接觸傳來。

    指根與指根之間的空隙、就這么鉆入另一人的手指,結(jié)結(jié)實實填滿,覆蓋的掌心嚴嚴實實包裹,幾乎將他的手完全包在其中。

    溫暖的體溫從相觸的部分傳遞,透過薄薄一層皮肉,往其下更深處傳遞而去。

    胸膛正中,心臟就這么不輕不重跳了下。

    握得有些緊、白木優(yōu)生的手指條件反射地動了下,但很快、就被壓著他的人嚴嚴實實攥住、不能寸進。

    沒有退縮的余地,留下的只有更進一步的迎合,同樣攥緊那只手的機會。

    不、那個,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哼……”

    身側(cè),宮侑的聲音輕飄飄傳來。

    他的情緒似乎較之先前輕松平緩許多,狹長的狐貍眼瞳瞥過呆呆定在原地的人,唇角不自覺勾起點弧度。

    出口聲音低低,傳入耳中,帶著鉤子般,讓人忍不住側(cè)耳去聽,

    “——只有這樣牽手才對吧…優(yōu)生?”

    第029章 第二十九章

    優(yōu)…優(yōu)生?

    不、不是, 前輩居然直接叫他優(yōu)、優(yōu)生……

    稻荷崎,會這么叫他的只有同班的理石平介,因為兩人不僅是同班還是同部, 相處下來關(guān)系很好,所以自然而然也就可以互道姓名了。

    但侑前輩、突然這么叫他名字,一時之間、甚至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還有、還有牽手也是。

    白木優(yōu)生呆呆低頭,望著自己的左手,手指與手指間的縫隙、曾被另一只手緊緊握住, 攥緊著囊括入掌心。

    溫度與他截然不同, 完全相反的溫暖,令人安心,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多……

    “在發(fā)呆嗎, 優(yōu)生?”

    “啊、抱歉……!”

    灰發(fā)少年倏然醒神,在搖搖晃晃的校巴上。

    他們現(xiàn)在正在回稻荷崎的路上, 黃金周合宿轉(zhuǎn)眼即過,黃金周也還剩下最后兩天, 是罕見的完全放松用的時間。

    車上的稻荷崎眾人已經(jīng)開始商量著最后的兩天要去哪里玩。

    在回途上終于沒被占了位置、坐在原處的理石平介好奇問道,“優(yōu)生, 你后面兩天有決定去哪里玩嗎?”

    “欸……那個的話, ”白木優(yōu)生想了想,認真道,“應(yīng)該是待在家里。”

    “這樣啊、難得的假期不出去玩總感覺好可惜——要是優(yōu)生你想的話,可以來我家啊!我們一起……”

    理石平介后面的話白木優(yōu)生只靜靜聽著, 沒有再多說話。

    雖然很感謝平介,但如果可以的話…剩下的幾天還是一個人待著比較好。

    牽手、名字, 合宿的末尾發(fā)生的,足夠讓他緩上好久。

    昨夜牽手得突然、結(jié)束得也突然。

    那句‘優(yōu)生’仿佛也快得似錯覺。

    現(xiàn)在回想起來, 侑前輩真的叫了他的名字……不會是他恍惚間聽錯了嗎?

    低低的、輕啞地叫著他,聲音也一點一點纏著浸入耳畔,很親密,帶來的沖擊感令人難以確定。

    牽著的手放開,從指間一點一點退去、溫度卻還殘留在掌心,彰顯著剛剛經(jīng)歷的并不是腦中虛假的想象。

    但是、但是——

    “嘀嘀嘀嘀嘀——!”

    突然的、放在口袋的手機一陣亂顫,來詢鈴聲響個不停。

    逐漸出神的白木優(yōu)生被鈴聲一驚,低頭去摸手機。

    理石平介說了一大串,說得興致盎然,終于他注意到面前的小伙伴有了反應(yīng),

    “怎么了怎么了、優(yōu)生,是愿意來我家玩了嗎!”

    低著頭看手機的人頓了下,視線停在屏幕上跳出的最新短訊,遲疑了下,

    “不、那個,”他嘗試理解了下,最終還是有點抱歉,

    “平介,我應(yīng)該有其他的事要去做…這樣。”

    亮起的手機屏幕,最新跳出的提示短訊。

    備注為[侑前輩]的聊天框,一枚紅點明晃晃地亮起。

    [From侑前輩:明天、后天……總之都行,出來嗎?]

