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郎騎竹馬來1
京城,丞相府
棲竹院的丫鬟婆子都進進出出,忙忙碌碌,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穩婆!穩婆來了嗎?!”
“夫人,少夫人沒力氣了!”
“再來幾盆熱水!”
……
院子里的婦人頭上未戴珠翠,正攙扶著一位老夫人,溫聲安撫:“娘,您別著急,雅君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老夫人轉動手中的佛珠,心中默念佛經,聞言輕嘆:“也不知道宮中情況如何,若是……雅君肚子里的這個孩子,也要早做打算。”
能培養出一個丞相兒子,老太太自是個有智慧的人,即便府中遭遇變故,也想著如何能為郁家保住一條血脈。
半個時辰后,屋中婦人的痛呼聲越來越弱,屋外的老夫人和夫人臉上也不禁越發緊張擔憂。
不僅僅是為屋中的孫媳/兒媳,還為在宮中不知是何情況的兒子丈夫。
或許是老天爺聽到了她們的祈禱,又過了一刻鐘,一名下人匆匆忙忙趕來,臉上滿是喜色。
“老夫人!夫人!勝了!太子殿下勝了!”
不等老夫人和夫人露出喜色放松的神情,屋中也適時傳來一陣微弱的哭聲。
丞相府嫡長孫終于出生。
晨曦降臨,兵戈皆止,是名郁止。
*
郁止睜開眼便瞬間察覺到不對,這具身體太弱也太小,他幾乎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
張口想要說話,卻只能發出一些無意義的聲音。
不過片刻,他便理清了自己的處境。
他穿成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原身的祖父為當朝丞相,父親作為丞相嫡長子,也是唯一的兒子,在朝中也擔任要職。
作為家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孫輩,原主可謂是受到家中所有人的寵愛。
郁家世代書香,傳承至今,曾出過三任丞相,一品二品三品大員也有兩位數,其他更是不少,可惜前朝末年,亂世紛爭,郁家作為世家中的領軍人,被暴虐的末帝殘殺了上百條人命,曾經枝繁葉茂的家族,只剩下三瓜倆棗,如今的丞相一脈,更是碩果僅存的嫡支。
新朝初立,郁家作為功臣,得了不少封賞。
而從已故的郁老丞相之后,郁家連續兩代都是單傳。
郁止的出生,吸引了家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主自小被家人寵著,卻也沒有養成不學無術的紈绔,反而早熟懂事,只可惜他是七個多月早產出生,自小身子骨便差,時常生病,府中各種人參靈芝養著,也沒能養好。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病怏怏地長大了。
等到了該成婚的年紀,原主的母親更是為他精心挑選了一門頂好的婚事,對方是長平侯府嫡長女,才名遠播,溫柔嫻靜,手段更是了得。
這本該是門當戶對的好親事,誰知才定親不足兩月,原主便病重不治,那位候府嫡長女也成了望門寡。
而在那之后,郁家更是處處不順,唯一的子嗣沒了,郁家所有人都沒了精氣神,朝堂上的敵對勢力找了不少麻煩,加上郁家人也不想再留在官場,郁家一退再退,最后被遠調離京,卻不想在路上遇到山匪,無一人生還。
郁止心中為郁家人默哀,跟穿越甜寵文的女主結親,又不是男主,能不倒霉嗎。
這個世界女主是現代人穿越,男主則是前太子現新皇膝下一個不起眼的兒子,未來會成為奪嫡勝者的皇子。
站在男女主的角度來看,兩人一個從不受寵的皇子奮斗到九五至尊,可謂勵志,女主從被繼母欺壓的候府嫡長女走到被皇帝獨寵,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皇后,也是不遑多讓,路上多幾個炮灰,自然不會被他們記在心上。
不巧,原主一家便是炮灰之一。
對此,原主的愿望有兩個,一是保護家人,二則是活下去,好好活著。
第二條簡單,第一條也不難,不過現在距離郁家出事還有很久,不急。
“少夫人,小少爺長得真俊!您瞧瞧,簡直跟少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宋雅君看著兒子閉眼睡覺的模樣,也笑容溫柔,隨后又想到什么,面露憂色,“孩子的身體……”
“少夫人放心,大夫說了,小少爺只是體弱,今后好生養著,雖比不過常人,卻也不礙壽數。”宋雅君的奶嬤嬤溫聲安撫,宋雅君這才松了口氣。
“夫君和公公如何?”
“少爺和老爺都好著呢,少夫人放心。”
新皇登基,自是有許多事要辦,朝中極為忙碌,尤其是郁止這輩子的親爹所在的禮部,一系列冊封還有登基儀式都要準備。
即便如此,他卻依然抽出空參加了兒子的洗三禮。
郁止不喜歡裝嬰兒的幼稚,便用了最方便的法子,睡覺。
無論什么時候,什么人來看他,見到的總是一個閉著眼睛睡覺的孩子,一度讓家中人以為這孩子不僅僅是體弱那么簡單,畢竟其他孩子也沒他睡得多。
作為一個嬰兒,沒人跟郁止說什么重要的事,可有時聊起大事來,也不會避開他一個什么也聽不懂的嬰兒,因此,郁止還真知道了一些消息。
例如太子登基后誰家起來了,誰家又倒下,例如郁止的爺爺想要辭官退下來,為兒子讓路,例如……
例如一直在鎮守邊關的撫遠將軍也要攜帶妻兒回京。
邊關無戰事,現在把撫遠將軍調回來,顯然有用人的意思。
郁止想到這個世界的任務對象,心中微動。
“爹,長生是不是太安靜了?小孩子都這么安靜的嗎?”郁止這輩子的親爹抱著郁止皺眉思考。
長生是郁止的乳名,希望他能長壽。
郁止垂眸低頭玩手指,假裝沒聽見。
“你懂什么,這代表我孫子沉穩大氣,寵辱不驚,未來前途無限。”年僅三十七,卻已經升級為祖父的郁丞相斥了兒子一句。
郁少爺:“……”得,自兒子出生,他在家中的地位直線下降,滋味真是酸爽。
“爹,等撫遠將軍回來,咱們可需要準備什么?”
先帝在位時,撫遠將軍曾因為得罪了當時跟太子對立的五皇子而被調去苦寒之地,如今被調回,顯然有望被重用。
郁少爺這么問,也是在問他們要用什么態度對新皇的其他勢力。
他們雖有從龍之功,卻也知道登基后的太子和以前不一樣,需要謹慎行事。
“低調為上。”郁丞相如此道。
郁少爺一聽便明白了。
郁止心里也盼著那位撫遠將軍早日回來,他還要看看,這個世界的任務目標是不是他的星星。
嬰兒的生活實在枯燥無趣,好在每天都能睡十個時辰打發時間,道也過得很快,
到了滿月這一日,郁家舉辦了滿月宴,不過因為要低調,只請了與郁家有親的人家,規模較小,對外只說孩子早產體弱,不宜大操大辦,受不住這福氣。
外界也因此得知,郁家唯一的嫡孫出生便體弱多病,恐怕養不活。
在距離京城還有三十幾里地的山道上,行走著幾輛馬車,一名婦人坐在車中,懷里還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夫人,您這還沒出月子就趕路,對身體可不好。”
丫鬟將車窗的簾子關上,阻止風吹進來。
“這有什么,當年我生章兒的時候還在砍土匪呢!唉,年紀大了,不如以往,這趕路坐車都覺得有些頭暈。”
撫遠將軍夫人今年三十五,長子今年十八歲,年初剛娶了撫遠將軍下屬的女兒,二人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已有五個月的身孕。
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卻沒想到還能高齡產子,生下幼兒。
“等回到京城,我的那些姐妹還不知道要怎么笑我為老不尊。”將軍夫人嘆氣道。
嬤嬤笑道:“夫人這是有福氣,別人羨慕還要不來,小少爺也有福氣。”
“娘,這哪能是您的責任,分明是我爹為老不尊。”一名豆蔻少女笑著哄道。
將軍夫人笑著正要說什么,懷里安靜睡著的孩子竟然醒了,無意識地揮揮手蹬蹬腳,差點沒把將軍夫人給踹得一個激靈!
“快把這小祖宗抱過去,他爹都沒他能折騰!”
連忙有力氣大的婆子接了過來,該喂奶的喂奶,該換尿布的換尿布。
豆蔻少女看了看小弟,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地對將軍夫人道:“娘,還是您厲害,竟然能生出小弟這么個天生神力的小怪物。”
將軍夫人拍了一下她的手,“什么小怪物,這是你弟弟。”
好歹是自己兒子,將軍夫人自己嫌棄可以,別人可不行。
小兒子繼承了他爹的天生神力,剛出生就被他親爹樂得要請兄弟們喝酒,酒后回來小兒子撒酒瘋,被小兒子不耐煩地揍了一拳還美滋滋,簡直沒眼看。
“多給這小子喝點奶,也算是補償他滿月這天在路上過了。”
新皇登基后很長一段時間,幾個施恩的政策下來,京城都沉浸在喜悅的氛圍中,各家宴會不斷,撫遠將軍回來后舉辦的第一個宴會也不可避免。
這一日,丞相夫人帶著兒媳孫子也前去參加。
撫遠將軍剛回來,邀請的親友不多,丞相夫人能前來,則是因為她曾是將軍夫人的手帕交,也是將軍夫人路上曾提起的姐妹。
“多年未見,你竟又添了個小兒子,倒是沒來得及送禮道喜,今日就一起補上。”丞相夫人笑著道。
她自己只生了一個兒子,羨慕對方子女緣分多。
“唉,別提了,這小子可不消停,這段時間把我折騰壞了!”將軍夫人頭疼不已的模樣半點不作假。
“哦?這是為何?”丞相夫人好奇道。
“他啊,繼承了他爹的天生神力,又活潑好動,經常把人打得身體青紫,乳娘都跑了兩個。”將軍夫人半苦惱半炫耀地說。
丞相夫人好脾氣笑了笑,“你真有福氣,這孩子未來前途無限,不像我孫子,身體不好,雖然現在看著聰慧,卻也不知未來如何。”
將軍夫人哪能不知對方話里的重點是聰慧兩個字,兩人你來我往,恭維聲不斷,說了半天,才發現這兩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竟是罕見的同年同月同日生。
這下,兩人更覺得巧合歡喜。
“我家中沒有同齡孩童,如今你回來了,還有了小兒子,大孫子也即將出生,不如讓幾個孩子做個伴?也不會寂寞。”丞相夫人笑著道,郁家沒有孩童,沒有同齡人一起玩兒,孩子總會寂寞,她也是為孫子考慮。
卻沒發現,在聽到這話時,一直在親娘懷里的郁止睜開了眼睛。
將軍夫人也覺得此事可行,想了想道:“不如我讓人把孩子抱出來,看看他們好不好相處?”
沒一會兒,就有人吃力地抱著一個襁褓出來,這孩子在襁褓里也不消停,這動動那踢踢,十足磨人。
還未走近,郁止便感覺到了熟悉的靈魂,心下微松,也睜開眼轉頭看向愛人的方向。
宋雅君笑著道:“知道弟弟來了,平時不愛動的小家伙也知道轉頭看人?”
沒錯,雖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郁止生在早晨,天生神力的沐云里小朋友卻生在傍晚,郁止要比對方大半日。
“把兩個孩子放在榻上,讓他們自己玩兒,咱們在一旁看著就是。”將軍夫人讓人在榻上鋪了兩層被子,十分柔軟。
郁止被人抱著放在榻上,身邊是同樣是小嬰兒,卻沒有任何記憶的愛人。
出生不到三個月就達成了同床共枕成就,嗯,不錯。
郁止看著沐云里露出一個無齒的笑容。
見他們沒吵沒鬧還在笑,幾個照顧的嬤嬤也放下了心。
沐云里小朋友瞪著大眼睛看著身邊的郁止,手舞足蹈地想要爬過去,然而他還不會,只能揮舞著手臂為此努力。
兩人之間僅有不足一尺的距離,并不遠,可他就是爬不過去。
“啊呀!”他的叫喊仿佛無能狂怒,不說幾個丫鬟嬤嬤笑了,就是將軍夫人等人也無聲咧嘴,只覺得小孩子真是可愛。
郁止見狀,心中無奈,便伸出小手想要摸摸碰碰對方,安撫對方。
見到他靠近的小手,沐云里總算不鬧了,歡天喜地地伸手要拉他的手,然而他還太小,控制不住力道,他的天生神力就像個危險武器,偏偏他還無法控制使用,導致金手指無差別對待所有人。
郁止也沒能幸免,在沐云里的小胳膊揮舞過來,觸碰到他的手時,他只覺得自己的手仿佛被鐵錘砸了,又麻又痛,本能地縮了回來。
沐云里小朋友呆了,懵逼地看著他,眼里迅速蓄滿了淚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可憐兮兮。
然而任憑他再可憐,郁止都沒再把手伸出去,甚至還艱難地挪著身子往離沐云里遠一點的方向移動。
沒辦法,他不想愛人小小年紀就得守寡。
真的。
第252章 郎騎竹馬來2
跟心心念念的愛人見了一面后,郁止不得不考慮起在漫長的成長過程中怎么自救,要是哪天這孱弱的身體被對方稍微碰幾下給弄得吐血短命,他哭都找不到地方。
至于跟沐云里保持距離,跟原劇情中一樣,做個不熟的陌生人,這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被抱回丞相府后,宋雅君便心有余悸地對丞相夫人道:“娘,長生身子弱,將軍夫人的幼子又是天生神力,一個沒輕沒重的,碰壞了長生該如何是好?”
自從這個兒子出生后,她便一直提著心,大夫說早產傷了身子,她今后恐怕子嗣艱難,若是長生有個什么意外,相公還能納妾或者和離再娶,她卻只能回娘家,今后怕是都沒什么指望。
所說這府中誰最在意這個孩子,那必然是她,便是連半點危險也不愿意對方碰觸。
丞相夫人如何不知她看重孩子,卻解釋道:“有丫鬟看著,能出什么事?正因為長生身子弱,才要為他的未來做打算。”
大孫子這身體今后能不能參加科考都難說,即便參加科考,得了功名,做官也是個辛苦活,沒個好身體今后官途艱難,人脈需要自小陪養,感情才不一般。
且她正如之前所說,家中并無幼童,下人們的孩子是可以陪著孫兒,可那些是下人,地位不同,相處起來親不得遠不得,將軍夫人的幼子無論是年齡還是身份都正合適。
宋雅君見婆婆堅定,也只能道:“可長生還是太小了,我怕他吃虧,這么小的孩子又不好說什么,不如,等他們再大一點,再放他們經常玩?”
丞相夫人雖有打算,卻也怕孫子出事,進而她也看到沐家那孩子一挨著孫子,所以便往旁邊縮的情景,心里不怎么堅定。
“再瞧瞧。”
郁止閉上眼睛睡覺,正如原劇情中一般,原本只是想讓兩個孩子長大點,沐云里能夠控制自己的力量再親近。
誰知隨著時間流逝,沐云里并不喜歡整個病怏怏的原主,原主也不喜歡只有一身蠻力的沐云里,兩個孩子吵鬧幾回,大人們便也不讓兩個在一處,日漸疏遠,最后成了陌生人。
如今郁止自然不會讓他們走上那樣的路。
正當他想著要不要依靠幼兒的優勢為自己和愛人爭取更多的相處時間時,愛人卻先一步做到了。
剛回府不久,便有下人前來拜訪,嬤嬤手中還抱著一個眼熟的襁褓,嬤嬤笑容尷尬又氣弱。
“……夫人也是實在沒辦法,只好把小公子抱來,等小少爺睡了,再抱回去,還請丞相夫人通融一二……”
卻說丞相夫人一行人走后,沐云里就從夢里醒了過來,結果沒看到郁止,當即大哭,他本就身體強健,哭嚎的幾乎要傳遍整個院子,沒有眼淚也要干嚎,嗓子都要啞了。
丫鬟們忙來忙去,卻也不是餓了尿了,把將軍夫人急得頭疼,也不知道這小兒子怎么這么難伺候,她當然大可以把孩子交給下人,自己不管不問,可她并非那樣不負責任的人,這可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
還是不經意提了一聲小哥哥,沐云里才停了哭,卻也沒停多久,便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哭嚎。
發現這小子是想要剛剛認識的丞相府的小哥哥,將軍夫人大松口氣,忙讓下人抱著孩子上門,至于她自己,則是頭疼地休息片刻,暫時不想再見到那惱人的小祖宗。
丞相夫人和宋雅君都懵了,心中竟同時生出一個念頭:這是要賴上了?
不知道為什么,兩人總覺得今后恐怕會甩不掉這個小包袱。
郁止成功跟年幼的愛人共處一室,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兩個連爬都還不會的小嬰兒根本沒人權,也什么也不能做。
不過,能看著對方,知道對方就在身邊,便也滿足了。
尤其是沐云里。
來之前鬼哭狼嚎,見到郁止后不僅不哭,反而還十分開朗地對著郁止傻笑,有點像傻狍子。
見他咿咿呀呀地又伸手要往他這兒來,郁止不禁往后縮了縮,盡量不讓對方碰到自己。
沐云里堅持不懈地要摸他,還是丫鬟們動作快,盡量將他們分開。
“小少爺,你可要乖巧聽話,可不能弄傷哥哥,否則以后可再也見不到了。”嬤嬤耐著性子算沐云里,然而小孩兒能聽懂什么。
他見自己被抱遠,只覺得她們都是來阻止自己見郁止的,奮力想要掙脫束縛,卻怎么也掙脫不掉,倒是讓抱他的下人換了一個又一個,沒辦法,太鬧騰,偏偏還力氣大,沒人能抱得久。
郁止見他傻傻地要往自己這兒來,卻怎么也來不了,只能干著急的小模樣,不由笑得很開心。
“小公子笑了!看來小公子也喜歡跟弟弟玩!”丫鬟們好歹松了口氣,只要這兩個小主子不哭不鬧騰,她們就謝天謝地。
宋雅君瞧見這情景,心中也漸漸放心,兒子不排斥這個小弟弟還好,要是排斥,哪怕她拼著跟婆婆對上,也要把將軍府的小少爺送回去。
日子就這么平靜地過了下去,當然,平靜是相對的,對比大人,嬰兒的生活實在單調。
好在郁止能接受這種日子,愛人在身邊,劇情也還早,他不著急。
小孩兒一天一個樣,郁止控制著,不愿意有什么不凡的高調表現,說話、坐、爬、走路都是按尋常孩子來,頂多是比尋常孩子聰明一點,倒沒有引起人的懷疑。
比起他的低調,沐云里就高調得多,當然,更多還是因為他的天生神力,引來不少人關注,京城中好些人家都知道他的情況,也算小小揚名。
因為同年同月同日生,二人抓周宴也是同一日舉辦。
在此之前,宋雅君教導郁止要抓書或者筆墨紙硯,郁止倒也愿意滿足她這個愿望,讓前來圍觀的賓客們紛紛稱贊附和。
“郁丞相后繼有人!令孫未來無可限量!”
“令郎天資聰慧,未來必定是人中龍鳳!”
