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第三十一章
早上六點半, 鬧鐘準時響起,第二聲的時候,白木優生立即睜開眼、就要起床。
卻在拿起手機的時候思緒回籠, 整個人動作一頓。
……啊,想起來了。
雖然昨天說要今天約會,但是侑前輩并沒有說幾點、也更沒有說在哪里碰面。
只發來了句“你就在家等我啦,不要亂跑!”這樣的訊息。
定定盯著手機屏幕上停留的界面,發來短訊的人頭像灰暗, 是還沒有上線的意思。
緩緩嘆了口氣, 白木優生握著手機、重重向后一倒,砸在將他全部包裹的柔軟枕頭群內。
‘——你難道沒有什么想要的嗎?’
從侑前輩口中說出的話,直直逼問著自己。
他也不由得陷入反思。
他想要的……除了排球, 還有什么?
正常的人應該會很自然地說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吧,想要、并說出口, 再去得到。
手機屏幕光芒漸息,拉上厚重窗簾的室內再度恢復成一如既往的昏暗。
定定盯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白木優生慢慢閉上眼。
希望……今天的‘約會’,不會讓侑前輩因他感到失望。
畢竟, ‘想要’和‘喜歡’什么的…對他來說, 真的是難以解決的課題。
如果能有人告訴他一個標準答案就好了,這樣的話、前輩就不必為他擔憂,也不用浪費時間在他身上……
“——”
“嗡嗡嗡嗡嗡嗡!”
從手中滑落、被埋在綿軟枕頭群內的手機靜音,‘嗡嗡’地震顫不停。
睡熟的人似是察覺到什么, 細細眉毛輕微皺起。
手機似是打不通,幾分鐘后、樓下兀然響起, 嘹亮門鈴聲悠揚回響。
翡綠的眼瞳猛地睜開,驚疑不定望向周遭, 被忽略了數十分鐘的手機終于被從枕頭群里挖出來、甚至還在顯示未接來電進入。
[未接來電-‘侑前輩’*13]
[From侑前輩:在家的話就快開門!]
白木優生:“!”
來不及多想,白木優生立即爬起來就往樓下跑。
完、完了,一不小心……就睡過去了!
宮侑站在門牌寫著[白木]的門口,單手插兜,另一只手拿著手機,結束第十三次的奪命連環call。
不是、那個笨蛋又跑去哪里了,電話也不接,訊息也不回,不是都說好要他在家等著他來的嗎!
他的心情談不上愉快,最后一次、雖然已經是數不清多少次對自己說是最后一次地點開聊天框。
狹長眼尾一瞥,瞬間定住。
幾秒鐘前還顯示[未讀]的小角標一跳,變為綠色的[已讀]。
這是終于看見了的意思?
宮侑當即抽出手,擼起袖子就要憤憤編輯信息好狂轟濫炸、控訴這個不守信的家伙一番。
才編輯完一長串小作文,金毛狐貍哼了聲,手指懸停在發送鍵上方,只差最后的摁下。
耳朵微動,若有所察,他慢吞吞掀起眼。
“喀拉”清晰的一聲,是摁下門閂開門的聲音。
宮侑心底不滿,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家伙要給出什么借口來應付把他晾在這里這么久。
門閂摁下,向內開啟,先入眼的是一支摁在膝上的手,小腿裸在外。
宮侑眼皮不輕不重跳了下。
門被全部拉開,內里人影完全展露。
映入眼中的灰發少年一只手拉著門,一只手撐著膝,氣喘吁吁、勉強組織著言語向他望來,
“抱、抱歉前、前輩……我睡、過,過頭了!”
他面色泛紅,與往常展現出來的蒼白不同、氣喘得有些厲害,撐在膝蓋的視角對門口站著的人來說有點微妙。
一個從上而下俯視的角度,但更微妙的是,灰發少年穿的是寬松柔軟的襯衫式睡衣。
“……”
宮侑沒立即說話,立在門口,像卡住的一幀。
白木優生更加慌亂,幾乎溢于言表,止不住想要解釋道,
“那個、我真的不是故意……”
面前的人卻終于回過神般,扭過頭,一只手摸著脖子,視線有些躲閃,“我知、知道了!”
“……欸?”
“——你、那個,先把你的衣服穿好!”
啊、
白木優生緩緩低頭,因為是急匆匆從樓上跑下來,光顧著趕快來開門,沒顧及其他。
此刻身上穿得衣服東一截西一截錯落,可能因為睡姿之類的原因,微微傾斜、下擺撩起些,露出截腰身。
睡褲也是,蹭著卷到小腿上,一邊高一邊低,皮肉白皙、全數落入另一人眼底。
乍一眼看上去、亂糟糟的,連平素乖順打理整齊的灰栗色軟發也翹起卷卷。
臉上更是壓著道睡痕,淺淡的紅與白一對比,更加明顯。
加之整個人的周身氣場都是迷迷糊糊的,呆愣愣站在面前。
宮侑心底嘖了聲,克制著移開視線,沒有過多停留在某些地方。
白木優生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自知是自己的問題,他還是聽話地乖乖拉了下睡衣下擺,想了想、又把褲腿理順,兩邊一邊齊。
整理好自己,他再抬頭望向站在門口的宮侑,遲疑開口,“那、那現在這樣呢,侑前輩?”
聽到叫他,宮侑才勉強轉過頭,視線自上而下掃過,掃完哼了聲。
摸不準他心情如何,但此刻白木優生還是小心道,“侑前輩……先進來吧?”
畢竟……總不能讓來找他的前輩站在門口等,那樣也太失禮了。
好在面前的前輩沒再說什么,抱臂微抬了下下頜,是同意的意思。
白木優生總算緩出口氣,帶著宮侑進入室內。
這是他第二次進入白木優生的家,與上次來的時候別無二致,還是一樣的……簡潔。
宮侑在客廳沙發上坐下,拒絕了小尾巴的陪同請求,打發他快點去收拾自己。
小尾巴一步三回頭地上樓,宮侑瞇起眼目送。
看起來,樓上才是那家伙的生活區域。
但他沒有窺伺其他人個人領域的癖好,只支著臉坐在那兒等著人下來。
手機頁面還停留在剛剛快速編輯完的一長串小作文上,指針在對話框一下一下跳動。
拿著手機的人垂了垂視線,手指懸停在發送鍵上。
終于、還是自己吃下了這個虧,哼了聲,長摁刪除鍵咔咔咔一下子就果斷退格刪了個精光,哪還有剛剛半幅猶豫不定的模樣。
睡過頭了什么的……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而且那家伙都一副慌忙著急來開門的樣子,再和他糾結這點小事、豈不是會顯得他這個做前輩的很不大度!
畢竟還是有聽他的話,乖乖在家呆著沒有亂跑,完全沒問題啊。
自己勸服自己的金毛狐貍甩了甩尾巴,心滿意足。
先前以為被鴿、打不通電話的怨氣散了大半,注意力重又回到白木優生的家。
“我好了,侑前輩!”
視線聞聲一轉,移到從樓梯上下來的人身上。
他動作很快,似是不想讓誰多等,洗漱加換衣服都沒有超過十分鐘。
視線落在他身上時,他正在往后領套綴項鏈的環。
上身是墨藍間灰的襯衫,扎在高腰牛仔褲內,寬且緊實的深色腰帶勒出腰部,袖口有細細的、被隨手打成蝴蝶結的長繩垂下,此刻飄在空氣里,有些擋住他去給自己帶上項鏈的視線。
走過來的灰發少年表情有些無奈,系了半天都沒成功,嘆了口氣放下手,手里攥著那條項鏈,看起來是想放棄這一搭配。
他抬起頭看去,宮侑正坐在那直勾勾盯著他。
“侑前輩,”白木優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又讓前輩等我了!
宮侑視線直直落在他的臉上。
雖然從之前就知道了,這家伙的臉很好看,不然也不至于幾次三番看著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都說不出狠話。
但現在……完全就是私服狀態下的新體驗!
先前周末去球館,為了方便都是運動裝,私服很少,在稻荷崎也都是批量印刷的校服,看不出個高低分明。
可是現在這么一看,幾乎完全挪不開視線。
“你……”
“是。”
灰發少年乖乖靠近,站在面前,不解但聽話的望來,翡綠的眼瞳干凈清澈,映著他的影子,
“是怎么了嗎,侑前輩?”
“……”
Nice pitch!
果然、這家伙就是要好好養著,稍微那么打扮一下才對。
——所以之前那些到底都是什么。?
不知為何,面前的前輩面上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
但心底還記掛著今天的日程,也就是‘約會’,
白木優生輕輕歪了下頭,“侑前輩,我們現在不出發嗎?”
啊、不知為何,感覺侑前輩表情突然變得空白了。
白木優生猶豫了下,嘗試再度開口。
但這次、宮侑總算恢復正常。
“咳、你那個不戴嗎!苯鸢l前輩以手握拳、置于唇畔咳了下,努力表現出一副自己并不是很在意的模樣。
白木優生理解了下,順著他指向望去。
攥在自己手中的那條銀質鏈子。
鏈子塑成了鎖鏈的模樣,本該系在后領口上,呈對不規則垂下。
原本應該算是亮點,但不知為何剛剛突然脫落下來,他系了半天也沒系上去,已經放棄。
眉頭擰起,灰發少年還是老老實實道,“戴起來有點困難,所以就……”
“我幫你。”
欸?
白木優生遲疑,但面前坐著的人已經站起身,直接就立在他身側,兩人身高相近、但到底是宮侑高了些,此刻這么一站,直觀感受上就是單手插兜的人要將身前的人直接攏入范圍。
白木優生沒察覺到氣氛上的微妙變化,注意力還停留在宮侑那句話上。
雖然他覺得戴不戴也沒什么,但是前輩既然都開口了,好像也不太好推拒。
“會麻煩侑前輩嗎?”
“不會,順手的事!
聞言,他微彎眼輕聲道了句謝,將手中拿著的鏈子遞到宮侑伸出的掌心。
微涼的指尖與冷金屬一同觸及掌心,一時之間、竟分不清究竟是指尖還是金屬的溫度。
宮侑緩緩收緊掌心,“轉過去吧!
“好的。”白木優生乖乖轉過身,背對著他。
軟蓬蓬的發頂就這么直接撞入視野,或許是洗漱是隨手抓了兩把發型的緣故,發絲還潮著,墜著粒粒分明的水珠,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宮侑的視線落在面前之人露出的那截后頸上。
墨藍間灰色的襯衫領口下,并不是全然白皙的部分,而是又隔了一層。
貼肉穿的深黑打底,高領,所以將修長脖頸遮得嚴嚴實實,一點都不漏。
站的遠了、被襯衫衣領一遮不怎么看得出來,此刻一貼近、一清二楚映入眼底。
他慢慢咬了下后牙,是犬齒,緩緩摩挲著。
如果只是后頸暴露在眼底,或許會有點什么,但最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反應更大。
黑色修身,也更加吸引注意力,止不住將視線停留在那一塊。
身后人久久沒有動靜,白木優生微側首,“……侑前輩?”
是疑惑,也是催促。
“……哼!睂m侑輕哼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表達不滿,有可能是他自己。
總之他總算是動起來了,頎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捻著銀質鎖鏈的一段,環了一圈,靠近后疊上另一端的扣口。
手指一卡,細微“咔”一聲,細鎖鏈就被這么簡單輕易地系在灰發少年的脖頸上。
白木優生感覺到了,感謝的話語到達唇邊,就要開口。
卻在開口的瞬間,整個人卡了下。
因為一點熟悉的溫度、隔著薄薄一層衣物,就這么貼上去,然后不輕不重地捏了下。
像捏著什么小動物的后頸一般,動作很輕很快地捏起又放下。
“唔!”被捏住的兔子溢出聲短暫的喘.息,穩定無遲疑的手兀地一抖,當即松開。
帶來熱度的手指離開了,但觸感與溫度卻依舊殘留。
白木優生早在自己控制不出嗚咽出聲的時候就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那個……剛剛的聲音,怎么會發出那種…好奇怪。
他驚疑不定,他背對著的人更加驚疑不定。
只是一個恍神,宮侑就控制不住伸出手。
此刻更是恍惚,垂在身側的手輕輕顫了下,柔軟微涼的觸感還停在指尖,直通心臟般,直接就那么挑了下。
一時之間、除了呼吸聲,兩人誰都沒開口。
白木優生優先處理好情緒,遲疑轉過身來,面對著身后的宮侑,他視線游移了下,還是努力支撐著,
“那、那個…謝謝前輩,幫我…”
“沒、沒什么!
宮侑也游移,緩解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之前讓前輩在門口等我,真的抱歉……”白木優生心里還記掛著,此刻更是再度提起。
“都說了沒什么……你不都說了是不小心睡著了,而且也沒等很久…”宮侑支吾搪塞,哪有一開始在門口等得不耐的那副模樣。
“前輩能原諒我真的太好了……”
“沒有和你生氣,別想那么多啊…”
氛圍緩緩平息,兩人不約而同說著些什么試圖揮去剛剛變得微妙的情緒。
白木優生視線飄忽,“項鏈……還是很感謝侑前輩,真的。”
“知道了,這點小事不用和我再三道謝!睂m侑含混應著。
沉默了下,他偏了下臉,狀似不經意,慢不經心開口,
“你、今天……還挺好看的、這樣!
白木優生眼瞳緩緩睜大。
“侑前輩……”
宮侑火速咳了聲,找補道,“別誤解啊!就是單純感到有點新奇……畢竟沒看過你私服的模樣,所以才那個……”
原來在前輩眼中,他是算得上‘好看’的嗎?
面前的金發前輩支吾、努力試圖解釋的模樣落入眼底,白木優生莫名心臟就緩緩安定下來。
沒有緊張、沒有擔憂、沒有一直以來纏繞已久的慌亂。
真真正正地安定平息下來。
微微彎了下眼,輕聲道,“前輩會喜歡就好!
“哈——那個、我只是……”宮侑試圖辯解,但話到嘴邊,余光微瞥,瞥過面前人臉上罕少的輕松表情。
……算了。
能讓這家伙高興,喜歡就喜歡吧。
雖然本來也差不離了,喜歡什么的……
“之后見面也多那個、”宮侑抓了抓頭發,“多這個樣子一點!
白木優生輕輕抬起眼。
“畢竟,你這樣……的確挺好看的,嗯…優生!
“只要前輩喜歡的話!
“……”
從白木宅離開,他們也就真正開始了一日‘約會’的日程。
乘上輕軌,車體搖搖晃晃,白木優生坐在宮侑身側。
“所以,侑前輩,我們要去哪里呢?”
“到了你就知道了,跟著我就對了!
嗯……不出意料的回答。
但的確就如宮侑所說,白木優生自己的確沒什么感覺。
被冠以‘約會’之名,實則卻是‘找到想要的東西’的實際內里。
……想要的東西啊。
“那就得先找到你喜歡的東西吧!睂m侑托著下巴,刷著手機如此道,
“有喜歡的東西自然就會有想要的東西啦!
白木優生聞言,信以為真地點了點頭。
話題方向卻猛地一轉,從手機上抽神、轉過頭的宮侑直勾勾望來,“所以——你喜歡的東西是什么?!”
啊,又、又來問他嗎。
灰發少年愣了下。
“喜、喜歡的東西嗎?”
“當然,任何東西都行,說點出來吧!”
苦思冥想,腦中卻空空,于是兔子后輩試圖用無辜視線傳遞。
“……我就知道,”宮侑緩緩從牙縫擠出這一聲,“你也太棘手了吧,居然連喜歡的東西都沒有!”
白木優生試圖掙扎,“那個、排……”
“排球除外!”
“……”
看來又繞回了原點了呢。
宮侑抹了把臉,白木優生猶豫。
“算了,一個一個來吧。”金毛狐貍做好覺悟,背后升起斗志火焰,“總之——今天一定要搞定!”
白木優生遲疑,“是……是!
“給我有氣概一點!”
“——是!!”
這就是他們出現在一條街的小吃店前的前置劇情。
白木優生第一次來到這樣人聲鼎沸、喧鬧熱騰的地方,肉眼可見地掩不住好奇。
因為是黃金周,所以客流量很大,周遭人群熙熙攘攘、來來往往更是車水馬龍。
宮侑不得不在往前沖的同時兼顧身后左看右看的兔子后輩,生怕一個不察這家伙就被人流沖散。
“我說啊——你是第一次來這里嗎,為什么什么都要湊過去看一眼啊!”
數不清是第七次還是第八次折回、仗著身高優勢,勉強在被完全沖散前牽住白木優生的后領,終于成功將他拽回身邊,宮侑深感疲憊抱怨道,
“第一次的話……應該是、是的?”
而面前的笨蛋后輩眨了眨眼,小心地道出這么一句。
宮侑哽住。
“以前在東京的時候,”白木優生垂了下眼,輕聲道,“只有在祭典和過年的時候,才……”
“停停停停!!”
面前的人當即比了個停止的手勢。
白木優生一頓,旋即意識到是自己又在說讓人不高興的話題,他抿了下唇,“抱歉,前輩,我不是故意要說那些!
“我知道,但你先張嘴!”
。
雖不解,但白木優生還是聽話,乖乖張嘴。
新鮮出爐的鯛魚燒就這么被宮侑轉手塞進了他口中。
欸、欸?!
“這個怎么樣,好吃嗎,這可是這個時候的兵庫特產、咸味燒哦!”
白木優生愣了下,抬起眼,才注意到他們現在正停在一家鯛魚燒攤位前。
攤位攤主明顯是認識宮侑,樂呵招呼道,“阿侑,今天怎么沒和阿治一起來,帶了另外一個小朋友。俊
宮侑應付道,“阿治那個笨蛋忙著在家睡覺呢,阿叔再來一個,咸的這家伙好像不太喜歡咯。”
“好好,都聽我們阿侑的!”
關西腔土語在空氣里交織,帶著煙火氣,通俗且平常。
白木優生站在那里,拿著被塞進嘴里的鯛魚燒,默默看著面前的金發前輩熟稔地和攤位攤主聊天。
某一刻,宮侑側過頭,狹長眼尾一挑,無奈般道,“不喜歡就別勉強自己吃了,笨蛋嗎你!
不是的,并不能算作不喜歡,只是比起日常接受到的,有些反差、所以一時之間……
白木優生試圖用視線傳達。
“知道啦知道啦,那還不是不喜歡嗎,遇到喜歡的那可是會‘哇’地一下就確定下來了,別勉強了!
宮侑又從攤主手里接過另一只鯛魚燒,“喏,試試這個,甜的、最起碼咸的和甜的總會有個更偏好的吧?”
白木優生被調換著去拿那只咸味燒與宮侑交換,握著甜味的鯛魚燒,遲疑了下。
“快點吃啊你,難道還要人喂的嗎?”
“不、不是的。”
在催促下,白木優生還是乖乖咬了一口甜味燒。
紅豆內芯滿滿溢出,用料扎實,填滿口腔、熱乎乎的。
……比咸味燒好像好上一些。
宮侑瞇起眼,“那么這樣咸和甜總能確定了一個下來了吧。”
“是、是的!
白木優生點頭,握著甜味燒,抬起頭,欲要說些什么。
整個人卻一卡。
注意到他這點小動作,金發人影側目,“怎么了?”
白木優生望了望宮侑、又望了望他拿著的那只一分鐘前才被他自己咬過的咸味燒。
與上面明顯覆蓋的一個缺口。
前輩他、很自然地,在他咬過的地方,繼續咬了。
他沉默了會兒,努力理解,“那、那個……”
宮侑思索,斷定,“你又要吃這個?”
不、不是——
那個,剛剛他才咬、咬過……
“啊、這個啊。”
還以為是什么更重要的——
宮侑視線微動,兀地就卡了下。
等等。
半晌,他勉強憋出一句,“你咬過又怎么了,我就不能再吃嗎?!”
白木優生猶豫,“沒、沒有的…”
“難道你還介意別人咬你咬過的東西嗎!”
“不、不是的!!”
“……哼。”宮侑又繼續加重,狠狠咬了口,宣泄情緒般,
“又不是間接Kiss,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白木優生疑惑,“間接kiss是……?”
“就是剛剛——”
“剛剛?”
“……”
“我什么都沒說,你快忘掉!”
第032章 第三十二章
咸味和甜味相比更加喜歡甜味。
辣味與酸經過試驗都不在考慮范圍之內。
拎著兔子后輩的耳朵, 這么一路將一條街的小吃攤位晃過去,總算勉強辨別出確切的喜好。
白木優生左手拿著鯛魚燒、右手拿著棉花糖,嘴里還被塞了個章魚小丸子, 軟軟臉頰鼓起一塊、小倉鼠般努力進食。
“錢…錢北……”
倉鼠君正在試圖阻止金毛狐貍數不清第幾次投喂。
宮侑哼哼唧唧,“知道了知道,這才哪到哪啊!
話雖如此,但還是收回了想要再度見縫插針的手。
停止投喂,白木優生終于緩過氣來。
完全吃、吃不下, 差一點就要被撐死了……
“喏, 把嘴擦一下!
頎長手指拿著紙巾遞到面前,白木優生聞聲道了聲謝,就要去接下。
但手一動、才發現左手右手都被占滿, 完全沒有多余的手去接。
呆呆頓在那定了定,灰發少年就要把東西都挪到一只手上。
誰知、面前的前輩忽然重重嘆了聲, “啊——真拿你沒辦法!”