    校巴緩緩降速,在稻荷崎校門口停下。

    眾人依次下車,在門口稍微整隊了下,聽教練叮囑完余下假期的安全事項。

    白木優(yōu)生手放在口袋內(nèi),手指還壓在手機上。

    他的位置在一年級那一排的領(lǐng)頭,隔著三四個人、就能看見宮侑的背影。

    此刻正隨意地一手拿手機、一手插兜站在那兒,儼然一副不好好聽訓的模樣。

    當然、其他人此刻也差不多,都恨不得快點說完然后插上翅膀直接飛回家享受來之不易的黃金假期。

    但是,白木優(yōu)生此刻更關(guān)注的、只有他。

    侑前輩給他發(fā)這條短訊的意思……是愿意用假期的時間來給他托球嗎?

    但這樣、前輩會很辛苦的吧。

    才結(jié)束了五天的合宿集訓,就連著進行第六天的訓練。

    白木優(yōu)生有些擔心。

    “啊——終于結(jié)束了,明天我一定要好好睡一覺……”

    “哈哈哈、阿蘭你也真是的,多少也有點志氣啊,比如打游戲直接打通宵什么的…”

    “真是的——那樣豈不是更加辛苦了!”

    一堆吵吵鬧鬧的對話聲中,兩人的聲音同樣隱在其中。

    “阿治——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哦。”

    宮治面無表情應(yīng)了聲,混入三年級和二年級的歸家部隊,成功召來一堆好奇視線。

    “欸——阿侑那家伙居然不和阿治一起回家了?”

    “好像有段時間了吧,經(jīng)常看見阿治一個人回家呢。”

    宮治思緒飄了下,“嘛、大概吧。”

    “哈哈、沒關(guān)系,一個人就一個人,前輩們請你吃棒冰,走吧走吧——!”

    “……”

    “那個、阿治和其他前輩走了,你就和我一起走吧!”

    欸?

    白木優(yōu)生緩緩敲出了一個問號。

    才解散,他就成功被宮侑堵了個正著。

    原本同路的理石平介見狀,意識到什么、迅速揮手道別說著‘我先走了不然來不及了’而后一路跑遠了。

    原地一時就剩下他和宮侑兩個人。

    “……怎么不說話?”

    狐貍前輩的聲音從旁側(cè)響起,背著球包、哼哼了聲,余光不住瞥著,

    “難道你不要和我一起走嗎!”

    “不、不是那樣的!”白木優(yōu)生條件反射回答,視線落在宮侑的臉上、又猛地如觸電般撤回,

    “抱、抱歉…剛剛不小心走神了,所以才沒有立刻回答前輩的話……”

    “什么啊……都站在面前了居然還會走神,也太沒有禮貌了吧。”身側(cè)的人咂舌,不滿抱怨著。

    白木優(yōu)生心底升起點愧疚,的確是他失禮了。

    但是不知為何、視線只要一觸及身側(cè)之人的臉龐、觸及那雙金色的眼瞳。

    全然不可控地、避開直視。

    只是看背影、從身后的角度看沒有什么,但一旦正面對視上,與他面對面地站著,總感覺……

    微妙的情緒涌動,從昨天牽手、叫他‘優(yōu)生’開始,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手指指尖微微抽動,記憶中殘留的余溫似乎還在那里。

    但又仿若錯覺,細察之下什么都沒有。

    “算了、和你計較也沒什么用,”金毛狐貍自己勸服自己,毛絨絨的尾巴在身后輕微甩了下,

    “所以、給你發(fā)的短訊,都看見了怎么還不回復(fù)我啊!”

    他可十分清楚的看見了灰色的未讀跳成綠色的已讀了。

    白木優(yōu)生緊張,“是、是!我現(xiàn)在就回復(fù)。”

    宮侑瞇起眼,眼見著面前的一年級真的要拿出手機開始回復(fù),一點無奈感躍上心頭。

    “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直接站在你面前了,直接告訴我不就好了嗎?!”

    “……”

    灰發(fā)少年視線飄忽了下,“好、好的。”

    宮侑發(fā)現(xiàn)了什么,拉近了點距離,盯著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人盯了半晌,靈光一閃。

    “你——在躲我?”

    “!”

    被、被發(fā)現(xiàn)了!!