“小公子……”
即便知道在此之前會有人教導過孩子,眾人也都紛紛拍著馬屁,表情真摯,演技高深。
郁止全當沒看見,做完今天自己的任務便乖乖坐在一旁充當吉祥物。
他向來乖巧聰慧,不愛說話也不愛哭,郁家人已經習慣了他的性子習慣,也沒覺得有哪里不對,倒是來赴宴的其他人覺得他是真稀罕,乍看不顯,細看卻覺得難得。
和丞相府的平靜相比,將軍府的抓周宴就鬧騰多了,主要是抓周的主人公不配合,當下人把抓周用的東西全都擺上,再把沐云里放在里面,喊他抓周時,沐云里抓是抓了,卻是把每個物品都抓起來,抓一個丟一個,丟一個抓一個。
小家伙在地上飛快地爬來爬去,像個小霸王,臉上還充滿了嫌棄,根本對這些抓周用的玩意兒不屑一顧。
撫遠將軍見狀簡直想把小兒子揍一頓,可礙于還有賓客在,沒辦法把想法付諸行動,只能在心里暗罵兩聲,尷尬笑笑。
“小兒貪玩,讓各位見笑。”
眾人哪能真笑,哪怕心里笑了,面上也得夸贊小少爺,什么天生神力,什么志存高遠,看不上這些小物件,那是張口就來。
將軍夫人被小兒子丟了臉,竟然已經習慣了,在訓練這小子抓弓箭小刀沒成功后,她便覺得今日的抓周宴要出丑,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此時竟不覺得多難堪,揮揮手招呼下人。
“把小少爺抱回去。”
沐云里才不干,下人來抓他,他就在地上飛快亂爬,跟下人斗智斗勇,一邊爬還一邊把剛才丟開的抓周物品一個個抓回來。
見狀,下人們也不知道還要不要把這小祖宗抱回去,看向兩位主子,兩人都是一臉認真看著的模樣,顯然是對小兒子的表現還有期待,便也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沐云里把剛剛丟出去的所有東西重新抓回來,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這些東西,一臉霸道地說:“給哥哥!”
將軍夫人絕倒!
其他人只以為這小屁孩兒說的哥哥是將軍府的大公子和二公子,紛紛恭喜將軍和將軍夫人生了個好兒子,兄友弟恭,堪比孔融。
只有將軍夫人知道,這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嘴里的哥哥是丞相府的小公子。
得了,這兒子算是白生了。
等抓周宴結束,賓客離開,將軍夫人才抱著小兒子,沒好氣地點了點他額頭,“那么想著人家,我把你送給對方,讓你真的做郁家的兒子,做你哥哥的弟弟如何?”
沐云里大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
興奮的聲音大喊道:“要哥哥!”
將軍夫人:“……”
沐云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娘,您跟小弟計較什么,他還這么小。”
將軍夫人不高興道:“合著我還得遷就他不成?到底是誰家兒子?”
一名年輕婦人抱著襁褓走來,“娘,小弟可是天生神力,當然是咱們家的孩子。”
她是將軍夫人大兒子的妻子,半年前剛生下一名女兒,對于老蚌生珠的將軍夫人十分羨慕。
將軍夫人皺著眉看著小兒子,“我瞧著懸。”
眾人自以為她在開玩笑,就連將軍夫人自己也覺得是玩笑居多,誰知未來一語成讖。
*
春日晴明,柳樹生了新芽,春風拂來,柳枝飄蕩,清香撲鼻。
窗戶大開,室內傳來一陣書香,伴隨著陣陣朗讀聲。
“……戚謝鄒喻,柏水竇章……”
“……戚謝鄒喻,柏水竇章……”
郁止低著小腦袋,跟隨祖父的聲音朗讀,過了兩刻鐘,已經辭官,僅僅掛了個太傅虛職的前任郁丞相才放下書籍,笑瞇瞇地對孫子道:“時間到了,長生休息一會兒,祖父帶你去前院用膳。”
“好。”郁止乖乖答道。
奶聲奶氣,偏又一本正經的小模樣著實可愛,將郁太傅逗得心中一軟。
他的孫兒就是乖巧可愛!不像隔壁那小子,整個一小土匪。
還是不學無術那種。
郁止今年三歲,正是該啟蒙的年紀,郁太傅干脆在這個時候退下,專門教導他啟蒙。
于是他便發現,自己這個孫兒雖然身子弱,卻十分聰慧,幾乎過目不忘,教他什么他就能學會。
郁太傅見獵心喜,恨不得把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只恨孫兒年齡太小,還學不了那么多,否則他必定將那些知識一股腦都灌輸進去。
“郁止!郁止!我來找你了!”
郁太傅領著孫子還沒走到前院,便有一道孩童的聲音遠遠傳來,那聲音之大,氣聲之久,讓成年人也自愧不如。
沒一會兒,便有一道黑衣小身影飛快跑來。
“小公子慢一點!”
“小公子等等我們!”
身后跟著兩個仆從匆匆追趕,滿頭大汗。
郁太傅臉色有些黑,卻還不得不撐著笑容招呼道:“是云里啊,這么早就來找長生玩兒?”
黑衣小胖子本來就要沖到郁止面前給他一個不一定能接的住的熊抱,卻因為郁太傅的阻擋,只能在他面前極速剎車。
“郁伯伯,不早了,我來找郁止玩兒!”太陽都到頭頂了,還早什么早。
明明他昨晚說過要早點叫他,他要早點來找郁止的,然而下人們卻聽他娘的話,不喊他,讓他起晚了,還遲到。
哼,娘太壞了。
他要生氣一會兒。
沐云里的母親和郁止的祖母是手帕交,從輩分關系來看,沐云里是該喊郁太傅為伯伯。
不過孩子還小,沒有按世交輩分來喊,在郁止和沐云里眼里,他們就是小伙伴,同輩人。
“長生還沒用膳,你先在院子里玩,待會兒等他用完膳再來,你看如何?”
沐云里聞言,高興道:“我可以陪他一起吃啊!反正我也沒吃飽!”
郁太傅一噎,心中暗暗說了句飯桶,多少都不夠他吃的。
郁止忍俊不禁,“好啊,祖父,讓弟弟一起吃吧。”
聽見弟弟兩個字,沐云里笑臉一跨,再沒了剛才的興奮勁兒,還在原地跺了幾次腳。
他不要當自己,他才不是弟弟!
可是喊他的是郁止,讓他有氣不能發,只能一臉憋屈委屈地看著郁止。
郁太傅不能跟一個小孩兒計較,只能讓這個一點也不見外的小胖子領進門。
比起郁太傅對沐云里的嫌棄,郁府其他人對沐云里都十分歡迎。
“沐小公子來了!快上幾盤甜糕酥餅!”
眾人落座,郁止毫不意外地跟沐云里坐在一起。
喜歡的糕點就在眼前,沐云里當即要伸出小胖手去抓,他都想好了,先給郁止一塊,再拿自己吃的。
然而還沒碰到糕點,就被人用一筷子打了一下,手上的肉都被敲得晃蕩了幾下。
他委屈轉頭,卻見郁止表情淡定,小奶音里透著幾分正經,“沐云里,三日前,你稱的多重來著?”
兩個郁止重的沐云里:“……”
就……忽然不敢說話。
第253章 郎騎竹馬來3
沐云里吸了吸小肚子,理直氣壯,義正辭嚴道:“我、我不是胖,我只是……”
“只是肉太喜歡你,拖家帶口非要投奔你,我知道。”郁止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小模樣太可人,已經有人偷偷發笑。
沐云里:“……”
“……杜嬤嬤說這個叫有福氣,我還小,就是要多吃,長高高壯壯。”
吸肚子太難受,沒一會兒他就放棄了,肚子重新挺了起來,圓滾滾軟乎乎,讓人看了就想摸一摸,揉一揉。
別看郁止說他胖,他自己枕在這肥肚子上睡覺的時候也沒少過。
別說,又暖又軟,比枕頭被子還舒服。
但那不是任由沐云里這么放縱地胖下去的理由。
小孩子是要圓潤一點,可沐云里這不是圓潤,而是快胖成球了。
反觀郁止,因為一直體弱,吃了也不長,如今看著竟比一般小孩兒要瘦許多。
二人站在一起一個胖一個瘦,看著極不般配。
郁止淡淡“哦”了一聲,自顧自拿起筷子吃飯。
沐云里則委委屈屈瞪了郁止一眼,又艱難地看了看面前的糕點,心想不讓他吃,他偏要吃,哼,誰讓他要說自己胖的!
這么賭氣地想,他下手吃飯吃點心的速度更快了。
郁止在一旁默默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心中無奈搖頭,看來控制糖分攝入還要慢慢來,小人說話沒分量。
最關鍵的是,沐云里還小,說什么話玩著玩著就給忘了,比如剛剛還生氣郁止說他胖,這會兒吃著東西,立馬忘了剛才郁止的話,吃得正歡,兩只胖腿在桌子下面歡快地搖晃。
飯后,伺候的嬤嬤給郁止端來漱口的水,“小少爺,下午可要準備什么點心甜湯?”
郁止跳下凳子,“不用,我要跟弟弟在院子里玩兒。”
“是,小少爺。”仆從遠遠看著,沒靠近郁止,也沒幫他什么忙。
他們家的小少爺可聰慧早熟,向來不喜人近身伺候,穿衣吃飯也是自己來,下人們湊上來他還要不高興,久而久之,眾人便也習慣,只幫他做日常中,目前他的身子還做不到的事。
聽到郁止的話,忍著想要去外面玩的沐云里笑瞇了眼睛,肉嘟嘟的小臉差點都看不清五官,小圓臉樂著,像個彌勒佛。
宋氏走過來,幫兒子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衣裳,笑道:“長生跟弟弟玩的時候可要小心,不要磕著碰著,爹娘會心疼。”
郁止乖乖點頭,“知道了,娘。”
宋氏看著一旁圓滾滾的沐云里,想到對方在府中不小心拍碎的桌椅,動了動唇似要叮囑什么,卻被身邊的嬤嬤拉了兩下,又把話咽了回去,笑著揉了揉兒子的頭,“去跟弟弟玩吧。”
郁止這才轉身領著沐云里出去,一路上沐云里都要湊過來抱他拉他,而郁止卻時常避開,沒讓他得逞。
沐云里不高興,卻還是緊跟著郁止跑了出去。
望著他們的背影,宋氏秀眉輕蹙,“這沐家小子笨手笨腳,可是要碰傷我家長生該如何是好?”
每次看兩個孩子玩兒她都膽戰心驚,以前并不是沒有過,畢竟年幼的沐云里還不懂得控制力道,現在雖然很少見了,但宋氏對此的擔憂從未減少。
剛才拉她的嬤嬤走上前小聲道:“少夫人多慮了,云里少爺可寶貝著小少爺呢,以往不小心弄疼小少爺,小少爺不哭,哭得最傷心的反而是他,從前不過是年幼不知事,如今兩位小主子都長大了。”
宋氏無奈嘆息,“唉,三歲算什么長大,都還是孩子呢。”孩子怎么會照顧孩子。
見她仍是對沐云里跟郁止一起玩不放心,嬤嬤不由直接勸道:“少夫人,您若是不放心,便派人在一旁看著,可莫要再在小少爺和云里少爺面前說不要一起玩鬧,要保持距離的話,小少爺會不高興。”
相處幾年,多少能了解點他們這位小少爺的性子,小少爺除了親人,最在意的便是這位玩伴,可不喜歡別人離間他們的話。
宋氏原本還不服,可聽到最后一句時,也只能無奈嘆息,下人們都知道的事,她又如何看不出來,想來想去也只能道:“都是玩伴太少了。”
這么一想,宋氏有些期待起過幾年后,送郁止進學的時候,屆時有了更多的玩伴,她的寶貝兒子就能離沐家那個小炮仗遠一點了吧?
*
郁止并非不知道這一世的生母不喜他和沐云里常待在一起。
也知道對方只是擔心他會被沐云里傷到,并非討厭沐云里。
他自認在跟沐云里待在一起時已經格外小心,可架不住這小子手腳靈活,動作利潤,總是在不經意間偷襲,一會兒抱他一下,一會兒拉他的手,有時沒什么人,還喜歡偷偷用小胖嘴親他,然而因為太胖,這親就像是用臉在他臉上貼貼。
——親密接觸的面積太大。
沐云里是個胖子,卻也是個動作靈活的胖子,尤其因為他天生神力,很多時候他行動間碰到的東西比他還脆弱,傷到的總是別人。
郁止不想讓自己也落得跟被對方不小心拍碎的桌椅一樣的下場,便盡力保持距離,不要讓對方靠太近。
然而很多時候并沒有什么卵用。
比如現在。
“郁止郁止,我們一起去玩沙子吧,我上次堆的城墻還在不在啊?”沐云里興奮上前要拉他的手。
郁止沒來得及避開,被對方抓個正著,好在沐云里也知道自己力氣大,現在已經努力克制力量,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總是把他弄疼。
“下過雨,早沒了。”郁止沒掙開,沐云里的手跟軟,被握著,只要不用力,就很舒服。
“啊?那不是要重新堆?我堆了好久啊!”沐云里小眉頭一皺,胖臉眉心連褶皺都沒有。
他喪氣了一會兒,很快又飛快抬起頭,興奮道:“那我們去坐秋千!我推你!”
小孩子忘性大,也不記事,一個完不成就去玩別的。
郁止小眉微蹙,“那是給小姑娘玩的。”
事實上,秋千是宋氏喜歡坐的,她覺得小孩子都喜歡,便也在郁止的院子里給他搭了一個,不過郁止不常坐,玩的更多的是比沐云里小半歲的小侄女。
不過沐云里很不喜歡小侄女坐郁止的秋千,每次看到對方坐上去都要用其他事把小姑娘引走。
“誰說的!我就喜歡!你也要喜歡!”沐云里霸道地說,拉著郁止就往院子里沖,“走,蕩秋千啰!”
郁止:“……”
他真的沒興趣。
算了,陪他玩吧。
回了院子,沐云里將郁止按在秋千上,“你來坐,我推你,推得高高的,你要抓緊哦!”
守在遠處的下人見狀都有些擔心,沐家的小公子力氣多大,萬一把秋千推得太高,讓他們家小少爺摔了怎么辦?
正當他們想著要不要上前勸一勸的時候,郁止便率先開口道:“我不喜歡蕩太高,你不要太用力。”
這是答應陪他玩的意思。
沐云里哪里還管高不高,當即愉快地答應下來,“好!”
郁止抓著繩索,被沐云里推離地面,清風自他鬢邊吹過,將細碎的頭發吹迷了眼睛。
他雙眼微瞇,雙唇輕抿,看著像是在笑。
空中的青草花香清新自然,醉人心扉。
沐云里只推郁止還不行,嘴可不能空著,除了吃東西還能說話,小嘴叭叭地說著童言童語。
“今天沐明歡尿褲子了,要換衣服,讓我等她,我才不等呢!”
“你以后不要讓著她,把秋千給她坐。”
“女孩子就是嬌氣,動不動就哭,尿褲子要哭,我不等她也要哭,玩游戲不高興還要哭。”
郁止無語道:“如果我沒記錯,上個月某人還尿床。”
沐云里轉著小眼睛,裝模作樣道:“誰?你說誰?”
“肯定不是我,我三歲起就不尿床了!”
郁止:“……”五天前兩人才過了三歲生辰,那五天內這小子確實沒尿床。
沐云里推著推著,手上的力道逐漸減少,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郁止以為他不想玩了,便也想下來,還沒動作,就聽那人在身后道:“郁止,我也想坐。”
“那我下來。”郁止作勢要跳下來。
“我想跟你一起坐。”沐云里霸道地說,是不容拒絕的語氣。
郁止小臉上露出一個笑容,還帶著嬰兒肥的臉上頓時顯得可愛無比,這是在郁家人面前都很難得的待遇,卻在沐云里面前十分常見。
他松開一只手,讓出一半位置,“上來吧。”
沐云里雙眼一亮,飛快繞到前面,興奮地一屁股在郁止旁邊坐下。
吱——!
咔!
啪嗒兩聲,兩只小豆丁便紛紛摔在地上。
郁止表情略懵,似乎摔得有點疼,不過還好。
沐云里就不一樣了,圓滾滾的小胖子抬頭望了望斷裂的木棍,又感受了一下摔疼的屁股,不等郁止說什么,當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嗚哇——!”
眼淚不停地掉,小手擦都擦不過來,胖臉通紅,圍上來的下人們紛紛哄自己家的小主子,郁止不需要哄,只是在一旁不斷關心,而郁止則一直說不疼、沒事。
小胖子卻怎么也哄不過來,眼淚糊了滿臉,最終他握著小拳頭,悲憤地怒吼:“我!要!減!肥!”
郁止忍笑,所以是承認自己胖了嗎?
*
秋千壞了,兩人一摔,幸好沒傷到,虛驚一場,但因為這件事,宋氏再沒給郁止搭過秋千,怕出事。
且心中再次生出了讓郁止少跟沐云里玩的想法。
但她沒直接跟郁止說,而是去找了自家婆婆,前丞相夫人,現太傅夫人,也是將軍夫人的手帕交呂氏。
“娘,長生身子弱,兒媳瞧著怕是不好讓兩個孩子玩得太近,若是因為沒有玩伴,不如兒媳請娘家侄兒侄女多來府中居住,也可以陪長生。”
呂氏瞧了她一眼,沒對她的建議說什么,只是問道:“你是想管著長生一輩子?”
宋氏一驚,連連否認道:“娘這是什么話,兒媳從未這般想,不過是擔心長生安危。”
“既然不是,那就少插手長生的事,長生雖小,卻也會看人,知道誰可結交,沐家小子雖然不完美,卻也是個好孩子,對長生也好,換了別人還不一定能比他好。”
“長生既然愿意跟他來往,必然是因為他認為沐家小子值得,你若非要插手,不高興的必然是長生。”
宋氏心中惶恐,“有這么重要嗎?”她以為這兩個孩子就是因為從小認識才玩得好,想著等有人取代沐云里的位置,時間一長,對方也能取代沐云里在兒子中的地位。
可聽呂氏的意思,是長生在意沐家小子,若是她非要這么做,等待她的便是與兒子生出隔閡。
她心中一堵,卻也沒再提這話,“兒媳知道了,多謝娘的提醒。”
呂氏擺擺手,讓人送她離開。
她看得出孫兒對沐云里的在意,也知道若是兒媳非要阻止,受傷的必然只有孫子和兒媳的關系。
這次敲打過后,希望兒媳能明白,孫子雖然是她生的,但并非能歸她掌控。
唉,還是孩子太少了,兒媳放在孫子身上的注意力太多。
宋氏不蠢,經過提點后也明白過來,是自己太過緊張,兒子沒事,沐家小子也慢慢懂得掌控力氣,從前都沒阻止,如今阻止怎么也說不過去。
思來想去,便也作罷。
*
郁止并不知道自己差一點被“棒打鴛鴦”,在確定沐云里要減肥后,他便在心里為對方琢磨了減肥計劃。
簡單五個字,少吃多鍛煉。
以后每天吃甜點的日子過去了,每天還要鍛煉身體。
但具體怎么鍛煉還要等當面再跟沐云里說。
“長生看得懂這書?”望著兒子手里的《五禽戲》,郁父不由驚嘆,心說兒子不是剛開始啟蒙,還在識字階段,怎么就能看懂書了?
郁止攤開書,指著書上的圖畫道:“不識字,我看得懂圖啊。”
郁父了然一笑,沒有半分懷疑,“我家長生真是聰明!”
