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松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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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秘境的隨身空間已經夠大手筆了,靈草靈花,靈植靈獸,靈氣充裕,更遑論其他。柏青霄抬起袖子掩唇咳了兩聲,虛了虛眼。
裴庚剛說,還、還有下次。
雖然但是……想要!
柏青霄立馬把自己剛剛想要趕徒弟走的想法淹沒在內心深處。他欣然摸了摸裴庚腦袋,“高興!為師十分高興,寶貝徒弟長大了!
裴庚靦腆地笑了笑。
白得一個大便宜的柏青霄這時想起什么,他轉過身去醫治旁側惶恐不安睜著眼看他們的妖修!安铧c忘了你們!
掌心涌出富有生命力的靈光,落進顫抖不安的軀體內。
柏青霄一連檢查了幾個,給他們松了綁,把他們扶起來,“還好沒傷及要害,你們快些離開吧!
這些妖修頭頂著毛茸茸的耳朵,性情小獸一樣怯懦膽小,連道個謝都是顫音,幾不可聞。柏青霄剛說完話,這些人便互相攙扶著離開了。
只剩下被阿良踹了腦袋那一個更為嚴重,血糊了半張臉,也一直沒醒。那些人倒是想把人帶走,只是都受了傷,沒有余力去抬。
柏青霄抿唇,喂了此人幾顆丹藥,觀察反應。
這妖修吃了藥,呼吸還是那般微弱。柏青霄往四處看去,想干脆先尋個地方把這妖修藏起來。
畢竟他和裴庚總不能帶著素不相識的人走。且不說其他,防人之心不可無。
裴庚見他到處張望,好奇道,“師尊,你在找什么?”
見他一副明明什么都不懂卻很是認真的模樣,柏青霄心情極好,幾乎不受控制又想逗人,他笑瞇了眼,“好人做到底,給他埋了呀。”
裴庚:……
這熟悉的話語,這種語氣,他就知道!
裴庚想起曾經的自己,再看看那昏睡著渾身發顫的妖修,此刻代入感極強。仿佛躺那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
裴庚喉尖動了動,咽下一抹唾液,謹慎道,“師尊,我覺得他還有救,要不您再試試?”
怎么都被騙過幾次了還會信。柏青霄笑了一會,對消極怠工的家伙佯怒道,“醫書看到哪了,過來試試手?”
“弟子還有事。”裴庚飛快搖頭,撿起地上那些妖修脫下的鏈子,轉而把昏迷不醒的阿良捆起來。
他磨磨蹭蹭許久,直等到柏青霄停下才蹭過來。柏青霄見他這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剛才給人解圍的是你。怎么這會兒救人,卻是半點不積極。”
裴庚拍了拍手,坦坦蕩蕩,“師尊,弟子本也沒想救他們的。只是看到您那么在意,而且弟子也想試試自己修煉成果,才代您出了手!
這還和他扯上關系了?柏青霄略顯詫異,他剛要說話。
身側挨著樹半躺著的妖修發出一聲痛呼。
醒了?柏青霄低頭看去。
這人捂著額頭,被血凝住的睫毛顫了顫,睜開一雙無比警惕的眼。他記憶還只到昏迷前——周圍的人類修士都是要抓捕他們的人!——妖修五指成爪向離得最近的人類攻去。
這對柏青霄而本不算什么,阿良都能制住的妖修,攻擊落到柏青霄身上也不過毛毛雨,一拂便去了。
但柏青霄沒料到裴庚反應那么快。
眼前一道身影閃過,咔嚓的骨折聲響耳。那妖修痛呼一聲,抱著自己骨折的右手在地上翻滾。
這人竟敢無緣無故對他師尊動手,裴庚心口陡然燃起一道火氣,越燒越旺,沖昏整個頭腦。他黑著臉提起劍,“白白浪費我師尊法力救你!”
他一把劍狠狠戳進妖修臉側的泥土去,入土三分。那眼神狠厲,看起來不像威脅,倒更像想直接把劍戳進妖修腦袋去。
只不過沒留意一會兒,裴庚怎么反應那么大。
“裴庚,”柏青霄為裴庚過激的反應感到驚疑不定,“你在做什么?”
裴庚回頭,殺意畢現,“師尊!這人白眼狼,弟子替您殺了他吧。”
什么時候裴庚戾氣這么重了?柏青霄心里一驚,那一眼的殺意來的又急又快。柏青霄本能覺得排斥,唯恐他哪日因為這戾氣和沖動傷了他自身性命。
“裴庚!”
裴庚頓了頓,終于在柏青霄第二次喊他時拉回了幾分冷靜。他目露迷惘,“師尊,您不愿意嗎?您生氣了?”
柏青霄當然不至于為了這點事生氣,他擔心的是裴庚的表現不太對勁。
柏青霄擰眉盯著裴庚半晌,確認面前的弟子的確神志清醒。方才緩了語氣,向他招手,徐徐道,“過來。”
“師尊?”裴庚一臉莫名其妙走過去,在柏青霄面前半蹲下來。
只見柏青霄抬起一指朝他點來。
裴庚驚得閉了眼,輕柔的觸碰落在額間,也不知柏青霄做了什么,指腹下一點清涼的法力順著頭腦綿延至周身四肢百骸。
裴庚瞬間靈臺清明,原本有些起伏的情緒漸漸平復,呼吸都清爽了幾分。身上飄飄然一陣輕松。
“好了!卑厍嘞鍪栈厥郑瑳]察覺裴庚異樣。他想了想,覺得保險起見,還是得日后再觀察觀察裴庚的劍道。
柏青霄交待道,“你去旁邊念一念清心咒吧。”
“師尊,剛那是什么?”裴庚摸了摸額頭,余下一星半點奇異的觸感。他喃喃著,“好神奇,是什么法咒嗎?”
柏青霄笑了下,曲指彈了一下他額頭,“下次教你,去吧!
剛醒來的妖修甚至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先被裴庚折了一只手。
這還怎么好好說話。柏青霄有些愁人,他把人拉起,試圖解釋,“我們不是壞人,你仔細瞧瞧,和剛剛捉你的人可一點都不像!
可憐兮兮的妖修捧著手,縮起小腿,上下打量他一番,扭頭就想跑路。
柏青霄話都沒問完,哪能讓他這么快跑。他眼疾手快,一把揪住那妖修胳膊把人面朝下摁倒,笑吟吟一屁股坐在他背上,“誒!兄臺,我話還沒問完呢。天色不晚,咱們先聊會天?”
這師徒兩都不是什么正常人!被壓制在地上的妖修四肢瘋狂掙扎,張嘴露出四只尖牙,喉間發出‘赫赫’的聲音。
“別怕,我們真是好人!卑厍嘞錾形粗肋@是什么品種的妖獸,但光看那腦門上豎起的兩只毛茸茸灰色尖耳。如果不是時候不對,倒真有些手癢癢。
想擼!
嗯,手感很好。
沒經過別人同意就直接上手摸了兩把的柏青霄低咳一聲,心虛地收回手。他一手定身術強勢鎮壓住想要逃跑的妖修。在對方惶恐的眼里抬起手。
沒有攻擊,也沒有打罵。掌中治愈術閃著柔和的光,落在對方毫無知覺的手上,便止了那些微的顫抖和紅腫。
妖修的神色也從最初一味的排斥慢慢冷靜下來。他仍在急促不安地喘息著,胸膛起起伏伏,一只眼還睜不開。
但好歹沒有那么鮮明的排斥了。
柏青霄放下手起身,沒骨頭似的挨在樹邊站著。“看吧,都說了是來救你的。剛剛我讓你那些同族先離開了。喏,你往后瞧瞧,剛剛喊打喊殺那人還在地上呢。”
方從地上爬起的妖修聞看去,阿良果真昏在那。他頭上獸耳激動地豎起,若不是柏青霄攔著,下一秒就想撲過去把人撕成碎片。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和那家伙之間到底怎么回事嗎?”柏青霄見他一副隨時想跑的樣子,好笑道,“說完就放你走,急什么?難道你欠了人家靈石不還才被圍毆了?”
雖說是隨口猜測,但怎能這樣‘顛倒黑白’?
妖修尚且沒有平復情緒,聞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出口就是怒氣沖沖嘶啞的一句,“明明是他們整個宗門都圖謀不軌,到處捉捕妖修做實驗!”
“你說什么?”這消息著實有些匪夷所思,柏青霄略顯驚訝,懷疑自己聽錯了,“做什么實驗?”
只見那妖修緊緊握拳,眼里鮮明的恨意,牙縫里一字一字蹦出話來,“是那該死的換丹實驗。把妖修的妖丹換到人類身上的實驗!”
換丹?柏青霄瞳孔微縮。他幾乎立刻想起凌碧紗。
因為秘境里他就遇到了被一個神秘的黑袍人追殺的凌碧紗和她相好,兩人也是被換了丹。
而且那修為遠在他之上的黑袍人還與沈君越相識。
莫不是黑袍人其實是阿良宗門的師祖之類的?
細細想來,凌碧紗也曾說她自己不知為何被盯上。
她也與阿良相識。
種種前因后果,由不得柏青霄多想。甚至作為醫修,他尋思了一下換丹的可能性,“這有什么用?豈不是害了兩個人?”
修士修行有幾個階段:練氣,筑基,金丹,元嬰,化神,大乘,渡劫。
練氣時期引氣入體,從此與凡人有別。筑基后期把靈力凝聚,突破后成就金丹,再碎丹成嬰。種種過程,唯有金丹期的人類修士才有金丹。
可若是妖修,便打從開始有了一顆核心的妖丹用以凝聚靈力。
試圖剖妖修的妖丹給人類修士用,不可理喻。柏青霄皺眉道,“幕后主使到底是誰?這種事簡直喪心病狂,毫無意義。”
是阿良那金丹期的掌門父親,還是金丹期的長老。不對,那人修為在元嬰之上。難道是什么老祖?
妖修喉嚨里發出赫赫聲,他意味不明扯了扯唇角,“奉勸一句,少管閑事,小心引火燒身。你也快些離開吧。”
他迅疾抬起剛剛才被柏青霄治好不久的右手,五指骨在裴庚驚訝的視線里拉長變尖,毛發旺盛,瞬息化作一只尖利的狼爪,沖阿良心口直去。
“等等!卑厍嘞錾硇伪人,一下子擋在他面前,不容置疑按下他的手腕,“此人我還有用!
妖修緊緊盯著他,柏青霄干脆把話重復了一遍。
許是打不過的原因,妖修顯然很想殺了這個兇手,然而柏青霄既然不肯,他便沒有任何法子,更沒必要與一個元嬰大能結仇。
妖修呲牙,“今日不殺,他早晚也得死在我手上。”
“隨你!卑厍嘞鎏裘,“但今日此人歸我!
一聲狼嚎震徹山林。
面前的人早已不見,站起來近兩米的灰狼看了這師徒兩一眼,矯健的四肢交替,在山林間奔跑,片刻就不見了人影。
柏青霄轉過身,便看到裴庚一臉震驚,像是看到了什么驚世駭俗的畫面。
活生生的人在面前化作獸形,對凡人來說畫面的確過于刺激。
嗯,小徒弟還是那個好糊弄的小土包沒錯。
“怎么,第一眼見妖修變身?”柏青霄笑瞇瞇走過去,伸出二指撓了撓小徒弟下巴,“嘴再張大些,下巴就要掉了!
說的什么瞎話,他有那么好糊弄嗎?裴庚惱羞成怒,推開他的手!皫熥!”
“你要實在好奇!卑厍嘞鏊ks技一樣張開手,白皙有力的掌心里慷慨地抓著一大把丹藥。
他沖裴庚道,“為師這有好多的化形丹呢,要不要來兩顆?為師給你找面鏡子讓你全方位欣賞自己變形的過程!
裴庚搭著他手腕,把他手推開了些,有氣無力,“師尊,別捉弄弟子了!
“嘁,外面一堆人求著要呢。也就你這傻小子不肯吃!卑厍嘞鍪栈厥,指使著裴庚干活,“把這人松綁。”
剛剛才費了不少力氣把人綁起的裴庚滿腦子問號,“那我不是白干活了嗎?”
“誰讓你不聽話。叫你來治人跑去做其他!卑厍嘞龊萑嗔艘话雅岣X袋,直把人整理的帥氣整潔的發型揉成一團雞窩。又隨手撩起那高馬尾在裴庚發冠上纏了兩圈,把人折騰的不成樣子。
方才滿意地摁了他腦袋兩下,使喚道,“別廢話,給人松綁。”
太惡劣了。盡管長高還是被師尊全方位壓制的裴庚抱著毫無美感可的腦袋敢怒不敢。
第32章 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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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良醒來的時候,森林里空蕩蕩只有他一個人。
那戴面具的家伙,連同一伙好不容易抓到的妖修全都不見了人影。
“該死的!敝芰挤鲋鴺涓善鹕,喉間鐵銹味愈發濃厚。他閉了閉眼,壓抑自己暴怒的情緒。
可睜眼看到地上破碎的防護法寶,怒上心頭,一張嘴,嘩啦先吐出一口鮮紅的血來。
“等著,區區狼妖一族,一個都跑不過!敝芰继植亮瞬链剑а狼旋X道。
他磕了兩枚回靈丹,帶傷一瘸一拐扭頭走回宗門去。
周良氣喘吁吁回到宗門。
高掛著‘慈安門’的宗門名諱牌匾下,守在那等他回來的弟子立刻沖進門去,喊道,“周師兄回來了!周師兄回來了!”