白木優生眼皮一跳。
宮侑:“看來只能讓我這個前輩來幫忙了!”
“還不快點抬頭啦!”
“那個、或許……”
“哈——?”
察覺不妙,白木優生當即住嘴, 乖乖順著他的話抬起頭。
溫熱的手指捏住下頜,不偏不倚卡得正好, 抬起臉頰, 視線也隨之微動,屬于另一人的面孔倏然放大映入眼中。
為了更加靠近,宮侑俯下身,兩人間距離也拉進。
頎長手指捏著紙巾點在唇角, 被捏住下頜的人不自覺抿了下唇,眼睫輕顫, 落下一點細小的陰影。
或許是因為距離太近了,白木優生總感覺……哪里有些微妙。
能感受到另一人的呼吸, 交織縈繞,因為狹小空間的緣故,無端生起點曖昧。
但如果沒錯、他們現在……應該只是幫忙擦拭一下沾到的醬汁…之類吧?
紙巾被抵著蹭過臉頰軟肉,戳弄著的觸感柔軟輕和,雖然灰發少年看上去有些蒼白、健康不良的模樣,但實際上手這么一摸……手感還是不錯的。
宮侑出神,視線飄忽著停在近距離下的灰發少年面上。
灰栗色發絲微垂,軟軟貼在臉側,鬢間似是有兩抹白色挑染、隱于發間,平時雖然有看見,但從來沒怎么注意過。
現在這么近距離一看,才更加清晰,他不自覺更加靠近,想看得更多。
白木優生有點退縮,但被捏著下頜,難以反抗。
頎長眼睫微顫如蝶翼、在眼瞼上投下一點小小的陰影,肉眼可見的、他在不安。
為什么不安?
遲來的一點疑問盤桓心底。
視線卻緩緩向下游走,如水流般無聲無息,最終停留在微微抿起的唇瓣之上。
他的唇色向來是淺淡的,淺粉偏薄,但此刻卻莫名不同,泛著些微的紅,似被誰蹂.躪過般,總之看起來……很好親。
親起來的話、應該會和摸的時候一樣軟軟的吧……
等等、
……摸?
視線逐漸清醒,伴隨著理智回歸。
意識到什么,宮侑緩緩低頭。
原本捏著紙巾的手指已經不知何時隔著層薄薄的紙壓在暈著點紅的唇肉上,而灰發少年正視線顫顫朝他望來。
漂亮的眼瞳浸著潮濕氣,難以理解的、也是十分忍耐的。
啊,
完了。
腦子已經轉不動的白木優生努力試圖去理解現下這幅模樣。
但無論是幾乎呼吸交融的距離,還是碾在唇上的手指,都讓他的大腦陷入卡頓。
為、為什么會……
“侑、侑前輩?”
他試探張口,疑惑不定的。
薄而軟的唇瓣起合,隱于內里的細白齒尖卻就這么輕輕碾了下觸在那的指尖。
像是小小的懲罰,不輕不重地咬了下、不疼,但刺激拉滿。
一瞬,卡頓在那兒的人如被海嘯沖擊,猛地回神。
他驚疑不定、手忙腳亂慌忙解釋道,“我、我什么都沒做。「皇窍搿馈⒎捶凑褪菐湍悴聊莻臉啊你別誤解!”
“我我知道了,是、是!”
白木優生也完全不能理解現狀,只好應付跟著宮侑的話說。
留在唇上的觸感分明,隔著薄薄紙巾輕蹭碾著,他思緒一片混亂。
更加難以忘卻的是那時直直望入的眼底。
金色的兩點野狐瞳孔直勾勾盯著,無意間溢出的、是仿佛要將獵物拆吃入腹般的野望。
危機感拉滿,一時之間竟不能挪動分毫,被捏住的下頜竟乎桎梏,他只能維持仰著臉的姿勢、被迫望入那雙眼中。
生物天性在叫囂逃離,掙脫枷鎖,但身體卻完全動不了。
絕對,會被吃掉的。
身體止不住顫栗,大腦緊繃,白木優生克制著握緊自己的手腕、從那時情緒中抽離。
不、不能再想了。
兩人一時都沒有開口,氣氛僵持,空氣靜謐。
白木優生深吸一口氣,盡量維持不漏怯的模樣,磕磕絆絆開口,
“抱歉,侑前輩,剛剛…剛剛不小心、咬了下前輩的手指,會、會有哪里不舒服嗎?”
宮侑定定望著地面的視線一轉,轉到面前開口的人身上,將他的話在腦內過了一遍,才后知后覺抬起手,望向手指。
一點淺淺的牙印,如果不仔細看幾乎完全看不見,大概過個一兩分鐘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呃、咬到手…”宮侑開口,卡了下,盡量去遺忘的記憶此刻又竄回腦中。
薄而軟的唇瓣與開口時輕輕碾過的細白齒尖,觸在指腹上,像被什么小動物輕輕舔了下。
談不上痛,就是一想起這么做的人,莫名地、就有點克制不住情緒。
宮侑咳了聲,飛快道,“當、當然沒事,就…就碰了那么一下,你別把前輩想得那么脆弱!”
沒事就好。
得到肯定答案,白木優生總算稍稍放下心。
沒有咬重或是碰傷就好,如果不小心發生了什么,他會負疚的……
宮侑:“走、走了!”
白木優生:“是……去哪里?”
“當、當然是下一站!”
無端地,白木優生總感覺面前的金發前輩似乎有些緊張,話語也結結巴巴。
但想了想,他還是沒有再說什么。
剛剛,應該是不小心發生的意外,但侑前輩看起來似乎很介意的模樣,還是不要再刺激前輩了-
下一站定在電影院,
美名其曰‘觀摩一下其他人的人生說不定就會突然明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呢?’以及‘而且看電影的話直接通過畫面也更加能分辨出自己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吧!’
雖然白木優生還是不太能理解‘看電影’與‘喜歡的東西’之間的聯系,但是既然前輩這么說了,他還是表現出一種似懂非懂的模樣。
給出的選項有很多,恐怖片、愛情片、歷史片等等。
他對這些并沒有什么特別在意的,大概掃了眼,注意力更多放在身側之人臉上。
嗯、恐怖片第一個排除。
那歷史……前輩直接掠過了,那也排除。
等到宮侑側過臉來,開口問‘喜歡哪一部時’,他已經大概根據前輩視線停留的程度篩選過了大半。
聞言、在剩下沒檢索過的電影名字里隨機一指,
“這個、可以嗎?”
宮侑順著他的指向望去,表情卡了下,視線飄忽含混道,“可以…是可以!
看來侑前輩不討厭,白木優生松口氣。
“那…進、進去吧……”宮侑語氣飄忽。
“是!”
白木優生乖乖被宮侑推著前往檢票口,在指定廳位和位置坐下。
他們來得時間正好,整個場次基本沒有多少人。
位置選在了倒數幾排,隔壁坐位。
甫一坐下,整個場廳就暗了下來,頂光依次熄滅。
白木優生調整了下位置,望著巨幕投出畫面。
剛才進來的時候忘記多問一下隨機選中的電影叫什么名字了,只記得指到那個方向時、前輩面上的表情并不反感。
應該會是前輩喜歡的題材吧?
爆米花桶被遞到面前、自己向上抖了下。
白木優生低頭,疑惑順著爆米花桶下的影子一路望去。
破案了,是宮侑。
“吃。”
言簡意賅一個字。
白木優生乖乖拿起幾顆一個一個塞入嘴里。
焦糖奶油味的,甜甜的。
場廳的熒幕終于結束前面漫長的標題,開始進入影片正文。
畫面一轉,逐漸亮起的熒幕上,出現了兩個在接吻的男……
男生?
白木優生:?
等、等等。
剛剛拿起的爆米花,一下子掉回桶內。
他陷入呆滯。
腦中的弦隱隱能聽見“咯”一聲拉緊的聲音,但似乎有些過于拉緊,幾乎要崩裂。
視線一時不知是在落在‘接吻’還是‘男生’,還是其他什么上了。
記憶倏然回籠,白木優生總算想起,剛剛他指出這部電影時,宮侑面上卡頓的表情。
不、不是,那個……原來不是喜歡啊?!
大腦宕機,他此刻近乎有點坐立難安。
抬頭,看向電影熒幕,但又感覺哪里不對。
火速低頭,盯著面前,在發顫的爆米花桶。
白木優生:……
他默默又抬頭。
無論怎么想,在前輩心中的印象……好像變得有些扭曲了。
現在開口再去解釋,似乎也來不及了。
要不,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吧。
因為沖擊過于大,灰發少年一時死目,也顧不上其他。
眼睛抬起望著熒幕,但細看之下雙眼無神,只呆呆地望著,維持‘看’的姿勢。
伸手,捻起爆米花,塞入嘴里,機械地嚼嚼。
白木優生無比希望時間能倒回到一分鐘……不,十分鐘前,最好在選擇的時候直接看清楚名字再選。
這樣的話就能避免這樣的烏龍出現。
還好,除了第一幕上過于沖擊的畫面,后面就是普通的劇情流程,看著幾乎是沒什么其他的,只除了兩個主角都是男生,并且會有些過分的臺詞外,與一般向的愛情電影也沒什么差別……嗯。
為了維持鎮定,他甚至不敢挪動余光去看身側人的表情,更別提開口說話。
機械性了吃了太多焦糖奶油爆米花,膩到發慌,白木優生默默伸手拿起旁邊的可樂抿住吸管。
待會電影結束后,出去要怎么向侑前輩解釋他真的不是因為喜歡才會選擇這部電影,認真道歉的話會有效嗎,還是說要——
細微的窸窣聲響起,就在身側。
雖然極力避免自己側目去望宮侑表情,但此刻發出動靜,白木優生還是控制不住望去。
窸窣聲響起的來源,翡綠眼瞳輕微向下一挪,在放飲料的位置,一只手似乎正在尋找著什么。
“……”
白木優生沉默了下,借著熒幕映射的微弱光線,看了眼自己手上拿著的可樂。
不出意外的話……出了意外,
果不其然、拿錯了。
有一瞬間,白木優生想,到底是選了部題材微妙的電影、還是拿錯了前輩的可樂杯,抑或是在看這部題材微妙的電影的時候拿錯了前輩的可樂杯更恐怖。
道歉的話,感覺無論什么樣的程度都直通一個結局——死定了呢。
這么想著的白木優生與找了可樂找了半天沒找到、疑惑轉過頭來的宮侑對上視線。
因為為了方便、座位相鄰,所以借著熒幕光線,雖然不是一舉一動都能看清。
但基本能看個大概。
所以、灰發少年手里拿著的可樂杯,與另一側搭手上放著的可樂杯就這么直接映入宮侑眼中。
并且、吸管還在被輕輕叼著,幾分鐘前,他在那里留下了齒印。
靜默的三秒,這三秒內,無人開口。
只有場廳熒幕上的畫面在切換跳轉,與環繞的立體音響傳來主角們對峙的那一句臺詞,
聲音清晰透亮,男聲干凈清脆,一片寂靜中,如念白般直直響起,
‘喂、我說啊……你暗戀我很久了吧?’
‘用我用過的東西偷偷摸摸間接Kiss什么的,很開心嗎?’
“……”
世界靜音,白木優生煮熟了。
從臉頰、到耳尖,甚至脖頸,身體,乃至更多、看不見的地方。
控制不住,完全一片通紅,視線顫顫變成蛋花眼,根本難以平復。
他、他沒有,沒有偷偷摸摸…更沒有、故意間,間接Kiss……
宮侑僵硬。
終于知道,之前在小吃街,白木優生看見他、咬在了自己咬過的咸味燒上是什么感受。
完全、完全不能平靜應對的……
還有那種微妙的臺詞究竟是什么啊?
‘暗戀’、和‘偷偷摸摸間接Kiss’什么的才不是,他明明就是正大光明——
“……”
“你、你還喝嗎!
面前的人在一瞬愣怔過后,視線飄忽了下,臉側向旁側,狀似不經意問道。
借著場廳黑暗遮掩,勉強看不出面紅耳赤的白木優生極力掩住自己的不正常,努力平息聲音顫顫道,
“不、不喝了的!
“哦!
面前的人應了聲,再開口道,“那給我吧!
白木優生:“!”
“可、可是我剛剛不,不小心拿錯……呃。”
聽起來完全就像是借口,而且還是那、那種最不走心的一掛。
灰發少年控制不住發燙的臉頰,視線躲閃,不敢直視,“我喝、喝過的……”
躲閃的視線飄忽,落在另一側的可樂杯上。
但是很快想法就被否決了,因為另一個可樂杯也被他喝過,所以現在一下子全然沒有了退路。
“那又……沒什么關系。”
欸、欸?
隱約借著微弱光線看得出來是金發的人抓了抓頭發,輕聲嘀咕道,“又不是之前、沒那么吃過……”
“!”
這下子好了。
不說還行,一說記憶立馬回籠翻到先前那只被覆蓋了圈齒痕的咸味燒上。
幾乎要被煮熟的兔子原地變成可以直接裝盤上桌的兔子。
蛋花眼顫顫,白木優生抑制著、手指顫抖著拿著可樂杯,緩緩遞到面前,另一邊的人也不吭聲,伸出手來接應。
光線太過于昏暗,于是這么甫一對接。
突兀觸碰乍然來襲,翻濤倒海般沖入大腦。
‘——啊、真聰明,暗戀我的家伙居然猜對了呢!’
念白再出,世界靜默。
只有干脆利落的男聲環繞,帶著戲謔笑意,
‘沒錯,我也喜歡你哦!最喜歡的那種~!’
毫無阻礙的,握在杯壁上的手被另一只更寬大的手掌攏入掌心,嚴嚴實實、完完全全。
掌心觸及掌背,溫度直接傳遞,難以忽略,存在感鮮明、更是深刻無比。
心臟抽動,毫無預兆加快一拍。
白木優生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心臟抽動,近乎擂鼓,他抿著唇,控制著自己不要捏爆可樂杯。
只是熒幕的臺詞而已,不能、不能…這么輕易,就被干擾。
不然的話,絕對會讓前輩對他失——
‘作為給乖孩子獎勵,和我上/床吧!’
“……”
“喀拉”一聲,白木優生完全碎裂。
光影萬花筒般掠過,耳邊聲音變成嗡鳴,連帶著面前人影也卡幀,無法理解、難以理解。
他的腦中世界受到了沖擊,更是無法處理當下所面臨的任何處境。
可、可樂……還、還有什么,電……
電影還是爆米花,在做、做……
他茫然,坐在那里,直觀感受透心涼。
沒想到、一句電影臺詞……原來殺傷力可以這么大的嗎。
居然能讓他在現實中感覺到透心涼什么的……
“喂、別發呆了優生,快點起來——!”
大掌伸出,壓在他的肩上,猛地將他拉起,白木優生恍惚,翡綠眼瞳緩緩轉動,移到貼著面的人臉上。
金發、金瞳,狹長的狐貍眼,明顯焦急的面龐。
侑、侑前輩。
意識到這一存在的時候,情緒已經抑制不住沖上腦門,
“抱、抱歉,前輩…我真的、不是要看這、這個電影……我真的沒有想要看這個…!”
接連不斷的抱歉聲溢出口,伴隨著迅速潮濕起來的翡綠眼瞳,蛋花眼蓄積雨云,還沒待緩過來,后怕與擔憂已經先一步躍上心頭。
面色又粉又白,是過量的情緒沖擊的,盈潤柔軟的面頰很快蓄積起水珠,唇肉抿起,彎下點弧度。
他是真的被沖擊到了,哭哭兔子般呆在那一動不敢動。
一聲嘆氣劃過頭頂,掌心覆蓋住半張臉頰。
取而代之的是指腹,蹭過潮濕眼瞼,也拭去淚水,那人抱怨道,
“我說——你先別哭啊、我還什么都沒說你就哭起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臉頰被手掌握著,他呆呆望過來。
“……算了,現在跟你說什么也反應不過來!
意、意思是……?
“總之先起來,穿著濕衣服不難受嗎?”
白木優生緩慢理解,理解后再緩緩低頭。
原來,先前感覺到的‘透心涼’不是電影臺詞的直觀沖擊,而是它的副作用。
白木優生,一時沒控制住,捏爆了手里握著的可樂杯。
“嘩啦啦”地一下,里面混雜著冰塊的可樂全倒在他自己身上。
也就是、當場淋了個‘透心涼’。
他的大腦理解當下情況后總算開始勉強回歸。
原、原來如此,只是淋到了而已,還好不是其他更嚴重的……
一點力量從肩下傳來,兩邊一邊一道。
還沒反應過來,宕機的兔子后輩就已經被狐貍前輩像個超大號玩偶般撈起拎出影廳,拎到盥洗間處理當下情況。
離開昏暗的影廳,乍入光線明亮的地方,白木優生不適地瞇了瞇眼,適應了會兒。
再低頭看去,現下自身狀況一清二楚映入眼底。
外面穿著的那件墨藍間灰的襯衫胸口已經被潑滿了可樂,全是飲料水漬,眼看著是不能再穿了。
不過也還好,里面還有一件貼肉的緊身黑色打底衫,看不出什么情況。
白木優生逐漸回神,情緒也漸漸趨于穩定,總算能處理現在狀況。
當下只要脫掉外面的襯衫就好,其他可以待會兒再……
“襯衫脫了你就穿我的外套,免得著涼!
窸窸窣窣的脫衣服動靜聲傳來,灰發少年一愣,側首望去,
宮侑正在拉開拉鏈,脫掉外面那件朋克外套,他里面還有一件涂鴉衛衣。
動作很快,脫了外套就轉頭看人,見白木優生不動,皺了下眉,
“怎么還不動,一直穿著濕衣服你是想感冒嗎?!”
白木優生一卡,“不、不是那樣…”
“那你難道在等我幫你脫?”
欸?
“真是的,這點小事都要別人幫忙,總是這么撒嬌到底誰才會吃你這一套?”
“不、不那個……”
白木優生恍惚,理解失誤。
“算了,別浪費時間了。”
一句指令,完全攥住他茫然的心神。
是命令。
“——現在,轉過去,優生。”
狹長眼尾瞇起,兩點金瞳冷凝,話語無端帶著點自上而下的命令意味,
“衣服,我來給你脫。”
第033章 第三十三章
盥洗間的天花板上灑下冷光, 光線明亮,無聲無息注視其下一切。
因為正是場廳電影放映中段,所以外面沒什么人走動, 而盥洗間內也就更加靜謐。
正對著洗手臺的鏡子,灰發少年背身過來,表情恍惚地立在那兒。
頎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正在撥弄他后領上的那條銀鏈,鎖鏈模樣的鏈子擺弄間蹭過脖頸,簌簌地、沾上點體溫。
“咔”地輕微一聲, 是鏈子環扣被打開的聲音, 如若不是距離過近,幾乎細不可聞。
那只在解開項鏈的手指一勾,于是鎖鏈般的銀質鏈子就那么勾纏上他的手指, 繞了兩圈,被穩穩握在掌中。
鏈子順重力耷垂, 在蜷起的掌心外探出一點銀光,透亮、靜謐。
映在擦得一塵不染的單面鏡里, 無比清晰。
神情恍惚的灰發少年這么緩緩眨了下眼,翡綠的眼瞳輕顫著、向下轉了下。
‘現在, 轉過去!
是指令, 也是命令。
更是來自前輩的命令。
兩點金色的瞳孔在大腦中不斷閃現,直勾勾盯著過來,漸愈漸深,印象不斷加重、幾乎已到了揮滅不去的程度。
在話語成功組織出口前, 身體本能已經開始跟隨,神經先一步做出反應, 于是、白木優生眼睫一顫、眼皮緩緩抬起,映入眼中的就是倒影在鏡子中的自己。
當然、還有站在他身后, 從他的角度來看,距離近到幾乎完滿相貼的金發前輩。
身影將將重合,稍高一點的錯眼看去完全就是將身前之人攏入懷中。
……有點不對勁。
——哪里不對勁?
此刻、白木優生說不出個所以然,氣氛、場合、情緒、乃至現在在做的事,好像都在不可逆朝著難以形容的方向大步狂奔。
“嘖!
身后傳來點咂舌的聲音,似乎是耐心告罄的前兆。
心臟被這一聲勾著,略顯快速地抽動了下,不適感與倉促盈滿。
“前、侑前輩……”
小聲出聲,白木優生努力想喚回身后之人的注意力。
譬如、此刻無論怎么看,他們在做的事似乎都有些奇怪。
譬如、他并不是什么傷殘人士,只是脫衣服什么的他完全可以自己去做,并不需要……
“——都說了,我來脫啊!