郁止乖巧笑了笑,把親爹哄走了,繼續做自己的事。
他在心里幫沐云里列了一系列減肥計劃,然而在下一次對方上門時,提到這件事后,結果出乎他的意見。
“減肥?減什么肥?誰要減肥?”沐小胖左顧右盼。
郁止:“……”
“……不是你自己上次說的嗎?”
小胖子堅決不承認,“才不是,才沒有,我又不胖,跑的可快了,才不用減肥!”
郁止:“……”
他瞧見沐云里懷里鼓起一塊,眼皮跳了跳,“你懷里揣著什么?”
沐云里低頭,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差點忘了!”
他笑瞇瞇地摸出一包油紙,還沒打開,郁止就聞到一股肉香。
“中午吃的烤雞上的雞腿,還熱乎著,快吃吧,我專門給你留的!”沐云里胖手把雞腿塞進郁止懷里。
郁止看了看雞腿,又看了看沐云里的手,也不知道到底哪個更肥。
等等……
專門留的……
“所以……另外大半只雞都被你吃完了?”郁止平靜地問。
沐云里眼神飄忽不定,隨后又理直氣壯道:“才、才沒有!沐明歡那個丫頭也吃了一只腿!”
合著除了兩只腿,其他都是他吃的。
一頓飯當然不只有燒雞,想想除了雞他還吃了其他不知道多少東西,這食量……
郁止忽然覺得,這小子這輩子別想瘦下來。
想想未來洞房的時候,這人比他有力氣,還比他胖,郁止忽覺壓力頗大。
不行,習武一事必須立馬提上日程。
“郁止,你怎么不說話?雞腿不好吃嗎?”沐云里皺眉。
“別鬧,我在思考人生。”
第254章 郎騎竹馬來4
郁止做了決定,便不會拖延,當即與郁父說了要習武。
當然,他說的并非是習武,而是鍛煉身體。
郁家向來看重他的身體,平日里沒少給他吃各種補品,府醫也時刻準備著,不過好歹知道不能補過頭,便不過是在藥膳上下功夫。
郁止又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又能吃多少,這三年下來,倒也在好轉,吃藥的次數都少了許多。
如今他提出要鍛煉身體,郁父自然不會反對,甚至還請了武藝高強的師傅來教他,對方曾經在御林軍任職,可惜后來腿受了傷,不得不退下來,這次也是看在郁太傅的面子上,才會愿意來教他這么個三歲小孩兒。
在郁父的介紹下,郁止乖乖叫對方師父。
那位姓梁的師父原本以為郁止只是想要鍛煉身體,看他羸弱的身體,想想也覺得對方也做不到武藝高強。
誰知在教導一段時間后,他發現這孩子會舉一反三,什么東西教一遍他就明白,甚至做得更好,這下,他便常常在心中遺憾,這怎么就是病秧子呢?怎么就生在文官家中呢?
要是自己有這么個兒子,他必定把渾身本事都交給他,未來光宗耀祖不在話下。
然而這是別人家的,幾聲嘆息過后也只能作罷,不過卻教得更用心了。
郁止自己知道怎么鍛煉身體怎么習武,可他需要一個理由,在今后表現出來時才不會顯得突兀。
梁師父無疑是個好主意,有人教,今后他也不怕露餡。
他最近鍛煉地認真,雖是循序漸進,但沒有絲毫松懈。
這也導致了沐云里非常不滿,原因很簡單,他跟郁止玩耍的時間都少了!
兩人從前的日常基本是沐云里起床后吃了早飯便跑來找他玩,有時候會帶著一個叫沐明歡的跟屁蟲,幾個孩子玩到中午,經常會留下來在郁府用膳,下午午睡或者繼續玩,一直到晚飯才回家。
可自從郁止啟蒙后,他早上玩耍的時間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郁止要上課。
郁止曾讓沐云里也來上課,然而那小子幾次在課堂上聽睡著,氣得郁太傅直接讓人把他給趕了出去,并且放話等何時不再睡覺再能進來。
沐云里歡快地接受了不用再聽天書的結果,然而想到這就得跟郁止分開幾個時辰,每天都要分開幾個時辰,興奮的表情頓時又垮了下來,看得郁止哭笑不得。
現在還要扣去習武鍛煉的時間,沐云里老大的不高興了,每天來見郁止的時候都會念念叨叨。
“為什么要鍛煉啊,你要鍛煉都不要我了!”沐云里拿著木棍在沙地里畫了張臉,大致看得出有鼻子有眼,可怎么看怎么丑。
他還大言不慚地說這是郁止,郁止心說自己要真這樣恐怕早就把他嚇得睡不著了。
“你跟我玩嘛,我每天都要好多好多時間看不見你。”沐云里跑過來拉著他的手搖晃,語氣哀求。
郁止額角抽了抽,“你松手。”
沐云里抱得更緊了,“我不!除非你答應我!”
郁止面無表情道:“我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三歲的沐云里不懂什么叫兩全其美,刨去那四個字,他聽出了這句話的大致意思,當即高興道:“怎么辦?”
郁止絲毫不心虛慌張,理直氣壯道:“你陪我一起習武鍛煉。”
沐云里表情頓時一僵,眼神亂飛,最后期期艾艾地問:“一定要來嗎?”
郁止沒回答,只是淡淡看著他,眼神卻帶了一絲鋒芒銳利,似乎在說“你說呢”。
沐云里低下頭,歪著腦袋磨蹭道:“那我來只看著你好不好?”
他在家都不想跟親爹練武,怎么在郁家還要練起來了?
才不要呢。
郁止無語地看了他圓滾滾的身材,覺得這人要是放到現代,化個妝就能去動物園跟大熊貓搶飯碗。
他想了想,無奈答應,“行吧。”
沐云里眼睛都亮了,抱著郁止,小胖臉湊上前,在郁止白嫩嫩的臉上親了一口,“嘿嘿!謝謝郁止!”
郁止看了他一眼,故意道:“要喊哥哥。”
沐云里松開他,抖了抖身上的肥肉,挺胸抬頭,理直氣壯道:“我比你高比你壯,打架也比你厲害,我才是哥哥,你喊我哥哥,我就護著你,別人才不敢欺負你。”
“哦,那我要是不喊,你就不護著我了?”郁止斜睨了他一眼。
小胖子十分糾結,他到底要說謊還是說真話呢?
*
把大侄女扔下好幾天,這一日,小丫頭終于一早就讓嬤嬤抱自己來小叔叔院子外等著。
沐云里醒來后,就得知大侄女等自己帶她一起去郁家的消息。
他十分懊惱,認為是自己睡過頭了,才讓那小丫頭有可乘之機。
可是沒辦法,家里人不會讓他丟下沐明歡,一定會讓他帶著對方一起去郁家。
小胖子只能對著大侄女生氣。
“沐明歡,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別?整天跟男孩子一起玩,小心以后長大了沒人娶你。”沐云里只是偶然聽過男女有別,雖然沒人教他什么意思,但他自己卻領會到了,并且學以致用。
由此看來,沐云里并不笨,就是又懶又饞。
沐明歡穿著一身粉色衣裙,頭上梳著兩個包包頭,白嫩可愛的小臉不高興地哼了一聲,“嬤嬤說了,我才兩歲半,要長到七歲才不能跟你們一起玩,小叔叔騙我!歡歡才不會上當!”
沐云里心中暗恨長得太慢。
卻又聽小丫頭搖晃著小腦袋,“還有哦,小叔叔你這么胖,小心長生哥哥不跟你玩了,我又瘦又可愛,長生哥哥看到我才會高興。”
再次被人用長的胖攻擊自己,沐云里要炸了,他狠狠在地上接連跺腳,“才怪!郁止喜歡我,最喜歡我了!看到你才不高興!”
別人都叫郁止長生,他偏要叫大名,這才不一樣,他就是特別的!
叔侄倆吵吵鬧鬧,從將軍府一路吵到郁府,見到郁止后,紛紛跑上前非要拉著他爭辯。
“長生哥哥你快說,是不是最喜歡漂亮的歡歡啦!”小丫頭歪著頭,將頭上漂亮的新頭花露在郁止眼前。
沐云里霸道地喊:“才不是!郁止郁止你快說,最討厭麻煩的小女生了!最喜歡我!”
郁止:“……”
他拒絕參與這兩人的爭寵,既不想欺負小姑娘,也不想說違心的話。
他退后一步,“我要鍛煉身體了,不和你們玩游戲,你們自己玩吧。”
說罷,他便開始活動身體,先進行熱身運動。
梁師父見到多了兩個小孩兒,還以為他們也是要跟郁止一樣鍛煉的,尤其是那個小胖子,簡直太胖了,再不鍛煉也說不過去。
“你們都是跟郁小少爺一起的?”
他長得高大威猛,身材健碩,尤其是臉上還有好幾道陳年傷疤,看著格外嚇人,至少小胖子和小姑娘都被他嚴厲的模樣唬得不輕,一時都忘了反駁,當然,也可能是不敢反駁。
這模樣,梁師父以為就是默認,便吩咐道:“你們跟著郁小少爺一起做,他怎么做你們就怎么做,知道了嗎?”
明明是問句,卻被他說出了打雷般的氣勢,兩只小豆丁當即被嚇得渾身一顫,顫顫巍巍地說:“知道了……”
郁止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動了動唇,到底沒出來解釋。
誤會吧,讓這小子吃點苦頭也好。
“師父,歡姐兒是女孩子,不能跟我們一樣。”
梁師父想了想,便也同意,打發沐明歡去一旁轉圈圈,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姑娘,能求她干什么。
郁止張口解放了沐明歡,卻對沐云里保持作壁上觀,不管不顧的態度。
沐云里委屈又生氣,兩只小胖眼里都蓄滿了淚水,憤憤不平地瞪著郁止。
怎么能幫那個臭丫頭而不幫他呢?明明他們才是最最好的朋友,明明他也需要幫助啊!
這個念頭梗在心間,令他好難過好難過,還很生氣,就是不去看郁止,哼!不道歉是不會理他的!
郁止對他的反應視若無睹,自顧自練習著見到的鍛煉動作。
明明想著不理郁止,然而見對方不理自己,沐云里又不高興了。
他非要走到郁止身邊,一會兒碰一下他,一會兒戳一下他。
對于沐云里的動手動腳,郁止還沒說什么,忍了很久終于忍不住梁師父大步走來,一腳踹上沐云里厚實的屁股!
“哎喲!”小胖子當即趴在地上,四肢著地,像只小烏龜,長胖版。
“你這小子,要鍛煉就鍛煉,騷擾人家做什么?”梁師父怒道。
他見多識廣,總覺得眼前這個小胖子要是再不教育,日后怕是會成為一個沉迷酒色的油膩紈绔,小小年紀就會騷擾長得好看的人,還長得這么胖。
小胖子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捂著屁股往后退,理不直氣也不壯地指責道:“你你你……你竟然踢我!”
仔細聽,他聲音里還有些顫抖。這個男人好可怕,還踢他屁股,更可怕了!
梁師父對這種不聽話的小屁孩兒實在沒辦法,不是自己家的又不能打,“不想鍛煉就站一邊兒去,別影響別人。”
說著,他拍了拍郁止的肩,示意他繼續,不要被打擾。
見過了別人,他對聽話又聰明的郁止更喜歡了。
小胖子意識到自己被嫌棄了,但他不敢說,也不敢生氣,只能悲憤地握緊了自己的小拳頭,單方面認定郁止一定是被這個好兇的家伙給威脅了,否則身體那么差,他都不敢用力碰的郁止怎么會運動?運動那么累。
這么想著,沐云里也不生郁止的氣了,滿心都是對郁止的心疼。
太苦了!
郁止太辛苦了!
不僅要屈服在這個兇男人的淫威下,還要做那么辛苦的動作,他都看到郁止額頭在冒汗了,一定很辛苦很累吧?
嗚嗚……郁止太可憐了!
郁止:“……”
他看著沐云里一副悲憤的小模樣,心中忍笑,卻也沒說什么。
半個時辰的鍛煉過去,梁師父功成身退,而在他走后,沐云里和沐明歡紛紛跑到郁止面前,嘰嘰喳喳地關心道:“郁止,你累不累?沒事吧?”
“長生哥哥,我給你擦汗。”
郁止眼疾手快地止住了沐明歡拿著小手絹伸過來的手。
“謝謝歡姐兒,我有手帕。”
許是經常喝藥,他手帕上都帶了一股淡淡的藥香。
不過對于小孩子來說,這種香味就是苦味。
“用我的,我的手帕香香的!”沐云里從懷里掏了掏,終于掏出一塊藍色的手帕遞過去。
郁止聞著上面明顯屬于糕點的香甜味,沉默了。
最終心中一嘆,接了過來。
沐云里沖著沐明歡得意一笑。
哼,他就說了,自己才是郁止最喜歡的人。
沐明歡撇撇嘴,小叔叔好討厭。
下午,兩個小豆丁都不想回家,家里有什么好玩的,當然是要跟郁止一起。
事實上,郁止并沒有很愛裝成小孩子跟他們玩游戲,在這兩人面前,郁止總是表現得更成熟穩重,有種大孩子的感覺。
可偏偏是這種大孩子的氣質形象,更能吸引小孩子們湊上來。
也幸好附近走的近的也就是他們,否則來幾個小孩兒都得全部圍著郁止轉,他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不夠分的。
“長生哥哥,我想當新娘子,你做新郎官好不好?我帶了紅手絹哦。”沐明歡摸出緋色的小手絹,紅著臉對郁止道。
每個小女孩兒都有個做新娘的夢,而這個夢里,必然有一個帥氣英俊的新郎官,騎著高大駿馬來娶自己。
“小叔叔嘛,就當那匹馬好了,反正那么胖。”沐明歡咬著手指道。
沐云里當即氣炸了,“你才胖,你才要當馬!”
“可是小叔叔,你本來就很胖啊,有兩個長生哥哥那么大,那么大那么大!”沐明歡皺著小眉頭,揮舞著兩只小胳膊比劃,覺得自己小叔叔真不乖,都不承認事實。
沐云里叉腰:“再說一遍,我不是胖!”
郁止視線在他腰上轉了一圈,愣是沒看到半分曲線,有也是往外曲的。
“咳咳……”眼見兩個人又要吵起來,郁止趕忙咳嗽兩聲,打斷二人的對峙爭執。
“郁止你怎么了?”
“長生哥哥別生病!”
郁止用干凈的手帕捂唇,拿開手后的雙唇卻變得蒼白無比。
他搖搖頭道:“我沒事,就是覺得有些頭疼。”
“都是我們太吵,讓長生哥哥難受了,小叔叔,我們不能再吵了。”沐明歡一本正經道。
沐云里沒有意見,“那就下次。”
郁止唇邊染上些許笑意。
若是有人湊進看,便能看見他唇上似乎有些不知名粉末。
下午,沐明歡早上起的早,這會兒睡意襲來,直接被下人抱去廂房睡午覺,沐云里但是精神滿滿,追著郁止說話。
“郁止郁止,你不要跟沐明歡玩過家家,不要當她的新郎官!”他都不問好不好,直接就是要求。
郁止細眉一挑,“為什么?”
沐云里眼珠轉了轉,想了想道:“她都沒有紅衣服,沒有紅衣服就不能做新郎新娘。”
郁止淡淡哦了一聲:“沒關系,我可以讓繡娘做。”
沐云里差點急得跳腳,“你不聽話!”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話?”郁止轉身欲走,“你又不是我媳婦兒。”
沐云里趕忙追上他,想要拉他,卻又怕自己太用力弄疼對方,嘴上卻沒空著。
“那我要怎么樣你才能聽話?”難道要他減肥?
郁止眼眸一轉,“我只聽我未來媳婦兒的話。”
沐云里拍著胸脯:“那我當你媳婦兒。”
郁止忍笑:“不可以,你是男孩子。”
“我、我……”沐云里急了,撓撓頭,胡亂說道,“那我下次做女孩子!”
郁止:“……”
第255章 郎騎竹馬來5
郁止真擔心這傻子哪天穿著一身女裝就往外跑,連哄帶騙才終于讓對方打消這個想法。
當時沐云里的表情還十分遺憾,似乎內心對于女裝這件事躍躍欲試,卻因為被郁止拒絕而不得不打消。
不過想到郁止說過愿意聽他的話,不跟沐明歡玩過家家當新郎新娘,這點遺憾便消失了。
總說要讓沐云里減肥,事實上,郁止并沒有把他的身材放在心上,小孩子長胖很容易瘦下來,不過他偏瘦,每次和沐云里站在一起,兩者對比便顯得差別格外明顯。
沐云里不喜歡動,喜歡吃,只要自己多花時間陪著他跑著動著,減少他吃東西的時間和次數,控制下來也不難。
不過,那都得等到他身體漸好之后,陪沐云里玩鬧也需要資本。
郁府中人都知道郁止在習武鍛煉,卻不知道到底成效如何,每次聽到的都是梁師父的夸贊,可郁止卻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似乎效果不大。
但即便沒什么效果,郁府人也并未阻止,習武又不是什么壞事,或許也是郁止才開始鍛煉才看不出太大成效。
只是郁太傅教導他啟蒙的進度并未落下。
比起武藝,他們還是更希望郁止能在文學上有所成就。
“長生,你想過自己今后會做什么嗎?”郁太傅對孫子寄予厚望,希望他今早有自己的人生規劃。
郁止想了想道:“祖父,一定要想嗎?”
郁太傅笑容和藹,“你想考慮嗎?”
郁止搖搖頭,十分干脆地否認,“不想。”
郁太傅一愣,心中略有些失望,不過并沒有生氣,只是好奇這個聰明的孫子為什么會這么回答。
“可愿意告訴祖父原因?”