一大堆人涌出來,前赴后繼扶著周良進去。又是拿椅子又是送茶水送丹藥。
周良回到自己地盤,才算舒了口氣,滿心舒坦。他喝了口溫水,理了理衣服,問,“父親呢?”
弟子們左看右看,似乎很是猶豫。有個大膽的弟子說,“有位客人來了,掌門在主殿見他!
“好!”周良拍桌而起,氣勢洶洶帶了口告狀的惡氣沖過去。
其他弟子攔都攔不住。
周良推開守在門口的兩個弟子,大步踏進去。
人未到聲先至,“爹!有人打我!該死的那些妖修竟敢反抗!
他走進去,眼見主位上坐著一個陌生人。一席黑袍從上到下遮的嚴實,什么都看不到。旁邊還站了個默不吭聲的姑娘,面容嬌美,風華正好,一席青色紗裙。
而他父親——竟微弓著腰站在下方。
兩人似乎在說話,被周良猝不及防這一打擾,均抬眼看來,面露不虞。
周莊回頭道,“小兒粗鄙慣了,行事莽撞,還請閣下海涵!
這誰啊,為什么我爹要這么和他說話。周良的忌憚也不過短短在腦海里轉了一圈。他剛向前一步,“你是……”何人?
卻沒想到話未出口。那黑袍人刷的一下站起來,抬手轟然一擊,周良整個毫無防備,連掏出防護法寶的機會都沒有就倒飛出去,狠狠撞到柱子上。
內傷未愈又來一擊,周良腦子發蒙趴在地上,撐了一下身子,下一秒趴著直接昏死過去。
眼看大能既然無故對自己獨子出手,周莊急了,“大人!”
然而下一刻他睜大了眼,只見周良雖然倒飛出去,身上散出一陣青光。一個人影從周良身上分了出來,穩穩站在原位。
這人影渾身上下被光籠罩,看不清模樣。
說是人,倒不如說是周良這小子引起了哪個修士的注意,身上無知無覺地被放了一縷神識。
“你是何人,竟敢跟著這小子回來!焙谂廴顺谅暤溃曇艋逎y聽。
“藏頭露尾!做這些剖丹的事情,我倒還想知道你是何人?”柏青霄比他更生氣,本來只是在周良身上放了抹神識想看看他們搞什么鬼。
誰想到剛進了大殿,就看到自己本該在神農谷的師侄,此刻呆呆地站在黑袍人身邊,見了他面色如常,眼珠子動都不動。
雖然他只來了一抹神識,可師侄都不認得他了,還不是有異!
純粹想看戲,事情卻砸到自己身上。
說起來當初柏青霄沒有注意的一點就是,雖然換丹結果是失敗的,但是能那么完整順利地完成換丹過程的怎么可能是尋常修士?
定然是這個黑袍人騙了他師侄給他干活!柏青霄一拂袖,指著黑袍人身旁的姑娘對黑袍人罵道,“你還拐賣無辜少女?”
黑袍人一怔,明顯沒想到對方重點繞的那么快。
但這都不重要了。黑袍人桀桀笑著,右手一晃,掌中出現一把長劍,“知道太多,不管你是誰,今日定然讓你有去無回!
柏青霄話不多說,手中一桿雙頭銀槍舞的風聲不止,直接沖了上去。
遠離慈安門的地方。
裴庚正守著打坐的柏青霄。
他抱臂從左晃到右,又從右邊晃到左邊,師尊還是沒醒來。
就在一個時辰前,柏青霄讓他把周良放了。然后在周良身上放了抹神識,告知裴庚給他護法,他要跟著周良去一探究竟。
裴庚真誠發問,“師尊,護法是什么?弟子要怎么做?”
柏青霄揮袖,一陣風把地面扇干凈,他才慢吞吞坐下,“你什么都不用做,呆著就行!
然后……然后裴庚就被落下了。
裴庚嘆了口氣,第不知道幾遍繞著師尊走,嘀咕著,“怎么還不回來!
左等右等,眼看著師尊盤腿坐著一點動靜也沒有,像座石雕般一動不動。
裴庚膽子漸漸肥了。
他站到柏青霄面前撩起前襟半蹲下來,盯著那清雋面容,不知不覺就移不開眼了。
因為心里揣了那點‘大不敬’的念頭,他連呼吸都放輕,腦海放空一片,一時覺得時間過得很慢,慢的師尊遲遲不歸。一時又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因為機會稍縱即逝。
裴庚抬起手指,往柏青霄臉上輕輕碰去,溫軟的臉頰陷下一個淺坑。裴庚惱道,“讓你平時欺負我!
沒有任何反應。
裴庚忐忑的很,怕極了師尊又故意裝不知道。等他做出什么舉動抓住把柄,再睜眼斥他。裴庚試探地喊了一聲,“師尊?”
當真像塊石雕,連呼吸都幾不可聞。
那他是不是可以……再大膽一點?
食指落下的著力點從手指頭移到指腹,順著臉頰柔和的曲線,戀戀不舍地滑到殷紅的唇角。裴庚心跳漏了一拍。
他抬眼一看,柏青霄眉眼如畫,此刻安安靜靜地,看起來比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還柔弱,能讓人為所欲為。
為所欲為……
裴庚連呼吸都濃重了幾分。
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
對了,他什么都不知道!裴庚心頭狂跳,興奮不止。他移開手,帶著一股期待把臉湊過去,對著那殷紅的唇瓣就想一親芳澤——
柏青霄眼皮動了動,忽然睜開了眼,漆黑的眼眸沉如深淵。
而裴庚的腦袋才剛移上去,兩人相距不過一指的距離,默默對視著,風好像都停止了。
裴庚心如擂鼓——被嚇的——整個人差點沒當場炸開。
心里頭瘋狂后悔:他剛剛一定是腦子銹了吧!什么手無縛雞之力什么柔弱,這家伙一手就能把我腦袋扔出去當球玩啊!
不過反正都要死了,要是我現在懟上去來個強吻,師尊會害羞嗎?
不,他不會害羞,他只會讓我死無全尸。
裴庚天人交戰三秒,覺得留的小命在不怕沒柴燒。腦子在瘋狂叫囂著逃跑,身體卻佯裝淡定原路退回去,“師尊,您回來啦?剛剛有只小蟲飛您臉上了,我在給您弄開!
就這短短一句話,他差點咬到舌頭。藏到身后的手指緊緊掐著掌心肉,唯恐自己露出一點異樣。
趕只小蟲都不利索。柏青霄嫌棄地把他推開,捂著悶痛的胸口一側頭,往空地吐出一口血來。
傻徒弟驚慌地捉著他衣袖,問題一長串,“師尊!師尊你怎么了?誰傷的你?”
柏青霄氣息不穩,微微合著眼調整內息。睜眼看到傻徒弟急匆匆抬袖給他擦血,力道有點大,磨得皮膚生疼。
“行了行了!卑厍嘞鲋浦顾鋸埖膭幼鳎约耗贸雠磷与S意擦了兩下,低頭看。
其實他剛才有注意位置,下巴也沒有粘的很多,只是那怪異的粘膩感總是覆在唇上。他自己又擦了兩下。
“不礙事。”柏青霄面色蒼白,唇色反倒鮮紅,色彩的反差格外吸睛。他淡淡道,“遇到個大乘期修士,和他打了一架而已。”
“大乘期——”裴庚嚇得聲音都變了,“你還和他打架?!”
初時在練氣期,裴庚就遇過筑基期的修士,可把他欺負的慘。
由此他深刻意識到修真界實力為尊,等級相差一級都能隨時要了命。
何況他記得柏青霄是元嬰修士,元嬰后還有化神,才是大乘,最終是修真界最強大的渡劫修士。
這實力相差有如天塹,柏青霄還是個柔弱、呸,不善武力的醫修,怎么敢去找死。
柏青霄見傻徒弟面上一副見鬼的模樣,還開始掀他外套左看右看,唯恐哪里受重傷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他眉眼彎彎,“大驚小怪什么。你師尊哪有那么蠢?我就和他過了一招障眼法,然后立刻就跑了!
雖然只是過了一招,但是‘慈安門’整個大殿都夷為平地。
就像柏青霄曾給裴庚的黑玉儲物鐲,在要命的時候能幫助裴庚接下三道元嬰期以下的攻擊。
柏青霄師尊也曾給他留下過差不多的招數——關鍵時刻能有次數限制地抵渡劫期以下攻擊。
他修為遠比那黑袍人弱,雖然他攜帶的法寶能隱匿修為。但從周良踏入大殿開始就注定會被發現。
也還好他反應的快,化被動為主動,一開始就打定逃跑的主意。而那黑袍人看不出他修為,見他那般表現,便也沒有防著他逃跑的準備。
只是可憐他那小師侄,要待在那黑袍人身邊一陣子。等他想到法子再把人救出去了。
幾聲呼喚打斷了柏青霄的思緒。
“師尊?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里?”裴庚一張大臉湊過來,眼底盛滿擔憂。
柏青霄抬起兩指,靈活地交替動著,笑瞇瞇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怎么忽然有‘消息’?裴庚一愣,配合道,“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你的滅族仇人找著了。”柏青霄放下手指,“雖然一席黑袍,但我記得他聲音。說起來在秘境遇到凌碧紗時,我似乎就誤打誤撞見著他一次。”
裴庚意外的冷靜,他沉默幾息,“那……壞消息呢?”
“壞消息就是,你的仇人有大乘期修為。為師打不過,得靠你自己努力咯!卑厍嘞雠牧伺乃绨,“加油。今日起先努力到金丹期吧!爭取用壽命熬死他,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裴庚:……
第33章 毒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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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還能說笑,看來真的是沒什么大礙。裴庚哭笑不得,拉著他袖子,“師尊。你、你真的是……”
沒事就好,可嚇死人了。
血氣翻滾,丹田不穩。柏青霄睜開眼,摸摸他腦袋,笑道,“寶貝徒弟,帶了你那么久,好像都沒有考過你。”
“今天為師給你出個考題,來考考你的應急能力!
師尊這是又有什么鬼點子了。但是被叫‘寶貝徒弟’,裴庚雖然疑惑,心里卻舒坦的很。他滿懷信心問,“考題是什么?”
卻見柏青霄身子前傾,兩眼一合,直挺挺倒在他懷里,不省人事。
“師尊!”
柏青霄再醒來的時候,捂著脹痛的額頭從床上坐起。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安置在一間干凈的客服里。
神識蔓延出去,窗邊便是人流如織。隔著一道門,走廊里小二來來回回奔跑的腳步聲,開門關門的聲音,客人的交談聲。
樓下大堂吃酒喝茶的更是嘈雜。
柏青霄收回探查的神識,揉了揉鼻根,喊了聲,“裴庚?”
“裴庚?”他睜眼,拉開被子下床。
房內靜靜地,只有他一個人。
這小子把他扔到客棧里,人跑哪去了?
外衣被整整齊齊疊放在邊上。柏青霄隨意捏起外衣披在肩上,路過床邊梳妝臺那銅鏡時,隨意一瞥。
鏡中人懶懶散散,一身青衣披黑發,皮膚在銅鏡里依舊白的晃眼。他往銅鏡走去,腳步聲在木質地板上輕而慢。
柏青霄揭下貼在銅鏡上十分顯眼的一張紙,紙上龍飛鳳舞勾畫著幾個字:師尊,我去給你找大夫你別亂跑!
亂跑?明明亂跑的是裴庚才對。
嘁,難道他還醫不好自己?柏青霄慢條斯理地把紙張揉成一團,隨手扔開。紙團在半空中漂浮,在濃厚的靈力中一點一點自燃起來,渣都不剩。
柏青霄理了理衣襟,從身后一把抓住發梢拉到前面來,三兩下扯下末端被睡得歪歪扭扭的綁結。
深海鮫紗做的發帶落在手中輕軟微涼,亦是水屬性的天階法寶。
水能養木,這是玉煙仙尊曾經贈他的成人禮,說起來比他自己的本命法寶還高一個階,可惜沒有過用武之地。
柏青霄打理好自己,房內茶盞冰涼。他左手按在茶盞上,右手從懷里拿出通靈玉牌捂在額上,微微閉眼。神識探入玉牌,尋找到特定的人發出訊息。
不知不覺間,左掌心下的茶壺嘴冒出白氣,茶壺內被法力熱過的茶水咕嚕嚕地冒著小泡。
柏青霄把通靈玉牌放在桌面上,翻過干凈的白瓷杯,慢悠悠給自己倒了杯熱茶。
茶杯抬起,尚未入口。桌面上的通靈玉牌微微顫動著,發出柔和的光。
柏青霄放下茶盞,有些詫異拿起玉牌,“大師姐居然回的那么快!