    兔子耳朵豎起,白木優(yōu)生大氣不敢喘。

    “真的在躲我?!”

    雖然視線避開對視,但他還是努力道,“我可以、解釋的。”

    宮侑:“……”

    “……那你解釋,我聽著。”

    白木優(yōu)生驚訝睜大眼睛。

    侑前輩居然真的愿意聽他的解釋,還以為這么說的話絕對會生氣來著,他甚至都在思考該如何道歉了,沒想到……

    不耐的狐貍哼哼了兩聲,“快點解釋啦,我可是在耐心地等著啊!”

    兔子后輩一緊張,小小聲道,“就是昨天、昨天晚上之后……”

    “昨天晚上怎么了?”

    白木優(yōu)生抿唇,“牽、牽手……”

    “哼…牽手,那不是大冒險的懲罰嗎,怎么了?”

    白木優(yōu)生輕輕緩緩垂下眼,落在自己交合著握在身前的手掌,輕聲道,“還有……”

    “侑前輩,叫我…優(yōu)生。”

    宮侑頓了下。

    此刻、他應(yīng)該反駁說‘優(yōu)生怎么了,不就是叫了一下你的名字嗎’這種相當無賴的話語。

    但是、話到嘴邊,卻隨著視線一起停在了面前之人臉上。

    說不出來。

    任性的話完全說不出來。

    栗灰色的發(fā)軟軟垂在臉側(cè),發(fā)頂圓圓、觸摸起來手感很好,

    他就是這樣、和外表一般,看起來很乖很聽話。

    但偶爾、總會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令人不得不去注意。

    如果是對宮治、或者排球部的任意其他一個誰,現(xiàn)在都完全可以理直氣壯說‘那樣難道不行嗎’‘糾結(jié)這樣的東西你是笨蛋嗎’。

    或許之前,一周以前也可以,但現(xiàn)在做不到了。

    宮侑深深嘆了口氣,嘆氣的聲音很大、直接傳到白木優(yōu)生耳側(cè)。

    白木優(yōu)生緊張。

    那、那個……所以,前輩果然是生氣了吧。

    因為他在糾結(jié)的這些、無意義的東西……

    “所以,意思是你不想讓我叫你‘優(yōu)生’嗎?”

    宮侑嘆完了氣,無奈蹲下.身,就在白木優(yōu)生的面前。

    因為這家伙是低著頭,所以不蹲下、完全看不見他的表情。

    維持蹲著的姿勢,宮侑仰起頭。

    ——果然、這樣就對了,能將這個笨蛋的臉看得一清二楚。

    白木優(yōu)生緩緩睜大眼睛,漂亮的翡綠色眼瞳自上而下映出面前的人。

    不、那個,侑前輩為什么會……

    “有什么想說的話最起碼也讓我看見你的臉再說吧,不看見臉的話我怎么會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蹲在那的人有些無奈,狹長的狐貍眼似是瞇起,金色的兩點眼瞳終于不被躲避,直勾勾地對上視線。

    “抱、抱歉……”

    白木優(yōu)生小心。

    “這個時候我可不想聽你說什么道歉,”宮侑拿這家伙是真的沒辦法。

    之前是自己躲他的視線,不知道是什么感覺。

    現(xiàn)在輪到自己被躲了,呃呃呃真是完全接受不了。

    原來之前,這個笨蛋都是這種感覺嗎。

    真是的……早知道是這樣就不躲了。

    還怪難受的。

    “快點告訴我啊,是不想讓我叫你‘優(yōu)生’還是什么,一直躲著不看過來,我可是超——在意的!”

    手指握緊、握住自己的手掌,視線被限制住了,即使低頭也不得不與他對視。

    白木優(yōu)生就這么直直落進了狐貍的眼中。

    所以、完全撒不了謊,話語從胸膛溢出,流淌過喉嚨、不經(jīng)思考地就這么直接出口。

    “不是,不是那樣的。”

    宮侑挑了下眉,“嗯?”

    “……侑前輩愿意叫我優(yōu)生,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仰起頭的視角,灰發(fā)少年的眼瞳粼粼波動,如一泓碧綠的湖水,映著金色的色彩。

    “那樣不就好了嗎,開心的話我也不是不能不一直那么叫你…”

    余光微動、停在交織握在一起的手掌上,宮侑咳了聲,視線飄了下、又很快繞回,聲音又快又低,

    “那、那……牽手呢?”