“我還小,為什么一定要為未來還沒發生的事做規劃?”郁止表情淡定,神情自若,“我認為它是充滿著變化的,自己也預測不了未來會發生什么,不如等事情發生時再考慮。”
“祖父,我才三歲,還是孩子呢。”他才不想這么早就背上自己不喜歡的包袱,好不容易有機會做小孩兒,為什么要這么早進化成大人。
他可以聰慧,可以早熟,卻不想做小大人,人總是得寸進尺,若是現在郁家人知曉他身子已經好許多,且有著遠超常人的能力和學識,很難不對他抱有更多希望。
雖然知道長輩都對他寄予厚望,比如祖父一樣他走官途,并和他一樣,一路坐上丞相之位,母親希望他身體康健,順利成親生子,父親希望他能抗起整個郁家,祖母和太祖母希望他能綿延子嗣,傳承香火。
但他并沒有想過要接受他們的引導,順著他們給的路走,甚至其中還有些愿望他注定無法完成。
他的任務只是幫郁家避開災禍,好好活下去,至于怎么活,那得他自己說了算。
郁太傅也不知道怎么評價孫子這種天塌下來也等天塌下來再說的想法,雖然知道這樣做也未必不是大智若愚,可他依然希望孫子能夠有自己的打算。
“也對,你還小,這種事得等你懂得更多道理時才能想明白。”郁太傅放下那顆為孫子著急的心,笑了笑道。
卻不知道,他這孫子已經想得不能再明白。
古代沒有現代便利,社會體系不一樣,若想要活得好,權勢必不可少。
郁止在身份起點上已經占了便宜,想要往上爬很簡單,可要是往上爬,指不定哪天就跟原劇情中的郁家一樣,被身份比他們高,權勢比他們大的人給弄死。
他又不可能在和平無戰爭的世界推翻現有政權自己翻身做皇帝。
這種時候,給自己找一個靠山,再擁有震懾別人的權力便必不可少。
一切都在郁止心中粗略閃過,卻已經有了雛形。
時間匆匆流過,很快便到了郁止正式進學的年齡。
宮中的幾位皇子也正到年紀,想要挑選伴讀,皇帝當然不會忽略郁家,便暗示了郁父幾句。
然而當消息傳入郁止耳中時,他卻想要拒絕。
其實不只是他,郁家其他人也是拒絕的意思居多。
陪皇子伴讀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能比皇子學得好,也不能學得太差,皇子犯了錯,受苦的還是伴讀,唯一的好處便是可以從小跟皇子陪養感情,給未來的奪嫡之爭打基礎。
可郁止又沒想走那條路。
郁家人也不想要他去吃苦。
很快,郁家便以郁止體弱,無法擔當皇子伴讀為由,婉拒了這回事。
皇帝雖有些不高興,可看在郁家立下的功勞上,也沒針對他們,不過是態度冷淡了幾分。
郁家人并不在意,他們本就想低調。
不過沐將軍府上卻沒有拒絕的權利,年紀何時的沐云里進入了伴讀備選名單,然而卻被眾皇子妃嬪在面試上被刷下來。
無他,長得太胖,妃嬪們擔心他懶惰會影響皇子,而皇子們純粹是因為這人太胖,很丑看不順眼。
且沐云里的父親也沒重要到他們必須拉攏的地步。就算非要拉攏,不是還有聯姻嗎?沐家可是還有個只比沐云里小半歲的小姐,屆時給個側妃之位也就夠了,也不用看著小胖子礙眼。
沐云里去皇宮走了一圈又回來了,全程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記得宮里的糕點很好吃。
“那個金黃金黃的,好漂亮,咬下去甜滋滋,外面脆脆的,里面還有香香的奶,真的好好吃!”
沐云里正在繪聲繪色地對郁止說他在宮里吃的點心,一個勁兒地說好吃,郁止心中不禁浮現出讓人做給他吃的念頭,然而想到對方這身體,這個念頭便也打消了。
雖然這兩年沐云里在他的引導下瘦了一些,可整體體型還是偏胖,目前的進度便是不再長胖,至于繼續減,那需要更多的運動量才能減下去。
“你進宮一趟,就記得吃的了?”郁止無語道。
“當然不是!”沐云里反駁道,“我還記得皇宮好大,要走好久的路,還有那些人穿衣服好華麗,快閃瞎我眼睛了。”
郁止:“……”
算了,還小呢,哪能需要他看見什么。
“宮里除了東西好吃,其他哪兒哪兒都不舒服,我才不想再進去。”沐云里不高興道。
郁止這回卻是意外挑眉,“你竟然沒想進去吃?”
沐云里用小胖手一拍桌椅瞪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種愿意為了一口吃的就拋棄兄弟,獨自去宮里享福的人嗎?”
郁止眼神示意:難道不是?
沐云里氣結,卻又見郁止下一刻便展顏一笑,上前就要抓住郁止,不依不饒道:“好啊,你就知道逗我!哼!”
郁止下意識往后退,沒辦法,這是他的本能反應。
沐云里癟嘴不高興了,“你怎么又離我遠遠的啊?我都好久沒有碰疼人了,真的,你讓我摸摸抱抱嘛,我保證不弄疼你。”
郁止:“……”總覺得這話聽著怪怪的。
他堅定拒絕道:“不可以,我們都是大孩子了,不能再那么做。”
這兩年他們跟沐明歡玩得少了,主要是沐云里的大嫂,也就是沐明歡的母親不再允許女兒時常跟異性來往,雙方來往少了,而沐云里和郁止相處的時間卻越來越多,并且很少人打擾。
比如此刻,兩人在郁止的院子里聊天說話,下人們卻紛紛退出到院子外守著,不能打擾,這是郁止這幾年下來的調教成果。
“我爹要把我送去鹿鳴書院,說要我在里面好好上學,里面還有其他跟我一樣大的玩伴陪我玩,可我不想去,我就想跟你玩。”沐云里抱怨道。
沐家武將出身,家中族學還沒發展起來,請先生教導卻又無法陪養孩子的人際關系和在這方面的心智和手段,因而沐家打算把沐云里送去京城有名的書院,許多官宦人家的子嗣都在其中,當然,平民百姓也有。
可沐云里不想去,一點也不稀罕什么別的玩伴。
他只想跟郁止玩兒。
郁家書香世家,不說郁止父親和郁父都可以教導他,就算他們沒時間,郁止也能進族學讀書,并不需要去外面的書院。
“可我要在家,不能跟你一起去書院,你要怎么辦?”郁止挑眉問道。
沐云里眼珠轉了轉,“那我也不去,去了也想辦法跑出來!我要留在你家,改姓郁,做你爹的兒子。”
很好,不僅無師自通學會了逃學,還想給自己換個爹和祖宗,這話被沐將軍聽見,這小子屁股得開花。
郁止歪頭:“你要跟我搶爹?”
沐云里不高興道:“什么搶你爹,我是來給你做哥哥的,你不是沒了半個爹,而是多了一個哥哥!”
郁止:“……”
聽著和“我不是來破壞你們,而是來加入你們的”異曲同工的話,郁止忍俊不禁。
他將小腦袋轉過去,嫌棄道:“我才不需要哥哥。”
沐云里考慮一番,才終于割肉一般,忍痛道:“那我給你做弟弟!”
郁止捧著茶杯,雙手端著喝了一口。“我也不缺弟弟。”
在他的幫助下,宋氏已經成功有孕,半年后,郁府上下將再一次迎來小主子。
郁止不會傳宗接代,卻也不好讓郁家血脈斷絕,過繼雖可,卻不是最好的辦法。
他誘哄道:“你再好好想想。”勾唇一笑,原本蒼白的唇色仿佛染了一絲緋紅,格外漂亮。
可惜沐云里正在低頭冥思苦想要怎么才能讓郁止答應自己進郁家的門,做郁家的人,這樣他就能一直跟郁止在一起,而不需要去書院跟郁止分開。
郁止等了好半晌,才笑瞇瞇問:“想好了嗎?”
“有了!”沐云里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在郁止期待的目光下,口齒清晰地說道,“我可以當你兒子!”
兒子跟爹姓,天經地義!
郁止:“……”
*
等郁止打發走了“孝順兒子”,滿心哭笑不得。
不過,他到底是把沐云里要去鹿鳴書院的事放在了心上。
不久后,他便主動找上了郁太傅。
隨著入學時間越來越近,見郁止半點表現也沒有,沐云里表現得也越來越不高興。
最后一天時,他終于忍不住,一臉委屈地指責郁止,“你根本就不拿我當最好的朋友,我都要走了,你連一點不高興都沒有!”
他滿臉悲憤和委屈,覺得自己真命苦,攤上郁止這么個無情無義的渣男!
“你個負心漢!我要曝光你!再也不要跟你玩了!”沐云里嘴里叫嚷著,卻半點離開的意思也沒有。
面對就差沒有坐在地上撒潑打滾的沐云里,郁止心中好笑,面上卻淡定依舊,“你不是要做我兒子嗎?”
沐云里:“……”
他用手搓了搓衣服,“那……那不是還沒做嗎!”
“你到底要不要哭嘛!”
有個笨蛋希望在自己走的時候,在兩人要分開好長時間(在他看來)的時候,好朋友是要哭的。
可郁止卻偏偏不如他的愿。
然而沐云里一副不答應他就不走的模樣,郁止想了想道:“書上說,送別友人時,通常都是折柳相送。”
如今正是春日,院子里的柳樹長得正好,郁止搭上小梯子,爬上去折斷一根柳枝,將它送給沐云里,“給,這就算我的禮物。”
沐云里看著郁止的眼睛都在放光,羨慕又自豪的模樣,讓郁止也領會了他的意思。
郁止好有文化啊!真不愧是我的朋友!
雖然沐小公子是個不學無術的小霸王,但他十分佩服會讀書的人,當然,僅限于郁止。
也只有郁止值得他自豪。
郁止抽了抽嘴角,已經預料到對方以后在書院里耀武揚威稱王稱霸的模樣。
終于送走了討要“糖果”的沐云里,郁止也開始收拾東西,正當他把自己要看的書籍收拾進包袱里的時候,忽然聽見院子里傳來一道重物落地的轟隆聲!
眉心一凝,轉身走出,見到院子里的情形時,頓時愣住,臉上是沒反應過來的莫名和茫然。
半晌,他才出聲問:“……你在干什么?”
不知何時去而復返的沐云里,輕松抱起地上已經斷裂的碗口大的樹干,扛著這棵柳樹就向他走來,臉上張揚著討要夸獎的得意小表情。
“你不是說好朋友分開要送柳枝嗎?你看,你才送我一根,我卻把整棵樹的柳枝都送給你,是不是說我最喜歡你?”
郁止:“……”
郁止:“…………”
半晌,他才慢悠悠沉聲道:“……這是我親手種的柳樹!”
最終,沐云里被隔絕在郁止的院門外,肩上還扛著那棵碗大的柳樹,茫然的小表情表示著他對自己的錯誤一無所知。
“少爺,您這是……?”
下人們看著自家小主子被趕出來,肩上還扛著一棵樹,實在不知道做何表情。
沐云里撓撓頭,傻兮兮地笑著說:“我正扛著給我最好朋友的禮物呢。”
可他不收怎么辦?
想了半天,沐云里最終把這棵樹抗回了自己家。
傻子頭上還插著一根歪歪扭扭的柳枝。
唉,真是甜蜜的負擔。
*
翌日,沐云里一早便被府中丫鬟下人伺候著洗漱穿衣,等迷迷糊糊坐上飯桌用早膳時,才想起來今天要去書院。
思及此,他便開始唉聲嘆氣。
他非常非常不想去書院,然而他的意愿并不在沐將軍和將軍夫人的考慮范圍之內,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被人打包送去了書院。
書院不遠,因而沐云里并不住宿,每日不過早上去,下午歸,看似時間不算很長,可這占用的卻是他和郁止在一起的時間,令他很不高興。
走之前,他戀戀不舍地囑咐下人,“昨天我扛回來的樹不能扔啊,我回來要看的,不見了就找你們算賬!”
下人們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不該應下,后院的事一向又夫人處置。
“娘,娘你一定要留著啊!”被沐將軍抱出府時,沐云里還在揚聲朝著里面大喊。
今日書院開學,來了不少送孩子入學的人家,有下人有主子,十分熱鬧,其中不乏有許多同齡小孩子。
可沐云里卻半點興趣也沒有,這些人都沒有他的郁止好看,也沒有他好,他才不要喜歡。
辦好了手續,沐將軍叮囑了自家小兒子幾句。
“不許無緣無故打人……”
“那就是可以有緣有故打人啰?”
“不許欺負別人……”
“哼,不稀罕!”
“跟同窗好好相處,交更多朋友……”
“都不是郁止,我才不要其他朋友!”
“不許濫用力量……”
“爹你傻啊,我當然會好好用啰。”
啪!
臨走前,沐云里得了自己親爹一個腦瓜崩送作臨別禮物。
比起這個,沐云里忽然覺得柳枝真是好看有有文化啊!
還是郁止最好!
書院的夫子是個長了胡子的中年男子,沐云里趴在桌子上想去夢里見郁止,根本不想聽什么講課,反正也只有助眠的作用。
然而在他要睡著時,忽然感覺腳背一痛!
一個激靈醒過來,沐云里拳頭都準備好了,卻在看到身邊人的時候愣是沒揍下去。
“郁郁郁……郁止?!”
坐在沐云里旁邊,赫然是昨天才分開的郁止。
此刻,他的腳還踩在沐云里腳背上,見人醒了,方才收回。
“聽課,不許睡。”
沐云里沒聽見,他雙眼發亮地看著郁止,終于忍不住上前一個熱烈擁抱。
激動的聲音響徹整個課堂,傳入了在場所有小男孩耳中,當然,也包括正在舉著書教讀的夫子耳中。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果然昨天的柳樹折對了!”
郁止:“……”
第256章 郎騎竹馬來6
最終,沐云里得以因為是入學第一天,夫子想要一個好的開頭而大發慈悲而被放過。
但這個梅花班上的其他學生卻已經提前認識了這位囂張的同窗。
剛入學就敢在學堂里這么肆無忌憚,不少人心中暗暗升起了羨慕和佩服。
許是因為沐云里帶的好頭,入學后,梅花班竟成了同期最囂張高調的班級,班里出現了好幾個令夫子頭疼的刺頭,其中又以沐云里為最。
郁止雖也料到沐云里在書院不會那么老實,或許連學業也沒多少長進,但他沒想到,這小子在書院里還能更造作。
不到一天的時間,書院里的同齡小孩兒都圍在他身邊,儼然一副拿他當榜樣的模樣。
在他展現出自己的天生神力后沒多久,沐云里便不負眾望地成為了書院孩子們的中心。
具體表現在誰從家中帶了好吃的好玩的,第一個孝敬的就是他,而他也毫不慚愧地連吃帶拿,并給出一句罩著你的承諾。
而那些拿走的多余食物,往往都會出現在郁止面前。
于是眾人便知道了,沐云里在學堂稱王稱霸,實際郁止才是真正的老大。
但他們就不明白了,這郁家的小少爺病懨懨的,到底有什么地方厲害,竟然能把那個暴力怪大魔頭收入麾下,一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過人之處吧?
這種情況下,郁止原本想要低調的打算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被宣布流產。
他不由在心中頭疼扶額。
“郁哥,這是我娘用好貴好貴的布做的香囊,我送給你!”一個小孩兒把一只黑色香囊放在郁止桌案上。
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紛紛把自己的東西送上。
“我有可香的肉干!”
“這個這個,清風先生最新話本,雖然我還沒看懂,但是可以先送給郁哥看!回頭再買。”
在相處一段時間后,眾人發現要討好沐云里簡單,但是要被沐云里討厭更簡單,如果不想因為被對方討厭而在平時受到更多“神力安撫”,就得讓對方高興,而想要讓沐云里高興,最好的辦法就是討好郁止。
討好郁止比討好沐云里更有用,可郁止也比沐云里更不好討好。
每次面對這些人的上供,郁止都會禮貌道謝,并且在下次送同價值的禮物還回去,讓人找不到半點漏洞。
禮物收沒收?
收了。
人情欠沒欠?
沒欠。
白費功夫。
有些孩子還小,不懂這是什么緣故,而有些人天生早熟,已經看出郁止是那種不會給人留下任何借口的圓滑之人。
心中佩服郁止的同時,又忍不住暗暗比較并且跟著學。
書院里的學生官宦之家占據了大部分,剩下的除了富商,也都是一些家境殷實的人家,否則家中也沒余錢來送孩子上學。
毫無疑問,郁止在這些人中的地位最高,這取決于他的出身,這也是沒人敢招惹他的原因之一。
至于沐云里,純粹是以自己天生神力的實力才闖出了現在的地位,不過他自己絲毫沒察覺,只是覺得這些同窗都是好人,給他和郁止送吃的喝的玩的,雖然他說了要罩他們,但書院里安全又和諧,根本沒有需要他罩的地方,真是讓人不好意思。
“元哥,這是……”一個男孩兒拿著一疊紙張過來,郁止抬頭看去,就看見沐云里動作利落地從對方手里把東西接過來,并捂住了對方的嘴。
沐云里訕訕對郁止笑道:“哈哈,那個……我跟小石頭有話要說。”
兩人腦袋湊一堆,不知道嘀嘀咕咕了什么,但郁止注意到,小石頭走的時候,手里沒有拿疊紙。
很快,郁止就知道了兩人干了什么買賣。
罕見不做課后作業的沐云里,今天竟然交作業了,夫子檢查過后,竟然還罕見地夸獎了沐云里幾句。
從前還有夫子想要好好管教一下沐云里,然而在雙方有來有往地爭執時,沐云里想要說服對方,他不是沒有聽講,是根本聽不進去,而夫子則便是來了書院便要學習,不可在課堂上睡覺,更不能帶著其他學生惡作劇。
沐云里心中生氣,一個不小心扳碎了桌角。
夫子:“……”
至此之后,夫子就不再過多管他,只要他不影響書院里其他人就行。
這種孩子,還是交給父母教導頭疼更好,他們這些夫子,還是好好保重身體,離這只天生神力的小怪物遠一點的好。
誰也不想受罪不是?
于是,沐云里在書院,便成了孩子們的領頭羊,成了夫子們眼中的最好不要招惹的刺頭。
都是頭,意義卻完全不同。
這堂課結束,夫子離開,郁止才抓住要跟人去外面玩兒的沐云里,神色淡定,目光卻銳利,“作業哪兒來的?誰幫你寫的?”
沐云里身子一僵,頓時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你要是不說,下學就不跟你玩了,自個兒回家去。”郁止威脅道。
“不可以!”沐云里當即拒絕,“我要去你家玩!”
每日離開書院,沐云里都要跟著郁止回郁府,兩人要玩到日落西山,才會派人送沐云里回將軍府。
“那就說。”
沐云里支支吾吾地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果然是別人做了給他的,而他付出的報酬就是下次跟隔壁蘭花班的學生打架得幫忙。
小孩子容易生事端,尤其是沒有跟沐云里一樣,擁有碾壓對方的實力時,沖突必不可少。
這就是有人提前拉援助。
郁止對參與小孩子之間的斗爭沒什么興趣,他只想教訓眼前這個家伙。
“你不是不做作業嗎?”
沐云里眼神亂飛,臉更紅了。
他也不想啊,可上回他爹偶然問起他的學業,卻發現他連夫子布置的學業都不做,對他好一頓打,還好他似乎肉厚,才沒讓郁止看出來。
但那之后,他爹就會經常抽查他是否寫了作業,沐云里也很無奈,他爹這是在逼良為娼啊。
不對,那個詞怎么說來著?沐云里想了想,沒想到,算了。
郁止眼珠轉了轉,“如果你一定要寫作業,自己又不想寫,那我幫你吧。”
沐云里雙眼一亮,迅速抬頭,感動地看著他,“真的嗎?!”
郁止笑了笑,略有些發白的唇微微一勾,“當然,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沐云里感動極了,果然,郁止就是最好的,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淚眼汪汪地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緊緊抓住他的手,“謝謝你郁止!”
他還想張開手臂抱一下,卻聽見郁止咬牙沉聲道:“你再握緊一點,就拿回去自己寫!”
沐云里匆匆松開手,不好意思地撓頭,“下次不會了,真的真的!”