“自然比不得你人忙事多。”一道女聲冷冷道。
只見柏青霄手中的玉牌發出一道柔和的光線,直直投影到半空中,浮現出一位女子的上半身影像。
女子玉面青衣,一支簡樸木釵挑高了腦后的發髻,唇色不點而朱,眉梢眼底,處處透著股不近人情。
青羽的神識已經強大到傳輸訊息不僅僅是文字、聲音的層面了。
“大師姐……午好。”柏青霄心虛地干咳一聲,“許久不見,您還是這么好看。”
青羽瞪了他一眼,柳眉倒豎。
看得柏青霄臉皮發熱。
說起來神農谷里與他同輩的年齡修為可都比他大多了。他在一堆老草里簡直就是棵青蔥嫩芽。
雖然這個比喻有點不太對,總還是那么個理。
可要讓面前這位知道他怎么想的,指不定怎么‘管教’他。柏青霄摸摸鼻子,無辜地笑了笑,唇紅齒白,一副討巧模樣。
這家伙……慣會嬉皮笑臉。青羽看見他臉就頭疼。若真有表現的那么乖,也不會要死要活地跑出神農谷那么多年,像匹脫韁的野馬,一不留神跑沒了影。
青羽皺了皺眉,單刀直入,“說吧,尋我何事?靈石不夠用,還是被人欺負了?”
柏青霄為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喊冤,“大師姐,我有那么不濟嗎?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想?”
“呵!鼻嘤饝械煤退蹲炱ぷ。
一個字表明了所有。
柏青霄搖搖頭,他正色道,“大師姐,江緋月怎么離開神農谷了?”
江緋月的事情,問她師尊——神農谷大師姐青羽最合適不過了。
青羽不以為意,“是我讓她去蒼穹劍派送貨,有何問題?”
怎么還和修真界第一劍修門派扯上關系了?
“可她現今不在蒼穹劍派。”柏青霄手指點著桌面,想了想,干脆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和盤托出。
“那人來歷不明不說,還做這么富有爭議的危險事情。緋月牽扯其中,我怕那孩子被人算計利用了!
顯然這事青羽不知情。她還以為自己徒弟在蒼穹劍派好好呆著。
慈安門,蒼穹劍派,大乘期的黑袍修士……她每聽一句,面上霜色更濃一分,頷首道,“此事我會向蒼穹劍派求證,你就別管了。”
“師姐?”怎么可能不管,讓他這個做師叔的臉面何在。
“保護好你自己!鼻嘤鸫驍嗨脑,“盡早提升修為是最好的辦法。我還是那句話,外面再好玩也比不過谷中,倒不如回來好好清修,收收你那些雜念!
柏青霄唇角含笑,搖搖頭。他才不要像神農谷里的師姐們那樣,幾十年上百年都不出門,遲早不是他被悶死就是神農谷被他翻個底朝天。
青羽看出他內心的腹誹,一蔽之,“同輩里數你修為最低。”
柏青霄被她噎的說不出話來。那能比嗎?他明明就是谷里最小的輩分第二高的!
“修為低我也能保護好自己,大師姐再見!”柏青霄現在恨不得把人趕緊送走。
瞧他一副不服氣的模樣,怎么多少年了還是那么嘴硬。青羽冷笑一聲,“柏青霄。”
“在。”柏青霄臭著臉應道。
“你不僅修為低,運氣也不怎么好!鼻嘤鹫f完這一句話,落在半空里的影像瞬息散做無數光點,悠悠回到通靈玉牌里。
快的讓柏青霄回嘴的機會都沒有。
“你!”柏青霄話沒說完,心里正堵著。拿起玉牌翻來覆去地看,氣不打一處來,“說不過我,就搞這一招。有本事埋汰人,倒是有本事別跑啊!
房間里回蕩著他的尾音,玉牌丁點動靜也沒有了。
柏青霄更氣了,把玉牌重重按回桌面,玉牌與木桌相撞發出響聲。
他敲著桌面對著空氣一本正經地說完未盡的話語,“我修為可不算低,運氣也好極了。還收了個天靈根的徒弟,比江緋月資質更好!”
噢,對了,徒弟!
柏青霄后知后覺一拍腦門,剛剛竟忘了和專門管門派大小事務的大師姐說一聲。裴庚做了他徒弟可是要回去見過師尊師姐們,補點長明燈的。
算了。柏青霄有些孩子氣地想著:就這么把人帶回去,給她們來個大驚喜。
他們這一輩取‘青’字號,柏青霄是被他師尊撿到撫養長大,身上帶了‘柏’字的信物。名字里便直接帶了個青字。他的師姐們要么摒棄前塵名字只用名號,要么就干脆改了名。
就像神農谷的大師姐,大家只知道她號青羽,早年姓甚名誰,已經鮮為人知。
而裴庚與江緋月同輩,按理該是‘緋’字輩。他要怎么給他改名呢?還是另外取個號算了。
裴緋庚是不是有點不太好聽,念起來也不順口,怪怪的。柏青霄陷入沉思,“緋……緋什么好呢?”
正說著,門口很大的一聲響,像是誰重重撞在門板上發出的聲音。
“師尊……”裴庚虛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影子在門上忽然倒下。
柏青霄心里一跳,隨手束好外衣,大步過去開了門。
門外裴庚趴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渾身顫著,面色蒼白唇色發紫。來往的客人有些看過來,顯然覺得這反應并不簡單。
柏青霄先把人拖進房間,關好門。
“裴庚,你不是去找大夫嗎?這是怎么了?”
他有條不紊,先探過體溫、呼吸、靈脈,最后強硬把人抱在一起的手掰出來,摁到裴庚手腕間。
“師尊,師尊!好痛啊!迸岣驗槿韯×业淖茻崤c冰寒相交之感,眼里不受控制溢起生理性的水汽,蒙住他的視野。
只見熟悉的人影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他抬手,一下子捉住柏青霄手臂。一路搖曳不安的心才算落到實處。
是真的師尊,不是又一重幻覺。
“師尊!”裴庚腦袋一側,埋進溫涼的懷里,緊緊揪著柏青霄的衣袖。
他抖著唇,腦子時而清醒時而糊涂,撐著一口氣就為了說些什么,可此時神志不清,竟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來了,只會一聲聲喊著師尊。
柏青霄檢查完,很容易判斷出裴庚的狀況,神情復雜,“你毒發了!
按理不可能那么快,他上次替裴庚壓抑九頭蛇毒的時候就算過時間。哪怕時間緊了些,也足夠他們趕回神農谷了。
而今他身上藥材不夠,也沒辦法在短時間練出解藥。
“好冷!師尊……師尊!”裴庚個高馬大一個人,此時為了汲取那一點的暖意牢牢縮在他懷里,牙齒都在打著顫,咬合間發出緊繃的聲響。
疼極了冷極了,便牢牢抓著柏青霄衣服,唇間咬出斑斑血跡。
柏青霄看不過去,把他抱進懷里給他取暖,又怕蠢徒弟把嘴唇咬的沒法看,兩指下了狠力掐著他軟頰。
可過了一會兒,裴庚不冷了,卻開始喊燙,皮膚燒得通紅。在木質地板上滾來滾去,一個勁地扒自己身上的衣物。像被生生架在火上烤,青筋畢露。
這一時冷一時熱的,看著倒不像假的?缮叨局梁,怎么在裴庚身上反而體現出兩種極端?
柏青霄牢牢控住他四肢,十二根雨毫銀針的針尖閃著寒光,刺入皮膚。
在裴庚得到壓制的情況下,柏青霄掌下探出法力,毫不費勁撞開他的護脈靈力,深入四肢百骸經脈中,搜尋著狂烈的蛇毒,用強大的治愈術直接把它摁下鎮壓。
他這法子實在霸道,卻也是短時間最好的處理辦法。
經脈被寸寸搜刮,無論是毒是靈力,全被柏青霄趕到一處去。
被人入侵的感覺并不好,何況是大開大合在他經脈里游蕩的行徑。
裴庚猛然睜眼,靈力被抽的干凈,嗓子眼里發出一聲痛呼,卻連哀嚎的力氣都沒有,渾身打著顫。
這一聲,怕不是讓全客棧的人以為他在做什么喪心病狂的事情。
柏青霄輕嘆一聲,手勢飛快,一個結印隔空落到門窗里,起了禁止外人窺探的結界。
他一抬手,床榻上的薄被飛過來,落在手里被撕成無數布條。柏青霄很有耐心把人捆綁成個大粽子,免得再手腳胡亂撲騰,給他治療添麻煩。
木靈根獨屬的強大治愈力,在柏青霄手下綻出青色的法術,一層層落到裴庚身上,止住那兇猛到在經脈里胡亂竄來竄去的蛇毒。
饒是如此,柏青霄額上也不免凝出些許汗意。
“你究竟去了哪鬼混,把我之前給你下的封印全解開了。豈不是自尋死路?”柏青霄得空罵道。
可惜挨罵的對象聽不進去,一個勁地掙扎痛呼。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就是拉著他衣袖瑟瑟發抖。
而且再晚一會,當真命都快沒了!
柏青霄生氣的緊。
他本來身上便帶了傷,如今用為數不多的法力給裴庚治療,可以算是一點底子都不留了。還好這里還算安全,若這時有個尋仇的,怕不得一起死?
見裴庚漸漸平復下來,不再掙扎的模樣。皮下的蛇毒也在法力驅逐下重新封印在一個地方,心脈算是護住了。
柏青霄松了口氣,又不免氣急,秋后算賬,捏著他臉頰狠狠地扯,“混賬,說話!”
“師尊……”裴庚睜開一雙失神的眼,一手握住他手腕,唇瓣開開合合,像是無意識的念叨。
柏青霄俯耳去聽,只聽裴庚說,“師尊,危險,快走……”
柏青霄瞳孔一縮,立馬起身環視周圍。可他法力所剩無幾,此時急忙起身,身形一晃,就著旁側柱子穩住身形。
卻見這時一人猛然擊破他的結界,在法陣爆破聲里破窗而入。
來者不善,紫衣寬袍,面色猙獰,步步逼近,“醫修,好一個醫修!
“原來便是你,一直在替他壓制我辛辛苦苦種下的毒。”
第34章 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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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暗里叫苦,他哪里想過自己運氣當真不怎么好!
在他最薄弱的時候就遭到了攻擊,甚至沒來得及反擊,直接就被人打暈帶走了。
而更讓他想不到的,就是那破窗而入之人,竟是他曾在火羽島秘境問心石上,也就是裴庚的記憶里見過那一人——鳴鳳國曾經的國師宗措!
‘哐當’‘哐當’兩聲響在耳畔。
柏青霄被吵得不行,他睜開眼,腳底下一片熊熊火海。那清脆的聲音是他無意識扯動著雙手的鐵鏈發出。
他往上一看,果真發現自己雙手被鐵鏈吊起,整個人懸在火海之上,晃晃蕩蕩。
那不平穩的模樣,好像風一吹他就會掉下去了。
他就說為什么手臂那么難受!
雖然修真者恢復力強大不會因為斷了一雙手就死,但他會疼啊!
到底是哪個王八癟子那么變態,把他吊在火上烤。
柏青霄掌心里催生出不少藤木往上攀爬尋找機會,甚至放出法力硬攻,也沒辦法把鐵鏈從手腕上掙脫。
這鐵鏈極韌,靈力全然對它沒用。
況且他本身的靈力就所剩不多,這鐵鏈還會壓制他的法力流動。
而以他煉丹多年對爐下火焰的眼力來看,下面那火海雖不知具體是什么,可看這火焰顏色這純度這熱氣,可以判定的是絕不普通。
世上異火千千萬,哪個可能就真要了他命,他也不敢用自己小命去賭吊下去到底會不會死。
這么一想,他被鏈子壓制著法力掙不開它便無法安全逃離,若直接砍斷就會墜入火海,帶著鏈子哪怕砍斷上方他也飛不出去,柏青霄一時竟也沒有辦法。
“醒的可真快,哼。別掙扎了,這可是鎖仙鏈,難得的好東西!笔甲髻刚吆鋈话l話。
柏青霄抬眼一看,那憔悴的中年人的面容似曾相識;杳郧皼]看明白,如今柏青霄看的清清楚楚,“宗措?”