    得到來自侑前輩的肯定應(yīng)允,大腦幾乎已經(jīng)陷得迷迷糊糊的白木優(yōu)生勉強保持點清醒。

    好不容易捕捉到關(guān)鍵字,心底卻緩緩冒出個問號泡泡,

    “是……?”

    蹲在他面前的金發(fā)前輩似是有些難言,抓了抓頭發(fā),含混道,

    “意思就是——昨晚的牽手、牽手啦!”

    他自個兒在那嘀咕了半天,半晌、終于放棄般,哼哼唧唧抬起臉。

    狐貍眼目不轉(zhuǎn)睛望過去,將人面部表情全部收入眼底,自下而上地、就這么問道,

    “牽手什么的,你、那個…會不喜歡嗎?”

    第030章 第三十章

    ‘牽手什么的, 你會不喜歡嗎?’

    低低男聲在耳畔響起,白木優(yōu)生的大腦完全運轉(zhuǎn)不起來。

    牽手,和喜歡。

    前輩叫他‘優(yōu)生’的時候是開心的, 所以可以判定無疑是喜歡的。

    但牽手的那一刻,心臟重重跳動的那份心情,是開心,還是……

    白木優(yōu)生定在那里,整個人愣住, 說不出話來。

    “喂喂、快說話, 怎么不吭聲了。”宮侑催促道,直勾勾自下而上盯著人。

    白木優(yōu)生又有那種想躲避視線的欲.望了。

    “抱、抱歉……我不知道。”他不太確定道。

    “這算什么回答啊——!”

    宮侑很不滿,“好歹也給我一個確切一點的答案吧。”

    他這么抱怨著, 仍舊在看著灰發(fā)少年。

    ……確切的答案。

    白木優(yōu)生攥了下掌心。

    被侑前輩握住手、攥緊的時候,其實是有那么一刻、感覺到安心。

    仿佛被抓住般, 強有力的手掌緊緊攥著他,支配著他, 這樣的話……就算向下墜落也絕對不會迷失方向。

    緊緊攥住的手掌、接觸部分傳遞而來的溫度,像熊熊燃燒的火焰、幾乎要將他吞噬。

    如果可以的, 他很希望能那樣一直被牽著。

    “應(yīng)該…是喜歡的。”白木優(yōu)生緩緩呼出口氣, 如此開口。

    宮侑瞇起眼,盯著他看了會兒,“——應(yīng)該?”

    白木優(yōu)生有些緊張,更想努力解釋清晰, “是…因為感覺有些……”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面前的人似乎被挑起了些許興趣, “有些什么,你倒是說說看啊。”

    眼見著問題再度被拋出, 要這么永無止境下去。

    白木優(yōu)生露出了點苦惱的表情。

    但宮侑并不是為了讓他苦惱才開口的。

    “——說不出來嗎?”

    白木優(yōu)生誠實地點了點頭。

    “那現(xiàn)在要是再牽一次,你能說出個什么所以然嗎?”

    “……”

    欸?

    白木優(yōu)生有那么一刻是懷疑了下自己的耳朵。

    那個、聽覺……應(yīng)該沒出問題吧?

    他遲疑望了望面前的宮侑,又遲疑望了望自己的手。

    “畢竟喜不喜歡什么的一做就知道了吧!”

    宮侑理直氣壯。

    白木優(yōu)生呆滯。

    話……是可以這么說的嗎?

    理直氣壯的人干脆利落,“怎么樣!我說的對吧?!”

    這個時候、似乎前輩就算說得不對……也只能應(yīng)和了。

    “應(yīng)、應(yīng)該……”

    “別那么含混不清地應(yīng)付我啊!”

    “呃呃好的!”

    面前的灰發(fā)少年宛如紙折的小青蛙,一戳一蹦跶。

    宮侑哼了聲,雖然被應(yīng)付敷衍了,但心情卻微妙很好。

    為什么很好?

    就因為面前這個家伙?

    算了,反正只要再牽一下手就知道了。

    昨晚感受到的那點奇怪的東西——究竟是不是錯覺!