飄忽的、捉摸不定的,帶著點隨意又懶散的嗓音傳至耳畔,距離太近、沒加克制,以至于竟如貼著耳畔說話般。
白木優生再次感受到那股情緒沖擊的茫然了。
二傳的手指纖長,是重視與保護的結果,本該用在對排球的完美掌控上,此刻卻莫名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白木優生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也只能這樣不解,因為去做更多的權利已經被一句命令剝奪,立在那兒、迷茫又呆呆的。
他自己是這么覺得的,但落在有心人眼中,就是乖順又聽話。
墨藍間灰的襯衫胸腹處被可樂淋了個透,此刻甚至有點黏在身上,還好內里穿了打底,不至于直接透肉,宮侑眼尾一瞥。
他的確是如他的話語所說,在給面前的笨蛋脫衣服。
襯衫設計是扣子,后背是縫線絲帶,在尾綴上打了長長的蝴蝶結。
之前一直并肩走時沒注意,現在轉過身來背對著他倒是看清了。
看清了但想什么就不知道,手指微動,靈活地幫著人擰開扣子,但扣子數量不少,擰到最后擰得有些煩躁,他不自覺咂了下舌。
面前一直安安靜靜待著的人突然就那么顫了下,似是被驚嚇到,又或是什么其他的,總是隔著兩層薄薄布料觸及到的身體是顫了下的,明顯且難以忽略。
——這是?
宮侑慢慢挑了下眉。
手上動作沒停,擰完了最后一枚扣子,他總算能將這件礙事的襯衫扯……脫掉。
透過鏡子,能與鏡中人對上眼。
漂亮的翡綠色瞳孔迷茫且靜謐,但依舊是乖且溫馴的順從著他的話語,一點微妙的情緒自心底升起,得到滿足。
狹長的狐貍眼型瞇起,宮侑不輕不重勾了下唇,也不拖延、直接幫面前這個笨蛋脫掉外面的襯衫。
撥到肩部時正在扯的指尖觸及到什么、微停。
微涼又柔軟的觸感與剛剛抵著的打底衫布料截然相反,稍微碰到,能清晰感覺掌下的身軀又顫了下。
——嗯?
視線落在那一塊,被脫掉的襯衫下一點一點露出的,是沒有遮擋的少年身軀。
勁瘦干凈,很白,從肩肘到手臂一路下去都是白的,或許是有深黑色的高領打底襯托,以至于這一分白變得更加鮮明。
所以,剛剛碰到的是……身體?
這么敏感?
白木優生慢慢抿起唇,垂著視線,不知為何不敢抬起頭。
他有點后悔了,不該穿那件無袖的高領打底,溫熱指腹毫無防備地這么直接貼上皮膚,莫名就顫了下。
但旋即,更多的、不僅僅是指腹,乃至相較而言更燙的掌心直接覆蓋,毫無防備、大腦皮層緊繃。
濕掉的襯衫是被全脫掉了,站在鏡子面前的灰發少年上身就剩件無袖黑打底,貼肉貼身,雖然有襯衫兜著、可樂沒浸過來,但原本打底的衣物就很貼著,脫掉后幾乎一覽無余。
薄薄一層肌肉覆蓋,勾勒得一清二楚,白的晃眼的手臂垂在兩旁,或許是因為無措的緣故,他握著自己的手腕,臉龐微側、是躲避對視與交流。
但一般這樣的時候,只需要伸出手,握住臉頰、轉回方向,輕微一抬,被掌控的人就不得不與他在鏡中對視。
翡綠的對上一雙金色的、亮得出奇的眼瞳。
“為什么一直在躲,不看我啊?”捏著臉頰的人沒有用多少力氣,只是撥著他、強制要人與他對視,宮侑微挑眉,
“我可是很大發善心幫你解決了麻煩、都不來感謝我的嗎,優生?”
他這話細思起來沒有邏輯,簡直是強盜做派。
被叫到名字,白木優生止不住視線顫顫,他可以掙脫、也有力氣掙脫,但卻生不出掙脫的念頭與欲.望。
關西腔親昵、黏糊糊的,蜜糖一般包裹著,根本難以抵抗。
陷入那雙蜂蜜般的狐貍之瞳中,他不自覺顫了下,聲音低軟下去,“是、是…謝謝,侑前輩。”
“這樣才對嘛!睂m侑哼了聲,握著灰發少年臉頰的手松開。
掌心微動,觸及到下頜柔軟的部分,像撓了下小貓咪,總之手感很好。
白木優生呆住,一動也不敢動。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宮侑咳了下,抽回手,“衣服、對,外套你就穿我的!”
他言簡意賅,直接就將自己的那件外套扔給定在原地的人。
白木優生乖乖接過,展開外套,頓了下。
宮侑撇開臉,盯著旁邊,其實視線一直在望著鏡子,落在展開外套的人身上,見他這副模樣,
“怎么?不穿?”
白木優生連忙搖頭,“不、不是的!
他猶豫了下,“前輩給我的話,那自己就……”
“——哈?”
米菲兔原地再現,當場閉麥。
單手抱臂,靠著洗手臺的宮侑余光瞥過,“給你穿你穿上就是了,想那么多干啥!
“真是的……”后續話語聲音漸低,嘀咕聲般,“還不用你一個笨蛋來操心我…”
捧著宮侑的衣服,白木優生被催著穿上。
朋克外套版型偏寬松,穿上身的時候略大,長袖到手掌,嚴嚴實實蓋住任何可能會漏出來的部分。
宮侑總算好受點,沒剛才那種被小鉤子勾著般的奇怪感覺。
見他穿好外套,宮侑勉強上下望了眼,終于滿意。
“走吧,還回去繼續看電影?”
正在拉拉鏈的白木優生聞言動作一卡。
等、等等。
光記著被前輩拎出來脫衣服,完全忘了電影的事……現在這么猛地一提及,整個人仿佛都被猛地拽回剛剛所處的昏暗空間,與縈繞在耳畔的糟糕臺詞。
真、真的要回去繼續看那個……電影嗎。
宮侑不知何時又繞回來,正單手托著臉望著表情莫名緊繃的灰發少年。
“不想回去?”
捏緊手心,白木優生幅度很低地點了點頭。
“那你剛才為什么選那個,在之前說了是讓你選你喜歡的、感興趣的影片吧?”
白木優生不吭聲了。
他是……留意并揣測前輩可能感興趣的題材選的,所以才會鬧出這么一個烏龍。
見他這幅模樣,宮侑慢慢瞇起眼,抱臂原地一停。
“解釋吧!
緩緩睜大眼,白木優生倏地抬起頭,直直望去。
前輩愿意聽他…解釋嗎?
“給你一次機會,錯過了就沒有了,你自己把握!
宮侑漫不經心,白木優生當即攥住給予的機會,開口就是抱歉,
“因、因為想和前輩一起看前輩感興趣的,所以才……但是因為有些匆促,時間、所以,只能在那個上面,挑了下……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的…”
他說得結結巴巴,勉強形容著剛剛的心路歷程與選擇。
宮侑盯著,莫名就成功接上了這家伙的腦回路。
難怪剛剛在看影院排線的時候總感覺若有似無的視線投過來,還以為是他找到了喜歡的影片猶豫著不知道該怎么說,現在這么一看,完全就是大相徑庭。
“啊——”宮侑以手埋臉,“真的是……”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白木優生慌亂,見狀更加無措,“前、侑前輩……”
埋著臉的人默默抬起頭,雙眼一眨不眨盯著。
灰發少年兀地哽住,被直勾勾盯著,大氣不敢出。
“……”
“算了!
欸、欸?
意思是……
“早就知道你是這種類型的性格了,就不該指望——”話卡了下,宮侑視線移動,
“別擺出一副要哭的樣子,我又沒有在和你生氣!
白木優生小心翼翼,“……真、真的嗎?”
“真的啦!”宮侑憤憤轉首,“你怎么還不信我!”
目光一對,對上灰發少年波動著漣漪的瞳孔,再大的情緒也被一點點撫平。
宮侑重又埋臉嘀咕抱怨,“明明是來找你這個笨蛋會喜歡的類型,這么一搞完全回到原點了!”
白木優生不安。
“……”
“剛剛那部電影……真不是你喜歡的題材?”
倏地、宮侑抬眼,直勾勾望來。
“!”
白木優生幾乎手忙腳亂,反應比剛剛還大,言語結巴到卡頓,“不不、不是那個,我沒、沒有!”
喜不喜歡暫且不論,現在在心底留下的、唯余沖擊。
龐大沖擊、沖擊大到光是稍微回憶一下剛剛的所見所聞,才勉強運行流暢的白木優生就有要宕機重回卡頓的傾向。
“不是、你清醒點。。
一秒鐘前還正常的后輩突然又要開始運行過載腦門冒煙,宮侑也顧不得什么凹不凹姿勢、裝不裝深沉了,火速湊近手動維修,總算搶險救回腦門發燙的笨蛋后輩。
問是不能再問了,只能勉強應付湊合過去算了。
宮侑沉默。
白木優生把臉埋進寬松外套的領口,緩緩回過神來。
雖然、但是……沖擊實在是太過。
‘暗戀’、‘間接Kiss’、‘獎勵’還有‘上、上.床’什么的……
他緊緊閉上眼,逃避地不想去想。
環繞著身邊的,是一點好聞的氣息,雖然不太熟悉,但絲絲縷縷縈繞著,安撫著、是從……
“走了,”宮侑突然開口,打斷了白木優生泛遠的思緒。
他緩緩睜開眼,看到肩寬腿長的人直直立在面前,小心翼翼問,“是……要去哪里?”
宮侑抓了把頭發,“這里算是失敗了,當然得臨時調整去下一站吧,下一站差不多也在附近,直接走過去,總之先起來!
白木優生沒有說話,默默站起身。
為了尋找他想要的,去分辨他所喜歡的,已經用了半天時間。
現在更是給侑前輩添了很多麻煩,甚至還做了無用功。
此刻、他更該配合前輩,絕對不能說出什么喪氣話。
宮侑余光留意著他,抱臂哼了聲,“怎么?”
白木優生抬頭。
“不想去下一站了?”
“沒、沒有的!”
“那怎么看上去不高興的樣子!”
欸、欸?
他看上去,是不開心嗎。
白木優生遲疑,還是老實開口,“因為、感覺……給前輩造成困擾,有點愧疚!
“你怎么又在想這些啊!”
沖面直來的話語直接鎮住,白木優生哽了下,“抱、抱歉……”
“要是真的愧疚的話,就給我努力去感受喜歡的、感興趣的東西,然后告訴我!這樣才對,比道歉好千八百倍!”
“是、是!”
重整旗鼓,跟在可靠前輩身后、鼓起勇氣去感受‘喜歡’與‘感興趣’的事物的白木優生,努力踏出第一步。
下一秒,卡在了第二步。
兵庫,16:21PM.
一場未被天氣預報預告,完全突如其來的大雨,困住了毫無防備的他們。
荒謬得像上天開的一個玩笑。
狹小的便利店內,悶熱又擠塞,潮濕氣鋪滿,都是受了這場雨困擾的行人們。
他們來得時候已經比較晚了,所以只能待在靠外面的一些地方,頭頂的瓦檐正向下滴著雨線。
白木優生被宮侑塞進更靠里的位置,兩人站在一起、胳膊貼著胳膊,熱度在潮濕氣中傳遞,就這么勉強地躲著。
交談的聲音,打電話的聲音,窸窸窣窣的聲音,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著、匯聚在這個小小的便利店。
四周很吵,但兩人間氛圍卻很安靜。
傳遞而來的熱度,即使隔著衣物也抹消不去,鮮明又強烈。
垂在腿側,手指輕輕蜷起。
白木優生心里忽然就很平靜,眼瞳中映出的雨絲細細密密,落在便利店門前的蓄積起的小水坑里激起圈圈漣漪。
一圈一圈泛開,向外擴散著。
而泛開的漣漪波動完后,又映出兩道并肩而立著的身影。
外套上的涂鴉風格炸裂,是他罕少會去選擇的風格,看上去與這件外套更搭配的明顯是身側人穿著的那件套頭衛衣。
總之兩人這么齊齊一站,風格統一,就像情……
即將冒出的字眼兀地被卡頓打住。
白木優生眼睫輕顫,心底緩緩吸了一口涼氣。
絕、絕對是……被剛剛看的電影影響了,才會這、這樣。
他刻意移轉開自己的注意,努力忽略那一點。
但人總是愈發不想去關注什么的時候就愈發會去關注什么,尤其是在那個詞即將蹦出口,就差那么一點就能補全答案的時候。
克制著視線顫顫,白木優生將注意力從水面的倒影與漣漪移開,轉到其他,諸如更晃眼的、更加易于分神的其他什么東西上……
垂在身側手指瑟縮了下,是對腦中所想與心底真實心意矛盾的直觀反應。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抹把臉,順帶重新整理思緒。
畢竟,不管怎么說,居然將前輩聯想到那、那個……都太過分了。
他怎么可能會——
冰涼的手指兀地觸到點溫熱的、蹭得很近的東西。
視線一瞬間定在原地,從指尖傳來的觸感被放大數十倍。
溫熱的、覆蓋的,取代而來的,是絕不會陌生的、屬于另一人的溫度。
立于身側的,從始至終沒有說話的人,不知何時,牽住了他的手。
掌心交握、握住冰涼的指尖,向身側回攏著。
翡綠眼瞳緩緩轉動,白木優生終于低頭。
“侑、侑前輩……”
“……啥!
宮侑眼珠劃動,定在灰發少年臉上,他沒轉臉。
“那個、手…手!迸龅搅。
“……”
眼珠轉回原處,金發的人盯著連綿雨絲,沒什么想法,更沒什么情緒,只平靜道,
“這里又悶又熱,給我捂一下。”
身側久久沒有回應。
宮侑哼了聲,有點不滿,“怎么,小氣到這種程度都不同意?”
白木優生頓了下,低低道,“沒、沒有的…”
“——那就行!
于是那點小小的不滿來的快,去的也快,就這么被抹掉了。
說話的人不再看他,扭過頭,似是專注于他所說的‘捂冷’自己。
難以理解。
……為什么?
唇瓣輕輕抿起,抿出一點小小的弧度。
白木優生仍在低頭,目光仍舊停在牽起的手上。
之前、并不是沒有和前輩牽過手,但是這是他第一次直觀地去看見到。
二傳的手,骨節分明,手指細長,關節處并沒有和他一樣附著薄薄的繭層,觸起來時是溫熱的也是軟的。
此刻比起牽手,卻更像是單方面的攏住與緊握。
因為一樣垂在腿側,所以高度距離沒兩樣,只是一方的手臂過來,但兩人本就站得貼近,不需要多動,只是指尖一挑、就能牽住。
掌心握著手指,圈起攥著指尖,不算用力,但也不是輕易就能掙開。
白木優生緩緩收回視線。
卻停在身側之人的臉上。
他一直都清楚,侑前輩的五官很好看,是刀雕斧鑿、棱角分明的俊逸系相貌。
此刻金發沾了雨,蓄了點小小的雨滴、欲墜不墜地掛在發絲上。
唇線微向下抿,看不出喜怒,但依舊很帥氣。
前輩沒有在看他,視線落點落在遙遠的一方,所以也就方便他更加專注認真地看著。
只是不過半晌,被看著的人就突然開口,“看夠了嗎?”
“抱、抱歉……”
“雖然我知道我的臉是還不錯——”
金色的兩點眼瞳微動,轉了過來,宮侑余光瞥到灰發少年臉上,眉毛挑了下,
“但是這么專心致志看著……難道你也要暗戀我?”
“!”
肉眼可見、被捉個正著的灰兔子炸成一團毛球,“不、那個,前輩抱抱抱歉——!”
“前輩可不是抱抱抱歉來的!睂m侑哼了聲,視線沒錯過灰兔子漲紅的臉與耳朵尖尖。
真是……一點也不禁逗。
被他這話這么一說,白木優生顫顫蛋花眼,不敢再多看,就要撤回安全領域縮成一團。
但被忽略的指尖卻傳來點觸感,是又拉了下,朝著身側之人的方向。
白木優生完全反應不過來,大腦凝澀成漿糊。
觸感鮮明,難以忽略。
所以,意思是、是……
輕飄飄帶著關西土語的聲音再次貼著傳入耳,十分具有主人性格地飄忽又隨性,
“——算了,也不是不能讓你看~”
眼瞳輕微抬起,白木優生遲鈍。
“不過嘛……”
“你總要告訴我,你是喜歡我的臉,還是喜歡看其他的什么吧。”
狐貍般的狹長眼尾瞇起,一雙亮得出奇的金瞳直勾勾望來。
不知為何、總感覺心情似乎不錯的人輕輕勾起唇。
輕飄飄又黏黏糊糊的話語蜂蜜般質感稠深地就這么卷溺過來,含著他的名字,咬字清晰、獨有韻律,
“——你說對吧,優生?”
第034章 第三十四章
‘所以啊, 你總要告訴我究竟是喜歡我的臉……還是其他的什么吧?’
喜喜喜喜歡歡歡歡歡——
什、什么……
只話語出口的三秒,聽見、理解、反應。
“轟——!”地一聲,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定在原地的灰發少年整個人發顫, 素來蒼白無甚血色的面頰滿滿暈上殷紅,臉龐、脖頸、乃至其他更多不可見的地方,全數都只剩下單一的紅。
煮熟了般,他結結巴巴,努力回答, 但出口的話語完全就是在不斷重復某個固定的字眼。
宮侑耐心地等著, 一秒、兩秒、三秒。
很好,小復讀機又宕機了。
“……難道就這么難回答嗎?”宮侑單手捂臉,深深嘆了口氣。
復讀機開始打字, “答、答答……”
宮侑沉默,繼而無奈,
“不是讓你說這個啊……!”
小復讀機再次發揮,“好、好好好的, 好……”
“……”
這是什么結巴的復讀機成精。
金色的兩點眼瞳若有所察微微向下一轉,停在牽起的手上。
不知何時, 一向溫度偏冷的人的手竟也熱了起來, 或許是緊張的,情緒游走、傳遍全身,以至于牽在手中,如握了個暖手寶一般, 這下子是真一語成讖,成捂手的了。
心底被巨大的無奈情緒沖擊, 宮侑很想撓頭。
但此刻維持著酷帥可靠的前輩形象不能丟,沉默了下, 他收緊了牽著的手,還是沒松。
便利店墻壁上掛著的電子時鐘開始報時,一陣歡快音樂聲響,電子聲指向整點。
下午17:00整,雨勢漸緩,連綿不絕的雨絲總算慢了下來。
蓄積在便利店門口的小水潭上蕩起的圈圈漣漪擴散速度也放慢,白木優生抿緊唇,只感覺自己連著臉頰、耳朵、手,甚至大腦都在發燙。
不可控的,思維黏糊糊成一團,漿糊一般,裹在一起,是被沖擊的。
前、前輩的臉……喜不喜歡不喜歡。
完全找不到答案。
視線合著眼瞳顫顫,做不出回應。
不、不是因為侑前輩的臉好看,還是其他的什么…才去看前輩的……
是因為想這么一直看著前輩,才去看前輩……但是,完全說不出來。
“不說就算了,”身側的人哼了聲,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生、生氣了嗎?
“不喜歡就不喜歡,總有其他人喜歡!”
生氣了!
白木優生一時有些慌亂,從未遇到過現在這種狀況。
“不、不不不是的…”
他努力想開口解釋,結果一開口還是小結巴。
宮侑又哼了下,余光倒是投過來了,如果宮治在旁邊的話一定又要在心底罵家伙口嫌體正直。
“不不不不不是,你當我會信嗎,我可沒那么好糊弄,一句話就被你糊過去!”
真的生氣了!
此刻的宮侑在眼中無異于一個行走的高危預警。
隨時會爆炸的炸彈人,給出的選擇就是紅藍線,似乎無論剪斷哪條都是原地“轟”地一聲起飛的預兆。
生疏的拆彈選手白木優生不斷在心底給自己加油鼓氣,小心翼翼伸出手去觸碰炸彈人的紅藍線,
“侑、侑前輩……”
“我才不會聽你狡辯啊!”
話雖然這么說了,但完全是一副等待聽人狡辯的模樣。
白木優生還在被他的話制止,哽在那兒猶豫地不知該不該開口。
他只是想解釋…沒有在狡辯的意思。
但是這樣說出來的話,萬一會讓前輩不高興,那就糟糕了。
“……”
結結巴巴的小復讀機陷入沉默。
三秒前還敕令讓他閉嘴、重音強調自己絕對不會聽的金毛狐貍余光瞥了一次又一次。
不是…真不狡辯的?
真就這么聽話?
怎么該聽話時不聽話,不該聽話的時候就這么木頭啊。
“咳、”以手握拳置于唇畔咳了聲,宮侑單手插兜,勉強給自己找補遞臺階道,
“算了,畢竟我是前輩,你要是有什么想說的就說吧,也不是不能聽聽……之類的!
聲音越說越小,最后近乎細若蚊蠅,也不知是說給誰聽。
白木優生捕捉到了,眼瞳微微亮起,灑下一點光。
“前輩的臉…很好看,”灰發少年小聲開口,聲音輕輕又和緩,聽上去十分認真。
眼皮不輕不重跳了下,宮侑勉強應著。
……想要討好他?
太簡單了!才沒有這么容易!
“所以看著的時候,會不自覺出神了!
白木優生小心補充道,一直在注意著面前之人的表情。
……那這不就是喜歡嗎!
在那兒否定、有什么好否定的,喜歡就直接說出來!
心底小人狂喊,宮侑恨不得上前直接拽著這家伙的肩膀大力搖晃,逼他老老實實說出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下一秒。
“但是……那個、不是因為喜歡前輩的臉還…是其他的什么!
說話的人曲起手指蹭了下臉頰,視線猶豫了下最終還是緩緩定在面前。
宮侑:“?”