“你認得我?”宗措瞇起細小的眼。
那就好長的話了,也沒必要講。柏青霄干咳一聲,清了清喉嚨,“咱們無冤無仇,這火可熏死了。宗道友,你先把我放下來,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宗措一身紫衣寬袍,老神在在盤腿坐在高地的石桌后,不回答他的話。面前石桌上擺著七零八碎的雜物。
仔細看去,黃紙、朱砂、龜殼、八卦……什么亂七八糟的都有。這人或是個法修?
宗措一句慢悠悠的話打斷柏青霄的猜測,“他好像很看重你這個師尊啊。”
柏青霄一怔。
“老夫怎么問怎么折磨都得不到答案,”宗措微微側過臉,干瘦的臉頰側影凹凸不平。
“用了不少氣力,把他弄得神志不清,才能讓這家伙憑本能去找你。便是你,一直以來替他壓制著蛇毒吧?”
這種尋仇的語氣……所以他為什么要和一個老頭子討論師徒情深?他有那玩意嗎?
柏青霄立馬正經臉,“冤有頭債有主,大難臨頭各自飛。你有什么盡管找那小子去。大切八塊、不,切成多少塊我也沒意見!宗道友,你先放我下來,什么都好說!
事有輕重緩急,再吊下去手都快沒知覺了。蠢徒弟,只能先犧牲你了qaq。為師改日一定給你尋個靈氣充沛的地方風光厚葬,保證不委屈你。
柏青霄暗地里打量著四周,見這地勢連綿,光線昏暗,像是在某處不知名的山谷之中,偏生了這異火,起了獨特的紅色巖土。
而裴庚正人事不省被隨意扔在石桌不遠處。
此時宗措與裴庚都在矮崖之上,柏青霄倒是被懸空綁起,腳底下的崖下小山谷里溢滿火。
柏青霄心底一沉,飛快思索辦法。
這時,宗措不緊不慢地點了香爐,他摸摸自己所剩不多的胡子,“柏醫修,你可知你這一番宅心仁厚,卻令我很難做啊!
看來短時間是不肯把他放下來了。柏青霄手掌摸索著用力抓住那鐵鏈,雖是花了些許力氣,好歹比被動吊著舒服一些。
做便做了,人是他救的,這扯來扯去也沒意思,倒不如殺個痛快。柏青霄撇撇嘴,“宗道友,你這折磨人就沒意思了。要殺要剮,咱們不得先掰扯明白?你捉我來到底是何用意?”
“再說了,一個筑基小子而已!卑厍嘞龅皖^笑出聲來,清朗的笑聲在石洞內緩緩流淌。
“這位……宗前輩?您修為遠在我上,要對付一個凡人,需要這么費勁研究劇毒?直接一掌蓋下去,要生要死,他豈不都在你的掌控之間?”
這也是柏青霄始終想不通的點。
既然宗措老早就認識裴庚,甚至是他的太師。那么他要裴庚死,裴庚絕不可能有機會出現在他面前,更遑論拜師。
若此人要控制住裴庚,那就更容易了,囚起來豈不更好?
何必白費那么多氣力。
“哼!你知道什么,他可不是常人。”宗措抬手拿過一只龜殼,搖了搖在石桌上一扔,砸出幾聲清脆聲音,龜殼里搖出幾枚銅板。
他眼里散發出貪婪的光,“裴庚當然不能死,他不僅不能死,還要活得好好的。我卜了一生,才好不容易找到他。這可是天選之人,他修為越高,我反而越高興!
“但是,我又不喜歡他脫離我的控制。”宗措眼眸里閃過一絲血色,枯瘦的手指點在銅板上,他給自己算出了不詳的預兆。
宗措一揮手,把銅板收了起來。
原來如此。不能殺了,又不能像靈獸一般飼養起來,想要對方成長,又唯恐脫了控制。
柏青霄挑了下眉,“哦?他身上有什么使你如此貪戀!
與‘修為漲高’同樣增長的有什么呢?
本命法寶、本命靈獸?
笑死,這兩樣一個都沒有。就連好不容易得到的秘境空間都被裴庚送給了自己。柏青霄不覺得一窮二白的裴庚身上還能有什么讓人如此執著。
說實話,他覺得某種程度的自己比裴庚值錢多了。宗措是不是腦子糊涂了。
若換個位置,要用裴庚來威脅他,他肯定頭也不回先跑為上。
柏青霄調整了一下左右手,吊久了,麻痹感上下蔓延。
到現在,他已經失去掌心的觸感了。
等等,除了身外之物……柏青霄靈光一閃。
他記性向來很好,把有關裴庚和宗措的所有記憶都在腦海里翻了個遍,自然而然就能想到幻境密室里,宗措和黑袍人的那番詭異對話。
柏青霄徐徐瞇起眼,“難道是因為……他的血脈?”
一道光在宗措揮袖間襲來,柏青霄帶著鐵鏈一晃,攻擊性的法力險險擦過他擊打在深厚石壁上,碎出一個坑,小石子滾滾落下。
這一招狠辣至極。柏青霄差點被他打斷鎖仙鏈摔下火里去。
在他掙不開鎖仙鏈的情況下,被壓制住法力的他很難在半空逃生。
柏青霄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打下陰影,越發顯得深沉。
他抬眼看去,輕松一笑,“我說對了?神獸血脈?”
“看來,你知道的遠比我想象的要多。既然如此,老夫讓你死個明白。”宗措眸光一閃,他抬手,虛空一抓。
“呃!”柏青霄猝不及防被隔空掐住脖頸。
被牢牢捆住吊起的手中法力釋放的越多,被鎖仙鏈吞并的就越多,連儲物芥子都打不開。最終什么都起不來作用。
柏青霄咬緊牙,他手肘用力屈起,掌心往后試圖抓到什么。
宗措只以為他在垂死掙扎,哼笑一聲!袄戏蜃钕矚g看你們這些‘天之驕子’垂死的模樣。”
他雖笑著,面容猙獰,“憑什么呢,憑什么天下間的好事都讓你們得了去!天資、靈脈、靈根,老夫雖比不得你們,卻一樣能把你們玩弄在鼓掌間!”
若不是時機不對,柏青霄真想直接一拳砸這糟老頭子臉上。
這話他聽得不少了,說出這種話的,多半是些修為已經達到個人瓶頸再無法前進,只能怨天尤人的蠢貨。
而面前此人修為已至化神,按理該有上千壽命,卻形容蒼老身形消瘦,看著便知此生也許只能止步于此。
他手肘曲起,手指一直往后勾,但是麻痹感如影隨形,被掐住脖頸的時候他也沒辦法向上看方位。
這時,旁邊面朝下躺著的人發出一聲痛呼,“師尊……?”
蠢貨,你再不起來,你師尊都快沒了!柏青霄聲帶一緊,桎梏里完全發不出聲音,頭皮發麻。
可宗措忽然松了力氣。
鎖仙鏈唯一的受力沒了,帶著被捆住雙臂的人在空中微微晃著。柏青霄微合著眼凝神,胸膛里的心臟因為劫后余生瘋狂跳動,一聲一聲有如擂鼓,響在耳邊。
“師尊!”
柏青霄聽見裴庚爬起來的聲音,可此時他只恨不得自己當個透明人,先保存體力休息一會,滿腦子怎么打開儲物芥子救命。
故也沒那個氣力去應聲。
“宗措,你把我師尊怎么了!”
宗措笑著,指了指柏青霄足下翻滾的火海,“裴庚,你可知道這是什么?”
但不待裴庚開口,他便得意道,“這可是紅蓮業火,乃是世間不可多見的八大業火之一。老夫雖不能把它收為己用,而今給你那小師父送葬,倒也不算可惜。”
裴庚捏緊了拳頭,手指骨嘎吱作響。他盯著火海上面色蒼白闔眼的師尊,想到自己被宗措捉住時怎么抗拒怎么逃跑,到頭來還是這個結局。
挫敗感和悔恨一股涌上心頭,萬般沒有現在這么痛恨自己修為不濟。
“你到底想怎么樣!”
“老夫要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嗎?”宗措的語氣說得上和藹,“老夫要你每三月過來一次獻血,便給你解藥?赡闶窃趺醋龅哪?妄圖逃離老夫,躲躲藏藏,真以為老夫捉不到你?”
‘嘩啦’一下,鮮血一連串濺在紅土上。
宗措一下子慌了起來,眼里滿是可惜,“你!”
裴庚早先被蛇毒折磨的沒了半條命,站著都是虛弱的?扇缃裥ζ饋恚浇菂s滿是惡意,他右手提劍,劍尖支在地面,左手掌里血水奔涌。
心中壓抑、屈辱、憤恨,卻一掃而凈。
“夠嗎?”
“不夠還有!遍L劍抵上脖頸,裴庚面色冰冷,“我應該是天底下唯一一個有鳳族血脈的人了吧?放了我師尊,不然,你大可以十二個時辰看著我,”
他輕蔑一笑,“雖然法子是有些蠢,但是拉你與我同葬,也不算可惜!
他特意把后兩個字咬重了音,顯然在回敬宗措那句‘給你小師父送葬不算可惜!
何止蠢,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脅敵人,簡直沒腦子。柏青霄掀開眼皮,怕他當真做出什么傻事來,急忙喊了一聲,“裴庚!”
裴庚驚喜地看著他,“師尊你醒著!”
他見柏青霄面色不虞,急忙解釋道,“師尊您不知道,這糟老頭子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這么多年藏在鳴鳳國茍且偷生,就是為了偷偷摸摸用我們一族的血液煉丹續命!”
“也是他引來了那黑袍人!迸岣а狼旋X,憤恨至極。哪怕沒有遇上柏青霄,他寧愿被蛇毒折磨致死,也不會去求此人一次。
用血續命?柏青霄面色大變。
裴庚可也沒說過他血脈這么特殊,還能延緩壽命,比已知的任何一種高階靈獸都要稀罕。若這事讓其他人知道了,整個修真界都得瘋狂。
這么大的事,傻小子偏生什么都不說,連他都瞞著!
第35章 自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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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宗措抖著的手落了下來。
半空中,矮崖上,三人隱隱占據三角方位。
宗措氣的胡子都在抖,干癟的面容陰沉。他指著柏青霄道,“你若敢死,我便叫你那師尊給你陪葬!”
他話音剛落,那鎖仙鏈有生命般往下掉了一截;鹕嗤咸蝮,只差著兩三米的距離,什么時候一陣風過去,似乎就能舔舐到柏青霄的鞋底。
被點了名的柏青霄一臉震驚。
為什么要用我陪葬!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呵呵呵呵……那可是紅蓮業火,沾上一星半點,別說人了,連魂魄都給你燒得一干二凈!”宗措眼里閃爍著光,“你果然是個不聽話的,連蛇毒都威脅不了你!
裴庚默不吭聲,眸色沉沉,眉宇間像壓了一座大山。
宗措像是捉到了什么把柄,穩操勝算,抱起手來,“傻著做什么?你倒是動啊。”
他看準了裴庚的軟肋,便如同拿了免死令牌。
裴庚說的也的確沒錯,以他的修為,完全可以有千百種辦法阻止裴庚?扇羧艘恍那笏,他便不能時時刻刻防著。
“裴庚,老夫今日給你個機會!弊诖腠庖婚W,“你若愿意與老夫簽訂主奴契約,把靈魂獻老夫,老夫可以放了這個醫修!
主奴契約。柏青霄皺了皺眉。
那是比主仆契約還苛刻得多的契約。為奴者生死都不在自己手里,不受控制。
哪怕以后裴庚修為多高,宗措一句話,照樣能讓他魂飛魄散死無葬身之地。
更遑論每三月取血這種小事了。
所以主奴契約并不常見,但逢契約,涉及天道認證,就需要二人同時自愿起誓。
可想要迫使修士‘自愿’簽訂這種契約,修士還不如直接了卻自己,轉生重修。起碼魂魄還是自由的。
看來裴庚的血的效力很受修為影響。宗措既不能把他圈養起來,就只能走此偏路。
柏青霄思緒被陡然又降了一點的鎖仙鏈打斷。
眼看紅蓮業火的火舌就在腳下,他渾身僵硬,立馬開始用最后的力氣往后掏,卻幾次摸了個空。
所以為什么在客棧時他要把發尾綁那么低,壓根夠不著!
裴庚態度似有軟化。
宗措擬好了契約,金色的條文浮現在空中,一例例要求剝奪了為人最后的尊嚴與自由。
他一邊隔空控著柏青霄的鎖仙鏈,一邊朝裴庚招手,聲音和藹,“來,以你神魂起誓。我便放了那個醫修。”
鎖仙鏈晃動不止。
柏青霄頭暈目眩,急的后背都是汗,他吼道,“裴庚你個小兔崽子,簽了契約咱兩都得完蛋!”
別跟他說什么裴庚簽了主奴契約宗措就會放過他的傻話。他這么大個人知道了這種天大的秘密,他想要殺了宗措,宗措對他也是一樣的。
裴庚現在唯一能要挾到宗措的就剩下他那身血肉了。
提劍向宗措走去的裴庚腳步一頓。他又何嘗不知道,但他還能有什么辦法?他若就此離開,師尊怎辦?