    專心致志盯著,宮侑如昨夜那般,向前伸出手,是一個邀請的姿勢。

    白木優(yōu)生的視線落在其上。

    骨節(jié)分明、皮肉緊實的手,屬于二傳的手,借由這雙手,傳出了精準無比、分毫不差的球。

    按理說,牽手什么的……并沒有喜歡不喜歡的說法,畢竟只是普通的肢體接觸中的一環(huán)。

    他并不是皮膚饑渴癥,所以對他人的觸碰與溫度沒有什么病態(tài)的需求。

    但此刻、望著向他伸來的,屬于宮侑的手。

    心臟還是被細小的羽毛搔撓了下般,癢癢的。

    居于胸膛內(nèi),不輕不重地跳了那么一下。

    沒關(guān)系,只是按照侑前輩所說,不清楚的話做一下就知道了。

    所以他只需要像昨晚那樣,再牽一下前輩的手就好。

    白木優(yōu)生抿了下唇,垂在身側(cè)的手微動。

    宮侑每次向他伸出的都是右手,所以他也就習慣性的抬起左手。

    不知道是機緣之下的巧合還是故意使然,他是左利手,左手會較之更方便也更敏銳些。

    從指尖開始接觸,而后觸及到掌心,向下覆蓋的同時整只手掌都被其下的那只手握住。

    心臟又跳了下,很快地。

    因為溫度再次席卷而來,隔著薄薄一層皮肉就這么實打?qū)崅鬟f,溫暖、緊密,收緊的手指并和、握住了他。

    是完全沒有預(yù)料到的小動作。

    白木優(yōu)生緩緩意識到什么,目光移動,落在了宮侑的臉上。

    與剛剛不同的是,宮侑并沒有直勾勾盯過來。

    而是望著兩人交握的手,微微出神。

    白木優(yōu)生在這一刻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借由握住手的那一契機,前輩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嗎?

    “侑前輩……”

    白木優(yōu)生維持著被牽著的姿勢,輕輕叫了他的名字,但宮侑并沒有反應(yīng),仍是一副定神在思考些什么的模樣。

    “…侑前輩?”

    為了喚回注意力,他輕輕晃了晃兩人握住的手,晃出很小的弧度。

    始終沒說話的人終于回神。

    但他做到第一件事并不是松開手,也不是張口說些什么,而是自下而上地、用一種白木優(yōu)生陌生的視線,完完全全將他看了一遍。

    在那樣的視線注視下,他甚至有種自己的一切都被勘透的錯覺。

    第三次的心臟錯跳一拍。

    “嘛……看起來是牽完手了啊。”

    宮侑又恢復(fù)成平日里的語氣,隨意的、懶懶的,總之是不正經(jīng)的。

    “那么來說說吧,優(yōu)生,牽著的時候會感覺到什么?”

    他這么問。

    但有哪里變了。

    變得與剛才……牽手之前,不一樣了?

    白木優(yōu)生說不出個大概,也難辨出個分明,只憑直覺這么依稀感受到。

    仿佛一瞬之間,面前的前輩就像是想通了某個至關(guān)重要的節(jié)點,沖破了某個橫亙在他面前的墻垣,又或是得到了一個確確實實的答案。

    總之,他變得更有攻擊性了。

    這副模樣既熟悉又陌生,白木優(yōu)生愣愣看著。

    “別這么盯著我發(fā)呆啊,我又不是福澤諭吉。”

    宮侑還維持著兩個人牽著的手,他沒有主動提出放開,白木優(yōu)生也沒有意識到要放開。

    而這里也不會有第三人突然出現(xiàn),像宣告游戲中止或懲罰結(jié)束般讓他們分開。

    所以,溫暖的手與微涼的手掌依舊牽著。

    手指微微錯開,從指間的縫隙穿插,稍一彎曲,就能結(jié)結(jié)實實握了個全部。

    宮侑的心情似乎更加愉悅了,他的好情緒掩蓋不住,近乎實體化飄散在周遭。

    而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站在他面前的白木優(yōu)生。

    呆呆的兔子,笨笨的兔子,傻站在原地,就差一頭撞上樹樁的兔子。

    牽著的時候……會感覺到什么?-

    ‘安心感’。

    就是這樣。

    能被緊緊牽著,像繩索一樣維系著。

    情不自禁地更加靠近,想要獲得更多的‘安心感’。

    但這樣的話語是不能說出來的。

    說出來的那一刻,絕對會被當成變態(tài)。

    “牽著的話,能感受到……前輩的溫度。”

    拒絕正面作答,從而側(cè)面的另辟蹊徑。

    灰發(fā)少年抿了下唇,輕輕開口,“很溫暖。”