這還不是喜歡?
你說這還不是喜歡??
到口的質問已經壓抑不住,就差一點就能直接當面而出。
但是安安靜靜站在原地的人還是開口了。
“是因為……只是想一直,一直地看著侑前輩。”
灰發少年輕聲開口,視線靜靜的,沒有威脅、毫無壓迫,輕柔和緩的落在面前之人的臉上,不再逃避。
小復讀機終于恢復正常,發揮出他的應有實力。
這一刻,卡住的變成了宮侑。
“什、什么一直看著。!”
炸毛的狐貍球結巴,“你真的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什——”
“我知道的。”
平靜、安定且認真,說話的人深呼吸,努力直視著那雙金色的眼睛,雖然沒有在笑,但是一直注視著,
“我知道的,侑前輩!
“因為想一直注視著前輩,所以一直在看著!
“……”
宮侑不吭聲了。
白木優生旋即意識到什么,面上余下點苦惱與無奈的表情,
“我、我不確定這樣算不算喜歡……”
“但是!喜歡應該是很認真的事吧…我這樣也能算是喜歡前輩嗎?”
他有些小心,不太自信道。
“……”
什么啊……這種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也太超標了吧!
宮侑忍了又忍,“難道你沒有喜歡過其他什么人嗎?怎么連‘喜歡’都不知道確不確定。俊
灰毛兔子后輩眨了眨眼。
那個、他好像真的沒有喜歡過其他什么人……
從他的臉上得到答案的宮侑卡住。
“所以你到底是喜歡我的臉還是喜歡其他的什么。∫恢倍⒅础⒔Y果卻說只是自己想要看著什么的……也太過分了。”
聲音像抱怨,越來越低越來越小,宛如說給自己聽。
白木優生試圖挽回,“那、那我抱歉,可以解決嗎……?”
宮侑:“……不可以!
“!”
兔子后輩整只兔僵住,膽戰心驚。
大腦飛快運轉,最終猶豫,堅決準備開口,
“那喜…喜歡……唔!”
試探著說出口的話還沒全然表達就被終止。
覆蓋在唇上的掌心滾燙,帶著如其主人般炙熱的溫度,將所有欲要出口的話語都嚴嚴實實壓下。
“……我才不要在這種時候聽到答案啊。”
一聲不吭伸出手捂住白木優生嘴巴的人哼哼唧唧,不滿極了。
緩緩眨了眨眼,唇瓣接觸到的掌心熱度,暈染著、傳遞著,連同呼吸也噴灑,全都親密接觸。
前輩似乎…很喜歡做這種有些親密的行為。
無論是觸碰、牽手、捂臉,還是更多其他的……并沒有特意感覺到距離的存在。
是性格使然嗎?
有些不解,但因為被捂著嘴,聲音發不出來,所以只好在心底詢問自己。
白木優生不覺得有什么,他只輕輕緩緩地眨了下眼,但是做出行為的人意識甫一回歸,就猛地感覺到更多。
掌心下的觸感柔軟溫暖又潮濕,被覆著臉的人靜默的不說話,維持著乖乖抬起眼望向他的模樣,翡綠的眼瞳倒映過水洗過的天空,干凈又清澈。
一邊手掌在牽著他的手,另一只手卻壓在他的臉上,
完完全全的接觸,毫無阻礙。
只這一瞬間,大腦“! 钡囊宦暰忢懫。
太近了、太近了太近了。
白木優生還在思考是否該向前輩說出關于距離問題的這一點,而面前的人已經給出最直接的答案。
覆蓋在臉上的手猛地松開撤回,蜷起手掌攥成拳垂在身側,而另一只手卻沒有放開,依舊牽著手。
從手掌傳來的溫度一直穩穩傳遞著,溫暖可靠。
白木優生莫名的,心情就這么平和下來,那一點關于距離的疑問似乎已經得到了答案。
余光微動,不知何時、雨悄然停了。
便利店門口的水潭映出那兩道并肩立著的身影,最后一圈漣漪擴散,波動的畫面緩緩平靜。
宮侑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他咳了聲,“既然雨停了,那我們就去下……”
余光瞥到便利店墻壁上掛著的時鐘,偌大的數字明晃晃昭示著時間已經很晚的結論。
到嘴的話說不出來。
“是……去下一站嗎?”
白木優生疑惑,還是試探道。
定在原地的宮侑嘆了口氣,“算了,現在去也來不及了,時間太晚,差不多也關門了!
他越說越生氣,但不是對面前的人,而是擾亂一切計劃的雨。
“所以——究竟為什么要下雨!好可惡!”
白木優生垂眼,目光落在了牽起的手上。
他們還在牽著手,似乎是因為習慣,所以這么牽著仿佛另一人的存在成為了自己的一部分,和諧自然。
“其實……”
他輕輕開口,
“——嗯?”
“剛剛,差不多有點知道……想要的是什么了!
他這么說著。
宮侑猛地拉近,不可置信,“你真的找到你想要的是什么了?”
雖然原本距離就很近,但現在再度拉近,兩人之間更是不剩多少。
宮侑毫無所察,仍舊關心自己只關心的。
白木優生更加不會對他介意,輕輕彎了一下眼道,
“是的!
宮侑看了又看,一副想說什么的模樣,但又十分克制地閉緊嘴,
“你先不要說!不要告訴我答案!”
白木優生聞言,乖乖點了點頭。
如果前輩不想知道的話……他是不會說的。
但見他這副模樣,才說不要開口的人又糾結起來。
所以……這個笨蛋到底想要什么啊?
明明下一站還沒有去就突然找到了答案……難道,被雨淋的?
這雨這么有效?
他的想法傳入不進白木優生的大腦,當然、就算白木優生知道了,也只是會順著他的話道,‘是這樣的,侑前輩’。
他想要的,并不是一個明確的東西。
而是一個虛擬的、并不能直接被說出的概念。
在之前的時候,他就已經說過類似的話。
‘想要被前輩看著’
而現在,只是被看著似乎已經不能滿足心底這份情感。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要‘一直注視著前輩’。
‘注視著’與‘被注視著’,全部與一人有關。
歸根結底,他想要的其實只是很簡單的一個事實,用宮侑的喜歡論來道,
就是——
‘喜歡和前輩在一起’
白木優生微微笑著,被牽起的手指輕輕回繞,握著緊握著他的手。
雖然不知道這樣的喜歡與前輩口中‘喜歡人’的喜歡是否一致,不過他會努力去得到答案的。
此刻滿腦門心思都在‘白木優生想要的道到底是什么’這一問題上的宮侑百思不得其解,余光瞥到人、維持著前輩姿態,勉強道,
“既,既然這樣,那就好吧……你找到就行!”
雖然不圓滿、但也算勉強完成任務。
畢竟今天的‘約會’,目的就在于幫這家伙找到想要的。
現在找到了,也就可以結束了。
……但怎么就感覺那么不對勁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我,我送你回家!
別別扭扭想了半天依舊得不到答案的人撓頭,這么開口道。
白木優生:“可、可是前輩……”
“都說了我送你回家啊!你一個人回家什么的…萬一路上又被誰抓走了,到時候找人都找不到……!”
很明顯的、金毛狐貍還帶記掛著突然殺出的某黑衣人。
白木優生理解了一下,“應該不……”
他看到宮侑表情,話到嘴邊從容轉彎,
“那、那就要麻煩前輩了!
“哼……你麻煩我的難道還算少嗎。”
宮侑嘀嘀咕咕,率先向前踏出一步,一腳踩在淺淺的水潭里、濺起水花。
牽著的手輕微一拽,于是落后一步的人不得不順著這個力道向前邁出步伐,白木優生緊隨其后。
“還有——”
領先一步的人倏然轉頭,低頭只顧走的白木優生沒意識到,猛地一頭撞上,差點貼臉而過。
驚疑不定,“是…是?”
宮侑卡了下,似被他這遭震驚到,半晌,緩緩回神,
“你,那個……不準!”
白木優生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泡泡。
‘不準’的意思是……?
“不準突然就靠這么近過來!”
欸?
雖然不解,但是知道錯在自己,灰發少年還是老老實實認錯,
“好的,侑前輩。”
他老實了,宮侑又看不順眼了,
“你就這么答應了——?”
“讓你不準突然靠這么近過來你就不靠這么近過來,多少也有點自己的主見!”
……咦?
自己的主見。
定在原地想了想,白木優生心底理解,猛的知曉什么。
所以,侑前輩的意思是……
他跨前一步,直接到達宮侑面前,最后的距離也被他抹消,面對面、視線對視線。
“這樣、我做的對吧?”
灰發少年彎起眼,唇角也乖乖的彎起笑,眼睫稠深濃郁,臉頰白凈柔軟,
看上去很可愛。
嗯、的確很可愛。
薄而軟的嘴唇色澤偏粉,觸上去的手感很軟,微微向下施力,很容易就陷下一點弧度。
很適合……
宮侑出神。
糟了,完全聽不進去他在說什么。
只想親。
……當然,
親是不可能親的,只能看看、心里隱蔽想想這樣。
畢竟站在他面前的是:笨蛋兔子少爺、舊式小復讀機、純天然無污染木頭后輩、稻荷崎排球部預備攻手,以及……麻煩制造商。
五月的黃金周假期轉瞬即逝。
好消息,關系走近了不少,那個笨蛋在他面前總算能放開些了。
壞消息,距離六月還剩二十一天十三個小時零七分。
下一次的訓練計劃調整還不知在猴年馬月。
異館相隔,果然困難。
更壞的消息,一年中不知道有多少個的情人節中的情人節——到來了。
前兆是一館外就在那兒此起彼伏的驚嘆聲與嬉笑聲,一開始以為是來參觀的,畢竟稻荷崎的排球部很出名,每天都有其他部的人或學生來觀賽。
但是這兩日的動靜,是出奇的大。
代表作就是更衣室內,被塞得滿滿的更衣柜。
不需要多看,大家差不多就能知道最受歡迎對象的固定指向。
譬如二年級的宮侑宮治與角名倫太郎,譬如三年級的北信介與赤木路成,還有偶爾會被捎帶上、借著部內關系讓轉交義理巧克力的尾白阿蘭與大耳練(喂!)。
更衣室柜內塞的東西,比如巧克力、零食、手作點心之類的大多會被留下,因為宮治很能吃,當然宮侑也不差。
而告白信什么的最終歸宿就不必多說。
所以,這些匿名投信者似乎也認知到這一點。
于是,他們的柜子里的投放物逐漸變成食物居多。
一眼看過去,不太像情人節告白劇目,反而像每年慣例上演的排球部集體匿名投喂事件。
今年也是一樣。
攀比心過度的宮侑宮治較量著各自的更衣柜內誰被投喂的更多,不參與小學雞斗爭的角名默默整理。
而尾白阿蘭和大耳練則是忍痛將塞到自己柜子里的那些轉交給其他人。
“今年一定還是我更多!畢竟我可比阿治更受歡迎!”
“哈?你在開什么玩笑,別做夢了!
眼見著兩人一邊斗嘴一邊在拆,修補好破碎心臟的尾白阿蘭默默開口,
“果然、今年部內最受歡迎的也還是阿治和阿侑了吧?”
摸了摸下巴,赤木路成正要點頭,突然想起什么,“不去看看一年級那邊嗎?”
“欸?一年級……嗎?”
“是啊,”赤木路成思索,“上午路過二館的時候,好像那邊的聲音也不小……”
“——二館怎么了?!”
還在思考的赤木路成被猛的沖臉,恍惚不定,看清沖過來的人臉,緩緩敲出一個問號,
“阿侑,你……”
話音未落,超大一聲響起。
“等、等等!振作點啊優生。
扎堆的眾人聞聲,湊熱鬧般好奇望去。
才入目,就是一堆嘩啦啦往下倒的零食山。
以及山底下,被埋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只胳膊,與拽著那只胳膊努力抗爭的理石平介。
排球部眾人:“?”
理石平介:“振作點啊優生我這就挖你出來。
最終,在排球部眾人齊心協力之下,白木優生終于被挖出來了。
尾白阿蘭與赤木路成正端著下巴默默盯著那堆不知從哪個異次元口袋被掏出來的零食山。
“破案了!”
“……什么?”
“今年排球部最受歡迎no.1的對象,換人坐了!”
“畢竟實力——已經無需多言,這家伙、簡直恐怖如斯!”
“……”
“所以那個笨…他很受歡迎?”
某只金毛狐貍別別扭扭拉了個二館的一年級的隊員,裝作漫不關心的模樣發問。
被隨機拉來的路人豆豆眼,聞言,雖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點頭。
“是的,前輩,白木在一年級很受歡迎的!
“哈——?”
頓感自己語氣強烈,掩飾偽裝的金毛狐貍咳了聲,
“咳,你給我講講呢?”
豆豆眼一年級路人道,“畢竟白木他那樣的長相,無論怎么看都很賞心悅目,光是看起來心情就會變好呢!
太膚淺了,就只是看臉怎么能說是喜歡,還不如他——
“而且,待人接物方面也很有禮貌,不管大家提出什么要求都不會為難,反而還會盡量去幫忙解決!”
不是、這家伙有那么多時間嗎?
爛好人也多少……收斂點吧,分這些注意給其他人還不如更多集中給他——
“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
“他很可愛,完全就像兔子一樣,根本難以抵抗他的眼睛、如果認真的望過來,輕聲拜托去做些什么的話……根本無法抵抗啊!”
——無法反駁!
宮侑沉默,捏緊拳頭。
半晌、品出味來,盯著路人豆豆眼,
“那堆山里……也有你的份兒?
路人撓了撓頭,沒直接正面回答,而是轉了一下,豆豆眼無比犀利發問,
“難道——前輩沒有送嗎?”
“……”
還真送了。
還是專門偷偷摸摸趁沒人在的時候。
完了,無法反駁。
根本就無法反駁!
第035章 第三十五章
“情人節~雙子座今日運勢是有一點小小的波折, 擔心的人可以帶上幸運物~也就是甜蜜的巧克力。”
“今日幸運顏色:像稻米一樣金澄澄的金黃色~”
“如果可以的話,請努力變得直率一些吧,或許會收獲意想不到的效果哦~”
“嗶——”
播放的視頻停止, 白木優生視線下移,落在手機下的方方正正的禮物包裝盒上,良久、緩緩嘆出口氣。
…巧克力,送出去好難啊。
午休下課的鈴聲響起,教室吵鬧嘈雜, 理石平介從后座過來, 一眼就望見了還坐在原位上的白木優生,他招呼道,
“走了優生, 一起去吃飯啦!”
白木優生聞言猶豫了下,搖了搖頭, “平介你先去吧,我稍微有點事情要去做……”
“欸?好吧, 那我先過去了哦!”
“好的!”
目送背影離去,白木優生默默又看了一眼壓在手機下的禮物包裝盒。
嗯…再嘗試一次吧。
情人節, 一年中有無數個這樣的日子, 或許是巧克力商家搞出的喙頭,什么白色情人節、黑色情人節、玫瑰情人節、親吻情人節等等……
總之,稻荷崎開學后的第一個情人節,到來了。
在日本, 活力充沛的高中生群體內,向好感對象贈送義理巧克力或本命巧克力的行為十分風靡。
白木優生, 也成功被耳濡目染。
雖然現在似乎并沒有要贈送本命巧克力的對象。
但是義理巧克力的話,好像僅是想到、腦中就立即跳出了第一選擇。
侑前輩。
向前輩贈送義理巧克力, 以表達對前輩往日照顧的感謝,邏輯上似乎順理成章。
而且,贈送的話可以匿名投送,不一定要當面告知。
這樣的話、也就不用擔心被拒絕的尷尬。
很安心。
由于上一次與宮侑的休息日‘約會’麻煩頻出,白木優生這一次認真地接受來自二館熱心前輩推薦,在行動前去關注每日星座運勢。
據說這樣就能變得幸運一點。
運勢關注了。
于是、開局白木優生就被從更衣室柜內傾瀉而出的禮物和信件壓在最底部。
要不是有其他前輩的幫忙……他或許就要窒息了吧。
即使被挖出來,心底仍舊后怕。
雖然很感謝愿意給他送禮物的匿名人士們,他是真的很開心、能得到認可,被喜歡什么的。
但是…‘趁著大家還沒來、將禮物匿名投送給前輩’的計劃原地宣告失敗。
白木優生嘆了口氣,緩緩靜下心。
認真對待起送給他的禮物們,熱心腸的前輩們也過來幫忙收拾,分門歸類。
赤木前輩在和其他前輩說著什么“本屆最受歡迎No.1已經換人了,你們都灑灑水啦~”之類的話。
北前輩與尾白前輩在幫他把東西搬到其他地方壘好。
余光微動、停在另一側,似乎在和人說話的金發前輩身上。
宮侑似乎并沒有在關注他,只與人聊得熱火朝天。
白木優生輕輕眨了眨眼。
侑前輩今天收到的禮物……有很多。
畢竟、前輩是真的很受歡迎啊。
不自覺抿了下唇,白木優生心底輕輕一動,在意識到這點情緒之前就很快跳轉到其他地方。
原本、就那么把他的東西混在其中,匿名投送,可以算是最好的方式。
但是現在,似乎已經錯過了那樣好的時機。
當面再轉交的話,不知為何、總感覺有些緊張。
眼見著前輩沒有關注自己,他視線抽回,緩緩落到面前。
還是再找機會悄悄送吧。
白木優生不確定地想。
這機會一找——就找到了排球部訓練結束。
后知后覺的兔子君:“!”
好、好像再不送的話,情人節就要這么過去了!
但剩下的時間,只有往常一致的加練、放學、離開。
所以——他要在剩下的時間里,向前輩投遞禮物…嗎?
白木優生不確定,他的遲疑全被一雙始終注視著他的眼睛看得正著。
宮侑面上狀似不以為然,實則私下里盯著看了許久。
訓練倒是沒出什么岔子,加練時扣球也全都扣下了,做其他事情時也沒什么意外。
但怎么就感覺……這家伙、一直在走神呢?
是什么分走了他的注意力,竟然連他這么個大活人站在面前都還會走神。
——也太難以理喻了吧?!
兩人各懷心思,打掃完球館、收拾整理結束、關了門離開,走在去往平常分別的公交站。
越靠近公交站,白木優生越緊繃。
白木優生越緊繃,宮侑表情越難看。
“……要到了!”
在踏入車站的那一刻,兩人情緒交織混雜,同樣到達波動的頂峰。
——再不去送給前輩就來不及了!
——這家伙果然是有什么狀況了!
“侑前輩……!”
“你……!”
公交車站,并肩的兩人齊齊開口。
聲音一高一低,混在一起,乍一聽幾乎分不清是誰先出聲。
“啊…前輩先說!”
“哈——你先說!”
又是同時響起的兩聲。
白木優生愣了下,有些遲疑望向表情不明的宮侑。
侑前輩……也有什么話要和他說嗎?
宮侑心底咂舌。
什么啊……到底有什么話是不能直接說出來的,非要在那走神半天!
“……”
白木優生不太確定,眼睛輕輕上挑,觀察了下宮侑的表情。
唇角不高興地向下抿著,兩點金色的眼瞳直勾勾盯過來,眼中無笑意,一眼望過去——
……嗯,生氣了。
欸、為什么?
宮侑也想知道為什么。
面前的灰發少年視線飄忽,左看右看就是不與他對視。
唇瓣輕輕抿著、眼睫微垂,看上去是很乖、但與平常直率明朗的模樣相比、現在這樣無論怎么想都明顯是——心里有鬼!
這家伙為什么心里有鬼?
——難道他做什么對不起他的事了?!
還是說……他去找什么其他二傳了!
抑或者是…情、情人節,這家伙該不會、該不會……!
白木優生只感覺面前之人表情越來越難看,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表情變化、逐漸變成頗有些咬牙切齒,十分憤恨的模樣。
更是直勾勾盯過來,有種恨不得要將他叼在嘴里拖回……
欸?
恍惚的危機與錯覺一蹴而過,白木優生顫了下,在巨大的本能壓力下,但等再睜眼去看時,面前之人表情卻已然改變,完全看不出剛剛那副給他帶來奇怪感覺的模樣。
愣在原地的白木優生不由得有些疑惑,小聲道,
“侑、侑前輩?”
“你、說。”
言簡意賅兩個字,克制極了般咬牙發出,頗有種打碎牙往肚里吞的感覺。
摸不著頭腦,但白木優生權衡再三,還是找不到比當下更好的辦法。
如果現在不送的話,留到明天、后天,就都沒有意義了。
而且,只是義理巧克力,并非本命巧克力,所以就算當面送……應該也不會被拒絕吧?
他不確定地想著,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宮侑。
注意到這點,宮侑臉色更臭,勉強壓抑著沒好氣道,
“快點說,我可沒那么多耐心!”
看他這么多遍、以他對這家伙的了解,事情絕對不小,這么膽戰心驚,他倒要聽聽這個笨蛋能說出什么話來!
要是敢說出那種……
——哼。
宮侑在心底哼了聲,不在往下想。
面上壓著情緒、沒有好臉色。
被催促,白木優生不敢再拖延,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深吸一口氣,他終于嘗試開口,
“是、是那個…情人節,今天。”
“——哼!”