“多嘴。”宗措斂下笑容。
鎖仙鏈又往下一截,柏青霄人與高大膨脹的火海相隔不夠一米了。隨時一陣風過來他都要沾上。
熊熊火海的光照在三人身上,暖色卻照不出暖意。宗措枯瘦的面容一半和善一半陰狠,裴庚面無表情。
柏青霄一句‘我有辦法救自己’礙于宗措在場只得吞了回去,急道,“你別管我,為師活那么久吃的飯比你還多,總不會有事。反正你不能簽!”
法力不夠用,無法傳音入耳,不能玉牌傳遞消息。
這時候他只能寄托于兩人有點默契了。
他整個人在半空里開始用力晃起了鎖仙鏈,用剛剛休息好不容易恢復的力氣。搖搖欲墜的模樣,看起來像是完全不要命了,自尋死路。
“師尊……”裴庚心里一動。到這時候了,師尊不管自己性命還在擔心他。
師尊為了他,難道竟打算不管不顧投身火海嗎?他怎么可能不管師尊呢?他不能讓師尊這么大犧牲。
不能!絕對不可以!裴庚壓著口破釜沉舟的氣魄,后退兩步,猛然朝火海沖去。他離火海極近,也不過幾米距離。不一會兒就跑到附近。
要讓柏青霄知道在傻徒弟心里自己竟然這么‘舍己為人’,怕是一口血都得吐出來了。
這該死的默契,毫無默契可。
正拿著契約等著裴庚‘自投羅網’的宗措顯然沒想到他這一詭異舉動,以至于在一晃神里錯過了捉住他的機會。
只能眼看裴庚沖火海奔去,要跳下矮崖,浴火自盡。
“不——”他早已視裴庚血為自己所有物。
見唯一可延綿壽命的寶物離自己而去,宗措目眥盡裂,身形飛快,紫袍飛閃在空中,便出現在裴庚身后,朝他伸出手,五指瘦如白骨。
柏青霄在那里晃了半天,發尾終于掛上了肩膀,他咬住尾端做發帶用的深海鮫紗一扯。半透的帶子散了開來,叼在齒間,輕薄如同云霧。
他也看到裴庚過來了,更著急對方做傻事。柏青霄沒法喊話,心里只一味想著動作得更快點才行,才能在裴庚跳下來時接住對方。
紅蓮業火實在是太危險了。
捆在手腕間的鎖仙鏈沒法弄斷,柏青霄干脆朝著漆黑的鏈子深處轟然一擊。
碎土散落,煙塵滾滾。
柏青霄側著臉悶咳了大半天,那鐵鏈垂落半邊,眼看著就要連人一起墜下,極其危險。
“師尊!不要!師尊快住手!”裴庚沖到矮崖前,眼看著柏青霄即將墜入火海,呼吸都凝滯了,頭腦一片空白。
師尊……師尊!都是他,都怪他!
他恨宗措,他更恨自己!讓無辜的人被扯入這種處境。
裴庚眼神深如寒潭,格外幽深。他在崖邊拼盡全力作勢一跳。
“你不能下去!”宗措抬手緊緊揪住他后背,心跳如雷。
總算抓住了。
然而讓他更震驚的,卻是裴庚在矮崖前轉身。
在他伸手抓住對方后背時,同樣伸出了手,緊緊鉗住他手腕,腳后跟用力,崖邊碎石散落,被業火吞盡。
裴庚帶著他一同倒下。
宗措死命掙扎。
裴庚緊緊抱著他,身周燃起了熊熊火焰,帶著不顧一切澎湃一擊的法力,把二人牢牢綁在一起。
他竟還笑得出來,眉梢眼底盡是狠厲的快意。
宗措修為早已到達化神期,不可能掙不開小小筑基的桎梏。除非……
短時間被對方緊緊困住的宗措驚慌不已,抬手就要落下一擊打傷對方,“該死的你不要命了!竟敢自爆!”
然而裴庚都敢自爆,就沒想過還能活著,受再重的傷又如何?哪怕是以生命為代價也要把仇人拖下十八層地獄去。
修士自爆相當于凡人自尋死路,儲存丹府的自身靈力、多年的修為一朝炸開,靈力四溢,短時間內能獲得遠勝于自己修為的法力。
可人怎么都救不回來了。哪怕救回來,多半也是個廢人。
溢出的法力澎湃而短暫,曇花一現。
即便如此,燃盡性命,筑基自爆而凝聚的法力,也不過只能困住毫無準備的宗措幾分鐘。
劍隨心動,劍仙秘境里繼承而來的靈劍穿背而過。在宗措驚駭的眼里,劍尖繼穿透宗措的身軀后,毫不留情戳進劍主人的身軀中,血花嘩啦啦灑下,落入火海。
“紅蓮業火的滋味,”裴庚咳出一口血,竟還能笑得出來,“太師你也嘗嘗吧。”
他早已不在乎生死了,若能叫仇人一道與他消亡,倒是痛快的很!
只是他無能,因為自己的身世殃及師尊,愧疚難安。
如今宗措一死,師尊暫且沒有性命威脅了。
只望來生還能做師尊弟子。裴庚唇角笑容漸消,閉上了眼。
柏青霄就轉頭咳了一會兒,誰想到裴庚就來了個大驚嚇。扭頭就看到兩人被靈劍串在一起跌落。
他咬緊牙根沖鐵鏈頂端用盡全力轟然一擊,碎石漫天。
整個人若斷翅飛鳥般落下,鎖仙鏈在半空劃出長長的線跡。
眼看裴庚兩人墜入火海里,火舌如餓了許久的猛物往上一舔。
柏青霄早已用盡法力,如今丹府虛空,仍舊擠出一點來,驅使一道雪白的紗凌空襲來。
然而他腕上鎖仙鏈甚至還沒來得及除掉,法力被控,而手臂麻痹,一時失了準頭,只堪堪碰到裴庚的身軀。
鮫紗擦著裴庚而過。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被卷入了火海之中。
“裴庚!”
紅蓮業火吞下兩個生命,‘咻’的一下高漲數米。
靠著鋪開的深海鮫紗逃過業火一劫的柏青霄被這火熏了眼睛,以袖掩面。
他竟自爆!柏青霄腦子都是蒙的,他往火海怔怔看去,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照亮了天地的火色。
這火焰霸道,氣吞天地之勢,高竄起來比他高了不知幾何。
深海鮫紗素凈的面料展開,水一樣柔軟,游曳在他身周,擋住迸濺的火星。
噼啪一聲,醒了神。
剛剛那不可置信的畫面噩夢一樣,面前只剩下無所變的火海,連一句聲音都聽不見了。
紅蓮業火,燒盡罪孽,燃盡靈魂,當真是……一點都不留下嗎?
“裴庚……”空蕩的谷內,唯一的活人跌跌撞撞就要往火海里沖。
此時火海高漲,深海鮫紗縈繞在他周圍為他擋下傷害。
只見火舌猛漲,深處隱約傳來一聲清越鳥鳴,響徹九霄。
高大到能完全籠罩住柏青霄的影子落下。他抬起頭,見著了此生最為驚艷的一幕。
盤旋而起的火柱轟然沖上百米高的天花板,帶起火星斑斑散落。
火柱炸開,中間展開雙翅的火鳥高鳴而出,懸浮在高處。
那華美的羽翼左右綻開,長達數米生生鋪出兩道火路,其上火羽是燃盡一切的烈焰,既實又虛,翼尖璀璨的金散發出烈焰。
細長的脖頸彎出高傲的弧度,頭翎搖晃間,金色的眼珠一瞬睜開,倒映出唯一的青色人影。
如夢似幻,比修真界流傳最古老的典籍中的畫像更美、也更震撼。
……鳳凰?
這是鳳凰嗎?
柏青霄一時恍惚,仰視著那只巨大的火鳥,感知到自己如此渺小。錯覺里仿若天地間只剩一人一鳥。
天然的眼線順滑向后,繪出華美的弧度。銳利的兩爪下,拖出數米長的尾翎有如火海瀑布,迸濺出細碎火星。
鳳凰便是昏暗里唯一的艷色,凡過處無不亮如白晝,照亮了整個狹窄的山谷。
這一瞬短暫,火鳳盤旋一圈,一頭猛扎進火海里,掀起火海濤濤。
柏青霄被那撲到面前的火星驚醒,退后兩步。
身前展開的深海鮫紗抵擋住不經意飛來的業火。
一根火羽穿透了鮫紗,晃蕩著,晃蕩著落在柏青霄手心。暖洋洋毛茸茸的觸感,柏青霄握拳,那片火羽便消散了。
面前的火海肉眼可見地縮小,從浩大的一叢漸漸縮成柏青霄那般高,再繼續縮小,最后只剩下兩個手掌那么大。
風一吹,噗的一下滅了。
原地只留下一具泛白的人形骨架,還有一顆火紅描金的……蛋?
柏青霄收起深海鮫紗走過去,步伐越來越快,最后忍不住沖過去。他蹙眉看了那攤著的人形骨架一眼,這骨齡近千年,肯定不是裴庚的。
所以也只剩下那顆蛋了。
直到把那顆只有他一只手大的鳥蛋捧起,揣入懷里,柏青霄才算松了口氣。
“鳴鳳國血脈……神獸后裔……鳳族……”
柏青霄念著這些,懷里沉甸甸的。他捂著懷里那顆蛋,呼吸急促,“裴庚,你總不會,真的‘浴火重生’了吧?”
無人應答。
他走過去,抬腳穩穩踩著那胸骨,雙手抓住裴庚的靈劍,往外使勁一抽,靈劍落入手中。他一時吃驚,面上流露出幾分訝異。
古樸的造型,簡單到甚至沒有什么裝飾。就那么一把劍,柏青霄不用腦子想也知道是裴庚從劍仙傳承里得到的。
真正讓他驚訝的,是這法寶的品階。
修真界法寶分‘天地玄黃’四階。柏青霄身上最好的法寶,也就是這深海鮫紗,也不過天階下品。
可他看這靈劍,竟好像遠比他見過的天階法寶還要高階。
莫不是仙器?
不,怎么可能。真以為仙器爛大街嗎?
柏青霄想了想,拿著靈劍到一邊,往墻上插去。繼而抬起一直被鎖仙鏈束起的雙手,不抱希望地試圖用靈劍砍斷這鏈子。
劍刃銳不可當。
鎖仙鏈輕輕松松被斷做兩截,落到地上。
柏青霄摸了摸青紫的手腕,不可思議看著面前的這把疑似仙器的靈劍。
等等,仔細想想,裴庚都能變成一顆蛋,有一把仙劍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畢竟他本人都變成了一顆蛋。
他都變成一顆蛋了!
懷里沉甸甸的重量無時無刻不告訴柏青霄,他今日到底經歷了怎樣玄幻的一切。他深吸一口氣,平復急促的心跳。哪怕如此,各種情緒輪番轟炸過后,他整個腦子都是懵的。
裴庚這個人存在就已經是世上最不合理的事情了。
他神情微妙,拔出靈劍,快步離開此地。
柏青霄走到極狹的出口處,背著光,他一回頭。脫離了限制的法力從看似單薄的身軀里爭相涌出,以摧枯拉朽之力執行命令。
山谷瞬息轟塌,碎石紛亂,掩埋了一切痕跡。
第36章 養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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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那日已經過了一月有余。
柏青霄一度以為自己是不是拿錯了什么奇怪的蛋。
也許裴庚修為比較低,所以被紅蓮業火燒得骨頭都不剩了呢?
也許他的確拿錯了什么奇怪妖獸的蛋,碰巧那妖獸也是鳥類。
也許……
煉丹室里只有一人,縈繞著草藥清香,以及火焰烘烤的味。面前漆黑的丹爐下火焰燒得正旺,照在柏青霄一本正經在思考的臉上。
清雋的面容若不笑時,倒是顯得尤為正經,隱隱透著遠離紅塵的禁欲氣息。
旁邊到處蹦來蹦去的蛋忽然沖過來,一個高跳,啪嘰一下砸到柏青霄臉上,生生砸醒了在神游的家伙。
柏青霄剛剛回神,注意力一歪落在那蛋上。手上便控火不準,爐下的火焰隨著柏青霄心潮起伏,向上刷刷沖洗著爐肚。
就這一會兒,靈力溢出,柏青霄甚至都聞到些許焦味了。
壞了,我的丹藥!
柏青霄手忙腳亂一會兒,發現還好沒整爐都毀了,才松了口氣。他捏起那顆調皮的蛋,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和一顆什么都不懂的蛋計較。
可是……
事不過三,忍無可忍!
“我在煉丹,說了自己安靜呆著不要打擾!”