    他沒有說謊。

    這是僅次于‘安心感’之后第二重要的‘溫暖’。

    溫度源源不斷從接觸的掌心傳來,他的手是捂不暖的,殘留的溫度也很快就會消散。

    但即使會消散,還是會想要留住。

    “哈……果然不能指望你說出什么有意思的答案。”

    宮侑似是隨意笑了下,漫不經(jīng)心。

    也就只有語氣如此,手上動作截然不同。

    “感覺到溫暖是因為你的手太冷了啊……笨蛋嗎。”

    隨著話語落地的、是添上來的另一只手,屬于面前的人。

    將他的手掌握在掌心,嚴嚴實實合攏著,于是更多的溫度、更多的觸碰沖刷而來。

    “這樣——勉強就能好一點了吧,真是的、明明也不是冬天,手怎么還這么涼,你真的有好好照顧自己嗎。”

    面前的人在嘀嘀咕咕,蹲在那是給他捂手。

    白木優(yōu)生緩緩眨了眨眼。

    被握著的手微動、能感受到那種環(huán)繞著、包裹著,從手指到掌心、延伸到手臂乃至心臟。

    他幾乎要生出一種錯覺了。

    自己仿佛也在被攏在掌心。

    “好了——不問你了,問也問不出什么東西。”

    宮侑這么說,白木優(yōu)生聞言,還是有些愧疚。

    但他沒有過多的時間用于自我情緒的消解,因為面前的人叫了他的名字,

    “優(yōu)生!”

    “在、在的!”

    白木優(yōu)生倏然回神,宮侑盯著他看了會兒,“不拉我起來嗎,我可是蹲了很久啊。”

    “!”

    是他疏忽了這點。

    白木優(yōu)生當即就要挽回,握著宮侑的手,稍一用力,面前的人就被他拉起,直接跨了一步過來。

    沒有堤防,全然信任,手還維持著相牽著的姿勢,但身體卻結(jié)結(jié)實實觸碰到了。

    “——”

    聲音壓著、停在喉嚨里,難以發(fā)出。

    因為現(xiàn)在的一切似乎都超出認知范圍。

    溫度、從牽著的手轉(zhuǎn)移,變成了更多的部分。

    肩膀、胸膛、下頜、與心臟。

    按照白木優(yōu)生的理解的話,這是一個突發(fā)意外,一個不算擁抱的擁抱。

    他卡機了下,當即就要退出。

    不、不管怎么說,這樣也太失禮了。

    一只手被牽著,而另一只手卻尷尬地不知放在何處。

    要先道歉嗎,還是先說些什么,說自己只是想拉一把、沒想到似乎沒控制住力氣,結(jié)果一不小心直接把前輩拉得過于靠近直接撞到懷里什么的……

    這種話無論怎么想信服度都很低。

    侑前輩會怪他嗎,還是會生氣,抑或是……

    “蹲久了有點腿麻,給我靠一下啦!”

    是慣性的理直氣壯的、屬于宮侑的語氣。

    似是感察到懷里的人要退出,于是他這么開口,并握緊了牽著的屬于另一個人的手。

    手指貼著,指根用力,是克制也是束縛。

    果然是這樣。

    宮侑心底已經(jīng)亂成一團了。

    但面上卻還保持著一派沉靜穩(wěn)定,非要說的話、該是末日來臨前的最后一絲體面。

    完蛋了啊。

    完蛋了呢。

    就算否認也沒有用。

    再怎么荒謬、再怎么不可置信與懷疑,身體是說不了謊的。

    昨晚的牽手、或許更久之前、追溯到第一面,視線就已經(jīng)不由自主落在了這家伙身上。

    在意一個笨蛋的他自己也絕對是個笨蛋吧。

    盡管心底無比想否定,但是只要觸碰、只要說話、只要對上視線,只要站在面前,盡力偽飾的謊言依舊會被不攻自破。

    ‘為什么不更多——更多地看著我?’

    從這個念頭冒出來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jīng)提前性地看到了現(xiàn)在的結(jié)局。

    宮侑心底憤憤不平。

    ——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明明是這家伙最先說出的‘請更多更多看向我’吧,為什么不滿的反而是他自己啊。

    說著‘請更多看向我的人’結(jié)果卻不愿意將自己的視線投過來真的公平嗎?