沒好氣的一聲,情緒十足。
顫顫巍巍的兔子后輩耳朵緊繃,還是努力聲音顫顫道,
“所、所以…應該會收到巧克力、前輩…”
一步之隔,金毛狐貍已經在嚯嚯地磨爪子了。
他冷硬地想,如果面前這只笨兔子收了誰的本命巧克力……
后語不消細說,狹長眼瞳中、兩點金色的瞳孔愈發深邃。
雖然沒有抬頭、但直覺面前之人氣場愈發可怕。
白木優生本能敏銳察覺,食物鏈的壓制自上而下襲來。
他緊張結巴,更是不敢停下,“所、所以……”
一鼓作氣,深呼吸。
“——請前輩收下我的巧克力!!”
“——你究竟收了誰的巧克力!?”
一秒、兩秒、三秒。
……欸?
死寂空氣中,大大小小的疑問蔓延。
眼中滿是問號,被食物鏈與天性壓制的垂耳兔猶豫了下,小心翼翼冒出頭,與僵在原地、磨爪子磨到一半的呆滯野狐對上視線。
他努力去理解了下,嘗試開口,
“前、前輩,那個、我,應該要收其他人的巧克力……嗎?”
“……”
問題問得好。
成功將定在原地的狐貍理智一把喚回。
半晌,眨巴眨巴眼。
也不生氣也不惱了。
啊、原來是收下這家伙的巧克力啊。
哈哈…還以為是什么其他的大事呢。
這笨蛋,有這種好事怎么也不早說,真的是——
咳了聲,宮侑以手握拳至于唇畔,佯裝鎮定一派正經道,“當然——不能!”
“是……?”
“我說不行就不行,你只要給我記著就好!”
白木優生乖乖點頭,他想了想,又舉手提問道,“那、那義理巧克力……”
“那也不——”
宮侑一鍵否定的話到了嘴邊,余光卻又瞟了眼面前灰發少年認真求知、滿是信賴的表情。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并沒有操縱對方人生、是非觀念的想法。
他也并不想就此掌控、影響這家伙,只一味聽從他的話語并不完善。
畢竟成長是多樣的,如果可以的話,應該自己去試探、尋找答案,每個結果都值得體驗。
所以——
“不行!
很聽話的兔子:“好的、侑前輩!”
默默移轉過視線,宮侑心底絲毫沒有愧疚,光明正大,直接望過去,折扣重點,
“你那什么巧克力,在哪呢?”
點到正題,白木優生恍然,認認真真調轉背包、在包里翻出包裝得十分漂亮的東西。
宮侑抱臂、看著他拿。
哼……本命巧克力。
這么直接給他的話……也不是不能接受。
畢竟他的確是很受歡迎,今天收到的巧克力都堆得更衣室柜放不下了,估計家里都還有一大堆,處理起來可麻煩了。
但是嘛、如果是和某個笨蛋的本命巧克力這么一對比的話,也不是不能放棄。
多得那些就丟給阿治吃也并不是不行,當然、本命巧克力是絕對不行的,那僅是他的、其他的誰想都別想。
拿到手一定要先好好保存起來,防腐劑夠不夠保存個五十、不,一百年呢……
還是鑲起來更好,如果其他人竭力拜托的話、也不是不能給他們勉強看一眼這樣。
當然、他也不是很高興啦,只是有那么一點控制不住肌肉記憶。
畢竟大家都知道、他宮侑是個很愛笑的人。
所以,沒想到啊沒想到,面前這家伙真是低估了他,居然能這么快就開竅,也不枉他一番苦心、早知道今天他那個禮物就不偷偷摸摸混著送了。
但也沒什么關系、反正馬上在一起了天天都能送,一個小小的禮物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東西,要是想的話,別說天天了、早上中午上午下午都可以——
“啊、找到了!”
灰發少年欣喜聲傳來,宮侑矜持地咳了聲,特地想了想待會兒該說些什么。
畢竟這家伙突然開竅速度太快,宛如木朽開花,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但是沒關系,都不是問題,他還是勉強能接受的了的,嗯。
白木優生優生拿著包裝好的、方方正正的巧克力,心下終于稍定。
抬頭一望,面前的金發前輩心情很好、光是粗粗看上去都能感覺到他周遭四溢的愉快氣息,毛絨絨的狐貍尾巴蹭來蹭去,是在纏著他不放。
欸、侑前輩,看上去……很開心?
是因為他嗎?
雖然不太確定,不過四下周遭無人,除此之外也沒有什么其他答案了。
倍受鼓舞,白木優生心中更是有了記定海神針。
現在、就差最后一步!
那就是——將這份表達感謝的義理巧克力送給前輩!
握著東西,白木優生做好準備。
認認真真雙手遞出,翡綠色的漂亮雙眼直直凝視著宮侑,他無比專注,啟唇開口道,
“侑前輩對我來說,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這個時候說這些還怪肉麻的。
“所以,第一時間、就很想把這個送給前輩,原本準備偷偷送的,但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真的很抱歉……”
這個時候道什么歉!真是個壞習慣、算了…也不是不行,反正只是對他道歉,說話也怪好聽的……
還有、偷偷送干什么,直接光明正大給他啊,偷偷送萬一他不知道怎么辦!
真是的……這一點也要記上,以后一點一點來改。
宮侑默默收神,目光終于停在面前的灰發少年、未來的……咳、八字還沒一撇的事。
停在白木優生身上,越看越順眼。
粉且軟的唇很可愛,微微泛著點紅的臉頰很可愛,柔軟蓬松的灰發也很可愛,頎長稠郁的眼睫輕顫、緊張的模樣也很可愛,無一不可愛。
咳,他清了下嗓子,預備最后來臨的那至關重要的一句。
白木優生專注且誠懇、雙手舉起,語氣輕柔和緩、是滿滿的期冀。
宮侑唇角微勾,俊逸面龐迎光、眼底更是氳滿笑意,關西腔預備,
同一時間、兩道尾音上揚的男聲重疊,明朗纏著清潤,交織不分你我,
“真的很感謝——這份義理巧克力請前輩收下吧!”
“——你的本命巧克力什么的,我就勉強收下了!”
“……”
“?”
等等?
第036章 第三十六章?
等等、
侑前輩/在說些什么?
日文, 是這么難懂的東西嗎?
交織纏裹在一起的兩道男聲落地,整個公交站都陷入死寂。
白木優生緩緩眨了下眼,雙手還舉著、拿著那塊包得方方正正、看起來十分精致的巧克力, 猶豫了下,不知是進是退。
那、那個,如果沒記錯的話,前輩口中提到的,是…本、本命巧克力?
一般來說, 本命巧克力的確是在私下雙人相處時送的, 用以告白之類……
所以、侑前輩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被他誤解了嗎?
想通這一點,白木優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捏著巧克力的手不安, 呆呆立在那兒,此刻很想去看宮侑的表情, 但一旦抬頭、剛剛出口的話就猛地撞入大腦。
居然搞出了這樣的烏龍事件……
完蛋了。
他這么想,另一邊也沒好到哪去。
啊、完蛋了——
話出口時還沒什么感覺, 但等話音落地,反應了個一秒、兩秒、三秒。
宮侑微笑, 宮侑問號, 宮侑攥緊手掌。
他心平氣和開口,面上一派正常、甚至還稱得上明朗。
但也就是這樣,看上去就令人覺得愈發可怕。
笑是在笑,不過皮笑肉不笑。
狹長眼瞳瞇著, 兩點金色的瞳孔這么直直凝著,周身氣場淤沉厚重。
哪還有剛剛百分之一的輕松愉快?!
定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的兔子小心翼翼抬起頭, 一點點試探著去看面前之人的表情。
糟、糟糕了。
本命巧克力、和義理巧克力什么的,怎么看都天差地別。
現在道歉的話還來得及嗎, 如果前輩愿意稍微聽、聽一下他的解釋,那就——
“……你,剛剛說什么、嗯——?!”
白木優生:“!”
呃唔!
前輩現在完全已經咬牙切齒了,連出口的聲音都陰森森、滿滿都是負面情緒。
“那、那個!”心底慌亂,但努力維持鎮定、心臟揪起,白木優生深呼吸,盡量平緩清晰地道出自己全部,
“是……拜托前輩收下,表達感謝的…義理巧克力!
“……”
“表達感謝的義、理、巧、克、力。”
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他念一個字、白木優生的心尖尖兒就顫一下。
視線飄忽不定,灰發少年輕輕點了點頭,“是、是的,因為真的很感謝前輩之前的照顧,所以十分在意,就想這么送的……”
“……”
沒有吭聲。
白木優生更加不敢停,頭一次話連著話,恨不得一骨碌把自己所思所想洋洋灑灑全部倒出,
“所以之前…是準備悄悄跟著其他人一起送的,但是沒有送出去,也努力去找了機會但是都失敗了!”
“再不送給前輩的話今天就要過去了,錯過了今天再表達感謝就沒有意義,所以才會在剛剛想這么送,真的沒有要誤導前輩的意思,前輩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請不要和我生氣!”
嘰里咕嚕說了一堆話,白木優生上氣不接下氣。
這、這樣的話,侑前輩應該…能知道他的真實想法了吧?
“……那我還怎么鑲、起、來!”
欸?
鑲、鑲起來?
白木優生緩緩眨了下眼。
“我還怎么和其他人炫耀、怎么面對阿治!”
腦袋開始打著卷兒,心底也一個接一個冒出問號。
怎么面、面對治前輩?
還有和其他人炫耀的意思是……
宮侑無能抗怒,看起來幾乎要沖上來拽著他的肩膀大力搖晃,憤憤狂喊,
“我那個終于開花的木頭呢!!我開花的木頭去哪里了、你還給我啊——!”
白木優生是真的有些不知道宮侑在說什么。
盡管努力去嘗試理解了,但依舊滿心茫然。
侑前輩…是想要會開花的木頭嗎?
白木優生斷章取義、總算捉到點(自以為)的把手。
他抬起眼,強自停止慌亂,這個時候如果自亂陣腳的話就不能好好地向前輩道歉了,所以他一定要振作起來,
就從先去找到前輩想要的東西開始——
勉強鎮定下來的白木優生試圖靠近面前渾身散發負能、看上去已經灰暗一團的宮侑,小心翼翼開口,
“侑、侑前輩……”
“……”
不吭聲。
皮毛黯淡的金毛狐貍恨恨扭過頭,拒絕對視。
是生氣了!
白木優生深吸一口氣,沒有放棄,又小心繞到另一邊,再次嘗試,“侑前輩…拜托,請不要不理我……”
額頭冒出青筋,沉浸在憤怒、被馬上就要到手的肥兔子飛了的失落打擊得一蹶不振的金毛狐貍再度恨恨一扭頭,從鼻子里擠出一聲憤怒的哼聲。
白木優生:“……”
他左繞右繞、跟得緊緊,跟到最后竟逼得金毛狐貍蹲下直接將自己蜷縮成一個大號狐貍球,完全閉塞,根本不想與他溝通。
白木優生默默抹了把臉。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輕輕拽了拽球包的帶子,白木優生小聲道,“侑前輩、請理理我吧?”
把自己關在角落的宮侑不出聲。
剛剛的生氣也是真的生氣,在氣頭上更是什么都聽不得。
現在……其實勉勉強強也緩下來了,但是絕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放這個笨蛋過去。
——不然豈不是顯得他很容易對付了嗎!
而且、而且,原本以為的本命巧克力,一轉眼就變成義理巧克力的!
這誰受得了?!
到口的兔子飛了,到手的告白沒了,他好不容易規劃好的未來五十年、不,一百年,一下子就成過眼云煙了!
呃啊啊啊啊——!
白木優生勘不透宮侑此刻在想什么,他還在持之以恒的扯著人球包背帶。
雖然很想直接撥起前輩的臉去看他現在真實的表情,不過不管怎么想——
只要那樣做了,就絕對上黑名單了呢……
白木優生閉上眼,深感今天真是波折。
終于、諒是再怎么閉塞,也還是要和身邊這個笨蛋說話。
到口的兔子飛了,不能再讓人跑了,能捉到一個是一個。
重整心情,雖然根本重整不起來。
宮侑生硬從胳膊的縫隙里露出一點臉,勉強表現出一點可以對話的模樣。
白木優生自然沒有錯過,心底微緩,總算放松一點。
他湊上去,像一招手就過去的小狗,又聽話又乖,“侑前輩……”
宮侑盯著他,就從那點縫隙里。
灰發少年軟白瑩潤的臉頰占據了狹小視野的大半,瞇起眼粗略看的話,仿佛整個世界都是他的存在。
像從兔子洞往下望著、眼睛又亮又閃,乖順看過來,滿心都是他的模樣。
“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嘀咕聲細小,白木優生只勉強聽到一點音節。
有些疑惑,他歪了下頭,“是……?”
宮侑哼了聲,拒絕解答。
但這樣是不抗拒與他交流的模樣了,白木優生心情很好,自己毫無察覺地綿綿呼呼地蹭過去,
“侑前輩、是不是愿意理我了呀?”
“……”
“……我才不愿意嘞!”
關西腔蹦出一句。
白木優生眨了眨眼,沒有戳破,一點點哄道,
“那、那前輩怎么樣才會愿意呢?”
“哼!”
兔子后輩也不惱,是他的問題導致現在的結果,所以很有耐心。
而且…前輩看起來似乎并不是在和他真的生氣,更像是等著他去做些什么。
某個角度對此十分敏銳的灰兔子湊到狐貍球旁側,乖乖貼著軟乎乎黏著。
“侑前輩…侑前輩?”
別叫了別叫了、難道以為就這么叫幾聲,他就會輕易一筆帶過嗎!
“……我問你,你老實回答!”
聲音一出,盡管還是別別扭扭的,但白木優生眼前一亮,忙不迭應聲,“好的!”
宮侑真的恨他是塊木頭,又恨自己拿這家伙幾乎全無辦法。
自己擱哪兒哽咽了半晌,最后還是不得不退讓、他什么時候對別人有過這種憋屈待遇啊!
“義……義理巧克力,那東西,你究竟送了幾個人!”
白木優生頓了下,米菲兔同款疑惑。
見他這幅模樣,狐貍不耐甩了甩大尾巴,“快說啊你!”
白木優生一振,立即緊張道,“沒、沒有其他人的!!”
宮侑瞇起眼,“意思是……”
“只有前輩一個人!沒有其他人的。
腦中冒出的第一也唯一選擇就是面前的前輩。
白木優生視線定定,不太好意思地曲起手指蹭了下臉頰,輕聲道,
“因為想到要送的那一刻,前輩的名字就出現在大腦里,就……只記得去在乎這個了。”
“……”
僅有且僅送給他的話……勉勉強強算這個笨蛋有良心。
雖然僅是義理巧克力…而不是本命巧克力。
但是只送給他的話,一對一的義理巧克力,四舍五入那不就相當于本命了嗎!
再那么四舍五入一下,這家伙不還是在向他告白嗎。
七繞八繞的腦回路成功將事件在心中引導向自己想要的結局。
宮侑心情總算變好,雖然還是有點在意那點不完美,但是總之——結局OK一切OK!
狐貍球眼看著就這么直接被哄好了,白木優生緩緩放下提起的心,下一秒、卻又提起。
“——那我是不是還要給你回禮啊?”
欸?
白木優生愣了下。
依稀間,似乎是想起來送完的后續。
如果沒錯的話,收到義理巧克力的人會在下一個情人節進行回禮。
但是、他并不是為了前輩的回禮才去贈送的。
“那、那個的話……應該沒什么…”
“怎么能沒什么呢。
白木優生:“!”
宮侑言之鑿鑿,“我可不是那么失禮的家伙,回禮——肯定是要回禮的!”
哼…這個笨蛋,居然送義理巧克力來應付他。
這個仇——他絕對會記住的。
狐貍狹長的眼瞳微瞇,緩緩停在因信任、軟軟呼呼貼在身旁的兔子臉上。
沒記錯的話……這次是親吻情人節啊。
“所以——你想要什么,優生?”
被點到名字,愣住的灰發少年醒神,遲疑了下,他還是乖乖道,“都可以的。”
似是擔心自己的話語過于模棱兩可,會造成不好的印象。
他抬起眼,認真與從角落出來,露出臉來、直勾勾盯著過來的宮侑對上視線,不太好意思地抿了下唇,他輕輕道,
“只要是侑前輩給予的,我都愿意的!
“……”
金色的眼瞳緩緩盯著、落在淺粉的唇瓣上。
半晌,慢慢轉移,平靜望向其他。
宮侑狀似平常,語氣散漫隨意,直接開口道,
“那你先湊過來,我來告訴你會送什么!
白木優生歪了下頭,雖不解為什么前輩現在就要告訴他。
但還是秉持著對宮侑無條件信任,乖乖地拉近距離湊過去。
不知道侑前輩會說什么,但是不管前輩說什么都好、只要是前輩給的,他都會完完全全、滿懷感激與珍惜地接受的。
畢竟,無論怎么想,前輩對他,都不會很過分——
啊。
……不會很過、過分?
等、等等……?
不、不是,
為什么會…會那、那個啊?。
第037章 第三十七章(補更合一)
“你先湊過來, 我就會告訴你會送什么!
低又綿的話語纏繞于耳側,毫無防備、也根本生不起警戒心。
白木優生附耳過去,認認真真地側過臉, 垂著視線,決定待會兒無論聽到什么都要十分捧場。
畢竟是前輩的給予、完完全全滿懷感激地接受才是正確的!
這么想著的他忽然感覺到一點呼吸的熱度拂過耳畔,溫暖、存在感極強地侵過來,難以忽略。
手指輕微蜷起,抵在掌心, 白木優生心底莫名有些說不上來的緊張。
直覺預感中, 仿佛有什么要發生——
……會有什么發生?
在腦中冒出這點疑惑之前,更快的、也更敏感地,一點細微的刺痛迅速從耳尖擴散、蔓延。
犬齒下壓、沒有收斂力道, 帶著一點小小的憤恨與咬牙切齒,情緒堆砌、都借由這個小小的缺口全部傾瀉。
“!”
翡綠眼瞳緩緩睜大、是無措的, 也是毫無預料的。
他呆呆睜著眼望著空氣,心底生出唯一的想法就是逃, 順應生物本能。
但一向以速度出名的兔子已經自動將自己送到了捕食者口中,此刻再是如何想逃也完全逃不開。
不知何時、放在身側微微蜷起的手已經被圈起的掌心牢牢握住, 掌心溫度炙熱、對比十分鮮明。
指腹貼著、壓著手腕, 一點空隙都沒有留下,似是早就料到般,一開始就做了打算。
逃跑的路被堵死,白木優生只能被動停下、接受這痛感擴散更多。
這痛來得快、去得卻不慢, 一點一點加深著、從耳尖微微向下,輕闔起的齒尖下壓, 嵌入其中。
力道掌控得很好,所以沒有造成傷口或出血。
只加深了那點停留其中的微妙痛感, 使其不那么輕易消退。
但存在感無比強烈、強到難以忽略,像懲罰。
更像是給自己的獵物標上記號。
兩點金色的狐瞳微微向下一轉,落在既聽話又乖乖湊過來的灰發少年側頰上。
臉頰瑩白柔軟、側面看去微微曲起點柔軟的弧度,看上去……也很好咬。
咬著送到口邊的獵物的人微微瞇起眼。
視線移轉、終于還是轉到那雙漂亮的、滿是親昵的眼上。
灰發少年明顯是滯住了。
如被海量數據沖擊、云盤運算卡頓失誤,以至于不得不呆呆定在原地的小機器人。
此刻甚至連復讀機也做不到,張口只剩下短暫卡頓的氣音。
見他這幅模樣,施加‘懲罰’與‘報復’的人心情好轉,也就不介意稍微放開那么一些,免得這個回轉不過來的笨蛋真的宕機。
叼住的耳尖輕微松開那么一點,留下了個小小齒痕,像被鐫刻下的標記。
似是‘懲罰’后附有的‘獎勵’,占著主導地位的人唇瓣微彎,又拉近了點距離。
他低頭、在些微刺痛、泛著點紅腫的地方,輕輕觸碰了那么一下。
陷入呆滯的白木優生不由得全身顫了下。
那點刺痛嚴肅追究起來其實并沒有很痛,對他來說、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疇之內。
但是卻因為做出這一行為的對象的關系,比起痛感、心理與生理上的刺.激更多。
為、為什么侑前輩會,會咬那里……
此刻、白木優生的大腦已經是一灘漿糊了。
灰兔子的耳朵軟軟垂下,狐貍留下的齒痕還深深印在其上,紅腫的、克制的結果。
無法理解,沒有答案。
是、是因為他做錯了什么、所以才這樣嗎?
但、但是前輩說的是回禮,這、這樣就算是回禮…還是什么呢?
百思不得其解,情緒混雜在一起,交織錯綜著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而就在這么混亂的時刻,在微微刺痛的、無比敏感的齒痕上,一點新的觸碰抵達。
身體本能認為那是痛感的延續、懲罰的施加,情不自禁緊繃著、與先前的毫無防備不同,想要逃避、害怕再次被傷害。
但是觸及而來的,卻是柔軟溫緩、輕之又輕的一個……吻。
落于耳尖的,輕輕的吻。
白木優生幾乎克制不住自己的顫抖。
大片大片的紅蔓延、從衣物遮蓋住的部分,不斷向沒遮蓋住的部分。
臉頰、脖頸、手臂,整個人僅片刻之間就熟透了,紅通通地、甚至還冒著熱氣。
為、為什么會,那、那個……親。
話語卡頓又結巴,一個字接著一個字哽在喉中。
視線飄忽不定,一個吻帶來的刺.激遠比咬下時帶來的痛感影響更大。
他找不到這一舉動對應的答案,視線顫顫的、沒有定點地落在空間中。
“這樣的回禮——喜歡嗎,優生?”