這喜歡在他煉丹的時候過來搗亂的脾性倒是和某個家伙一模一樣。
簡直無從抵賴。
蛋蛋被說后,一臉不高興,也不蹦跶了,直接跳到他懷里,卻背對著他不說話。
不要問他怎么知道哪個面是正面!
任由誰老是被一個蛋用同一個面蹭來蹭去,一看那熟悉的金色紋路,什么都一清二楚了。
柏青霄這些日子翻遍了書籍,甚至還聯系了神農谷的師姐們,也沒人能給出個準確回答。
——到底怎么才能孵出一只鳳凰?!
此刻,懷里揣著顆蛋的柏青霄看著面前跳躍的爐火,計上心頭。
鳳凰不就和火息息相關嗎?裴庚本來也是火靈根,不能孵出來,是不是溫度不夠呢?
溫度不夠?柏青霄眼睛一亮。
半個時辰后,剛取出丹藥的爐子還很是滾燙,就被柏青霄收回了空間。原地只剩下一團旺盛的丹火。
柏青霄架起一個大鐵鍋,鍋里燒著開水。
他把那顆火紅描金的鳳凰蛋丟了進去,撿起一團不大的水花,淅瀝瀝灑在鐵鍋周圍。
無辜的鳳凰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憑借本能在鐵鍋里翻來滾去玩水。
柏青霄在鐵鍋下瘋狂加柴。
鐵鍋里咕嚕嚕冒著水泡,白氣氤氳,飄蕩在煉丹室中。
蛋蛋開始慌了。
這情形看著不太對啊。
“別怕,給你燒個開水浴而已!卑厍嘞鰶_它肯定道,然后手上又加了兩根柴火。
說是這么說。
可是……柏青霄動了動鼻尖,在蛋蛋一臉懵逼的情況下,忽然感嘆了一句,“好香啊,忽然有點餓了!
蛋蛋:?
蛋蛋:!
它一蹦三尺高,又被柏青霄直接摁回鐵鍋里。
柏青霄直接蓋上鐵蓋子,任它怎么掙扎都不放開手,甚至還在鐵鍋上烙下封印。他咂咂嘴,“孵不出來是會臭的,不如趁新鮮煮了吃吧,好歹能填填肚子!
鳳凰蛋又驚又懼,拼命用蛋身頂撞著鐵鍋,把鐵鍋撞出一個個半球形凸起。
柏青霄單手支著臉,睫毛半掩著漆黑的眸色,時不時用手上的木棍挑一挑柴火,好保證鐵鍋下火燒得更旺些。
紅蓮業火都沒能把這蛋煮熟,普通的丹火能奈這鳳凰蛋何?
也就這蠢小子好騙,隨口說說他也信。
不嚇一嚇,何年何月才能孵出來?柏青霄回憶起古籍的內容,鳳凰作為神獸,壽命幾與天齊,一顆蛋就能孵化百年千年。
可他才不想養一顆白吃白喝的蛋那么久。
他自己都沒譜能活那么久呢。
柏青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一顆火紅描金的蛋在他墳上蹦來蹦去哭著鬧著喊師尊的模樣,吵鬧至極,入土都不能為安。
他在地下隔著一層土,氣的想出去揍人卻無法動彈,只能日日夜夜忍受這鬼哭狼嚎。
這鳥蛋蹦著蹦著說不能還把他墳給踩平了。
柏青霄:……
他搖搖頭,揮散那點奇怪的畫面。
不行,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柏青霄飛快挑了兩下火。
鐵鍋已經被里面的鳳凰蛋撞的不成樣子了?梢驗樗铝朔庥〉木壒剩穷w蛋硬是掙扎不出來。
柏青霄懶懶地拖著聲調,優哉游哉,“水都沸了那么久,好像快熟了,正好當晚餐!
話音剛落,鍋蓋被一股怪力撞飛出去。
柏青霄抬眼一看,那顆鳳凰蛋頭上撞出一道裂紋,正氣勢洶洶地站在鍋邊盯著他。
柏青霄不明所以看著它,左看右看,愣是沒看出蛋里裝的究竟是什么。
卻眼見那顆被開水燒得滾燙的蛋一個俯沖飛過來,委屈巴巴撞進他懷里。
柏青霄被撞的一個踉蹌,只得無奈地抱著那顆一個巴掌大的蛋。
然而手剛碰到濕漉漉的蛋殼,整個人被燙的一個激靈,幾乎是身體出于自我保護的條件反射就把燙手的東西摔了出去。
‘砰’的一下,鳳凰蛋被砸在墻上,硬是砸出了深深的蛛絲裂紋。
咔嚓一聲,蛋身上裂紋更多了。
感知到蛋蛋幽怨的情緒,柏青霄慌了。他不是故意的!誰想到這家伙會直接沖過來要他抱!
鳳凰蛋啪嘰一下凄凄慘慘從墻上掉到地上,身上掉出幾塊細小的碎片。
這這這……還能活的吧?
柏青霄快步過去,蹲在鳳凰蛋邊上,一副想碰又無從下手的模樣。
一時間心如鼓擂,只想立馬拿出通靈玉牌聯系大師姐詢問:鳳凰蛋裂了,它裂開了!撞出來的裂痕,和它自己弄出來的能一樣嗎?
會死嗎?
所以現在這樣到底是順利破殼還是傷了殘了?
柏青霄蹙著眉毛,有些心虛碰了碰那顆破蛋,想給它翻個身,溫聲道,“小七,你沒事吧?沒傷到哪吧?為師真不是故意的!
“傷哪了,給為師看看!
那顆蛋動了動,一副垂死掙扎爬起的模樣。嚇得柏青霄收回嘗試給它治療的手,唯恐自己一碰整顆蛋就碎了。
可見它那倔強且脆弱的模樣,爬一下抖落幾片蛋殼碎。
柏青霄自知做得不對,伸出手想要幫忙把它扶起來。誰想到兩指搭在蛋殼上剛拿起,就覺出不對來。
好輕!
他一怔,把手上蛋殼翻過來,才看到地上一團濕漉漉的紅色不明物在碎片里瑟瑟發抖。
柔軟、可憐、又無辜。
一只手指頭都能摁死,看起來和之前見著那強悍美麗的神獸一點都不相干。
柏青霄回憶著古籍的內容,他不確定裴庚有沒有得到神獸完整的傳承。只得小心翼翼把蛋殼湊過去,操著老父親的心。“把它吃了,對你有益!
那團濕漉漉的紅毛轉過身來,露出一只小黑眼盯著他看。
半晌才不情不愿扭過身。
柏青霄這也才看清,巴掌大的蛋殼里裝的,除了水,就是一只拇指大的小鳥崽子。
當真是只鳥崽子。通體火紅,看起來就很毛茸茸,只是現在被熱水淋了一身,羽毛貼著身體,顯得更小了。
它用嫩生生的鳥喙啄著蛋殼,小口小口吃著。
柏青霄頗有耐心地慢慢喂它,喂完一塊又一塊,間或拿出水壺給它喂水。
這鳥吃完了比它體積還大得多的蛋殼,滿足地張嘴打了個飽嗝,一團火從它嘴里噴濺出來,燒到柏青霄袖子上。
眨眼燒了大半。
它立馬慌了,沖過去兩三下撲了火,乖巧又心虛的立在地上,安靜如雞。
哦,雞蛋都比它個頭大。
衣服壞了換便是,可是……柏青霄難以置信地捧著自己燒焦的袖子看,“裴庚,你可真能啊。為師這身特制的法衣穿了那么多年,扛了那么多法術。你一團火就把它燒壞了!
壞了,好像惹師尊生氣了。裴庚沉默了,他張嘴想解釋不是故意的,結果出口一聲清脆的‘啾!’
人與鳥溝通首先需要跨越的第一關卡,語。
裴庚自閉地閉上鳥嘴不說話了。
沒想到,柏青霄蹙眉想了想,卻很快釋懷。
法衣能被燒壞,豈不證明這鳳火并非凡火嗎?
“不錯,我也算養過神獸的人了。以后你就給我吐火煉丹吧!彼α碎_來,兩指提溜著它起來,溫柔地放在掌心里。
裴庚抖了抖翅膀,想到自己以后被摁著噴火的模樣,身子一僵。安靜地窩著裝死,不敢吭聲。
柏青霄見它瑟縮成一團,他捂起雙掌掌心,溫和的靈力小心拂過幼鳥身體。
再拿開手時,幼鳥身上干燥溫暖,蓬松成一團紅色的毛球。
在柏青霄略顯驚奇的視線里,幼鳥在他手心里展翅撲騰幾下,爪子漸漸離開他掌心,撲翅聲極近。他能感覺到扇到臉上的細風。
能飛了!柏青霄有些驚喜!捌茪ぞ湍茱w?”
看起來很好養活啊。
幼鳥回應般沖他啾啾兩聲,像在炫耀自己。
它飛到他肩上,尋了個舒舒服服的位置蹲下來。像一團蓬松圓潤的紅毛球,一動不動地長在他肩上,時不時抖一抖身上細軟的毛羽。
爪子橫向小步小步挪過去,親熱地蹭了蹭柏青霄臉頰。
柏青霄笑著偏了下頭,毛茸茸的觸感有些癢。
“我說,你這不會是什么雛鳥情節吧?”柏青霄好笑道,“說起來,你都變成這么小了。我本來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講,現在反而好講了。”
裴庚歪著頭看他,黑溜溜的圓眼睛一動不動,專心地聽他的話。
柏青霄抬起手指摸了摸它腦袋,小鳥顯然很享受,瞇著眼睛仰著腦袋被摸。
柏青霄眉眼彎彎,“好巧,你這么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得緊。要不以后我們一直在一起……”
裴庚聽得身上發熱,心里不住地說著好啊好啊!
他忍不住竊喜師尊居然這么懂他,他們果然心有靈犀天生一對!
卻聽柏青霄下半句道,“……你給我做干兒子,怎么樣?”
旖旎的心思還沒從腦海散去,卻陡然聽見這種話。裴庚僵成石雕,一個站不穩,差點從柏青霄肩上摔下去。
我想和你百年好合,你卻想當我爹?!
裴庚氣的渾身發抖,差點沒雙腿一蹬,到場去世。
柏青霄很快就發現裴庚炸毛了,身上本就細小的羽毛半掀在空中,整只鳥都在顫著。
為什么忽然發抖,柏青霄了然道,“怎么忽然發抖了,是冷的嗎?”
“啾!”是被你氣的!
“我聽不懂你說話。”柏青霄無奈道,“要是冷就鉆我衣服里,為父身上可暖了。”
然后他肉眼可見,裴庚整只鳥氣的更兇了,粉色眼瞼一翻,直接從他身上滾落下來。
柏青霄連忙用掌心接住它,手掌撥拉兩下倒在手心裝死的幼鳥。無奈嘆氣,自帶慈父光環,頗有些寵溺道,“真拿你沒辦法,至于高興成這樣嗎?”
幼鳥頑強的睜開眼,氣的吐出一口血。
柏青霄這才覺出不對,“裴庚?!”
“啾!”
裴庚搖晃著在柏青霄手里站起來,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我裴庚今日就算死了,進棺材了,下地獄去。也要拼死拼活爬起來,聲嘶力竭吼出一句:師尊我不要做你兒子!我要當你夫君!
第37章 忘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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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庚說了大半天。無論說什么,憋屈的是,柏青霄壓根聽不懂。
正當柏青霄要單方面宣布兩人的父子關系時,他終于看懂了裴庚的肢體語——那差點把自己腦袋搖成扇子的抗拒模樣。
為了避免蠢徒弟把腦袋搖掉,他只得暫時性放棄了這個絕頂美妙的主意,甚至覺得很是可惜。
“為什么你不愿意呢?為師那么出色的一個男人,多可靠啊。你看看為師這堅實的臂膀!卑厍嘞龊敛荒樇t地夸贊自己,還擼起袖子給它看。
裴庚眼都直了。
裴庚本以為以柏青霄那看起來瘦削的身板,再加上他平日里沒事做時一副憊懶模樣,這人衣服下就該和表面一樣無害。
沒想到肌肉線條還挺流暢,套上衣服卻這么顯瘦。
然而面對巨大的誘惑,他依舊瘋狂搖頭。
不行不行不行……說什么都不行!別說露個胳膊,你全露了我也……
誒?這個好像可以!
柏青霄放下袖子,再接再厲,“背景也不差,你若跟了我。會有一堆很厲害的姑姑和小姨呢!還會有一堆可可愛愛的姐姐妹妹,你不喜歡漂亮的小姑娘嗎?”
裴庚瘋狂搖頭。
不不不不說什么都不行!
什么漂亮的小姑娘,我!只!要!師!尊!
真不識貨啊。
柏青霄仰天長嘆一聲,“為師哪天要是走了,身后物可都是你的呢!比如化形丹美顏丹固元丹……的獨家丹方,還有一堆秘傳法術。其實為師還會一點讀心術哦!你真的不要嗎?”