    但是,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情感、在意,還有更多的……

    靠近的身體,彼此交換的溫度,呼吸緩緩送出,而胸膛的起伏與心臟跳動聲無比清晰。

    白木優(yōu)生也是這么感覺的。

    他站著、努力成為一個可以支撐宮侑的落點。

    雖然不知道侑前輩什么時候才會感覺好一點,但是只是這么站著的話……他沒問題。

    “……優(yōu)生!”

    “在、在的!”

    突然出聲嚇了他一跳。

    埋頭在他肩上的人或許是因為角度原因,聲音聽起來有些悶,白木優(yōu)生有些擔心,

    “怎么了嗎,侑前輩?”

    “明天、后天……總之哪天都好,你有時間的吧?!”

    欸……欸?

    不是身體的相關(guān)問題嗎。

    白木優(yōu)生雖然很想這么問,但還是乖乖應(yīng)聲道,“如果前輩想的話,我都有時間的。”

    想了想,他還是多問了一句,“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嗎?”

    “……能讓你去做什么事啊。”

    宮侑聲音悶悶地抱怨,嘀咕聲不停。

    “那…是托球嗎?”他小心問道。

    畢竟和侑前輩在休息日出來,好像都是去球館進行托球練習,這么一想也別無其他,應(yīng)該就是正確答案了!

    宮侑沉默,額頭緩緩冒出幾個井子,咬牙切齒,

    “你的腦子里難道只有排球嗎?!”

    “……!”

    居然是錯誤答案!

    “不、不是那樣的!”

    不是排球的話,那還是什么?還有什么是可以回答的……

    白木優(yōu)生慌亂,宮侑深深嘆了口氣。

    “除了排球,難道你就沒有其他想要的了嗎?”

    明明是自己說出的‘請更多更多看向我’,怎么能連自己自己都忘了這句話啊!

    “其他想要的……”

    白木優(yōu)生愣了下,這個問題忽然來到面前,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是啊,其他想要的!總之什么都可以,都已經(jīng)練了五天了,多少也得讓人休息一下吧!”

    “侑前輩有想要的嗎?”

    “都說了是你——不要問我,”

    宮侑的話還沒說話,白木優(yōu)生已經(jīng)接上。

    他垂下眼,輕輕開口,“我沒有什么想要的……所以侑前輩想要的,應(yīng)該就是我想要的了。”

    “……”

    又被這家伙繞進去了。

    明明其他時候都完全是個笨蛋,但偏偏一到這種時刻就一聲招呼也不打,突然上線并擊出完美的直球。

    但此刻,宮侑完全高興不起來。

    怎么會有人沒有想要的呢?!

    因他的話而生那么某一刻的欣喜,卻又在那一刻的欣喜后察覺到其下更深層次的涵義。

    如果放在過去,他一定會對此嗤之以鼻。

    什么心理陰影、什么難以直面的過去,什么傷痛過往和痛苦回憶,那都只屬于[昨天]的殘余。

    某種程度上與稻荷崎橫幅擁有一致信條的宮侑向來都是[無需回憶昨天](和昨天說再見)的第一代言人。

    敢大聲說出沉溺在過去的家伙就留在過去吧!

    但他現(xiàn)在,遇到一個即使嫌麻煩、但身體與心理的雙重本能促使他不得不伸出手、牽著拽著催促著去走出[昨天]的家伙。

    真是的——難道是[未來]不夠好,不夠讓你安心,不夠讓你感到安全去踏出那一步,所以才一直被過去所困擾嗎?

    明明現(xiàn)在就站在面前,多少也更相信他一點吧。

    “——那好,我決定了!”

    宮侑攥著兩人相握的手,拉到自己面前,讓白木優(yōu)生的眼中不得不出現(xiàn)他的身影。

    完完全全、占據(jù)其中、唯有他一個。

    白木優(yōu)生還沒反應(yīng)過來,有些遲疑,“是……?”

    “你、來和我約會吧!”

    “……”

    大腦重連中。

    等、等等……

    侑前輩、在說的,是‘約會’……沒錯吧?

    “——就是這樣!”

    白木優(yōu)生已經(jīng)原地僵住,思維短路,難以理解話題跳轉(zhuǎn)范疇。

    ……啊。

    約、約約約……約會。

    “——我一定會讓你找到想要的東西的。”

    “所以!明天和我一起去約會吧!優(yōu)生?”

    “你會答應(yīng)我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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