此時的沐云里心中覺得郁止真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很快,他就覺得哪里不對了。
離開書院,兩人像往常一樣回到郁府,
正當沐云里想要跟郁止一起玩棋子的時候,卻見郁止拿出作業,慢吞吞地寫了起來。
真的是慢啊,一個字都要琢磨好久。
沐云里呆住,“郁止,我們一起玩嘛。”
郁止打開他的手,“不可以,我還要幫你完成作業。”
“可是我想玩,不要寫好不好?”沐云里哀求道。
郁止手中的筆一頓,差點在紙上落下一滴墨。
不得不說,這小子雖然胖,聲音卻很好聽,可愛軟萌,跟他本人半點也不像。
郁止不為所動,“可我若是現在不寫,那就得夜里點燈寫,那傷眼睛又會浪費睡覺時間。”
沐云里糾結了。
郁止要是繼續寫,那他們就沒時間玩,要是他不寫,就得晚上熬夜,他可苦惱了。
皺著臉想了好一會兒,才苦著臉問:“那、那要怎么辦啊?你不理我,我不高興,很不高興。”
他連續強調,表情差點讓郁止心軟,好在最后又忍了下來。
“你可以幫我一起寫,我們一人寫一點,就有時間玩了,而且我們一起寫字,那也是一起‘玩’啊。”
沐云里雙眼一亮,隨后撓撓頭,總覺得哪里不對,可又想不到哪里不對。
郁止寫不過來,那自己就幫他嘛,這個沒問題,一起寫字也是一起做一件事,對象還是郁止,他也沒問題。
所以就是沒問題嗎?
被繞暈的沐云里答應下來:“好、好啊。”
本該是沐云里的作業,重新回到了他手里,且這回是以“玩”的名義,想推都推脫不掉。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郁止在鹿鳴書院也待了幾年,迎來了十二歲生辰。
同窗好友皆送了禮物,郁止桌上的禮盒都放不下,有些只能放在桌案下。
這幾年,郁止在書院的人緣越來越好,夫子們更是拿他當成寶,這不僅僅是因為郁家的地位,更因為郁止本人的能力和魅力。
既然是上學,必然會有好學生和壞學生,通常情況下,二者之間的關系多少會有些別扭,可郁止卻有跟所有人關系都不錯的能力。
不過,雖然所有同窗跟他關系都不錯,卻沒有更親近,唯一有此待遇的,還是沐云里。
“江鶴送的玉佩價值千金,許珣送的扇子出自大家之手,眀瑯在珍寶閣訂做的香爐……好多貴重的禮物,咱們的郁大少爺可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朋友數都數不過來。”
冷哼的聲音,酸溜溜的語氣,不是沐云里又是誰。
跟小時候的身材不同,這幾年也不知道沐云里受了什么刺激,竟然開始有意識地減肥。
他本就出身武將家族,府中習武條件豐富,加之他天生神力,當自己想要減肥時,事情便變得很簡單。
幾年下來,雖然他愛吃的習慣還沒變,可身材卻一點點瘦下來,到如今也是一個翩翩少年郎。
只是這翩翩少年郎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尤其不喜歡別人提他幼時的肥胖黑歷史,小胖子這個稱呼更是別人提一次他就揍一次,以至于現在已經沒人敢當著他的面提這件事,至于背后有多少人暗暗罵,那就沒人知道了。
郁止正要張口說什么,一道身影便走了過來,“郁止,生辰快樂,小小心意,不要嫌棄。”
那人將手中的禮盒放在郁止面前,見沐云里在,便笑了笑,告辭轉身。
“又來一個!”沐云里咬著牙道,雙手環抱,生怕自己沒忍住伸手把這些東西丟出去。
書院真討厭,要是不來上學,郁止才不會有這么多人圍上來,還是他一個人的。
“你要是想要……”郁止悠悠開口,沐云里眼皮一抬,雙眼微亮,似乎期待著什么。
可以送給你……
我的就是你的……
它們都沒你送的重要……
說啊,快說啊!
沐云里心里叫囂著。
半晌,才聽見郁止慢悠悠地繼續道:“可以讓他們也送給你。”
沐云里:“……”
他深吸一口氣,嫌棄道:“我才不要!誰稀罕了?!我家又不是沒有,誰要別人送了?這些有什么好的,就你沒見過世面!”
郁止瞟了他一眼,掩住眼中的笑意,淡淡哦了一聲:“那見過世面的沐少爺,準備送我什么?我也好借著生辰開開眼。”
沐云里看著眼前這個理直氣壯向他討要繼續的郁止,咬著牙憋屈道:“你是不是忘了,今天也是我生辰?!”
這人都還沒給他禮物呢,倒是惦記著討要了。
是了,兩人同樣的生辰,沐云里收到的禮物卻比郁止少,雖然還沒拆,但他知道,里面禮物的價值也絕對比不上郁止收到的那些。
可沐云里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郁止,這家伙是不是忘了準備了?!
往年一早便給了,今日他等了大半日,如今快要下學休沐,都沒等到這人的禮物,又見他收禮收得開心,才忍不住發酸提醒。
郁止推開沐云里揪著他衣服的手,“你輕點兒,衣服扯破了,我可就得在外面只穿著中衣。”
沐云里趕忙松開,眼睛卻盯著郁止不放。
后者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慢悠悠道:“禮物有是有的,不過……”
“不過什么?”沐云里追問,心中卻暗道這家伙還不會隨便拿一個別人送給他的充數吧?
“不過不在這里。”郁止收拾好書箱,想要背起來時,書箱卻被沐云里一手提了起來,禮物把書箱堆滿,他拿在手里卻好似拿了一張紙般輕松。
另一只手提上自己的,沐云里快步走出,還不忘催促后面的郁止:“那在哪兒?走快點走快點,我要去看!要是敢騙我你就完蛋了!”
郁止輕笑搖頭,哪怕沐云里喊快點,他步履從容,不疾不徐。
坐馬車回到郁府,向府中長輩稟報請安后,郁止便和沐云里回了他的院中。
幾年過去,院子里的那棵被沐云里折斷的柳樹位置,已經重新種上了一棵桃樹,且已經能結果,不過不能下口。
郁止從室內拿出一個包裝嚴實的禮盒,在遞到沐云里手中前,又縮了回來,“禮尚往來,你要我的,那你的呢?”
沐云里仰頭理直氣壯道:“我當然準備了,誰讓某人收禮太多,我根本沒機會送出去。”
到這時,他都沒忘記刺郁止一句,不吃虧的性子倒是和從前一般無二。
說罷,他從懷中摸出一個扁平的禮盒放桌上,伸手就把郁止手里的那個搶了過來。
他當場便要拆開,郁止卻按住了他的手,“哪有當著人面拆的,回你自己家去。”
沐云里想說什么,卻都礙于想要盡早看到禮物而放棄,冷哼一聲,轉身快步離開。
這幾年他習武,又減了肥,動作利落,速度極快,很快便回了將軍府。
“少爺,您回來了!”下人圍了上來,“您可要沐浴更衣去練武場?”
這些年一直如此,真以為不節食還減肥真那么容易?他流的汗和淚都在背后,可不能讓人看見,尤其是郁止。
然而今日卻例外,見下人圍上來,他趕緊擺擺手,“不用,等會兒再說。”
說罷,他一刻也沒等,直接回屋關門,徒留一群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下人們。
四下無人時,沐云里迅速拿出禮盒,兩三下拆開,入眼竟是一幅畫,哦,并非一副,而是一疊畫。
畫上赫然是他與郁止從小到大的簡略成長過程,從年輕到年老的幻想過程,暗示了對二人永遠是朋友的美好愿望,本該是令人感動的東西,沐云里看下來卻咬牙切齒,渾身顫抖。
無他,只因每幅畫上的沐云里都是個胖子,從小胖子到大胖子,從年輕胖子到老胖子,最后,還有郁止寫的一句話:這是我想象中的未來,感謝沐小公子減肥成功,改變了未來,也拯救了我的眼睛。
“郁!止!”
第257章 郎騎竹馬來7
夏夜悶熱,小廝在屋中擺了冰盆,用扇子在冰盆上扇著冷風。
郁止一身單薄里衣,剛沐浴過的長發還冒著些許水汽,少年的身姿已初具神韻,眉目如畫,清雅雋秀。
“少爺,夫人說了,夜間不可用太多冰。”小廝小心勸道。
不過他也就是這么一提,心中卻知道,自己主子可不是會全然聽夫人話的人。
“一盆罷了,我還受的住。”郁止淡淡應道,果然沒說將冰搬回去。
這些年來,在他的刻意掩飾下,不僅僅是郁家,其他人也一直認為他至今體弱多病,身體不好。
可實際上他如今已然能與正常人一般無二,雖比不上沐云里強健,卻也不比其他人差。
院子里每日補身體的湯藥從未斷過,這也給了所有人一個他的身子一如既往的差的錯覺。
郁止剛拿起沐云里給他的盒子,還沒來得及打開,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道越來越近的喊聲。
“大哥。”
“大哥!”
郁止轉頭,便見一只小豆丁穿著里衣,抱著小枕頭推門而入,身后跟著的下人手忙腳亂跟上,生怕他會被高高的門檻絆住。
“大哥大哥,我想跟你睡!”郁紹小朋友說著就要爬上郁止的床。
郁止怕他摔倒,幫忙把他抱上床。
“不許尿床。”叮囑一句,便是答應一起睡的事。
今日是他生辰,晚間家中親人一同吃了豐盛的晚膳,便算作生辰宴,郁紹睡著了,沒能看到自己大哥,晚上便抱著枕頭跑來,看樣子這是不想睡了。
其他人送的禮物都被郁止收了起來,手中只有沐云里的這一份。
他看了弟弟一眼,吩咐道:“不許偷看,也不可偷聽。”
郁紹很聽話,說不讓看就不看,老老實實躺在大哥身邊,他不看禮物,只看大哥。
郁止拆開禮盒,將抱在里面的東西打開,很快,里面的東西便呈現在眼前。
這是一本書,一本新書,看樣子像是剛印刷出來的,郁止卻看得差點笑出聲,面上也頗為興趣,看著這本書的內容不由挑眉。
郁紹小朋友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自家大哥把書放下,他終于沒忍住出聲,“大哥,你在看什么呀?”
書有什么好看的,家里最不缺的便是書了,父親和祖父書房中有好多好多,看都看不完呢。
在郁紹這人眼里,讀書就是件苦差事,現如今他已經由祖父啟蒙,每日要寫好多大字,手手好累啊。
偏偏祖父還會用嚴格的要求來要求他,據說從前大哥便是如此。
自小將大哥當作目標偶像的小豆丁自然不肯認輸,于是每日學習練字更為辛苦。
郁止笑了笑,將手中的書遞給他,“你看得懂嗎?認識多少字了?”
被大哥嘲笑,郁紹不服氣,想要證明自己有努力學習努力認字,然而張望著小腦袋往郁止手里看去,卻只覺得頭暈眼花。
書上的字認識他,他卻不認識它們,偶然有認識的,放在這內容里,也不知道它們具體意思,小豆丁默默垂著小腦袋不說話,丟人丟人啊。
郁止微笑將書收回,“這是你阿元哥哥給我的生辰禮物,你覺得如何?”
郁紹瞪大小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家大哥,小臉上儼然寫著“他竟然會寫這些?!”幾個大字。
郁止忍俊不禁,伸手彈了下他的額頭,你阿元哥哥雖然也不學無術了些,可識字總是比你多的,怎么送不出?”
言語間,竟是將這幾歲大的小豆丁跟十余歲的沐云里放在一起比。
揉了揉弟弟柔軟乖巧的小腦袋,郁止溫聲鼓勵道:“你可要好生努力,跟著祖父認真學習,可不要連你阿元哥哥都比不過,那可不行。”
被人聽去,恐怕也不知是該為他口中的大孩子阿元哥哥憐憫,還是還為郁家二少爺同情。
偏這小豆丁還沒聽出來,聽見郁止鼓勵,竟認認真真地點頭,“大哥,我會的。”
郁止沒忍住又勾了勾唇,“乖,睡覺。”
屋中有冰盆,不算太難受,沒一會兒,小豆丁沉沉睡去,郁止倒是認真將這書看完,心中微喜。
沐云里自入學后便將課堂睡覺當作日常,又拿夫子講課當成聽天書,所學到的東西自然不多,這本書自然不可能是他寫的。
事實上,一看這書名,郁止便大致猜到了內容。
書名為《扶柳詩集》,扶柳,正是這幾年郁止自己用的別名。
而這本書中,所記載的,皆是他從小到大寫的詩作,也虧得沐云里這個看見字就頭暈的人竟把這些詩都收藏得很好,如今更是整理成集,自費版印。
時機正好,郁止本也想慢慢經營自己的名聲和形象,沐云里的行為無疑是幫了他一把,省了不少麻煩。
不過,既然他都整理了這本詩集,自己又怎好辜負他的心意呢?
郁止彎了彎唇角,藏住眼中的狡黠。
*
翌日,郁止去了書院,便見沐云里早早來到位置上,不過是趴著,也不知昨夜做了什么,平日里要中午才睡的他,今日竟是這會兒便睡了。
郁止走上前,還未落座,便自身后拍了拍沐云里后背。
“誰……”沐云里慢吞吞睜開眼,見到郁止,頓時精神,一個激靈坐起身。
想到昨晚收到的禮物,他頓時板起臉,抬手一拍桌案,上面的筆架和掛在上面的筆都傾倒滾落,再不能用。
“郁止!”他正要找這個家伙算賬,卻被郁止出聲打斷。
“多謝云里,我很喜歡你送的禮物。”郁止笑著說了這句話,將原本想率先興師問罪的沐云里給鎮住,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郁止卻沒放過這次機會,坐下繼續笑瞇瞇道:“你既能將我的詩收藏得這么好,定然也是喜歡的,若是你能將它們全部背下來,我一定會更開心。”
沐云里瞪大眼睛,像足了昨晚的郁紹,一字一頓咬牙道:“你、說、什、么?!”
這家伙在說什么?要他干什么?
背詩?那詩是能背的嗎?!
是要短命的好嗎!
要他背詩?那不可能!永遠也不可能!
自己還沒就昨晚那份禮物找這人算賬,這人竟然先一步得寸進尺地開口,真當他沐云里還是從前那個小胖子,沒脾氣的嗎?!
十二年里,所有被沐云里“誤傷”過的眾人:“…………”
沒脾氣?
你認真的嗎?
“我告訴你,想都別想!”沐云里語氣堅定,不容置疑地道。
要他背詩,不可能!
郁止也不行,生辰也不行,誰還沒有個生辰怎么的?
郁止眼中浮現失望的神情,“真的不想嗎?”
沐云里見他露出這種表情,心中差點就沒守住陣地,“我、我……對,就是不行!”
最后一刻,他堅持住了。
不可以退縮,沐云里,你現在答應了,今后這人還會得寸進尺,說不定哪天就要他多讀書,去考什么科舉,那是他能做的事嗎?!
武舉他都沒想過還去考科舉?還是做夢比較快。
可是……郁止看起來真的很低落誒,難道是因為自己的拒絕讓他丟臉傷心了嗎?
但是不行啊,不能答應,不能科舉,他現在在課堂上睡覺不過是去見周公,若是考試睡覺,說不定就是去見閻王了!
想來想去,還是老一套好用,他挺起胸膛,理直氣壯地問郁止:“是我重要還是這詩重要?你真的要為了這些詩而跟我鬧翻斷交嗎?”
暗示背詩是不可能的,要他背那就要絕交。
當然,絕交是不可能的,他這么做不過是表示不背詩的決心。
郁止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視線,語氣淡淡道:“當然是詩重要。”
“那就對……”沐云里一句話卡在嗓子眼,懵逼臉,不敢置信道,“你說什么?”
郁止漫不經心拿出那本詩集,“這本詩集可是我這些年來的心血,能讓我在京城揚名,大有用處,至于你……”
他語氣悠悠,看了沐云里一眼,后者只覺得那雙眼睛里隱隱透著嫌棄。
“除了吃我的東西,占我的床,老是在我耳邊制造噪音,似乎并無多大用處。”
沐云里握著筆桿,用力一插,筆桿便捅穿了桌案,動靜吸引了屋里其他同窗。
眾人齊齊看過來,又在看見那支捅穿桌案的筆桿時紛紛將腦袋扭了回去,說話的說話,笑鬧的笑鬧,似乎剛才的動靜都是錯覺,從未發生過。
可若是仔細看,便能在他們面上看見僵硬和掩耳盜鈴。
沐云里抿唇盯著郁止,“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郁止表情不變,挑眉笑道:“不過,誰讓是你呢,就是要占我的床,我也是愿意分你一半且絕無怨言的。”
沐云里冷哼一聲,卻是心情好了一點,他就知道這人是在逗他。
他才不會輕易上當呢。
可令人惱怒的是,哪怕知道這人是在逗他,沐云里還是能被對方的話影響到,心情隨著郁止的話而變化。
郁止顯然比他更清楚這一點,令人惱火。
不過……
沐云里雙手抱胸,張揚道:“為什么不是把整張床都給我,難道你家還缺床嗎?”
好小氣!哼,虧他這回給這人出版書還花了不少他這些年積攢的私房錢呢!沒良心的家伙!
郁止對此笑而不語,并不解釋。
“云里,要你背詩不是我為難你,而是你想,未來若是別人對我的詩如數家珍,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我最好的朋友嗎?”郁止誘哄道。
“為什么不好意思?”沐云里理直氣壯道,他本來就是郁止最好的朋友,老天爺都證明的那種,分都分不開,這是事實,為什么不好意思說?
郁止:“……”
好吧,差點忘了他的厚臉皮。
眼神一轉,便繼續道:“可若是別人問你我寫的詩,你若是答不上來,他們恐怕會對你我的感情產生懷疑,你愿意日后被別人認為我們是面和心不和的朋友嗎?”
沐云里沉默了。
他可以不在乎別人看自己的目光,卻不能不在乎別人覺得他跟郁止是虛情假意。
他猶豫了。
而這猶豫,便讓郁止有可乘之機。
他伸手搭上沐云里的肩,斜斜靠在對方身上,低聲哄道:“我也不讓你白背,我向你許諾,只要你能把這本詩集一字不差地背下來,我便答應你一件事,無論是什么事。”
沐云里心動了!
一直以來,沐云里都是在郁止的引導掌控下,無論什么事,都是郁止比他更好,很多時候都是聽郁止的,終于有一次當家做主……啊呸,翻身做主人的希望,沐云里哪能放過。
“這個……沒有時間限制吧?”他討價還價問。
郁止笑瞇瞇應道:“沒有,只要我還活著,你能背下來,就可以提愿望。”
“不管什么你都答應?”沐云里再次確認。
郁止誠懇點頭。
片刻后,沐云里終于扭扭捏捏地答應道:“先說好,這可不是我想背的。”
“對對,都是被我p……逼的,你放心,我絕不會讓別人知道你要背這個。”郁止自然了解他,十分體貼地說道。
沐云里滿意了。
郁止心中勾唇:真好騙啊。
*
半月后,鹿鳴書院與另一家崇文書院聯合舉辦蹴鞠比賽,各家書院中挑選佼佼者參賽。
這次比賽會有眾多大人物參觀,有消息傳,說不定皇帝皇子高官們也會到場。
兩家書院里的人自是興致勃勃,躍躍欲試。
這本與郁止和沐云里無關,他們才十二歲,個頭都不夠高,書院里還有年紀更大的青壯年學子,他們才是蹴鞠的主力。
可誰讓沐云里的天生神力太特殊,書院里便起了要讓他參加的想法。
郁止覺得這樣太出風頭,不太想讓他去,可這是沐云里的事,總要看他自己的想法。
沐云里正是少年,少年意氣便是這樣莫名其妙,喜歡熱鬧喜歡出風頭喜歡獨樹一幟。
而無論是他的年紀還是能力,在蹴鞠隊里都達到了以上要求。
他自然毫不猶豫地應下。
郁止意料之中,雖不放心,卻也并未阻止。
勸說的夫子心滿意足地走后,郁止感到有人在戳他的手臂,轉頭看去,正好對上沐云里戳他手臂的手指。
知道自己的力量,現在喊他喜歡用戳,長記性了。
“誒,你是不是不想我去?”沐云里說話直接。郁止也沒面露異色。
“你還小,會吃虧。”
沐云里翻了個白眼,“你看不起我,就算我跟他們打架,受傷多的,讓人心疼的也都是他們。”
他驕傲的樣子像極了孔雀,正在無疑是地向人開屏。
郁止忍俊不禁,嘴上又道:“他們又不是我的誰,受傷再多我也不心疼。”
“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傷到一星半點,我也會不高興。”
護短的話聽著那樣的不可理喻,卻又是那樣的令人歡喜。
沐云里的嘴角都快要咧到后腦勺了,竟是半點也沒有剛才的生氣,心情變化比天氣還多變。
“咳咳……看在你這么在意我,又身體這么弱,要是看見我受傷,肯定會影響到身體的份兒上,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受傷,你就放心吧!”