輕柔又低滑的男聲在耳畔響起,如映出般直接傳入腦中。
白木優生說不出話來,另一支勉強自由的手抬起、情不自禁捂住臉,想要蓋住自己的表情。
掌下接觸的溫度高熱,呼吸急促又滾燙,白木優生無需去想,都能猜到自己此刻的模樣一定很糟糕。
“——怎么不說話?”
更糟糕的是,造成他這幅模樣的罪魁禍首卻一副神神在在的樣子,不依不撓要看個究竟,
“為什么把臉遮住啊,難道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嗎!”
完、完全就不能看吧……!
白木優生根本處理不了現在的情景,一方是幾乎在宕機邊緣的大腦,一方是紅腫刺痛、不斷彰顯著存在感的耳尖,現在更是還有個始作俑者在旁若無人地糾纏。
——運勢預報說得沒錯,果然、今天也太波折了!
“不、不,那個…我,我現在、”話到嘴邊結結巴巴組不成句,一旦想到對話的對象,眼睫顫顫、身體本能就只想躲避。
“哈——?”偏偏對方一點也不體貼他此刻的心情,自顧自地湊過來,支著臉就那么盯著看了會兒,拍案斷定,
“這不是挺好的嗎,哪里有問題!快點把手挪開啦!”
哪、哪里都有問題啊。
白木優生已經躲無可躲,幾乎就要這么被逼到角落,努力動用著并不靈光的大腦,胸膛心跳亂序,
“拜、拜托……請放過我吧,侑前輩…”
是求饒,退無可退、避無可避,只能這樣。
他以為面前的金發前輩會看在往日里的相處上,稍微對他那么寬和一些,譬如就這么罷休,給雙方留下一點退路。
但很可惜,并沒有。
獵物越躲,獵手只會愈發激動與興奮。
而不合時宜出現的求饒與退讓更是烈火澆油。
“我才不要啊,哼……說什么都不會放過你的。”
很反派的臺詞,很反派的行為。
宮侑拉開最后一層阻擋,成功望見了一直被掩藏的、遮擋在手臂之下的真實面頰。
面龐瑩潤柔軟,與往常的蒼白相比,此刻因情緒起伏沖撞、泛上大片大片的紅,杏仁型的眼尾本該微微上挑,出于躲避、垂下一點,不敢直直對視。
從他的角度這么從上向下望著,無端就透露出點可憐又可愛意味。
唇瓣也咬著,與平常抿著不同,他這么自己輕輕咬著,潔白齒尖抵在柔又軟的唇肉上,壓下的痕跡也返上點血色,又紅又粉。
視線微動,還能望見他的‘杰作’,右耳的耳尖上齒痕未消,那圈痕跡還有些腫,暈著些紅意。
總之、整個人看上去紅通通、熱乎乎的,宛如只落在掌心熟透的果子,稍微那么輕輕一擠壓,就能擠出點甜蜜的汁水。
是他的成果,面對他時、才會顯露出的姿態。
宮侑拉開灰發少年試圖遮掩自己的手,揭開了最后一層面紗,也不說話,就這么直勾勾看著,盯著。
白木優生再度感受到那點難言的危機了。
唯一的解決方法只能依托面前的存在,如溺水之人恰遇浮木,雖然這浮木才是將他不得不進入水潭之中的原因,但他還是去努力求生。
“侑、侑前輩……請、請稍微放開我一下,真、真的!
一貫被認為是漂亮的翡綠色眼瞳水浸又潮濕,與先前空空蕩蕩的悲傷哭泣不同,現在看去、這雙眼中滿滿都是難言的羞愧與緊張,甚至因為過于起伏的情緒影響,頎長黑郁的眼睫下將落不落地綴著水珠,是情緒繃緊到極致的。
仿佛再稍微過分一點,就能被弄得直接哭出來。
“……”
宮侑看著、全部落入眼底。
兔子、擅長魅惑的傳言,原來是真的啊。
扣緊手腕的指腹情不自禁用力,白木優生視線瑟縮了下,不是痛得、但還是被刺.激到了。
他的一舉一動被一雙居高臨下望著的狹長狐瞳看了分明。
稍微用點力,咬著的唇瓣就會更加向下壓了那么一點,呼吸急促、連帶著胸膛起伏也更深,看過來時的眼睛沒有怒氣、沒有憤恨,只有不解與……乞求。
居于下位的,全心全意、專注又誠摯地在請求。
仿佛無論對他做什么都是可以、都被允許,都會接受。
“好啊!
面前壓著的人突然開口。
白木優生顫了下,眼睛緩緩亮起,低低纏纏地小小聲,“真、真的嗎……”
“不過——”
瞇起眼似是在笑的狐貍拖長語氣,“優生還沒告訴我、這樣的回禮,喜不喜歡呢?”
話音入耳,
才欣喜不到三秒的人呆住,猛地一下反應過來、臉頰更紅。
他支支吾吾道,“那、那個……”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么難回答嗎?”
宮侑慢條斯理,狀似不在意道,“當然、我也不是很在意這個答案,但是嘛……”
后面的話沒再說,只視線直勾勾盯著人。
話已至此,再不說什么是真的要被困在這里了。
白木優生此刻兩只手全都被桎梏著,整個人幾乎被逼至角落攏在懷中,寸步不得出。
侑、侑前輩……之前是這么強勢的性格嗎?
明明先前是溫和、可靠、熱心、友善的好前輩。
但是現在,卻……
腦中所想下一秒就跳轉到耳尖傳來的些微刺痛與熱度觸感,心臟猛地一跳、當即切斷不敢細想。
他視線飄忽了下,小小聲撒謊道,“應該是不、不喜……”
“——哈?”
摸著自己被咬了一口的耳朵的灰兔子心底一悸,到口的答案迅速翻了個身,
“那、那個,喜、喜歡…”
破罐子破摔,白木優生緊緊閉上眼,“——應該、對!喜歡的!”
話音落地,久久的沉默。
沉默得甚至有些反常,他小心翼翼將眼睛睜開點縫隙,向外看,穩穩落入雙等待著他的金瞳之中。
“!”
“……哼,早這么說不就沒那么多事了。”
金瞳的主人嘀咕著,總算給他留了點可以用于呼吸的空間,面上雖然沒什么表情,但動作卻實打實地做著。
桎梏住的手腕松開稍微,而指腹卻仍舊停留在被摁住的腕部上,宮侑看著那圈被自己握住的痕跡,指腹摁揉著、是安撫。
動作輕一道緩一道,甚至有些細心地不像他。
白木優生是被他弄怕了,不敢多說,只乖乖接受來自于他的任何給與。
“剛剛……耳尖那里,咬得有痛嗎!
別別扭扭的,宮侑一邊摁著一邊隨口這么問著,看似不經心,實則一直在那等著回答。
白木優緩緩眨了下眼,輕聲,“不痛的!
“……真的?你可別騙我,你一說謊我隨隨便便就能看出來的!”
聞言,白木優生又認認真真想了想,搖了搖頭,“不痛的。”
倒不如說,刺.激更多。
宮侑盯著他盯了半晌。
被盯的對象,灰發少年思考,而后抬頭,十分專注開口,“而且、是前輩的‘回禮’,更加不會感到痛了……”
他不太確定,但還是抬起眼、很乖地道,“‘回禮’的話,應該感到開心和高興吧…”
雖然緊隨‘回禮’之后,落下的那個……耳尖的輕吻,才是將理智攪亂、幾乎宕機的一切之源。
但是,那個也是‘回禮’的一部分嗎?
還是說、是其他的……
“……”
長長的一聲嘆氣,滿是對某個特定對象無可奈何的情緒。
白木優生愣著不敢動,猶豫地看著,不知道該做出什么。
宮侑深深地抹了把臉,擼起頭發至頭頂,再看過來時,兩點金色的瞳孔熠熠,滿滿都是野性。
他開口,“我說你啊,”
白木優生遲疑,“在、在的。”
“——你真的知道你在說些什么嗎?”
應該是知道的吧……
難道是想錯了,那個不是前輩的回禮嗎?
白木優生面上的表情是不加掩飾的迷茫。
宮侑幾乎感覺自己要被這個笨蛋玩弄于股掌之中,雖然是無意識的、但怎么看都越想越氣了。
為什么——為什么他會栽在這種家伙身上!
完全無法理解……到底為什么啊!
忍了又忍,宮侑硬生生從牙縫里逼出話語,“你真的確定,要送的是義理巧克力,而不是其他、什、么、嗎!”
重音落在后面,是刻意提醒。
白木優生眨巴眨巴眼,小心翼翼道,“侑前輩…是不喜歡巧克力嗎?”
宮侑:“……”
來了,這種詭異的對牛彈琴感。
無論怎么說,都不會繞到想要的方向。
仿佛那方面的插件完全沒被加載,原地缺失了認知。
宮侑面色不虞,肉眼可見。
白木優生余光一直留意著他的表情,稍許輕輕地動了一下自己。
手還在被桎梏著、盡管剛剛侑前輩…愿意放開一些距離,但他還是被逼困在角落里,是事實。
如果可以的話,現在能夠請求或拜托前輩稍微再放開一些距離嗎?
或許不用那么太多,只要松開手,或是不這樣靠太近就可以。
因為、總感覺心臟似乎出了點問題,跳得越來越快了。
幾乎就快摁捺不住,要從胸膛里鉆出來。
靠這么近的話,萬一被前輩聽到……
白木優生動作細微地向后躲了點,卻旋即就被注意到,大掌一伸、立即拎回。
不滿的人大聲抱怨,“你躲什么!難道我會吃掉你嗎!”
“抱、抱歉…”白木優生小聲道。
雖然在抱歉,但是有那么幾個瞬間……他是真的感覺,面前的人會真的要吃掉他。
不是物理上的,而是一種精神上、感知中的極端壓迫。
有點止不住地……想逃。
注意力飄散,試圖尋回那點記憶,但白木優生一走神,就立即被點破。
“我可是站在你面前!就直接這么走神、太過分了吧!”
“是、是……抱歉!”
宮侑壓下眉眼,冷笑一聲,擺明一副不高興模樣,“要是道歉有用的話,還要其他人干什么,世界早就和平了!”
白木優生有些茫然,束手無措。
如果侑前輩不接受他的道歉的話,那他要怎么樣才能挽回前輩呢?
看著他這幅呆兔子模樣,宮侑深深吸了一口氣,最后一次、決定再給這家伙最后一次機會。
“你!”
“在、在的!”
“你對我……就沒有其他什么感覺嗎?!”
欸、欸?
對侑前輩嗎?
被這么問了,白木優生自然也就認認真真作答,“有的,我很感謝侑前輩多日以來對我的照顧,感激侑前輩的出現……”
這種話宮侑都要聽得耳朵生繭了,他真的很懷疑這家伙是不是個人機。
一對關鍵詞就能蹦出固定答案的長篇大論的那種,不然根本無法解釋當下的情況。
“我說其他、其他的感覺!”
啊。
白木優生頓了下。
其他感覺的意思是…?
宮侑點題,“剛剛咬得時候,你不該生氣嗎,正常人被無緣無故那么做絕對會生氣吧!但你沒有生氣啊!那不就是那個嗎!”
“因為是前輩的‘回禮’,所以……”白木優生努力作答。
“不是這個!”
白木優生換了個方向,“那…因為沒有很痛,所以……”
“也不是那個!”
接二連三都被否定,他是真的陷入迷茫。
侑前輩想聽到的話,究竟是什么。
宮侑耐心等待,努力引導,“就是你剛剛說的那個!
只要這個笨蛋說出關鍵詞,他就可以順理成章更進一步!
都已經發展成這樣了,任憑別的人怎么看,總之他想要的一定要得到手!
沉默了會兒,沉默到宮侑都恨不得直接上手的時候。
白木優生表情逐漸明朗,傾向于恍然。
如果沒錯的話、侑前輩想聽到的……一定就是那個吧!
剛剛也一直在追問的那個!
終于找準重點,白木優生在心底呼出口氣。
認真注視著人、試探道,“是因為、我喜歡……”
當即捕捉到關鍵詞,宮侑眼前一亮。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讓這個笨兔子悟出來了。
沒錯、就是這個——
“……被前輩咬嗎?”?
什么東西?
第038章 第三十八章
“難道那個家伙以為我會在意他嗎?!”
“跟個木頭一樣, 甚至連人話也聽不懂,送什么義理巧克力、義理巧克力個頭!誰想要義理巧克力!”
“還有什么喜歡被咬,他是抖M嗎?!誰會要做這種事情啊!”
“我決定了, 不能再那么對待那種笨蛋,聽不懂人話的家伙就應該被好好教訓!!”
“——你覺得呢!阿治?!”
“……”
被叫到名字時,宮治正在往嘴里塞下最后一勺雞蛋布丁,他沉默了下。
在含在嘴里的布丁與和滿腹牢騷的人中間抉擇了一秒,十分敷衍且應付地嗯了聲。
宮侑:“……”
看在這家伙貢獻出的雞蛋布丁的賄賂的份上, 宮治想了想, 難得心平氣和地補上一句。
“你說的對。”
敷衍,大寫的敷衍!
宮侑很想當即就吐槽他,但當下, 對另一不在場對象的吐槽欲更多,以至于他暫時分不出心神來管這個大不逆的狐貍兄弟。
他恨恨抱臂, 一腳蹬上臺階,“這件事絕對不會就這么輕易過去的!”
“嗯嗯!
“不給那個笨蛋一點教訓我就和他姓!”
“嗯嗯!
“就算他哭著望過來請求我、我也絕對不會那么簡簡單單放過他的。
“嗯嗯!
“……阿治你是人機嗎?”
“我不是啊。”
一左一右兩雙狐貍眼瞳默默對視, 半晌,宮治移開視線, 沉默了下、還是認真道,
“沒想到你這么想改姓,放心,白木侑,這一天我等很久了, 我會做好爸爸媽媽唯一的孩子、你安心地去吧!
“……”
宮侑咬牙切齒,“把我的布丁吐出來還給我啊啊啊啊。!”
宮治瞥眼他, “不要。”
這都是商量好的價格。
兩個雞蛋布丁換這家伙喋喋不休抱怨半小時,雖然有些折磨、但是閉耳塞聽, 稍微應付一下也勉強能過去。
嗯、相當于精神損失費了。
宮治神游天外。
從那天的什么情人節結束,宮侑就一直是這幅嘀嘀咕咕、滿身怨念的模樣。
在家是這樣,在排球部也是這樣,差點被前輩們認為是被怨靈附身,要拎著去神社進行祓除儀式。
不過、依他來看。
大概就是原地破防了。
不能和排球部的大嘴巴們吐露分毫,不然次日謠言就會傳得滿天飛。
更不能去找罪魁禍首當面質問,因為那家伙是個完完全全的木頭,哪怕當面把話講明了也無異于對牛彈琴,甚至還能歪到奇怪的方向,讓人十分好奇他的腦回路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所以,綜上所述,宮侑這家伙再三權衡之下,就只能過來折騰他。
走神的思緒緩緩收回,宮治緩緩認知到一個重要節點。
難道他是什么知心樹洞嗎,為什么要來找他大倒苦水。
好想罵他。
忍了又忍,第無數次看在布丁的份上,宮治深深摁捺下心底的不耐。
余光微動,他瞥到什么,冷靜開口,
“喂、”
“哈——?”
宮治努努嘴,示意面前之人看向身后。
宮侑不上當,在此之前,宮治已經無數次嘗試在他轉頭的那一刻掉頭就跑,要不是因為正是運動會、周遭人擠人,難以在短短幾秒之間跨越人階,否則還真讓他這么逃掉。
狼來了的故事用了太多次早已免疫,此刻宮侑紋絲不動,抱臂緊緊盯著,“說吧、這次又要用什么借口?!”
宮治:“……你轉頭!
“我不!”宮侑無比清醒,“我一轉頭布丁就打水漂了,阿治你難道還以為我會像之前那樣傻傻上當嗎!”
“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經歷過無數次欺騙的我愈發成熟——區區這點小計是不可能誆騙到我的、你就放棄吧!”
宮治托著下巴,“白木,在后面!
宮侑:“?”
“哈、阿治你竟然也學聰明了!居然知道用那個家伙的名字來誆我、難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這里是二年級的觀賽區域,他一個一年級怎么可能進得來——”
“噢、那個啊!睂m治手搭涼篷,往下望了眼,補充道,
“他好像帶著志愿者的牌子,應該是那樣才……”
宮治話沒說完,余光一動、就望見面前原本還抱臂不以為然的人當即原地轉頭,速度堪比閃電。
……他就知道。
不過、他也沒撒謊就是了。
順著視線定點,宮侑兩點眼瞳一定,狙擊槍瞄準板精準無比地落在了場下的灰發身影上。
灰發綠瞳,身形修長,背脊挺直、正蹲下微仰首與旁側的不知名的誰說些什么,距離太遠、根本看不清他的口型。
——不過可以斷定,的確是白木優生。
只是一會兒沒看著,旁邊的金毛狐貍就開始哼唧上了。
“什么志愿者要來二年級這里啊真的是……”
“來二年級這里也就算了,也不過來和前輩打個招呼,明明我和阿治都在這里,太失禮了這家伙!”
……是過來和你打招呼吧,別把其他人順帶著當借口啊。
宮治忍住心底吐槽。
“真是的,所以他究竟在干什么啊!!”
金毛狐貍炸毛吶喊,高度十米之隔,體育場中。
白木優生若有所察,正要側首望去,但旁邊同樣是一年級的志愿者同伴叫了他一聲。
“白木,我們把前輩攙到擔架上吧?”
白木優生聞言,點頭應聲,“好的、我就過來!
六月初是稻荷崎的運動會開始的時間。
班級里除了征召學生報名、參加項目外,也有對比賽志愿者的召集。
白木優生選擇了志愿者。
他現在是臨時被調到二年級組幫忙的。
因為上一場拉力競賽中受傷的二年級生有些多,所以不得不臨時抽調些其他年級的志愿者過來幫忙。
在崴到腳的二年級生面前蹲下,大概判斷攙扶到擔架上的距離,他剛要行動,結果另一邊的一年級搭檔不知出了什么問題,沒攙得起來。
二年級生有些抱歉,“是我太重了吧,真是辛苦你們……”
“沒、沒有的!卑啄緝炆J真想了想,微側首問道,“是只要將人放在擔架上就好了吧?”
“是這樣的…”旁邊的一年級生搭檔遲疑。
那就好。
白木優生蹲在二年級生的面前,微微抬起眼,“可能會有些失禮、希望前輩不要在意!
“啊……哈哈,怎么會,反倒是我給你們造成麻煩了才對,再怎么看應該是我這個當前輩的失——噫噫噫!”
驚詫聲此起彼伏,倒吸一口涼氣,沉穩有力的雙臂穿過腿彎、條件反射地雙臂一環,繞在灰發少年的肩膀。
而被環著的人卻沒什么感覺,只微微側了下臉,極近距離下五官清晰、光線散射下的眼瞳呈現一種惑人且通透的綠,他微彎了下眼,輕聲對呆滯在那里的人道,
“我們現在就過去,請不用擔心。”
“是……是!
前排一片驚呼,畢竟無論是誰親眼目睹公主抱的發生現場,還是一年級生抱起二年級生的突發場面,都會生出點不可思議與驚訝的情緒。
更別提、發起公主抱的對象身形高挑、更是溫和有禮,既誠懇可靠又帥氣十足。
——完全,對任何年齡段都是無差別攻擊。
宮治默默托著下巴想,他大概是知道為什么情人節那天名不見經傳的白木優生會一躍成為排球部情人節特輯之最受歡迎no.1了。
不過嘛……
瞇起的狐貍眼向旁側輕微一瞥,不出所料。
某個直勾勾盯了全程的家伙已經怒氣蓬勃了,就差再澆上一點油就能原地扮演閃靈。
所以、這是什么狗血戲碼嗎。
宮侑一聲不吭,立在原地就那么盯著,盯著 ,盯著。
正將公主抱著的二年級生放下、好讓抬擔架的人將他送走的白木優生無端感覺到一點涼意。
絲絲縷縷的,從后背蔓延,停在脖頸、卻又在某一刻化為滾燙炙熱,定定凝視著。
很熟悉,非常熟悉。
仿佛之前有被這么盯著過。
……會是侑前輩嗎?