裴庚搖頭的動作一頓,一張鳥臉上表情漸漸凝重。
讀心術?
讀心術!
柏青霄以為它回心轉意了,心情大好,抬手逗弄它,“你對讀心術有興趣?其實這個秘法只限于比自己修為低的人,而且最好是對方不設防的情況下用的。你想要的話為父都能教你!”
一聲‘為父’如一根棒槌敲醒了裴庚。
裴庚瘋狂搖頭。
你騙誰呢你,但凡你會一點,為什么就聽不懂我的心意。
不行不行不行……什么都阻擋不了我要睡你的心!
柏青霄不懂它到底為什么這么抗拒。想他有顏有才,裴庚為什么就不愿意和他關系更進一步呢?
他還挺喜歡這小子的,雖然蠢是蠢了點,但好在聽話啊。
柏青霄點了點它腦袋,數落道,“真不識貨!”
裴庚無法為自己辯駁,只得安靜如雞。
正在兩人相處和諧——在柏青霄眼里是父慈子孝,在裴庚眼里是打情罵俏時——神農谷大師姐忽然來了消息。
寥寥數字,柏青霄看完后,對好奇盯著他瞧的裴庚道,“這是你大師伯!
“啾!迸。
“我帶你回去見見她們。”柏青霄想了想,“你沒去過神農谷吧,以后那也是你的家了!
他見裴庚一雙小黑眼亮起,似乎極為期待的模樣。心里便也是熨帖至極,想著這徒弟也不白收,看看它這一臉向往醫修圣地的模樣。
孺子可教。
卻不知裴庚的確一臉期待,甚至聯想翩翩,想的是:!是師尊的娘家!
剛剛還懊惱一人一鳥對話困難,如今它卻覺出語不通的妙處來。
裴庚仗著柏青霄聽不懂鳥語,大膽地啾啾叫個不停:“師尊師尊,聽說神農谷與世隔絕,以后娶師尊的話,從那里出嫁會不會不太方便呢?”
看著柏青霄一無所知的模樣,裴庚心里這些天的悶氣一掃而空,別提多爽了。
他聽不懂!
他真的,聽不懂!
裴庚膽子肥了,得寸進尺叫了一聲,“媳婦!”
柏青霄只聽到一聲高聲的‘啾!’,似乎在極力應承他的話。
變成鳥了還那么乖,他說什么對方都能附和。
柏青霄甚是感動,他摸了摸小鳥的腦袋,軟軟的手感真好摸,“可能需要行船過去。但在此之前,我們得先去蒼穹劍派接個人!
而此時看似乖巧的裴庚……
“啾!”我聽媳婦的,你說什么我都答應,別說接個人,接個鳥都行!
裴庚用腦袋使勁蹭了蹭柏青霄手掌。
柏青霄對動物的親近向來很受用,他自顧自道,“按輩分來說,是我師侄,你該叫她師姐,想必你們同齡人會很有話說。”
“啾啾!”啊,是我的大侄子呀!師尊的侄子就是我侄子!接接接!必須接!
“已經這么迫不及待了嗎?說來緋月長得很好看……”
“啾啾啾!”胡說!神農谷一枝花必須我師尊,我師尊上比天下比地,絕世潘安!
“……為師是不指望這勞什子姻緣了。但你桃花運那么旺盛,說不得能看對眼。咱們神農谷好久沒辦過喜事。”
柏青霄開玩笑地說著,可他卻看裴庚瞪圓了眼,再沒了那興奮勁,像聽到什么不得了的東西,一副驚嚇過度的模樣。
“小七?”柏青霄撓了兩下它下巴,“你剛才不是還很高興嗎?怎么忽然這幅樣子,為師不過隨口說說!
師尊怎么老想把他推出去,這嘗試給他拉郎配似乎不是第一次了。
裴庚埋怨道,“師尊你怎么好的不學盡學壞的!要什么小姑娘,我看您就挺好的!”
落在柏青霄耳中還是一身清脆鳥鳴,他收拾起行李——其實也并沒有多少,多半是近些日子陪裴庚養傷時練出的丹藥,很快就賣光了,積了些靈石。
他靈石容易賺,可是用的也很快。
尤其去拍賣場,一回來荷包窮的叮當響,換回一堆靈植,炸幾個爐子就沒了。
“這煉丹爐越發不好用了!卑厍嘞霭押跔t子翻來覆去地查看,時不時曲指敲敲,“哪天尋個煉器師幫我打造一個新的才行。”
在劍仙秘境幫助裴庚從問心石中出來時,柏青霄并非一無所獲。
他于心境上亦有突破。再經宗措一事,修為已過元嬰中期。所以這丹爐也不好用了,無法承受他變強的法力。
而這到了元嬰后期,更是需要積累龐大的法力,心境也需要磨練。
柏青霄想,游歷那么久,也是時候該回去好好靜修,說不定修為能更上一層樓。畢竟可不能讓裴庚那小子超過他,不然他這做師父的臉往哪擺?
正是此前說的,妖修生來有內丹。
而脫胎換骨,重新喚醒神獸血脈,化身鳳凰的裴庚……作為神獸,它破殼而出就有了金丹期修為。
柏青霄都不好說裴庚成就了什么品階的金丹了。
畢竟神獸的獸丹,若按修士品階算,那就俗了。
換句話說,誰也比不了。
兩年。
兩年成丹!甚至兩年時間都不到,從凡人到煉體、筑基,再到金丹,這小子修煉速度快的可怖。柏青霄若是說出去,怕是都不會有人相信。
而柏青霄花了足足將近兩百年才到達元嬰,已經屬于修真界數一數二的天資過人。在裴庚面前,這些驕傲都被輕易擊的粉碎。
柏青霄面上不顯,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郁悶。只想一個勁地加快修煉速度。
他交還煉丹室,帶著裴庚直奔目的地。
一路上裴庚活潑得很,這小子似乎變成鳥后沾上了鳥的屬性,一路上在他肩膀兩邊蹦來蹦去,時不時高聲放歌。
柏青霄幾次捉住它把它摁回懷里想讓它好好呆著,甚至萌生出把它裝靈獸袋的沖動。
后來考慮到幼崽的心理健康,終究沒有實現。
算了,愛唱就唱吧。柏青霄心想,孩子還小,哪怕作為人類也屬于成年不久,和他那三位數的年齡比起來,實在稚嫩的很。
他做長輩的,理應多體貼點才是。
要耐心,耐心!
只是不知為何,一路上御風而行,遇到的鳥類靈獸總會一臉奇異地看著他們。
別問柏青霄為什么能從一張張毛臉上看出表情,問就是裴庚那小子害的!
在諸多鳥類靈獸眼里,那給獸類造成血統碾壓的小紅鳥總是在人類修士肩上蹦來蹦去。
若不是它還小,不具備客觀條件,怕是要學那孔雀開屏了。
只聽它歡快叫著,仗著人類聽不懂徹底放飛了自我,連聲啾啾:我媳婦帶我飛!看到沒!我媳婦!長得好看吧?我的!他早晚是我媳婦!看什么看,你們都沒有!略略略~
眾鳥:淦!
那些年柏青霄還不知道的徒弟被從根正苗紅越養越歪的事……
等到他們日月兼程趕到了目的地,裴庚定睛一看,頭上牌匾不是什么蒼穹劍派,而明明書寫著三個大字:忘憂堂。
這個名字!裴庚立刻炸了毛,師尊要帶他來花街找漂亮姑娘喝酒嗎?!
柏青霄隔著一條街望著對面,嘆了口氣,摸摸炸毛的弟子。這會兒他倒是不聽也知道裴庚心里在想什么了。
“想什么呢,這是正兒八經的……醫堂!彼f著說著,自己都沒底氣了。
柏青霄上頭只有二十余位師姐。
但其實師尊撿他回去的時候,這些師姐們都已經可以出師了,每一位單論修為都是修真界一方大能。
年齡在此,時間差距比他與裴庚之間的一百多年還大。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追不上諸位師姐的腳步。
也因此大師姐青羽說過他同輩修為最低。
神農谷獨一無二的輩分極高、修為最低之人。
可有些師姐有些修為止步于此,壽命到了便走了。有的不甚隕落。
于是剩下的也就那幾位,寥寥無幾,谷內冷清的很。
大師姐青羽替師尊管著神農谷。
二師姐青歡修為比大師姐還高,在外有了自己的忘憂堂,招收諸位醫修來坐堂看診,堂內甚少神農谷親傳,多是她的擁躉。
忘憂堂打著神農谷弟子的名號,在靈元大陸開了諸多分堂,賺靈石賺的紅紅火火。
青歡雖然開著忘憂堂,卻當起甩手掌柜,尋常見不著她。
外人也不敢來找一個大乘后期的醫修大能開的醫堂的麻煩。
“我也不愛來這,”柏青霄攏著裴庚小聲嘀咕,“這名字說了幾遍了就是不改,怪像青樓。別人家回春堂、濟世堂什么的,哪個不比她好。也不知這廝生意怎么做得下去的。”
裴庚:“啾啾?”都到了門口,師尊您怎么還不進去。
柏青霄有些后悔,他在考慮直接打道回府的可能性。
他思索著,“若不是大師姐讓我過來,與她一同去蒼穹劍派迎緋月回來,我也不想來找她!
掌心里的小鳥歪了下頭,“啾啾?”為什么?
柏青霄摸摸它腦袋,他最近有了一個比較特殊的愛好——喜歡擼鳥,尤其是這皮毛光滑,摸起來會上癮。
只可惜地方太小,柏青霄意猶未盡縮回手,暗想要是裴庚能變成那天見到的大鳥,他不就能使勁擼了嗎?
說不定還能撲進大毛毛里睡覺。
柏青霄指節撐著下巴想了想,“按理你該叫二師伯?伤@人古靈精怪,慣愛欺負我,為師也不待見她!
裴庚疑惑,“啾啾?”她怎么欺負師尊您了?
柏青霄似乎懂他所想,小聲道,“你還不知道吧?神農谷都是女弟子——在我之前哈!所以弟子服都是天青色女裙。她以前就曾忽悠過我穿了好些年的弟子服!
這些話放以前柏青霄是決不會說的,有損他高人風范。
但是裴庚現在是裴庚嗎?他現在長得就像、不,他就是只鳥!
小鳥能有什么壞心眼呢?
那一雙鳥眼愣是睜的又圓又大,顯現出震驚。不一會兒又冒了光,激動的不行,像只小毛球上下蹦跶。
女裝?年少的師尊?
我可以!
柏青霄戒備心少了不止一點,說話就沒了把門。
“算了,我還是不想見她。我們直接回神農谷吧。想來她修為比我高了不止一點,定能妥善處理此事,我跟著去蒼穹劍派也無甚用處!
他在忘憂堂門口的對街站了一會兒,想來想去都不太放心二師姐那改不了的惡劣性子,果斷轉身想要跑。
誰想到忘憂堂門口忽然飛出一條青色披帛,越過柏青霄頭頂,直直朝著對面小樓而去。兩邊白紗攔道,把他堵在正中。
第38章 假扮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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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條青色披帛沖對面小樓欄桿而去,后邊帶出數十條白紗勾住對面,擋住灼熱的日光,散落兩邊輕紗。
轉眼把街道左右截斷,成了塊忘憂堂口延伸而出的密封小地方,徹底堵住了柏青霄前后左右的去路。
忘憂堂內轉眼飛出數十位白衣仙子,盡皆面容姣好,氣質溫婉。她們身姿輕盈,在漫漫落花下無聲落在柏青霄四周。
場面極為好看。
可柏青霄身子僵硬,裴庚連聲叫喚都喚不回神智。
這些修為不低的白衣仙子落地后,不緊不慢地頷首低頭行禮,齊聲喊道,“恭迎小師叔——”
柏青霄一時竟不知說什么。
青歡,你讓她們喊師叔就師叔,為什么要加個‘小’字!
頂端一青色人影伴隨著那條青色披帛垂直滑下,層層疊疊的輕紗裙如花散開,落到柏青霄面前,青絲飛舞,鮮眉亮眼。
她笑盈盈道,“師叔好久不見!緋星這廂有禮了。師尊說了,唯恐小師叔來了又跑,讓我等提前做好準備。所以場面大了些,可別嚇著小師叔。”
柏青霄:……
他肩上的裴庚歪了歪頭,暗道這二師伯當真把他師尊的性子拿捏得死死的,連來了后悔會跑這種情況都提前想到了。
柏青霄清了清喉嚨,試圖挽尊,“我怎么會想跑呢。對了,你師尊呢?”
緋星不卑不亢道,“實在不巧,大師伯來信的時候,師尊將要閉關……此事事關重大,師叔不如進去再談?”
她側開半步,做了個‘請’的手勢。
閉關了?那江緋月和跟著她去的那數十名外門弟子怎辦?