他蹴鞠可好了,也就是郁止身體不好,不能跟他一起玩,否則清楚他的實力,就不會認為有人能在蹴鞠中占到他半點便宜。
郁止無奈一笑,眼底劃過一絲無人察覺的寵溺,“好吧,那我等著看沐小少爺的英姿。”
沐云里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蹴鞠那日到來了。
然而當那日到來時,沐云里看著穿著跟他一樣的蹴鞠服,卻明顯比他身材高大,氣勢威武的青年們,自己混在里面簡直像一群大人混進了一個小孩兒,什么英姿,竟是半點都沒了!
他黑了臉。
郁止一身書院統一院服,白色為底,水墨繪之,立于陽光下,日光將他本就白皙的面容照得更白得發光,幾近透明。
風一吹來,瘦弱的身體令他仿佛被風一吹便會飛走,雖飄飄欲仙,卻又顯病弱,真應了弱柳扶風四字。
唯有在看向沐云里時,唇邊浮現一抹笑意,既將仙人引入凡塵,亦是為他帶來了生機與活力。
可他越是笑,越是勾人,場上的沐云里便越是黑臉,踢起球來更是不遺余力,場中別說是對手,便是隊友都覺得吃力,偏偏還有不少大人物以及書院學子圍觀,眾人更不敢掉鏈子,一時間痛苦不堪。
沒一會兒,眾人都開始繞著沐云里玩,既不給他傳球,也不接他的球,否則他們都懷疑自己能不能堅持到下場。
郁止眼睜睜看著沐云里從踢得風生水起到被所有人默契孤立,偏生場上那人絲毫沒察覺,一時無言。
第258章 郎騎竹馬來8
皇帝身著常服,身后跟隨著幾位皇子公主。
日照明媚,并不炎熱,清風徐徐,舒爽無比。
“中間那個矮個子是誰?怎會也混在隊伍中?”皇帝面露好奇,倒是并未不悅。
一旁跟隨的李總管便道:“回陛下,此乃沐將軍家中幼子。”
皇帝想起來了,沉吟片刻道:“就是那個據說天生神力的?”
說罷他仔細看了看,見沐云里在隊伍中被人無視,跑了幾圈都不見人傳球,一時笑出聲,“果真是天生神力,瞧瞧,那些人都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身后太子恭維道:“恭喜父皇,有此人才,乃我朝之幸,父皇之幸!”
其他幾個皇子也不甘示弱,紛紛口稱恭喜。
皇帝卻笑著道:“這人才還是太年輕。”
未來如何也未可知。
不過,皇帝心中倒是對沐云里有了印象,日后若真在朝中見到,對方的路總要好走些。
然而被觀察的當事人根本不知道此事,沐云里不傻,一時被人無視或許沒察覺,可次數多了,又怎么可能半分感覺也沒有。
他本就黑沉的臉色此時更是雪上加霜,心中一氣,當即也不管不顧起來。
別人不給他傳球,他就去搶,別人不接他的球,那他就自己踢,反正他踢出去的球沒人敢攔,守門之人見到他的球,下意識會想避開。
這樣一來,沐云里在場上幾乎是無人可擋,眾人紛紛氣惱又無措。
跟一個比他們小許多的少年計較,倒顯得他們斤斤計較,不容人。
可不跟沐云里計較,對方又實在可惡,還會影響他們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
偏偏是他們先孤立沐云里的,這下,連鹿鳴書院的學子們也不由滿心尷尬后悔。
可這場蹴鞠賽還要繼續下去,眾人又不得不開始討好捧著沐云里,企圖粉飾太平。
沐云里心中冷哼一聲,也沒再霸道地揪著人不放。
不過,他心中對此暗暗生出些許得意,迫切想要抬頭往郁止的方向看,可這一看,臉色頓時又黑了下來。
“郁公子。”青衣少年朝郁止拱手行禮,笑道,“前日偶然得到一本詩集,聽聞是郁兄所作,倍感欽佩,幾日后在下將在鴻運茶樓設宴,邀友以詩作樂,不知郁兄可否賞臉一聚?”
詩會是眾多學子交流會友,揚名作勢的方式之一,郁止年紀尚小,從前并未有人邀請過他,而他也未曾主動參加過,此前無人知曉他的詩名,如今一本詩集面世,眾人才知他還有此等才能,便也不再看他年齡,主動結交。
“既有陸兄相邀,在下自是恭敬不如從命。”
郁止并未拒絕,這本就是他想要的,才華若要揚名,光有真才實學可不夠,還得造勢經營。
眼前這位陸兄,乃崇文書院中的明星學子,也是書院招牌,名氣本就不小,由他舉辦的詩會,含金量自然比其他詩會更高。
只是郁止沒想到的是,陸稟謙對他本人很感興趣,邀請成功后也不急著離去,反而站在原地,繼續跟他談天說地。
二人不僅聊了詩,還有四書五經,天文地理也聊了幾句。
陸稟謙不愧他的才名,雖不足弱冠,卻涉獵極廣,看過不少正經書和雜書,口中亦言之有物,并非夸夸其談。
若說郁止對陸稟謙的態度是證明了對方并非虛假草包,那陸稟謙對他的態度便是肉眼可見地熱情許多。
原本陸稟謙并未把這位比他小了五六歲的少年放在眼中,邀請也不過是他和幾位同窗對這位小小年紀便出詩集的少年感到好奇,想要看看是何種模樣。
真正交談后,陸稟謙卻發現,對方并非是他想象中的書呆子,反而學識廣博,無論他起什么話題,對方都能應對得當,話題也深入淺出,引人入勝。
陸稟謙可以肯定,對方并未拿出全部實力,反而游刃有余。
之前他還想過那本詩集是小小年紀便急于揚名的少年竭盡全力之作,如今想來,分明是天才隨意書就,且稱不上全力以赴。
“我見郁弟詩集中有一首《尋香》,所寫漓湖之景,可是從前親眼所見?”陸稟謙好奇詢問,方才還是郁公子,此時已稱呼起了郁弟,可見二人相談甚歡。
郁止仿佛沒察覺出他的試探一般,笑著隨意道:“南朝文鶴先生曾有一副靜夜畫作,所繪正是漓湖,不巧,畫作三年前便到了我手中,還有《黎安記》中,昌華先生曾借主人公李巧兒之口,寫過漓湖之景。”
言外之意,他雖未親眼所見,卻在其他作品中窺見一二。
無人能夠走遍天下,若想寫天下之景,卻能通過其他方式接觸。
見到幾句話,陸稟謙便知曉郁止聽出來了,他雙頰發紅,躬身朝著郁止行了一禮,“陸某慚愧。”
僅僅幾句話,他便知曉郁止絕非請人代筆之人,之前的試探純屬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偏偏還被對方看出來了,他除了慚愧,再無其他想法。
且僅從這幾句解釋中,陸稟謙便看出郁止并非迂腐讀書之人,他能品鑒畫作,還會聽賞戲曲,文學之道涉獵極廣,自己不如也。
“無妨。”郁止輕飄飄揭過,面上并無生氣之色,卻更令陸稟謙羞愧。
他竟是連一個少年的心胸都不如。
經此一事,陸稟謙對郁止心悅誠服,更是有心結交,不過今日還是倉促了些,他決定會去好好準備詩會,定要讓郁弟賓至如歸。
他興致勃勃地離開,郁止重新有空,轉頭看去,卻見上半場蹴鞠賽結束,場中學子皆去休息,人群也散了不少。
可他視線巡視一圈,卻都未瞧見沐云里,心中微動,人呢?
后肩忽然被人一拍,熟悉的力道,郁止轉身,果不其然,見到了熟悉的人。
“你去哪兒了?”
沐云里額頭還在冒汗,看著郁止面上關心的表情,沒好氣道:“你還知道關心我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光顧著跟那個老白臉談天說地,早把我是誰都給忘了。”
聽著他的陰陽怪氣,郁止不由忍俊不禁,“哪兒學來的胡言?可別在其他人面前說。”
沐云里心中氣不打一出來,“你要是不跟人家纏纏綿綿,我跟誰說去?”
這人見異思遷,還指責起他來了?
“有了我這個摯友還不夠,你是想要知己遍天下嗎?”沐云里酸溜溜地說,“也對,我不學無術,人家能跟你吟詩作對,我說話無趣,人家能跟你談天說地,反正無論如何,我就是比不上別人有才,能跟你有共同話題是不是?”
說著,他腳下猛地一踩,一顆拳頭大的石頭頓時被踩得粉碎。
郁止:“……”
他忍不住扶額,“你說哪兒去了?”跟捉奸似得。
“誰說要跟人吟詩作對談天說地做知己,不要你了?”
沐云里哼哼兩聲,“反正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在球場上大殺四方這人沒看見,只顧著跟人笑來笑去,后半場他根本無心蹴鞠,只想將那個老白臉踢開。
也不看看他們的年齡,好意思來跟郁止做朋友嗎?好厚的臉皮!
郁止見他往外走,喊道:“你不踢了?”
“不踢了。”沐云里干脆回答,“那些家伙合起伙來欺負我,讓他們自個兒踢去吧!”
被他的球打得身上多少有些青紫的眾學子:“……”
雖然是他們開的頭,可一直受傷的都是誰?!都是誰?!
郁止沒看到后面,但前面他也圍觀了,不由覺得好笑,囑咐道:“如果喜歡這個運動,下次記得踢得輕一點兒。”
“憑什么?”沐云里理直氣壯道,“我為什么要讓著他們?你怎么不說他們返老還童一點,讓讓我呢?”
郁止算是瞧清楚,這人現在就是個炮仗,聽不了自己說一句不好聽的話。
他笑道:“好好好,那就提前祝沐小少爺下次繼續大殺四方,以一己之力碾壓全場!”
明知道這人是敷衍哄他,沐云里心情仍是好了一點,卻還是冷冷一哼道:“算你識相。”
郁止心中無奈搖頭,笑笑不語。
*
“不對勁……”
“不對勁……”
沐云里躺在樹上,手中折了一根樹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上面的樹葉,視線飄在空中,一副走神的模樣。
“少爺,不對勁什么呢?”樹下,一個年輕小廝仰頭詢問。
沐云里煩躁道:“我要是知道還愁什么?”
小廝憨憨撓頭,“那要不問問歡小姐?”
沐云里哼了一聲:“問那丫頭做什么?難不成小爺我都不知道的事,她一個小丫頭還能知道不成?”
小廝嘀咕:“可是歡小姐就是聰明啊。”
沐云里不屑一哼,心道聰明個屁,那丫頭就是鬼靈精,告狀精,小時候不帶她玩兒就要跟他娘他嫂子說,害得他出門常常要帶上這么個拖油瓶,不帶她就哭,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眼淚說來就來。
“小叔不跟我說,我怎么知道自己知不知道呢?”遠處傳來一道少女的俏麗聲音,隨著聲音的到來,一身鵝黃色衣裙的少女也逐漸走近。
“小叔,有什么煩惱就說說唄,讓我也開心開心。”自小跟沐云里關系親近,沐明歡跟他說話都十分隨意。
二人雖是叔侄關系,相處之間卻像兄妹。
沐云里從樹上跳下來,雙手環抱,“你當我傻?”
沐明歡歪頭笑道:“小叔當然不傻,不過我也不笨啊,讓我猜猜,肯定跟長生哥哥有關對不對?”
沐云里聽她這聲長生哥哥渾身起雞皮疙瘩,眉毛驟得老高,“不許這么喊。”
沐明歡會聽就怪了,從小大大都聽他這么說,可也沒見他動真格,沐明歡便也我行我素。
“名字就是用來喊的,長生哥哥都沒阻止我,小叔叔你憑什么不許?”
沐云里抿唇,不高興道:“是不是想挨揍?”
沐明歡才不怕他,“你揍啊?你敢揍我就敢告狀,讓祖母收拾你!”
沐云里盯著她半晌,最終咬牙嘿了一聲,卻是拿她沒什么辦法。
他磨了磨牙轉身就想走,沐明歡趕緊跟上他。
“小叔叔,我可聽說長生哥哥最近名氣正盛,我好幾個小姐妹都提到了他,還有他的詩,說不定什么時候,他就成了名揚天下的才子,皆是我向他要簽名,你說能不能賣個高價?”
“他不會給你。”沐云里板著臉道。
沐明歡不信,“你胡說,長生哥哥對我可好了,我要他一定給。”
沐云里勾起唇角,“我讓他不給,他肯定不給。”
沐明歡看著她小叔叔一如既往的霸道模樣,心中一氣,跺跺腳又跟了上去,故意道:“小叔叔得意什么,長生哥哥現在就這么厲害,以后還會更厲害,身邊會有更多知己友人,你可就沒位置了。”
沐云里臉色頓時就難看了,好巧不巧,沐明歡正戳中他心里緊繃著的那根弦。
見狀,沐明歡一愣,隨后無語,小叔叔該不會真這么想吧?
她真的就是胡說的啊!
瞧著這么些年,也不是沒有更優秀的人出現,可長生哥哥身邊唯一的朋友只有她小叔叔,她眼明心亮,可早就看出來了,這兩人雖然許多方面差異很大,可就是愿打愿挨的關系,以后不說,就說成親前,絕對沒人能插進去。
不過,有機會看小叔叔笑話,她才不提醒呢,誰讓他對自己那么兇!
沐云里沒察覺沐明歡的神情變化,湊到她身邊,小聲地說:“你說,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我們一直這么好,關系不變的?”
他所說的不變,自然是指沒人會出現,比彼此更親近。
沐明歡眼珠轉了轉,手中的團扇邊緣輕點鼻尖。
“小叔叔那么聰明,肯定能想到辦法,想必用不著我一個小丫頭出謀劃策吧?”
沐云里:“……”
“你聰明,你最聰明,你全家都聰明。”
沐明歡:“……”
雖然是好話,但聽起來怎么怪怪的?陰陽怪氣,而且……她全家可不就包括了他嗎?
這人真是,說好話都不肯吃虧,果然還是小時候一樣欠揍,根本沒隨著減肥成功一起變化。
暗暗在心中翻了個白眼,面上卻勉為其難道:“那好吧,看在你這么誠心的份兒上,我給你指條明路。”
沐云里雙眼噌得一亮,“你說!”
瞧他那迫不及待的模樣,沐明歡偏要磨蹭一會兒。
“這辦法啊,當然是有的,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做了。”
“有什么我做不到的?”沐云里皺眉,不屑詢問。
“可就是很難啊。”沐明歡歪著腦袋道,“小叔叔你可要知道,你和長生哥哥現在能毫無顧慮地一起玩耍,是因為你們從小到大的情誼,可這人嘛,總是會變的。”
“你胡說什么,他才不會。”沐云里不高興道。
“你要是真覺得不會,那就別問我嘛,好心好意勸解你,你還擠兌我,不高興,我走了。”說罷,沐明歡轉身就要板著臉離開。
沐云里趕忙伸手抓住他,“等等!”
“疼疼疼……”沐明歡忍著疼痛道。
小叔叔這力氣,能不能收著點?
一時間,沐明歡真心佩服郁止,能跟這樣的人做十多年好朋友,也是不容易。
沐云里拍了拍她手臂安撫,從懷里摸出幾塊銀子,塞進沐明歡懷里,“去買藥買糖。”
沐明歡毫不拒絕地收下。
“繼續繼續。”
沐明歡冷哼一聲,成心耍沐云里一番,故弄玄虛地說:“小叔叔,你可知道,我爹從前最喜歡去明月樓喝酒,后面為何不去了?”
“不是因為貴?”?沐云里撓頭皺眉。
他可是知道,自己大哥都交給大嫂管賬,大嫂每日只給大哥幾兩銀子,明月樓喝酒一回至少十幾兩,他當然沒錢去了。
沐明歡:“……”
瞎說什么大實話。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雖然表面上是酒錢太貴,可本質卻是我娘能管著我爹,我娘說話我爹會聽,這叫什么?這就是……”
“妻管嚴?”沐云里接話。
沐明歡:“……枕頭風。”她堅持把話說完。
沐云里不知道怎么就是枕頭風了,更不知道枕頭風跟自己有什么關系,不過聽聽也無妨。
“就是男子會聽女子的話,丈夫會聽妻子的話,我娘說了,這就是女子的手段,只要有枕頭風幫你們吹,你們的感情一定能天長地久。”
說完這段,沐明歡再也不想繼續跟她這個腦子不聰明的小叔叔說話,因為總會被對方懟回來。
沐云里低頭沉思,似乎在思考著沐明歡話的可行性。
沐明歡等了片刻,見他沒后續反應,便想走了,她覺得自己剛才說的那一連串聽著有道理,可實施起來卻十分困難。
畢竟,想要找到兩個關系很好性格很好,還不討厭自己丈夫交友的女子,本就困難了,很難的是她們還要分別跟郁止和沐云里成婚,成為他們友誼的第二座橋梁,簡直就是夢里才能做到的事。
不過沐明歡自己還挺滿意,就要讓她這小叔叔吃點苦頭,撞撞南墻,知道以后做人可不能再那么囂張。
“我想到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竟得沐明歡一個激靈,她莫名抬頭,看著滿臉豁然開朗的沐云里問道:“小叔叔你想到什么了?”
竟然這么快就能找到人選?不對啊,這人哪里認識的女子?
沐云里臉上洋溢著驚喜,再沒有剛才的苦惱之色,盡是明媚,“枕頭風嘛,我知道,你就是說夫妻之間會聽話,夫妻之間關系親近,能影響對方。”
沐明歡想了想,好像沒問題,便點點頭。
沐云里一臉果然,揚頭得意一笑,“你說我要是給他吹枕頭風,他還能跟那些老白臉來往密切嗎?我的地位會不會更穩固?”
沐明歡:“………………”
沐明歡:“??????”
等等……怎么每個字她都認識,連在一起卻聽不懂了呢?
她小叔叔剛才說了什么?說的那些話又是什么意思?
她她她……沒有聽錯吧?!!!
沐云里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是被自己在這么短的時間內便能想到這么完美的辦法而驚到了,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他勾唇一笑,臉上的得意掩飾都掩飾不住,當然,他也并未掩飾。
“今天多謝你了!能想到這么好的辦法,等我成了,珍寶閣的東西隨便你挑一件!”