但他還是很快掃去了這點想法。
侑前輩現在…應該不太愿意見到他吧。
畢竟從上次情人節在車站的那一番相處之后,分別時前輩是一副無語至極、望著他恨不得上來拎著他的后頸重狠狠說些什么的模樣。
但最后也只是恨恨地長嘆一口氣,把他塞上了回家的公交車后在原地目送他離開了。
而那天之后,因為運動會事宜與一館二館的訓練調整,原本每日都會有的額外加訓也不得不暫時取消,即使想當面去詢問、或是說些什么,但兩個人出沒的時間好像不約而同地就那么錯開,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從那以后,就是現在。
不可否認、同意被調到二年級這里,他也是有些私心在的。
之前或多或少地聽到二年級的前輩們說宮治和宮侑在稻荷崎運動會上報了不少項目。
如果被調過來的話……說不定會遇見侑前輩之類的。
雖然遇見了也不過是這么一碰而已,不一定能搭上話,更別提會不會有單獨相處的時間。
更何況、分別的那天前輩看起來并不開心,如果前輩主觀上是避開他的話,那么無論怎么做都不會有結果。
白木優生垂下眼。
但是,萬一呢?
垂下的視線輕微波動,后背停留的視線久未消散。
心中有所牽掛的,也就更加加快腳步、恨不得現在就能脫身。
雖然有些對不起被他不打一聲招呼就公主抱起的二年級生,但是為了能更快去到侑前輩那里,只能暫時先……
這么想著的白木優生帶著點歉意余光輕掃,掃過此刻正被他放下的、不知為何臉上浮現出點嬌羞的二年級生。
白木優生:“?”
不知道為什么,好像哪里……不太對的樣子。
要不還是快點解決吧……
十米之隔,狐貍已經將爪子磨得噌亮,銳利無比。
被盯上的兔子與被兔子拖著拽著的家伙同時噶感到一股殺氣與寒意。
當然、無辜被卷入其中的那個感受到的更多,甚至他都被放下了、依舊還時不時打顫。
這么反常……等等、他該不會要感冒了吧?
其余人的想法白木優生沒空去注意,做完該做的事后,他回到志愿者的休息區域。
盡管努力在觀眾席上和賽場上搜尋了,但是還是沒有尋找到前輩的身影。
或許是人太多的緣故,整個稻荷崎的學生都匯集在這一片體育場上。
甚至還有受邀請而來的他校學生和學生家長,更加是人擠人。
“馬上就要到百米接力的檢錄,有沒有人愿意去負責一下,那邊的志愿者剛剛送人去醫務室了。”
聞言,白木優生主動舉手,“那、那個,沒問題的話我可以嗎?”
“誒、白木你剛剛才回來,沒關系嗎?”
“沒關系的!”
“幫大忙了!拜托你了——!”
白木優生戴好志愿者的牌牌,自己又戴上頂帽子,把柔軟蓬松的灰發向下壓了壓,很快趕到百米接力的檢錄處。
他要比參賽的學生要先一步到,去拿取名單冊,等參賽的人到了后就讓他們在名單冊上簽字。
簽到處有桌椅,桌上放了簽字筆和整整齊齊的名單,坐在椅子上,帽子帽檐遮擋了視野。
從過來的視角看,戴著棒球帽的人正低著頭、耐心在給提前到的選手確定號碼順序。
“簽字。”
面前傳來一聲沒什么情緒的聲音。
白木聞聲應下,將簽字筆和紙反向遞送過去,按部就班道,“好的、麻煩您在名單上找到對應的名字,在名字后的空格簽下自己的姓名,這樣……”
一聲哼聲兀地插入對話,打斷其中。
一直輕輕垂著的眼睛緩緩睜大。
欸、欸……?
捕捉到熟悉的氣息,白木優生緩緩抬起頭。
棒球帽的帽檐遮住了一點視野,但并不阻擋他望向前去的視線。
穿著T恤的人正抱臂,眉梢微挑、見他模樣,狹長眼瞳中似有銳芒閃過,不輕不重地就這么停在臉上。
看起來沒什么好心情,出口話語更是沒好氣,總之全都是不太好的,但落入那雙期冀、期盼的眼瞳中就滿滿都是好的了。
“怎么是你……算了、我要簽字了!”
刻意的嘀咕抱怨,生怕誰聽不懂般根本沒減低音量,演技拙劣得宛如一部爛劇,搬上熒幕絕對沒有人會買單……
宮治余光瞥了下。
……說錯了、會有個對應的家伙照單全收。
他忍了下,還是盡量道,“……我先來的。”
“哈——?什么你先來他先來的,我就要現在簽字!”?這家伙在發脾氣給誰看。
以為誰會就這么哄著他嗎。
“好、好的……!那個、侑前輩,請簽在這里!焙逅娜碎W現,雙眼緩緩亮起光芒,當然,他也沒忘記自己的本分,
“治前輩的話也可以在這里簽名的!”
白木優生遞出兩張名單,宮侑宮治正好一個最末一個最頂,分開互不干擾。
宮侑:“……”
“……什么治前輩啊真的是,慣會討好人的家伙……”
他嘀咕,這次聲音是小了,對面的灰發少年可能聽不清,但宮治聽了個正著。
宮治:“!
他忍。
忍者神治拿簽字筆簽完自己的名字,心想這下子總行了吧。
抬起頭、看清眼前場景,陷入沉默。
不出所料,不安分的家伙又在作妖!薄@是什么簽字筆。⊥耆珜懖怀鲎郑闶遣皇枪室饨o我不好的筆!?“
“欸、欸?沒…沒有的,剛剛還是可以順利使用的,侑前輩……”
宮治死目。
別以為他沒看見,那支筆,分明可以正常使用。
故意忽略嗎。
“我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是、是,那請前輩用剛剛治前輩寫的這支,應該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宮侑不滿,“什么啊、你也太敷衍了吧!志愿者可是要超——認真地服務我們才對吧!”
白木優生緊張:“好、好的!那我……”
見他這幅模樣,還想繼續刁難的宮侑眼尾余光瞥了一眼又一眼。
兔子后輩的耳朵果然耷拉下了,是對他特典,乖乖地望過來,祈求的、依賴的、拜托的。
……什么啊,這種時候撒嬌,難道以為他就會這么容易揭過剛才那一幕嗎!
——才沒那么簡單嘞!
“我才不要用被別人用過的筆!”狐貍前輩甩甩毛茸茸的尾巴,頤指氣使道。
兔子后輩跑前跑后,“好的!那我給前輩換一支新的……”
狐貍繼續挑刺,“我也不要用新的!新的萬一寫不好怎么辦,你負責嗎!”
兔子照單全收,完全沉浸其中,“抱、抱歉……那我要怎么做,前輩……”
“……哼!
宮侑抱臂,終于施舍點般投以視線。
目光掃過乖乖坐在那、雙手搭在膝上,真心不解且疑惑望來,眼瞳認真又專注的人,他撇了撇唇,咳了聲道,
“算了,我也不是那么不好對付的人,畢竟是前輩、總得稍微吃點虧!
“就——”視線轉了圈,落在一開始就瞄準的地方,宮侑抬了抬下頜,
“就拿你那支筆來寫吧!
順著他視線指向,白木優生緩緩低頭,看見了被別在志愿者牌牌上的簽字筆。
是每個志愿者自己拿著用來記錄的,算是私人物品。
他沒什么想法,宮侑這么直接指出,終于舒了口氣。
總算、總算能安撫侑前輩了。
毫無遲疑,他摘下別在牌牌上的筆,就要遞給面前的人,“侑前輩,請用……”
宮侑瞇起眼,突然想起什么般,“你們不能代簽字嗎?”
欸?
白木優生愣了下。
代、代簽字嗎?
雖然并不是什么正規的比賽,并沒有一定要那樣做或怎么做不行的說法,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大家都是盡量去遵守紀律與原則。
他面上稍稍露出一點遲疑與為難。
宮侑看見了,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不算合理,停了下,到底還是沒繼續說些什么。
“算了、簽就簽了。”
他這么道,從白木優生手中拿起那支簽字筆,拿起的瞬間、指尖與掌心輕微觸碰了下,是熟悉的、突然的觸感。
眼睫輕輕眨了一下,沒有人說話。
但微妙的、一種只有兩人間心知肚明的氛圍蔓延,很快就彌散了整片空間。
一筆一畫寫下自己的名字,宮侑名字筆劃并不多,平常也寫得沒多工整,大概隨便糊弄一下就過去。
但偏偏此刻,他寫的很慢、堪稱是無比之慢,一筆一畫、近乎繡花。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給誰簽名,寫得這么認真。
捏著的筆觸感一般,與批量生產的其他筆從實際上看根本無差,但偏偏、就有那么些不同。
說不出來是哪里不同、總之就是不一樣。
他垂著臉,因為姿勢原因,得低下頭簽字。
空格狹小,字寫不好看——所以才要更加認真、更加緩慢。
絕對不是因為其他原因!
落在紙上的字跡游走,宛如另一道落在他面上的視線。
全然專注、無比認真,這么望過來,不知道的還以這家伙暗戀他呢。
想到這里,宮侑更加憤恨,心底郁郁,到底是什么品種的木頭才會木成這只笨蛋兔子。!
難道非要當面掰開扯開說才能知道真實的心意嗎?
他倒也不畏懼那樣,最怕的是、都已經當面掰開扯開說以后……這家伙會突然冒出一句‘神來之筆’。
譬如上次、上上次、上上次、上上上……
越想越憤恨,怒氣沖沖但不忘繼續拖延。
也就在這時,某個被忽略許久的存在。
媲美八百瓦電燈泡的人發出聲音,“我說——你要開屏到什么時候?”
宮侑:“!
白木優生:“?”
是、是他嗎?
白木優生全然疑惑不解,小心翼翼望去。
只見下一秒,原本還在那繡花的人一筆直接帶過,瀟灑無比寫下自己的大名后順手摸走了那支筆揣入口袋,而后才心平氣和回頭,滿不在意地瞥了他眼,
“要我說——阿治你是不會懂的。”
宮治:“?”
宮侑洋洋得意,狐貍鼻子翹起,驕傲無比,
“畢竟呢、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待遇啦,只有像我這樣的才能享受到,所以很容易就能理解這樣的心態啦~”
白木優生茫然,向左看,是沉默的宮治。
向右看,是鼻子已經可以頂上天的宮侑。
那、那個……侑前輩,現在是……?
“很好理解啦,真是的——”
宮侑哼哼,抱臂酷帥抬眼,”他這么催,就是因為自己沒有!言簡意賅,那就是——”
白木優生疑惑。
宮治蓄勢待發。
“——嫉妒!””我嫉你(消音)——!!”
第039章 第三十九章
狐貍兄弟上演全武行, 場面堪稱一片混亂。
兔子后輩左右支絀,無論去勸哪個似乎都不太好,顧左顧右好半晌。
最終、還是廣播里傳來的催促提醒拯救了好一番為難的人。
深深呼出一口氣, 望著總算分開的宮治宮侑,白木優生也顧不上其他的什么了,當即出聲提醒道,
“那個、侑前輩和治前輩,簽好字后就可以直接去后面的……”
“……哦。”
“——哼!”
完全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
他無奈, 到底還是目送著一左一右各自霸占道路兩邊、恨不得一點邊也不挨著的狐貍兄弟離去。
名單冊上的選手簽名也差不多收齊了, 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他現在就要去分發號碼簿。
白木優生回想起剛剛的混亂場面,情不自禁心底生出點擔憂。
……嗯、應該不會發生什么吧。
雖然對剛剛宮侑口中蹦出的“嫉妒”存在點微妙疑惑,但是現在并不是去探究那個時候、還是正事更重要。
努力樂觀, 放平心態。
拿好學生會準備的一沓號碼簿,他也隨之進入項目的準備區域。
“……打擾了, 這個是治前輩的號碼簿,可以的話請別在背后或胸口醒目處!
“哦…好。”
宮治對面前的一年級沒什么額外情緒, 聞言也就是公事公辦地接下,想了想、余光瞥過排在后面的那個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家伙、決定還是自己來算了。
遞交完畢, 宮治不用擔心, 剩下的也即最后的、就是宮侑。
還沒走到人面前,對方已經主動靠近。
抬起頭,金發人影正單手插腰、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狐貍般的狹長眼尾挑起, 一副等待許久的模樣。
白木優生見狀,也就更加認真道, “侑前輩,打擾…這是前輩的號碼簿, 如果可以的話請別在后背或胸口醒目的地方!
宮侑瞇起眼,慢慢吞接過果帶著別針的號碼簿。
他撥弄了下,不出意料地開口了,“我看不見后面啊,這怎么別!”
白木優生聞言,猶豫了下,“治前輩……”
“我怎么能和阿治那個笨蛋一樣呢!”
宮治:?
“那、那……”
“算了!給你個機會,過來幫我別上吧!”
得意洋洋的狐貍甩了甩大尾巴,心情很好道,想到什么、他又迅速扭過頭來,直勾勾盯著,
“怎么?你不想幫我?”
“不是的!”來不及多想,戴棒球帽的灰發少年當即上前一步,從宮侑手中接過帶著別針的號碼簿,詢問道,
“侑前輩是別在后背還是其他地方……?”
“——當然是后、”到口的話在余光瞥到面前之人的面龐時倏然一轉,
“我要別在胸口、沒錯!”
“好、好的。”
其實在胸口的話就根本不需要別人幫忙,自己就能解決,也更應不上之前說的‘我看不見后面’。
但此刻、兩個人一個是心有所圖故意調轉口風,一個是從不懷疑、說什么就去做什么,似乎就這么一語帶過。
除了旁邊那個看了分明也聽了個分明、表情堪稱一言難盡的人。
……要不還是離這兩個家伙遠點吧。
就在宮治思考該如何不著痕跡拉遠距離的時候,白木優生與宮侑兩個人的心底情緒卻在各自醞釀。
別針的金屬針尖穿過運動T恤布料,露出一點小小的銀光。
他靠過來、弄得很小心,似是擔心會戳碰到其他地方,所以是專心致志、絲毫不敢走神的。
等快遞穿好后,并再度看了眼、確認號碼簿是在胸膛醒目處,這才終于松了口氣。
這樣的話、應該就沒問題……
咦?
白木優生輕輕眨了下眼。
過于專注的神經稍稍松懈,才發現現在的處境有些微妙。
他和宮侑似乎靠得有些過于近了,而上一次這么近的時候……還是在情人節那日的公交車站。
距離貼近、呼吸似在耳畔,打在那點……難以明說的地方。
那日留下的齒痕在外觀上已經消失了,但是不知為何、這么一觸碰,仿佛還在隱隱生熱、彰顯著存在。
白木優生當即轉移注意力,不去多想,沒敢抬起的視線定定望著的,是屬于另一人的鼻梁向下、胸膛以上。
恍惚間、熱度似乎就能這么隔著薄薄的衣物傳遞過來,與他截然不同的、炙熱的體溫。
手指蜷了下、觸在掌心。
他努力平息情緒,該有的不該有的、都壓在心底,面上是一派認真與專注,開口道,
“已經別好了,侑前輩。”
宮侑在心底咂了聲。
棒球帽的帽檐很不合時宜、此刻出現在此處,無異于完完全全遮住了本可以看到的表情。
雖然理智上知道他這是擋光用的,但垂向下的視線什么也撈不著。
這一點認知兀地就足以讓某人原本稍微好轉那么一點的心情再度變得糟糕。
什么啊……這樣不就完全看不到了嗎。
“……真礙事!彼止局
白木優生若有所察,欲要說些什么,但面前的人又開口,
“我說、你待會檢查完之后要去哪兒?”
聞言,他很快道,“是去記錄成績,應該就在前輩們跑完的終點處!
組織簽到、分發號碼簿、記錄成績。
宮侑過了遍,拖長聲音道,“——記錄成績啊。”
“是的!
“那你就一直站在終點那里嘍?”
白木優生點點頭,在最后一人結束比賽之前他都會站在那兒等待。
宮侑得到確定答案,瞇起眼,兩點金瞳凝起。
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棒球帽的帽檐阻隔住了白木優生向上望的視線,也就讓他并不能清晰看清面前之人此刻的表情。
一種勝利在望的,滿是好勝心的肆意張揚。
“那就站在那兒(終點)等我!
話語簡介干脆,清晰明了。
白木優生愣了下,旋即還是乖乖應聲,“好、好的……”
“我啊——絕對會第一個出現在你這家伙的面前!”
“……”
啊、
……啊。
“白木,怎么在發呆?”
身側、有人關心發問。
抱著記分冊、視線定定望著腳下的人猛的回神,“抱歉、是已經開始了嗎?!”
“哈哈、還沒呢,是有什么在意的事嗎,看你一直在出神。俊
“沒、沒什么的…辛苦前輩了!
白木優生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眼。
他現在正站在百米接力賽的終點拉線處,旁邊站著的是搭配計時的二年級志愿者。
手中的筆和紙捏的很緊……或許他也在情不自禁地在為前輩緊張嗎。
‘第一個出現在你面前’,這樣的話語無異于是優勝預告。
自信滿滿,即使沒有抬頭去看,也能想象出那一刻前輩的模樣。
想必,一定是太陽一般灼熱、強烈,存在感近乎拉滿……
“砰——!”
起點處的信號槍響,來不及沉溺在自己的想法,他當即望向場內。
百米接力賽以班級團隊作戰,先前在簽到時后就有瞥到,侑前輩與治前輩分別是各班的最后一棒。
一個基本可以定奪生死、裁斷結果的選擇。
觀賽區的加油聲此起彼伏,吵吵嚷嚷的、要么是給己方加油,要么是給對方漏油,混雜在一起,總之不分你我。
白木優生克制地緊盯著。
一棒持平、二棒稍有波折、三棒追回,四棒起步失敗但五棒實力在線——
——到了最后決勝的第六棒!!
領先打頭的正是宮侑宮治兩個雙胞胎兄弟。
觀賽區的吶喊聲更加劇烈,幾乎已經到了聲嘶力竭的程度。
畢竟雙胞胎兄弟為班級出戰、兵刃相見的場面向來是能最大程度激起人們內心深處的斗爭欲。
而此刻、立在終點的白木優生的視線,從迅即奔跑而來的兩道身影、逐漸轉到了那一道之上。
他緊緊凝視,絲毫不敢挪開片刻。
攥緊筆的指尖過于用力、毫無所察地,他望著那道不斷向他靠近的身影。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七米……
身側輕微“咔”地一聲,是預備計時的前奏。
兄弟并列、難舍難分,甚至已有同時觸線的傾向。
“我——絕對會第一個出現在你面前!”
‘相信我就夠了——!’
低滑順暢的男聲在腦中兀地響起,說話的人語氣上挑,仿佛含著笑。
張揚的、自信的、太陽一般……熠熠生輝的!
0.1S,
全然不顧,冒險性十足,向前傾的胸膛觸及到拉起紅線。
那一刻在一些人的眼中或許很快,但落在白木優生的眼中,慢的仿佛一個世紀。
一舉一動都變成了一幀又一幀的畫面,清晰無比、映入靜靜看著的、翡綠色的眼瞳之中。
只是沖線而已,只是拿到了第一而已。
只是一個微乎其微、對旁人來說沒什么意義的一瞥而已。
但也就在這一瞥之中,翡綠的與金色的對視。
據某個并不科學嚴謹的研究表明,人在勝利后、情緒大起大伏后投來的第一視線,望去的第一個方向,一定是心底最在意、最想分享此時情緒的對象。
他會是前輩的……第一選擇嗎?
心臟,不輕不重地就那么跳了一下。
微乎其微、或許不注意的話甚至能以為只是錯覺。
但白沐優生對自己最為清楚。
不是第一次這樣了,心跳全都系于一人身上,一舉一動、一呼一吸,都牽系著。
……為什么?
如果問出口的話會得到答案嗎?
又能得到怎樣的答案呢。
手掌在眼前揮了揮,落下點搖晃的影子。
不知何時、沖線過來的人已一派輕松站在面前,神清氣爽、叉著腰,滿是自信,金色的眼瞳向下一轉,
“怎么樣——我說到做到了吧!”
白木優生緩緩眨了下眼。
僅僅是看著他的模樣,情不自禁地、就被帶動著,微妙的開心了起來。
他彎起眼,“是、是的!”
“——知道我的成績嗎?”
“知道的!!”
早在旁側的二年級志愿生截表念出時間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將那串數字在心底翻來覆去念了許多遍。
僅僅是0.1S的差距,宮侑領先,宮治其次。
與在開屏炫耀的人不同,宮治恨不得原地躺下、就這么直接一步也不走了。
前一棒的角名倫太郎過來,盯著成績登記處的兩人看了會兒,點了點蹲在地上的宮治,
“不過去記錄嗎?”
宮治:“不要!
無論怎么想、現在過去都絕對會被拎著拉踩,他才不要成為那個家伙增進感情的輔助工具。
角名:“0.1S啊,班上的人又要念叨了!
宮治閉眼嘆了口氣,“哈——念叨就念叨吧,我又不是沒盡力!
他瞥過眼,余光掃過那個還在登記處纏著人家一年級不放、大秀特秀的花孔雀。
他現在氣喘吁吁、那個家伙應該也沒好到哪兒去。
但現在在人家面前,完全看不出來。
死裝。
宮治抬頭望著天,默默回憶了下。
其實,在最后那幾米沖刺,兩人不分上下。
他并沒有什么會為了成全別人愛情、自甘退讓的情節,那樣也太蠢了。
所以說是盡全力并沒有說謊。
但那家伙……明明平常也就那樣,突然來了個爆種什么的。
看似簡單的傾身觸線,危機一刻……
難不成還真是什么‘愛情’的力量?
宮治抓了抓頭。
難以理解。
……
最后一名接力賽參賽者到達。
記錄好宮侑的成績,將剩下的也依次排了,確定后上交記分冊,今天的志愿者負責部分就可以宣告結束。
運動會期間,社團的訓練活動是暫停的。
所以基本結束后就可以與來參觀的家長、朋友一道回家。
自己并沒有需要一起回去的家長或他校朋友,所以白木優生從志愿者的集合處出來時,動作并不快,只按部就班。
但他一抬眼、迎面遇見的,就是半小時前該和宮父宮母以及宮治一起離開的人。
“——你好慢!”
等在那兒的人抱怨道,單手插兜靠墻,背著球包漫不經心望來。
白木優生一愣。
旋即有些不太好意思,認真道,“抱歉,侑前輩…剛剛志愿者的前輩們又叮囑了明天的部分,所以稍微多花費了一點時間!
宮侑盯著他。
白木優生疑惑,“是……怎么了嗎?”
“叮囑叮囑有什么好叮囑的……”狐貍嘀嘀咕咕,話語里都是不滿。
無奈笑了下,同樣背著球包的人認真解釋道,“畢竟運動會還有一天,而且明天是全校的趣味賽,所以學?赡軙P心一點!
“知道啦——真的是!!”
宮侑冷哼一聲,“還不用你給他們解釋!”
白木優生及時閉嘴,十分順從。
狐貍又盯,“你就沒有什么其他想和我說的嗎?”
欸?
認真思考了下,他嘗試道,“……那個、恭喜前輩獲得接力賽優勝?”
“——那是理所應當的吧!”
“那么簡單的程度、不能獲得勝利才最奇怪,不過嘛——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啦、區區第一~灑灑水啦~”
僅僅只是說著,狐貍的鼻子就越來越長。
但他旁邊的,不是會冷言吐槽他的宮治,而是十分捧場、說甚信甚的白木優生。
“是!侑前輩是真的很厲害……!”
“……哼!
很吃這一套的家伙余光微瞥,狀似不經意般提起,
“那你……就沒什么想激勵我的嗎?”
“不說激勵,好歹也獎、獎勵一下吧!”
金毛狐貍別別扭扭,“雖然獲勝是很容易啦——但是多少,也是很需要力氣的!”
白木優生眼瞳緩緩睜大。
力氣的話,他嘗試提出,“那、我請前輩吃飯?”
“……”
看起來不太像是正確答案。
他又想了想,換了個方向道,“侑前輩,會有什么想要的嗎?”
專注且認真的,白木優生直直看來,“只要是我能給的,都可以的!
……說是這么說。
但他好像除了錢、似乎也沒什么其他可以給出的東西。
不過還是會有點好奇、侑前輩的話,會想要什么呢?
“——只要是你能給的都可以?”
一句尾音上揚的反問。
白木優生點了點頭。
宮侑瞇起眼,他難得沒有第一時間就沖動開口。
盯著面前的人看了會兒,他又重復道,
“你確定?”
前輩是不信賴他嗎?
白木優生緩緩眨了下眼,他彎起眼,微笑,話語出口輕柔和緩,
“請放心,侑前輩。”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無論什么、都可以。”
意外的是,宮侑并沒有說他要什么。
只是道了句‘我還沒有想好——這樣的機會、怎么想都該好好思考進行利益最大化吧!’
白木優生十分贊同。
但凡是他能給出的,宮侑想要的,他都不會吝嗇。
甚至慷慨以對,如果非要說的話、只要宮侑開口,他甚至能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送給對方。
畢竟,他在物質上并不匱乏。
想到這兒,白木優生還是有些疑惑,針對一直以來都很在意的那一點,
“侑前輩……不是和家人一起回去嗎,治前輩似乎也不在…”
宮侑移開臉,視線飄忽了下。
“阿治他非要和爸爸媽媽一起去買東西啦,我才懶得陪他們、所以干脆早點回家算了!
不想在話題上多待,他立即話鋒一轉,“這不是看你一個人正好順路,關愛一下后輩而已,怎么的、你不愿意?”
白木優生當即解釋,“不會的!”
倒不如說、他很開心、很愿意。
畢竟已經很久沒有和前輩一起放學,難得的兩人獨處時間。
“那就是了——!”
“就知道你……”他咳了聲,轉而催促道,
“快點走啦,我可是要早點回家的!”
“是、是!卑啄緝炆怨詰馈
宮侑:“……也不用跑那么快,都說了是走、是走!”
白木優生:“!”
“好的前輩……”
他沉默了下,豆豆眼望著兩人絕對不算“快”的速度。
所以侑前輩、真的是要早點回家…嗎?
……
次日,稻荷崎運動會。
第一日是各班級競爭,而第二日則是以趣味賽為主。
相較于前一日的緊張賽事,第二日顯然更輕松也更隨意、當然,也更熱鬧些。
有家長會、師生團共同加入,參賽人員大混戰,更有在場人員共同參與其中的借物跑等項目。
白木優生在借物跑項目中擔任志愿者,負責借物跑的紀律看管,在最前一排的觀賽席位與場內邊界巡視。
畢竟往年經常出現過于熱情的觀賽者為了幫助向他們借物的參賽者,直接跨過觀賽的障壁硬生生跳下來。
雖然障壁是不高,但是還是有些危險的。
人身安全第一,所以這部分志愿者的設立必要。
白木優生抱臂,在場外望向體育場內,不遠處一陣喧嘩,堪稱熱鬧非凡。
不出所料、借物跑已經開始了。
參賽的選手們必須得先通過障礙跑、匍匐前進、獨木橋等等趣味關卡,而后沖刺到達抽簽箱前抽出簽條,再根據簽條上的提示向場外觀賽者「借物」,在借成功的情況下一舉沖到終點處。
嗯…光是想想就很有趣呢。
也不知道誰會成為第一個到達終點處的——
嗯?
白木優生余光瞥了下,望見道人影。
沒看錯的話……應該是侑前輩。
侑前輩原來也報名參加了借物跑嗎?
白木優生點頭。
果然前輩是全能的、這樣的比賽也絕對可以獲得優勝吧!
他看了會兒,發現點不對。
為什么……前輩看起來好像是跑向他這個方向、是要來他這邊借物嗎?
身后的觀賽席已經開始沸騰起來,紛紛探討著過來的選手會借什么。
白木優生雖然在聽,但本職工作還是要做的。
觀賽者們因太過興奮、太想配合參賽者,而造成一些惡性事件者的話糟糕了。
他最后望了眼宮侑的方向,轉過身看向觀賽席,嚴防死守。
抱歉、侑前輩,如果之后可能的話,他會對著校運會錄像帶認真再看一遍的。
所以現在就原諒——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響起,白木優生能感受到面前的觀賽席上,面目不一的觀賽者們的視線齊刷刷朝他望來。
嗯?
是…什么?
身后、一道呼吸沉重的男聲洪亮,直達耳畔,
“「帽子」!”
是宮侑。
他在向他說出自己需要借的東西!
來不及思考,比起大腦、身體本能更快行動。
灰發少年愣不到一秒,轉手就將頭頂的棒球帽摘下果斷遞送過去。
他無比慶幸、這一刻自己竟然能幫上忙。
伸過來的手牢牢攥住了棒球帽。
白木優生呼出口氣,正要松手。
這樣的話就行了、前輩就可以完成……
下一秒,攥住棒球帽的手猛然向前一扯一拉,少年手腕結結實實被攥在掌心!
白木優生睜大眼睛。
一時之間難以反應。
攥住他的人狹長眼瞳微瞇,兩點金色瞳孔直勾勾盯著。
唇角勾起弧度,侵略性十足的人笑容張揚,
“——當然,還有你!”
第040章 第四十章
手掌攥緊, 圈著手腕,向所在的方向一扯、愣怔立在那兒的人就不得不向前跨出一步。
此時此刻、眼中映出的唯有這么一道身影。
“——沖!”
“沖過去咿啊啊啊!”
觀賽區在湊熱鬧,此起彼伏地吶喊加油, 其中好像還有幾道熟悉的聲音,但大腦完全顧不上他們。
白木優生被攥著、手腕上的力道加深,甚至能感受到勒得緊緊、絲毫不放。
風從鬢間過,拂動發絲、他摘下頭頂的帽子時摘得太快太急促,被壓得整整齊齊的軟發現在更是一團糟。
但這都不是問題。
“——優生!”
牽著他、帶領著他的人偶一回首, 微側過來的臉頰迎著光。
“優勝——絕對是屬于我們的!”
他在笑著、大聲叫著他的名字, 毫不吝嗇地與他分享過多到甚至溢出的情緒。
整個人看起來既張揚又熱烈,沐浴著午后正盛的日光、跑動間金發熠熠生輝。
而更加奪目的、是他那雙與發絲同色的眼瞳,只這么望著、就完全沉陷其中、難以逃脫。
呼吸似是慢了一拍, 等反應過來時、緊隨而上的是胸膛心跳。
強勁有力、愈發加快。
“砰砰”的、似乎在向他強調著什么。
一點情感,由心臟開始、被泵出的血液輸送傳達、汩汩流動向往全身。
好奇怪。
他這么對自己道。
為什么、僅僅只是這么看著, 就情不自禁想要靠近、想要跟上去。
手、腳、還有心臟,都不由自主。
朝著那一個固定的目標, 向他靠近、去到他身邊、站在他面前、要告訴他——
心底那份蠢蠢欲動的……
“第一個到達終點的人已經出現了!”
“是二年級的二班的宮侑、和與他一起跑來的……我們的志愿者同學!”
終點處負責解說的學生語氣鏗鏘有力、慷慨激昂,“那么——第一個到達終點的宮同學, 你的[借物]物品是——”
宮侑拿出那張抽到的寫著[帽子]的紙條, 指了指那頂被轉而戴在自己頭上的棒球帽。
“怎么樣?我可沒借錯東西吧!”
他似乎話里有話,狐貍眼睛彎起笑,眼尾一掃、余光輕快瞥過,于是他心情更好, 自在開口,
“畢竟——今天幸運之神看起來更眷顧我呢!”
握緊的手心溫度篤實可靠, 說到某個關鍵詞是更是抬了抬,仿佛提醒。
白木優生低頭, 映入眼中的、是五指相扣的手掌。
在終點判定完畢,宮侑獲得了借物賽跑的第一名。
他喜氣洋洋站上領獎臺,身旁還攥了只兔子。
學生裁判給前三名送上獎牌和花冠。
所有人都在歡呼,站在領獎臺上、一眼望去,人們的面孔都變得模糊,只有歡呼喝彩聲浪潮般涌來,席卷著要將人裹入群體的海洋。
在將要迷失的那一刻,身側的人緊緊牽住他,成為立足于此的錨點。
白木優生只稍微抬了下頭,就落進那雙自始至終注視他的眼瞳之中。
眼瞳的主人語氣帶笑,一如既往隨意且自在,“今天最大的‘功臣’君,不笑一個嗎?”
“功臣……?”
“嘛嘛、那是當然的——畢竟要不是記著你帶著棒球帽,說不定還得一個個去找呢~”
不是這樣的。
戴著帽子的人很多,只要參賽者向觀眾去求助、就一定會有人扔下來。
不必橫跨大半個體育場、就為了去尋找一個印象中戴著帽子的人。
“所以——多少看在勝利的份上,‘功臣’君也笑一個吧~”
白木優生不知該如何訴說此刻心底的情緒,酸酸軟軟的,羽毛尖兒搔撓著心臟般。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彎起眼、努力應著宮侑的話,試圖露出一個微笑。
這么笑著、抬起頭,眼前卻兀的一花。
頭頂傳來一點重量、不重很輕,力道也很輕緩。
從上往下看,花瓣與枝葉交錯、共同附在發上,環形的花環綴有星子般朵朵小白花,落在灰發上很是鮮明。
“喏——你的花環!
做出這番舉動的人抱臂欣賞一番。
不得不說、拋開其他,這個笨蛋的臉還是很好看的。
翠綠枝葉、粉白花瓣,夾雜著星星點點的小白花,落在灰發少年的發間,漂亮的綠色眼瞳映襯。
果然很適合。
宮侑心情很好,“借了你的帽子,就拿冠軍的花環還給你,怎么樣,很劃算吧?”
白木優生正要開口。
面前的人卻笑了下。
狐貍眼睛彎起弧度,手指支著臉,向他望來,
“所以啊,幸運之神!
白木優生疑惑,“……幸運之神是?”
宮侑挑了下眉,“當然就是你,笨蛋!
欸、欸?
他嗎……
“下次、也要繼續眷顧我啊!
“畢竟,我可是在一直信賴著你!”
帶笑的面容與輕飄飄的語氣,質感柔軟又輕浮,映在眼中,直達心底。
啊,糟了。
恍恍惚惚中,腦中倍感危機般竄過這條訊息。
白木優生緩緩捂住自己的胸膛。
他的心臟…似乎越跳越快了。
無數情緒交織,困惑、不解、疑惑。
是生病了嗎。
還是因為…其他的什么呢?
這個問題最終依舊沒有答案。
成為了一個無解的命題。
但細枝末節處,還是有了變化。
譬如,在稻荷崎排球部眾人眼中,撞見宮侑和白木優生這兩個家伙待在一起的頻率大大上升。
‘不是、他們兩個難道是連體嬰嗎,不是一個年級不是一個班還這么難舍難分,關系好到這種程度?’
‘不知道,再看看,感覺像倒追,放個屁股蹲一下!
‘雖然說是這么說……不過——沒記錯的話、我們現在應該是在圖書館復習才對吧?!’
“!”
稻荷崎圖書館,第一閱覽室。
林立書架后,一張長方桌。
齊刷刷的、被排球部眾人占滿。
有的人表情如常,有的人表情晦暗凝澀,有的人表情苦不堪言。
有的人表情……肉眼可見的、沉重。
白木優生緩緩呼出口氣,再一次面對著面前平鋪開的,署名為[宮侑]的模擬卷,與其上慘淡的個、十位數面面相覷。
他第一次生出這種難以理解的想法。
侑前輩、難道是在考試的時候……睡著了嗎?
“不、他就是笨!
如果宮治此刻能聽到他的所思所想,一定會毫不留情吐槽道。
六月中,稻荷崎運動會結束,即將迎來的就是備受矚目的IH賽事。
排球部為此更是展開集中訓練,進行多番調整嘗試,白木優生也成功被調回到一館。
好事疊加,本該是值得高興的雙倍好事。
但在那之前,另一件至關重要的事降臨了。
——那就是,期、末、考、試!
“如果考排球的話,那家伙一定能滿分通過,但是很可惜,我們唯獨不考排球。”
“聰明面孔蠢肚腸,就是形容的他。”
“不要憐憫那個笨蛋、落到今天這個后果都是他自找的!
白木優生:……
他沉默,望了望原地幾乎被打擊成灰色石膏像的狐貍前輩。
“侑、侑前輩……”
“集合!
背后,不知何時到來的北信介披著外套。
瞥過地板上倒了一地的部員,沉穩凜重開口,“期末考失格會失去IH的比賽資格!
“為了防止最壞的結果,下周補考前,部活結束后的一個小時,期末考不合格的,都去圖書館集合!
所以,這就是排球部眾人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不合格有五,二年級有二,
宮侑宮治,正在其中。
白木優生其實并不用跟著一起來的。
在排球部,眾人檢查期末成績單時。
他拿出的成績條一水兒滿分,幾乎亮瞎了幾個學渣的眼。
“不、不是……這家伙居然是學霸?!”
“啊……這么想好像也是,畢竟白木他是實打實從東京那里考過來的啊。”
宮侑湊近,伸出手、摸了摸“學霸”的腦袋。
手感很好,軟乎乎的。
果然和其他人又硬又扎手的糙腦門有區別。
被突然摸頭的兔子后輩眼睛倏然亮晶晶。
頓了下,宮侑倏然收回手。
——不對!
他要做的不是這個!
做出一副前輩模樣,他咳了聲,“一年級的課程啦,我們二年級的可不一樣,那些都是很難——”
白木優生聞言,捧場地乖乖點頭。
“那個啊!
路過的宮治打斷,善意提醒,“白木他差不多已經學習完高中課程了!
宮侑:“?”
宮治:“作業有不會寫的,直接發給他的話很快就能得到答案和解題過程,很方便啊。”
“有這種好事你竟然瞞——咳、”宮侑追責,正義質問,
“——你把后輩當成什么了!我要去向北前輩舉報!”
舉報雖然是沒舉報成功,但兩個狐貍一只也沒逃過。
畢竟他們,期末考雙雙掛科。
宮治有同班的角名倫太郎可以求援。
宮侑就沒那么好運了,和他一個班的銀島結,兩人同樣掛科。
金毛狐貍萎靡不振,眼見著就要被狐貍飼養員拎走一對二輔導。
徘徊在他身邊有些焦急的灰兔子攥拳,自告奮勇,
“那、那個!”
關愛后輩的狐貍隊長暨動物飼養員耐心等待。
白木優生深吸一口氣,“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幫侑前輩,輔導、那個…”
他越說越不自信,“只是二年級的課程的話,應該沒有問題…如果前輩需要,我可以證明的。”
灰兔兔顫顫,“這、這樣…可以嗎?”
“——可以!”
“絕對可以!”
北信介低頭,三秒前,還抑郁不振,滿臉‘人間不值得’的宮侑此刻化身復讀機,三百六十五度循環大喇叭播報、恨不得將‘放我過去我要過去’直接寫在臉上。
北視線輕輕動了下。
“白木,阿侑交給你會干擾你……”
“我絕對不會干擾他!”
“還有漫……”
“我也絕對不會偷偷看漫畫!”
“那……”
“北前輩我發誓我這一次一定會好好復習,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出口三句話,沒一句話完整出口。
而面前,一左一右,雙雙望來,星星眼pikapika。
夾在正中的北抱臂沉默了下。
“那,拜托你了,白木!
“——是!”
白木優生逐漸專注。
既然從北前輩手里接過輔導侑前輩的重擔,那么、無論如何,他一定會認真完成這件事。
最少——也要將侑前輩在課程上的疑惑解決完畢。
雖然前輩的試卷看起來,問題有些多。
不過他會努力的,就從這里開始——
“噠!
輕又細小的一聲,白木優生愣了下,面前不知何時、被推著滾來了一枚小紙團。
他不解,望了眼四周。
排球部的其他前輩們都在認認真真看著自己面前的書本試卷,并沒有誰騰出注意力來關注他。
所以……這枚小紙團是?
對比了下、還是侑前輩的試卷更加重要。
白木優生并沒有動它,只是仍舊專心致志投入其中。
片刻,又是“噠”的一聲。
這一次,直直砸中了他拿著筆的手。
力道不重,也并不痛。
像是誰故意吸引某人注意力的惡趣味小動作。
白木優生嘆了口氣,抬起頭,欲要再度望去。
但他才剛一抬頭,一點微妙的觸感就突然傳遞而至。
非常微妙、甚至有點說不出來的……奇怪。
在桌下。
來自因坐姿曲起的腿。
不知何時、另外一雙腿探過來。
雙腿合起、就這么直直將他并在其中。
緊緊的、束縛的,隔著兩層布料、依舊能感覺到彼此體溫的。
在閱覽室,在眾人眾目睽睽之下。
耳畔呼吸聲、筆尖摩擦紙頁的簌簌聲,還有細碎的窸窣呢喃聲。
很吵又很靜,就在這張長方桌下。
悄無聲息的、這么進行著。
捏著筆的手指緊繃,力道愈發深重。
思緒突然就亂了起來,像被貓咪撥動的毛線球,一團糟。
白木優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
夾著他的腿其實并沒有用很大力氣、如果他想反抗的話,只稍稍一動,就能擺脫。
……但他沒有。
因為方向已經很明晰了。
那雙腿、從對面直直而來,目標明確。
而坐在他正對面的,只有一人。
是宮侑。
抬起的視線顫顫隱忍,唇瓣抿緊,克制的結果。
灰發少年漂亮眼瞳內此刻滿滿都是一人面身影。
而映在眼中的那人正單手托臉,老神在在,好整以暇地瞥來視線。
而看清灰發少年模樣,狹長眼瞳微瞇,一點笑容緩緩浮現面上。
狐貍眼彎起,他心情很好,口型放慢變化,是故意讓人去讀他唇語,
白木優生攥著筆,墨蓄積在筆尖,將落不落、就差一點。
“打”、“開”、“紙”、“條”
口型變化,正是如此。
白木優生無法,終于知道剛剛在投擲小紙團干擾他的人是誰了。
但現在就算知道是誰,也拿罪魁禍首無奈。
他在心底嘆了口氣,只得依照著晃著尾巴的狐貍的話去做。
紙團有兩枚,拆開第一枚,平攤在面前。
其上,一行黑字映入眼簾。
[“——我說,你怎么還不看我?”]
白木優生緩緩眨了下眼,他就要抬頭。
而桌下的腿不輕不重又施力、將他束縛得更緊。
是不讓他抬頭的意思。
白木優生想了想,繼續去拆第二枚紙團。
一樣的操作,拆開后鋪平展開在面前,與剛才不同,上面是三行黑字,眼瞳微轉、齊齊映入眼底。
[“現在再不抬頭的話,我可真的要來干擾你嘍? ”]
以及,
[“真是的——一直那么看著!難道那個破試卷比我還重要嗎?!”]
[“快點回答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