說罷,沐云里便縱身一躍,從一旁的墻上翻了出去,只留下茫然懵逼的沐明歡和一臉呆滯的小廝。
半晌,才有一陣冷風吹來,灌進衣服里,將雕塑一般的沐明歡驚醒,她渾身一顫,深吸一口氣,小聲對小廝說:“記住……記住!我今天沒來這里!我今天沒見到小叔叔!更沒有跟他說什么鬼話!記住了嗎?”
說罷,也不管小廝什么反應,當即轉身快步離開,遠處的丫鬟婆子不明所以地趕緊跟上。
沐明歡快速逃離這里,打定主意,今后無論小叔叔鬧出什么笑話,她都要堅決認定跟自己無關!
她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
郁府
郁止提筆蘸墨,纖細的毫毛筆在紙上勾勒出漂亮優美的線條,也不知用什么調的顏料,繪制出來的顏色鮮艷不說,還很有質感,不溶于水,遇水不化。
可這樣貴重的顏料,卻被他用來繪制花箋,和扇面,實在有些可惜。
詩會結束后,郁止曾答應給幾位看得入眼的人贈送自己的墨寶。
他并未敷衍,決定全程自己親手制作,正好他也練練手,下次能給沐云里做更好的。
正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郁止!郁止!”
“這么著急做什么?出事了?”郁止放下筆,正想洗手。
沐云里來不及走正門,直接從窗戶翻了進來,差點碰到桌上的筆墨。
郁止正想提醒他一句,卻見這人滿臉喜笑顏開,湊到他身邊,理直氣壯道:“郁止,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說完,他好像好似覺得這話不夠準備,又補了一句:“要成親那種。”
哐當!
桌上的筆洗一翻,混濁的水流淌了滿桌,還未干的紙面迅速被浸濕。
郁止額角抽抽:“……”
第259章 郎騎竹馬來9
剛被搶救過來的筆洗被擺正在桌上,池中略帶混濁的水波瀾未息,微微蕩漾。
郁止不慌不忙地將已經廢了的紙張揉成一團,丟進紙簍,又拿干毛巾將桌面擦拭干凈,才抬頭凝視了沐云里一眼。
沐云里毫無所覺,見他一直在忙自己的事,也沒什么反應,當即不高興地湊上前,輕輕用身子頂了頂郁止,“你到底聽沒聽見啊?”
郁止神色不變,慢條斯理地說:“聽見什么?”
“我剛剛說的話啊。”沐云里面上沒有絲毫異樣,哪怕嘴上說著在一起,要成親,也沒有半分羞澀,仿佛剛才說話的不是自己,也仿佛男子與男子成婚乃天經地義。
“我就問你答不答應?”沐云里一副非要他回答的模樣。
郁止用手帕擦了擦手,看著重新白皙干凈的雙手,才悠悠道:“如果我沒記錯,成婚通常都為男女,何時有過男子與男子?”
沐云里一呆,撓撓頭,好像第一次想到這一點。
沐明歡是跟他說枕頭風好吹,卻沒說過這男子不能與男子成婚,這不就矛盾了嗎?
他冥思苦想良久,才堅決道:“反正就是在一起,至于成婚……那以后再說。”
管他的,沐明歡那丫頭說得對,要是他們在一起,那就成了最親密的人,除了家人,其他任何阿貓阿狗都別想插進他們之間!
沐云里美滋滋想著,沒注意郁止越發幽深的雙眸。
“在一起,你是想與我如夫妻相處?”郁止也不驚異,反而一本正經地跟沐云里討論。
后者點點頭,“對!”
就是這樣。
“那你可要想好了。”郁止輕笑一聲,慢悠悠道,“我們成了夫妻,很多地方都得改變,例如,你的錢財也成了我的,你想吃什么也得磨合配合,夜里入睡,所枕的枕頭,所蓋的被子,所睡的床褥,都會和以前不一樣,你的床也要分我一半。”
他轉眸看了沐云里一眼,發現對方表情有些呆滯,顯然是沒想好就跑過來的,也不知道在他腦子里成親算什么。
“從今往后,你的床可得分我一半。”郁止輕笑道,“這樣,你還想與我做夫妻嗎?”
沐云里沒話了,他好像真的沒想過成親竟然會這么麻煩,聽著也不像那么好啊。
可是,可是夫妻好像是能離得最近的關系,要是他們不在一起,以后這人身邊豈不是會出現其他人?
這么一想,沐云里剛剛的猶疑瞬間打消,一拍桌椅堅定道:“我要!”
嘩啦——!
桌椅應聲而碎。
郁止:“……”
很好,毀了他的畫還不算,現在連他大桌子都毀了。
郁止揉了揉抽搐的額角,“……”
他的桌子……
沐云里則看到了,有些不好意思,當即表示道:“我讓人給你換一個,白玉的怎么樣?”
郁止:“……白玉不是更脆?能敵你幾分力?”恐怕連這木桌子都不如。
沐云里大手一揮,“那就多準備幾個。”
見郁止臉色又異,似在冷笑,他這才收斂了得意的心情,緩了緩道:“……那我下次輕點兒。”
郁止這才收回視線,低頭看著落在地上碎木頭里的工具們,眸色又沉了沉。
沐云里十分有眼力勁兒地蹲下來,“我幫你撿!”
對于自己的要求,郁止沒有立刻拒絕,按沐云里對郁止的了解,明白這就是答應的意思,心中雀躍,便是在干活,也哼歌唱曲,儼然十分歡快。
可他正值發育換聲,聲音的難聽程度堪比鸚鵡,哼著喝時更是傷耳,偏生在場一人哼得開心,一人聽著無異,幸好沒人在場,否則他們定會覺得是自己在這兒格格不入。
“好了!”沐云里把東西收拾起來,丟掉那些不能用的,在紙簍里瞧見了郁止剛剛丟進去的紙團。
他心中一動,好奇展開,卻見不是文字,而是畫作,“你在畫什么?”
“這給我的?”他當然看得出來這是扇面和書箋,心中還暗暗點頭,對,沒錯,就是他這么帥氣的人才能用郁止親手做的扇子,可惜再過些日子天就不熱了,扇子不能時常用。
至于書箋……肯定是郁止希望他能多看書吧?
這么想著,他面上便也帶出來幾分。
郁止哪能不知他心中想著什么,明明可以忽略,卻偏偏否認道:“什么給你?給你你會用嗎?”
“扇子用不了幾日就會破損,至于書箋,那更是浪費。”
沐云里臉色頓時難看起來,自以為惡狠狠地瞪著郁止,“不想給我,那你想給誰?我可告訴你,你跟我在一起了,那就是我的人,別整日跟那些老白臉眉來眼去,給我戴綠帽子。”
他才是少年,雖身體健壯,到底比成年人差了一大截,少年氣十足,這樣的他,叉腰威脅郁止的模樣落在郁止眼中,便覺得十分好笑,像是小孩兒在學大人,幼稚又可愛。
郁止忍笑道:“你都還沒跟我在一起,更沒有成親,現在便管著我,今后若真成了豈還得了?”
言語間,竟是不愿意的態度。
沐云里一愣,當即不干了,“我怎么不能管你了?我大哥可是對我大嫂唯命是從,連私房錢都藏不住,想喝酒都得看我大嫂臉色,我都沒要你把錢給我管,怎么就管著你了?!”
他才不依,郁止這家伙自小便會哄人,白的都能說成黑的,哼,別以為他不知道!
聽說夫妻之間要么東風壓過西風,要么西風壓過東風,他一定要占據先機,不能落于下風,否則他還怎么讓郁止不跟那些老白臉來往?
郁止不跟他爭論,只四兩撥千斤道:“你在無理取鬧,我現在不想跟你爭,反正我不同意。”
說罷,他轉身便要進內室。
“來人,給我抬一桶水,我要沐浴。”郁止剛才躲閃不及,腳上也沾染了有墨的水,和書桌碎裂的灰塵,需要清洗一遍。
兩人自小一同長大,私密空間也對彼此開放,別說進臥室,兩人還在一起泡過澡。
因而沐云里也毫無阻礙地很進了郁止的浴室。
“你給我說清楚,我怎么就無理取鬧了?還有,你真的不答應我?”沐云里不高興道。
明明以前郁止很少拒絕他的,肯定是最近跟別人走得近了,心思都花在了別人身上,再也不寵著他了!
沐云里心中委屈,面上還要倔強地不肯服軟,明明背著他跟別人來往的是郁止,憑什么受委屈的是他?
還沒在一起,無謂的醋就吃上了,郁止好笑搖頭,心想果真是慣得。
這小脾氣,簡直一點不如意便不高興,非要如意了才行。
下人們抬水進來,退出去后,郁止開始解腰帶,見沐云里還站在那里不出去,出聲道:“沐小公子今日是想做一回小廝?如此也好,正巧我還缺一個搓背的人。”
沐云里抬腳對著他的腳要踩下去,被郁止動作利落地躲開。“誰要給你搓背?你想得美!”
郁止挑眉,“那你還不出去?”
“我……”沐云里看了看,隨后理直氣壯道,“我也要沐浴,跟你一起。”
郁止:“……”
“不知道的,還以為沐小少爺今年三歲。”連沐浴都要人陪。
沐云里才不管他怎么說,自顧自要脫衣服,郁止無法,只能對外面的小廝又喊了一桶水。
不過這回木桶是放在屏風外,等人走了,郁止才讓沐云里把木桶抬進來,這對他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
本想讓他分開洗。誰知沐云里非要跟他一起,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洗?不想跟我洗想跟誰洗?”沐云里一副正室抓奸的模樣,演的活靈活現。
郁止差點沒笑出來,最終無奈同意,“隨你。”
沐云里:“哼,這還差不多。”
最終,兩人擠進一個浴桶,好在這浴桶夠大,而他們還小,沒有成年人那么占地方,一個浴桶也洗得下。
沐云里脫了衣服,看了看郁止道:“怎么你比我白那么多?”明明他不黑,結果跟郁止在一起,他就好像是挖過煤,
郁止表情不變,“你要是少曬太陽少翻墻,也能跟我一樣。”
沐云里:“……”
自己真的有經常翻墻嗎?翻墻不是更快嗎?不是能更少曬太陽嗎?他錯哪兒了?
郁止摸過一旁的香胰子,這是一品樓里的出品。
深受許多達官顯貴們喜歡,里面的東西新奇又實用,有高低檔之分,為了顯示自己的地位,許多達官顯貴都不介意花重金購買那些高檔物品。
什么水銀鏡,百味香,款式新穎且從不重樣的首飾頭面,還有人人追捧,卻只能看不賣的頂級書法畫作,這些都讓一品閣在京中地位身價一再升高。
便是小小的香胰子,都能價值不菲。
不過,這些在郁止這兒都花不了幾個錢。
“我要桂花香味的,不要這個。”沐云里還提要求了。
郁止頭疼,“我手邊沒有,將就用著,總不能我都沒洗完專門給你拿。”
沐云里瞪了他一眼,“你就是舍不得,也不知道這銀子省下來是想給誰花。”
郁止:“……”
得,他算看明白了,這人不是真要換,就是找個借口擠兌他呢。
“我給我未來媳婦花。”他也故意道。
“你未來媳婦就是我,是給我花。”沐云里仰頭笑著道,驕傲的小模樣儼然這事已經板上釘釘一般。
“那可不一定。”郁止故意逗他,“不說我們都是男子,不一定能成親,就算真成親了,也還能納妾,他們也要花銀子。”
沐云里狠狠拍著水面,“我不許!”
“什么不許?”郁止故作不解。
“不許你娶別人,也不許你納妾!”沐云里板著臉,“我要做妒夫,不許納妾那種,要是敢不答應,我就……我就……”
“你就如何?”郁止挑眉,心中忍笑。
看著沐云里一本正經說要做妒夫的模樣,實在忍得艱難才沒笑出聲。
“我就打斷你三條腿!”沐云里想著偶爾看大哥大嫂相處時的模樣,又自己加工了一下。
不過有一點比較奇怪,人都是兩條腿,這第三條是哪里來的?
沐云里一臉懵逼地想了想,沒想起來便也作罷了。
應該是他不小心從哪兒聽來的吧?雖然不記得什么意思,但一定很有用,否則他怎么會牢牢記住并且這么說呢?
聽著這句話,水里的身體上某個位置動了動,似乎在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郁止額頭青筋一跳,拿過木桶邊的布巾,蓋在水上遮掩一二,好在沐云里這傻子沒看見。
他不由輕輕松了口氣。
也真是巧,這具年輕的身體在之前都未有過反應,偏偏在今日,在此時有了。
郁止忽然有些后悔答應跟這人一同沐浴。
沐云里見他沒反應,不由出聲詢問,“你怎么不說話?怎么不反駁我?”
“哦。”郁止淡淡應了一聲,隨后又沒反應了。
沐云里等了半晌,卻只有一個“哦”,沒等到后續,隨后才明白,郁止這個“哦”的意思,就是他的反應。
癟嘴不高興道:“你一點都不認真!”
郁止:“……”
很好,吵架還要認真,他若是真認真起來,這小子今天得哭著出去。
“我很認真。”他反駁道。
沐云里哼了一聲,“你哪里認真了?”
郁止面不改色道:“我有很認真地無視你。”
沐云里:“…………”
可惡,這人好過分!
他有些手癢,想要對著郁止來兩下,可從小到大的習慣已經讓他對郁止無法下手,哪怕對方是那么的欠揍。
最終,他也就是捏了捏拳頭,郁止都能聽到骨頭在響。
沐云里湊到郁止身邊,郁止下意識往旁邊移動,“你干什么?”
沐云里挑眉,不解道:“你躲什么?”
郁止眼皮跳了跳,保持淡定,“我沒躲。”
“不對,你就是躲了。”沐云里肯定道。
郁止:“……”
他額頭青筋凸現,“真沒有。”
面前的布巾已經被水完全浸濕,沉下水去,郁止伸手往上撈,沐云里就是趁著這時,快速湊了過來。
郁止下意識想移開,卻又擔心沐云里更生氣,便忍住了。
看了看郁止手里的布巾,沐云里一把搶過來,翻來覆去看了看,又嗅了嗅,嘀咕道:“也沒什么味道啊……”
怎么就被郁止這么看重的?
沐云里心中狐疑,不由自主更湊進了郁止幾分,忽然,腿上似乎碰到了什么東西,有點硬,卻又有人體的觸感和體溫,感覺卻又不像是是腿或者其他部位。
郁止:“………………”
沐云里:“!!!???”
“郁止!水里有東西!”他壓低了聲音說。
郁止硬著頭皮說:“……沒有,你感覺錯了。”
沐云里抓著他的手臂,“真的有!”語氣里滿是緊張,“我們快出去!快點!說不定有什么可怕的東西!”
郁止拉住沐云里,實在不知道怎么跟這傻子說話。
“真沒有!這是熱水,那些東西不會進來。”
無知才讓人更害怕,哪怕沐云里從小傻大膽,可現在有郁止在這兒,他不得不緊張,“不行!你快出去!”
說著,他便要強行把郁止抱出去。這一低頭一彎腰,郁止根本躲都來不及躲,也根本沒地方躲,浴桶就這么大個地兒,他被沐云里給圈住,頭痛欲裂,表情差點沒扭曲。
因為他感覺到,沐云里的手……
他忍無可忍,一把將人推開,“你摸哪里!”
沐云里滿臉震驚地看著郁止,“你、你……”
郁止:“……”
實在無言,他默默起身,伸手將架子上干凈的里衣拉過,動作迅速地穿上,也顧不得水都沒擦干凈,轉身便進了內室。
沐云里在水里呆了呆,好像沒反應過來,半晌,他才終于醒過神一般,顧不得身上的水擦沒擦干凈,見到裹上衣服便跟著郁止進去。
“郁止!郁止你別跑啊!”
已經換上褲子和中衣的郁止心累道:“我沒跑。”
沐云里進來,他臉上表情復雜,眼中的神色包括擔憂、害怕、驚懼、憂慮、茫然……
誰多誰少分不清,一會兒是擔憂居上,一會兒又是茫然更多,他小心翼翼地看著郁止,仿佛連觸碰一下對方都不敢。
額頭冒著細碎的汗珠,他咬著唇,欲言又止,坐立不安。
郁止眼睜睜看著這人無意識地轉了幾圈,臉上的焦急擔憂之色越來越濃重,最終實在忍無可忍,開口詢問:“你到底想說什么?”
沐云里看了看郁止,但又好像不敢看,怕復雜的神情被郁止看見。
猶豫半晌,才聽見沐云里小聲說:“郁止,你是不是病了?”
郁止:“……沒有,別亂想。”
沐云里不信,“你別騙我,我明明都……”
“我們去看大夫吧?”他眼里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雖然可能有些奇怪,但是病了就得看大夫啊,你別諱疾忌醫,要是小病拖成大病,那就不好了!”
“我聽說永安堂的孫大夫醫術很好,我請他來偷偷給你看,你放心,絕對不會讓別人知道。”
郁止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我、沒、病!”
沐云里還是不信,病人都是喜歡這么自欺欺人,他以前自以為別人是這樣,誰知道郁止竟然也是這種人。
他不鄙視,但是很擔心,怕郁止這樣的行為會讓他生病也不去醫治,郁止越說沒病,他越是要請大夫來瞧瞧。
他自然知道郁府中有府醫,可既然不能讓別人知道,府醫便是不能請的。
“你在這里等我,我去請孫大夫來。”說罷,轉身就要穿衣出門。
郁止趕緊抓住他,“不用請。”
他頭痛欲裂,實在不想讓人家大夫白跑這一趟,更不想讓人家笑話,不過是正常的生理發育,卻以為是生病,緊張兮兮地請來大夫。
雖然是沐云里干的,可這名聲注定會落在他身上。
沐云里皺眉,“你怎么這么不聽話?我要不高興了。”
趕在他說出更多話之前,郁止率先道:“我有辦法讓它恢復正常。”
沐云里一愣,睜大眼睛,半信半疑道:“真的?”
郁止無奈點頭,“真的,不信你等等。”
有了這話,沐云里果真不急著去找大夫了,但他也不知道郁止要他等什么。
下人們把水抬出去,也不知道為什么另一桶水沒用,默默抬了出去。
沐云里等啊等,結果就等到郁止自書架上拿出一本書,坐在床邊安靜看了起來。
沐云里:“……”
他緊張地湊到郁止身邊,“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郁止:“……”
沐云里走來走去,“你別這樣啊,不想看大夫就不看嘛,我把癥狀跟大夫說一說,問一問,再抓點藥,人家也不知道你是誰。”
郁止:“……”
“喂,你到底聽沒聽見啊?”沐云里忍不住想抓著郁止的肩搖兩下。
“安——靜——”有這人在,郁止清心咒也念不下去了,揉了揉額頭,想著要不要把這人給打發走,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
沐云里還記著他的“病”,沒結果之前不可能離開。
思來想去,郁止只能無奈拉著沐云里躺上床,“困了,想睡一覺。”
沐云里想起來,“那你睡啊,我不困。”
他不喜歡午睡,有時午睡也是陪郁止,但今天他沒心情睡,還擔心著呢。
郁止磨了磨牙,艱難輕笑一聲,“我就想跟你一起睡。”
聽他說軟話,沐云里心中熨帖,也不想拒絕了,“那好吧,你可要記得,這是你求我的,我是看在你的份兒上才答應的,我才不想睡。”
“嗯,求你。”郁止什么也不想,只想這人安靜一會兒。
兩人躺在床上,郁止是真想睡一會兒,醒來估計也差不多了。
可沐云里也是真不想睡,他想著郁止的身體變化,心中擔憂不減。
怎么會呢?
怎么就病了呢?
他掀起被子和衣服,看了看自己的,戳了戳,沒問題啊。
唉,要是這病很嚴重,那他怎么辦啊?他才想跟郁止成親誒。
懷著擔憂,沐云里轉身抱住了郁止,舍不得松開,秀眉微蹙,明顯還提著心。
身邊有熟悉的味道,郁止睡得很安穩,然而醒來時卻很突然。
“郁止!郁止!”
感覺自己被人搖晃,熟悉的聲音讓他心中毫無防備,郁止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怎么了?”
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沐云里雙眼發紅含淚,滿臉擔憂焦急,茫然無措的模樣出現在眼前,郁止當即精神了些,忙起身握住沐云里的手,拍了拍。
“出什么事了?”
沐云里咬了咬唇,半晌,才聲音難過,有些難以啟齒地道:“你、你那個病……還會傳染的嗎?”
郁止:“……”
第260章 郎騎竹馬來10
“怎么辦?我們不會得了什么不治之癥吧?!”
“它它它還不下去,怎么辦啊?”
“不行了,我我我……我想出恭!”
沐云里滿臉焦急,驚慌失措的模樣,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瞧見,恐怕還會以為發生了怎樣的大事,然而知曉前因后果的郁止只想默默扶額。
這傻子……
“別動。”他按住想要下床的沐云里,對方身上還身著一件里衣,雖刻意遮掩,卻依舊能看見身體異樣的部位。
睡了一覺,郁止已經恢復正常,不過沐云里注意力都在自己身體情況上,并未注意到這一點。
“你做什么?我還得快點請大夫,這可耽誤不得!”沐云里見郁止還要阻止自己,有些焦急地說。
郁止卻依舊握著他的手腕,兩人肌膚相貼,挨得極近。
“你真想知道?”郁止眸色漸深,定定看著沐云里。
沐云里不知道,沐云里也不想知道,此時此刻,他只想去找大夫,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想。
他慌忙要下床穿鞋,卻被郁止猛地拉著重新躺在床上。
“你到底干什么呀?”沐云里擰著眉,他有點生氣了,生病這么嚴重的事,郁止竟然一點也不放在心上,一點也不注意身體!
郁止按住他,“你不是想要治病嗎?我有辦法。”
他忍者無奈和笑意,低頭在懵逼的沐云里耳邊說了句:“只要你悄悄的。”
“……也乖乖的。”
薄被一掀,將兩人的身影遮住,里面時不時傳來些許異樣的聲音,不過很快又會消失,窸窸窣窣的動靜并未惹來外面下人們的注意。
這個初秋的午后,沐云里跟郁止一起探索年輕身體里的奧秘,那是他從前從未涉獵過的范圍。
從前偶然聽見的一知半解的只言片語,在今日終于有了準確的概念,再也不是模模糊糊,朦朦朧朧。
不知過了多久,被褥下終于漸漸停息,一只修長的手將被子往下拉,露出兩顆被薄汗浸濕的腦袋,長發散落在床上,郁止單手簡單梳理了一下,隨后翻身下床。
“取炭火來。”郁止背著手,對門口的下人吩咐道。
“是。”
這個天生火,實在不合時宜,但小廝卻半點疑問或者異樣也沒有,態度恭敬地執行郁止的命令。
關門后,郁止轉身回了室內。
抬眼一看,便見沐云里還埋頭在床上,沒有動彈。
他勾唇輕笑一聲。
沐云里聽見了,全當沒聽見。
炭火被端來,下人出去,郁止將兩張不堪的手帕丟進火中,沒一會兒便燒了個一干二凈。
讓人將它撤走,又開窗散了屋中的熱氣,以及那若有似無的不知名氣味,陽光傾灑在床上,照得沐云里再也沒法繼續裝死。
他假裝若無其事地起身,面上的薄紅卻沒散下去多少。
“什么時辰了?”
“未時一刻。”
“我要回去了,你、你早些休息。”沐云里穿衣的動作看著正常,可暗扣卻錯位還不自知,顯然平靜的不過是表面,內心如何波濤洶涌無人得知,
郁止挑眉一笑:“這么早?怎么不多待一會兒?”
沐云里不搭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搭理。
見他真要走,郁止也不逗了,認真叮囑道:“你還小,雖然身體一直健康,卻也不能胡來,如果想……記得先來問我。”
沐云里心說來問你干什么?讓你幫我……剛才的畫面再次浮現在眼前,臉頓時一紅,忍住心中想要吐槽的沖動,沐云里飛快系好腰帶,“你別管,我心里有數!”
他走了兩步,忽然又想到什么,轉身回過頭,懷疑地質問道:“對了,明明你跟我一樣大,怎么知道的這么多?”
他懷疑這人是不是背著他干過什么壞事了,以前他好像聽說,有些人家中,在十三四歲時,就有了暖床的丫頭,從前他以為暖床就是字面意義的暖床,可現在看來……這個詞或許還有其他意思。
他幾步上前,與郁止面對面,“我可告訴你,你是我的人,不許跟其他人胡來,任何人都不可以!”
郁止理了理有些亂的衣裳,“可我似乎還沒答應你這話。”
沐云里咬唇,“不行,你得答應,現在就答應!”
“為什么?這對我來說有什么好處嗎?”郁止擺出一副利益至上的態度,就差沒明擺著讓沐云里來賄賂他。
沐云里皺眉想了想,“你不喜歡我?不喜歡跟我玩嗎?”
郁止垂了垂眼眸,故作遲疑道:“可是……我聽說成親娶妻后會更好玩,”
“我們也可以!”沐云里堅持道。
郁止唇角微揚,實在沒忍住露出笑容,“這可不一樣……”
話音未落,就被某人按住肩頭,唇上落下一處溫軟,空氣凝固,時間凍結,唯有窗外的枝頭的鳥鳴聲風吹動樹葉的聲音仍在響動。
沐云里對這方面的知識實在稀少,唯一知道的一個,還是從前他聽同窗聊天時聽來的。
如今在郁止身上有樣學樣,卻只知道唇對唇,接著來要如何,能如何,一概不知。
郁止雙睫顫了顫,想著今日教的東西也不差這一樣。
正想要繼續,沐云里卻在雙唇感覺到些許濕潤的觸感時迅速撤退,仿佛觸電一般,轉身飛快逃竄,離開時雖心慌意亂,卻還不忘提醒郁止:“反正……反正你答應我了!反悔是小狗!”
郁止忍俊不禁,轉身要進內室換衣梳頭,視線卻在無意間瞟到剛才忘記燒的紙簍。
郁止:“……”
光顧著教那小子青春期知識,忘了讓他賠這畫了。
*
沐云里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從郁止哪兒回來的,反正當他回過神來時,便發現自己已經回了將軍府,
想到今天發生的事,臉上剛下去的熱度又升了上來,像發燒,卻又和發燒明顯不一樣。
“怎么就這樣了呢……”
沐云里暗暗嘀咕,他覺得自己太蠢了,全程被郁止牽著鼻子走,明明他們同齡,怎么就他懂的那么多?
一定是他偷偷練習了!
對!一定是這樣!
跟誰練習?想到郁止或許跟別人也做過這種事,沐云里就恨不得把那人找出來抄了對方祖宗十八代,再把郁止給閹了。
不過,想歸這么想,沐云里心里還是相信郁止更多,一定是他天賦異稟。
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再也比不過郁止?
回想今日的過程,自己被對方任意擺布,郁止卻一本正經,半點變化也沒有,沐云里便心中羞憤,臉紅不已。
不行不行,人家天賦異稟,他還天道酬勤呢!只要肯下功夫,他一定能夠反超郁止,到時候就是郁止在他手里欲、仙、欲、死!
幻想著那畫面,沐云里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迷之笑容。
夜晚睡覺時,躲在被子里笑出了聲。
*
明德書局的掌柜正打著瞌睡,此時正值傍晚,無論是街上的行人,亦或是書局里的客人都在減少。
想著再過一個時辰就能關門回家吃飯,掌柜想著家中的燉肘子,肚子便有了聲響。
“小魏,隔壁街的燒餅攤關門了嗎?去幫我看看,如果沒關,就幫我買一個燒餅回來。”
“好嘞!”伙計接過掌柜給的銅錢,笑著便跑出了門。
然而還沒走兩步,便被嚇在原地!
“你……你是誰?!你想干什么?!我告訴你,這里可是有官差巡邏的,馬上就來了!”顫抖的聲音吸引了掌柜的注意。
掌柜睜開眼,抬頭看去,頓時一驚,身子迅速坐直!
只見眼前是個用黑衣黑布將自己全身包裹住的年輕人,只露出一雙看著不像壞人的眼睛,還有點矮,正腳步堅定,不偏不倚地朝著掌柜走來。
可眼睛不像壞人又如何?就憑他這身打扮,誰敢說他不是壞人?!
伙計被他嚇得不敢出門買燒餅,飛快進店,躲進掌柜身后,膽戰心驚地看著這個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現的黑衣人!
黑衣人來到掌柜面前,抬手便是一錠銀元寶拍在桌上,“把你們店里最暢銷的書都拿出來!”
掌柜/伙計:“……?”
其他買書的人:“???”
雖然滿心驚疑不定,可到底松了口氣,看樣子,這黑衣不像是來搗亂殺人做壞事的。
可是,既然不是做壞事,那把自己全身包裹起來做什么?
掌柜小心翼翼道:“客官……喜歡看什么類型的書?只要您說,我這兒有就一定給您!”
“就是那種書……”黑衣人湊上前,聲音低低地說。
“哪種?”掌柜沒聽明白。
“就是……那種啊……”黑衣人聲音低沉道。
掌柜有心還想問幾句,結果低頭就看見對方剛才用銀子拍過的桌面,已經裂了好多縫!
掌柜:“………………”
他揚起笑臉,熱情洋溢道:“哦哦,是那種啊!您早說嘛!”
他一拍身后還在發抖的伙計,“小魏,去,把這位先生可能喜歡的書都拿一本過來!”
小魏連滾帶爬跑去拿書。
黑衣人站在柜臺前動也不動。
不過片刻,小魏便抱著一摞大大小小的書來了。
掌柜熱情地對黑衣人介紹。
“客官您瞧,這是店里賣得最好的一本之一,上面的畫是風月先生畫的,這一本可價值千金!”
“還有這本,畫得雖然沒有上面的精美,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這本是故事寫得好……”
“這本的原型是云柳院的知琴姑娘……”
“好了好了,我都要了,這個夠不夠,不夠我還有。”黑衣人懶得聽這掌柜嘮嘮叨叨繼續說,一把將所有書摟在懷里,不耐煩道。
掌柜賠笑連連點頭,“夠了夠了……您慢走!”
等看到那黑衣人消失,掌柜才終于松口氣,抹了把額頭,“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沒想到如今采花賊都這么明目張膽了!”
茶樓三樓,臨街的包廂窗戶大開,一人坐在窗邊,將方才書局發生的一幕盡收眼底,“郁弟,在看什么?”
陸稟謙進來,便瞧見郁止往下看的模樣。
郁止眼睫微垂,抬手關窗,笑了笑道:“沒什么,只是覺得這青天白日,傻子有點忙。”
陸稟謙:“……?”
*
沐云里把所有書擺在桌上,一本本看過去,打算挑能看的。
然而一連拿了幾本都是男女的。
看來看去,他半點感覺也沒有。
翻找一陣后,終于找到了寫龍陽的,沐云里跟著看了一些,然而身體依舊無動于衷。
怎么這些都不行?
難道是他白天鬧過,身體不允許了?
明明白天還好好的,郁止……
想到那人,某些畫面便不由自主地出現在腦海里,一直沉寂的身體頓時有了反應。
沐云里:“…………”
合著他這東西就認人唄?
*
發生在郁止院子里的事很少能傳出去,尤其是郁止院子里的下人都不知道。
這個秋日,兩人迎來了獨屬于他們兩個人的青春期。
郁止還好,沒什么影響,沐云里就不行了。
少年總是對許多新奇的東西產生好奇,自己的身體也不例外。
沐云里沉迷于探索自己的身體變化,有一點變化就會拉著郁止商量討論。
而那日發生的事,有了第一次,便也不可避免地還有第二次,第三次……
沐云里仗著身體好,年紀輕輕有些不知節制,郁止勸了幾回都收效甚微,不得不威脅道:“你若是傷了身體,我便不要你了。”
哪知聽見這話的沐云里非但沒有害怕擔心,反而雙眼一亮,激動地看著郁止:“你的意思是答應跟我成親啰?”
郁止:“……”
“快說,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沐云里好不容易抓住他一回,當然不肯輕易放過,見郁止不說話,便抱著他的胳膊搖晃。
郁止按住自己差點散架的胳膊,無奈道:“是是是……你注意點兒。”
沐云里洋溢出勝利的笑容,“好,都聽你的!”乖巧的模樣看著聽話極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溫柔小可愛。
郁止無奈搖頭笑笑,也不再故意拖著逗他。
兩人相處恢復正常,卻比往常更親密許多,主要體現在每日形影不離,隨時隨地看著對方傻笑,偶爾一個對視,目光便能膩死別人。
不過,其他人對此接受良好,如果有人提出來,其他人還會說,他們本來就親密嘛。
大家都覺得很正常。
唯有偶然看見的沐明歡心跳得厲害。
她那個傻叔叔,該不會真的拉著長生哥哥要成親了吧?
這個念頭一出,沐明歡便忍不住膽戰心驚。
然而她也不敢去問沐云里,說好的那天她沒見過他,那她怎么能主動問呢?
這要是事發,那可怎么辦?她這小身板可承受不了祖父的怒火。
可讓她老憋著也難受,她只想知道沐云里和郁止到底關系有沒有變化,多余的她不敢做,只能在郁止來將軍府時,暗中偷窺二人,試圖從他們的言行舉止中找出些許蛛絲馬跡。
然而這太難了,沐明歡跟了好些天,除了兩人關系升溫,其他什么也看不出來。
啊……所以她當時為什么要嘴賤?!
內心咆哮,面上淡定,沐明歡覺得自己真是太難了。
“最近歡丫頭倒是總愛找她小叔叔玩。”沐云里的大嫂笑著道,“也對,等你日后嫁了人,便再沒有這機會,趁著還有時間,多相處也好。”
沐明歡眼皮一跳,下意識看向郁止和沐云里方向,便發現她那小叔叔嘴里還在吃著糕點,一邊小聲跟郁止說著什么話,似乎是這糕點味道差了一點,而郁止便靜靜聽著,面上沒有絲毫不耐煩。
見她看過來,郁止也回望過去,笑著點了點頭。
沐明歡下意識收回視線,不知怎的,她總覺得長生哥哥的目光有點令人害怕呢。
能跟長生哥哥這么聰明的人相處得這么好,還是這么多年,從另一種意義上講,說明她小叔叔也挺厲害的?
*
早戀加偷偷戀愛的感覺是美好又刺激的,郁止還挺享受這種感覺,要說唯一不好的一點,便是沐云里太放縱。
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想法,整日鉆研房中術,似乎是試圖在這上面打敗他?
郁止哭笑不得,若真想贏,他可以努力讓對方“贏”,可沐云里偏偏也不說,只悄悄進行,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圖冊書籍。
不過有郁止在,沐云里想要實踐的想法就別想實現,頂多也就練練手上功夫。
可就這,郁止都很少讓沐云里得逞。
“郁止,你就老實告訴我,你的身體是不是太虛了?”
沐云里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的頻率,和郁止的做對比,這個想法很早就存在了心里,直到今日才問出來。
郁止:“……”
“我身體很好。”
沐云里那表情一看就知道他不信,“我問過大夫了,他說適當的放松對身體有益無害,像你那樣憋太久才對身體不好。”
“你就跟我說說唄,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郁止的重點是:“你還問大夫?”
沐云里:“……我、我偷偷問的。”
自然又是黑衣人出場,天知道當他夜間敲響醫館時,差點沒把人家大夫嚇得喊救命報官。
畢竟,任誰看見一個晚上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來醫館,想到的都會是什么壞人,自己是不是牽扯進了什么陰謀里。
總之,絕不可能是有的人深夜求醫問藥。
當得知最不可能的那個才是真相,也不知人家大夫心中罵了沐云里多久。
“誒,你就讓我幫你吧,我跟你說,真的很舒服的。”沐云里湊到正在寫字的郁止身邊,再次誘惑郁止。
郁止寫完一個字,停下手上的動作,“你擋著我了。”
沐云里磨了磨牙,哼了一聲,“算了,不要就不要,反正吃虧的又不是我!”
說罷,他便自顧自躺在榻上,一邊吃點心一邊看畫本。
可郁止能感覺到,對方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他當作沒看見,繼續做自己的事。
傍晚,到了晚飯時間,沐云里卻還沒有回去的跡象,郁止不禁問道:“今晚不回?”
“你不想我留下啊?哪有你這樣的!”沐云里先倒打一耙,倒讓郁止不好說送他回去的事。
既然不回,夜里自然是一起睡,左右這事在以前也常發生,無論是郁家還是沐家都不覺得奇怪。
倒是郁止總覺得沐云里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似乎在醞釀什么。
想了想,郁止指著已經讓下人鋪好的軟榻道:“天冷了,我們分開睡。”不管他想干什么,把人分開就是了。
沐云里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什么,最終什么也沒說,抿著唇,散發著冷氣去了榻上。
郁止微松一口氣,吹滅燭火,上床入眠。
他不喜歡點香,長期用香侵染身體并不好,可今夜有沐云里,擔心他睡不著,郁止便點了安神香,希望他睡得好些。
安神香的香味很快飄散了滿屋,嗅著這香入眠,郁止很快睡了過去。
而在他睡著后,原本安安靜靜的榻上終于有了動靜。
沐云里取出塞著鼻孔的手帕,拍了拍胸口后怕道:“還好還好,差點睡著了!”
他今日下午可是專門睡了一覺,便是為了今晚夜里的活動,等了那么久,才不能在最后關頭掉鏈子。
至于郁止會不會生氣……等他醒了再說吧。
他小心翼翼下榻,怕發出聲音,連鞋都沒穿,躡手躡腳來到郁止床邊,前后左右看了看,似乎在觀察哪里更容易悄悄上床,還能不驚動床上的人。
郁止睡眠不深,有什么動靜很容易醒來,可他的雷達對沐云里幾乎免疫,對方和其他人屬于兩個不同的范圍,他對其他人警惕,對沐云里卻免疫,即便是被對方爬上床,他也只是微微蹙眉,翻了個身,并未驚醒。
“郁止……”
“郁止?”
用氣聲輕喊,等待片刻,床上睡著的人仍舊沒什么動靜,沐云里悄悄勾起唇角。
自以為爬床技術高超的沐云里還在心里得意地笑了笑,鉆進郁止被窩時偷喜的模樣像偷吃黃油的老鼠,解人衣帶的動作卻小心翼翼。
明月高高掛在夜空,與星星一同圍觀了今夜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