柏青霄擰眉,心事重重隨著帶路的緋星進去忘憂堂。
人走后。白紗降落,披帛散開。
路人被這么大的陣勢驚到,此時探頭探腦去看,原地干干凈凈,別說人了,連片花瓣都沒有。
等柏青霄被迎到后堂坐下,面前斟上一杯極品靈茶時,人都還是懵的。
尤其當他聽到緋星說,派人去調查遇到江緋月的‘慈安門’時,卻發現慈安門一個小門小派在前不久時被人滅門了。
“滅門了?怎么可能,數日前分明還……”
“此事定然有異!一個宗門怎會說沒就沒?”柏青霄震撼過后,蹙緊眉頭,“棘手,當真棘手。二師姐可有說打算怎么處理?”
“說起這個,”緋星微微一笑,“還有件要事未曾與小師叔說!
“什么?你剛才說,二師姐閉關了,不能去蒼穹劍派接回緋月她們?”柏青霄不可置信,“她不去誰去?神農谷的幾位師姐輕易不離島……”
他的聲音在緋星笑瞇瞇的視線里越來越小。
緋星抬掌把茶水給他挪過去,“自然是小師叔啊。小師叔別怕,忘憂堂會派出一批修為不低的弟子跟隨。”
“你莫非在開我玩笑?”柏青霄拍桌而起。
桌上正試圖跑去喝他的靈茶來個間接接吻的小鳥被這一拍驚到,立刻炸了毛,瞪了眼看緋星:你說什么嚇我師尊了?!
緋星看不懂鳥臉的情緒,只是有些詫異小師叔隨身還帶著個靈寵。她伸出手正想摸一下這毛茸茸的小家伙。
誰料小紅鳥蹬蹬蹬跑回去挨著柏青霄,斜著眼防備地看她,像是把她當壞人了。
“緋星,你在開玩笑嗎?”柏青霄雖然很痛恨大師姐老是說他修為不濟,同輩最低。
可是這個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我要是行我早去了。你難道察覺不出我修為才、咳,比不得二師姐嗎?”
蒼穹劍派乃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大門派,庇佑蒼穹劍派的老祖與神農谷的玉煙仙尊一般,早已是渡劫期,是隨時可以飛升的人物。
而劍派的掌門及諸位長老至少都是化神期人物。
也就是說,他,柏青霄——不能作為神農谷帶隊的人物,因為他修為只有元嬰。
而修為就是底氣。
若真要當場翻臉,蒼穹劍派隨便一個長老就能要他應付困難,更枉論其他。
更何況,慈安門被滅門,蒼穹劍派回信江緋月一切安好。
這一系列的事怎么看怎么詭異,說不得談不攏真要出事。
柏青霄已經想到自己被壓著打、神農谷被秒殺的場面了,定然是修真界一大丑聞。
他情緒異常激動,一揮手,“不行!我不去!哪怕神農谷丟得起這個臉,我也丟不起!”
qaq怎么能這樣對他。
他還是個小年輕!可經不起這么大的風浪。
“二師姐不能出關嗎?”柏青霄沖動地說完這話,自知失。
神農谷二弟子青歡修為極高,可是停在大乘后期已經許多年了,遲遲沒能堪破。
柏青霄從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青歡就已經是修真界的大乘期大能。
也就是說,渡劫期以下她無人可敵,而放眼修真界渡劫期的大能一只手數的過來。
修真界內,青歡的修為幾乎是碾壓式的。
然而她卻遲遲沒有進入渡劫期的消息。
也許、可能也沒有機會進入渡劫期了。
因而為了突破限制,為了參悟天機,閉關是極其正常的人生大事。說不定就在緊要關頭呢?他又怎能輕易打擾?
柏青霄捂住額頭,頗為頭疼,“這要怎么辦?”
他十分確認那天見到的江緋月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此去說是為了迎緋月她們回來,若有閃失定要當場問責。
問責蒼穹劍派,可掌門長老全比他修為高深。
他真的……撐不住啊!
“小師叔放心,師尊早已想到辦法!本p星半點不著急,樂呵呵看著他。
柏青霄愣是從她那清秀的面上看出幾分與她師尊一模一樣的狡黠。
倒是奇怪,柏青霄與這師侄極少見面。
可印象里緋星性情頗為內斂,也許是養在青歡身邊久了,今日一見跳脫了不少。
只見緋星抬手輕拍,白衣仙子魚貫而入,一人手上托著一個木盤。
有的木盤裝著青色女裝,有的木盤裝著朱釵,有的木盤裝著面紗,有的……
總之,全是女子的用品!
緋星有理有據道,“既然小師叔不能出面,那小師叔假扮成師尊出面不就好了嗎?放心,師尊有留下帶著她氣息的防護法寶,保證除了渡劫期無人能看破小師叔的修為!
“而且,師尊多年不出現在人前,無人知曉她真容。蒼穹劍派處于渡劫期且見過師尊真容的只有那一位——蒼穹劍派玄華老祖。”
“可蒼穹劍派既然敢給大師伯回信,緋月她們安康的幾率便很大。若真到了打起來的地步,此法寶能擋渡劫期以下三招,三招內,師尊定會出關到達小師叔身邊!
“這法子萬無一失,小師叔認為如何?”
不如何,你都安排的那么充分就差沒直接綁我上去了,還問我怎么樣?柏青霄現在不止是頭疼,眼睛也疼了。
桌上的小紅鳥飛起來,落到木盤上的女裝邊,眼冒精光。
“不!”柏青霄寧死也不會再碰這些東西!熬p星,為何不是你來!”
“緋星豈敢冒充師尊?”緋星大驚失色,慌忙擺手,“唉,越俎代庖唯恐師尊不喜。也只有小師叔……若小師叔不肯,那、那就只能任由緋月師姐她,嗚……”
她抬袖擦著眼角,哽咽道,“天妒紅顏,緋月師姐年紀輕輕,如花似玉,本該前途無量,奈何嗚嗚嗚……”
柏青霄怎么看都覺得她在假哭,話里話外都在拿緋月的性命要挾。
他一口氣沒上來,“你!”
緋星見好就收,她慢吞吞收起假哭用的小手帕。
“當然,小師叔的安危最重要。若是師叔不肯,那緋星也總不能把你綁過去。今日時辰也晚了,師叔不妨先去休息?好好考慮一番,緋星給您準備了客房。”
柏青霄瞪圓了眼,心不甘情不愿。他抿了抿唇,“你帶路吧!
“好的!師叔這邊請!本p星行了個禮,一轉身,臉上掛起了笑容。
她把柏青霄引去休息的客房后便就此告退。
忘憂堂內并不小,說是堂,實際占地可與小門派相比。
前面是醫修坐診的鋪子,事務管的井井有條。
后頭九曲十八彎回廊,延伸向各式各樣亭臺樓閣,高處云霧繚繞,低處溪水潺潺。草藥田隨處可見隨風搖擺,蝴蝶輕盈,完美符合了人間畫本里仙女住的美妙仙境。
她順著回廊走了一會兒,回頭吩咐身后跟著的白衣仙子們,“都別跟著我了,去準備明日的用品吧。按最高規格,抬出那頂最華美的轎子。哦對了,選人也要仔細,務必排面足夠,怎么也不能委屈了我的小師弟。”
身后兩隊白衣仙子微微弓腰行禮,很快便散開了。
緋星往前走去,拐彎處忽然轉過來一人,兩人險些沒撞上。
“哎呀!”那人長得和緋星一模一樣,清秀的面容寫滿愁緒,渾身上下沉靜內斂的氣質比容貌更吸引人。
她急急忙忙的腳步一頓,發現自己差點撞到的人竟是……她連忙行禮,“師尊!”
原來一直在柏青霄面前的人不是緋星,而正是偽裝成緋星的神農谷的青歡尊者。
青歡拍了拍衣服,蹙眉不悅道,“不是要你好好靜修,出來做什么?我師弟最是謹慎細心。若要他看到了,我的計劃還怎么進行?”
“抱歉!師尊,堂前忽然有人鬧事,弟子怕打擾您,便自作主張先去處理。”緋星頓了頓,“師叔他……可答應了?”
“自然!鼻鄽g開懷笑道,“我看著長大的,還能不懂他嗎?”
“可是師尊,”緋星憂心忡忡,“這樣做未必太過危險。若是師叔被揭穿了……”
“揭穿了又如何?”青歡沉聲道,“有本尊在,誰敢動他一根毛發?”
什么防護法寶多是唬人的,青歡的確給柏青霄準備了注入她法力的防護法寶。
但哪個法寶能保證讓遠在閉關的青歡立刻到達現場?
青歡壓根沒想冒這個險,她就打算以緋星的身份親自過去。若有事,她第一個出手。
緋星被她語氣嚇著,連忙附和應是!爸皇悄切A老祖若是出面了……”
那可是渡劫期的大能。
說起此人,青歡面色一變。她拂袖,怒容滿面,“他那個老不死的縮在蒼穹劍派后山那么多年,怎會好端端出來?你別杞人憂天,回你房間去!沒我命令不得出門。”
說罷大跨步離開。
緋星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不免嘆了口氣。
世人皆知神農谷青歡尊者與蒼穹劍派玄華老祖有過一段緣,市面上畫本繪聲繪色各種揣測,卻也沒人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緋星嘀咕道,“老祖尋常是不出來的,可是若聽說了您要過去,怕是爬也得爬出來!敝皇沁@話她沒敢當面說。
況且她覺得,師尊大費周章搞這一出,可不僅僅只是為了惡作劇一下師叔。
更有可能是……她并不想親自過去面對玄華老祖。
——起碼并不想迎面對上,才會以這種辦法。
畢竟渡劫期以下的人看不穿柏青霄的偽裝,也認不得青歡的真面目。
可若是修真界修為頂峰的玄華老祖……他會懂的。
因而不會拆穿,更不會與柏青霄為難。
緋星一轉身,正對上一只滯在半空的小紅鳥。
她手疾,一下子捉住那只小鳥,“哪來的靈獸?”
這鳥兒極小,松松捉在手里,從拇指和食指的縫隙里冒出個腦袋,左看右看。
“怎會叫你聽著了,得處理干凈才行!本p星正納悶呢,這小鳥張嘴,撲哧一聲噴出灼熱的火焰,迎面而來。
原來是火系的靈獸啊。緋星不當回事,身子一側避開了,可誰想到這火沾到衣服一星半點立刻就熊熊燃燒起來,無法撲滅,也無法召水澆滅。
不好!這不是凡火!
她臉色一變,松開了手,連忙去給自己撲火。
裴庚唯恐那青歡尊者回頭發現自己,逃命一樣飛奔回屋,撞開窗戶,憑本能一下子沖進熟悉的懷抱里。
“啾啾!”師尊你被騙了!咱們快跑吧!二師伯太可惡了!
誰料到撲進兩團柔軟里。
裴庚驚恐萬分,以為自己撲錯人了,冒犯了哪位仙子。它仰著頭一看,整只鳥都石化了。
沒有撲錯人,只是……
它那么大只的師尊怎么變成女的了?!
第39章 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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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垂下眼,眼神微轉,似乎在思考。他最終看向那炸了毛瑟瑟發抖,展翅想要遠離他的小鳥,伸手一抓,毫不留情捏了回來。
“好嘛?出去浪完回來連自己師尊都不認識了?”開口還是熟悉的男低音。
裴庚仰頭看去,見著柏青霄秀美的面上似笑非笑,唇角帶著譏誚的幅度,臉色夾在冷冽和溫柔間,叫人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緒。
“啾啾!”師尊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很可怕!
柏青霄不知道。
他懶懶撐著下巴,放輕力氣,單手捏著它玩,把它毛逆著擼順著擼,使勁□□,“再過多幾天是不是還想造反了?”
“啾啾!啾啾啾啾……”弟子明明是給您打探消息去了,什么叫出去浪!
裴庚拼命解釋,奈何人類聽不懂他的語。
柏青霄面容無比平靜。他想起江緋月那糟心事,就不禁嘆了口氣。
“我這樣都怪誰?”
反正他是不可能允許自己男身穿女裝的,那樣子肯定無法入眼。
若叫誰認出來,豈不是一大丑聞?他往后也不用在這修真界混了。
倒不如化為女身,這樣還能裝作與‘柏青霄’毫無聯系。
嗯,出了丑都算忘憂堂的青歡尊者的。和他柏青霄有什么關系?
柏青霄心理壓力頓時一減,松開□□徒弟的手。
他掌中的裴庚歪了歪頭,十分好奇,視線始終離不開柏青霄,心里直犯嘀咕。
仔細一看,師尊現在的模樣其實和之前清雋的模樣七分像,剩下那幾分分便純粹是男女間的區別了。
如今柏青霄面容線條柔和許多,冷著臉時頗有些高嶺之花氣質。身量看著凹凸有致,任誰也不會懷疑這是一個偽裝而成的女修。
裴庚看著看著,呆了。半晌回過神:“啾啾!”師尊本來就好看,變女子的模樣也好看!神農谷一枝花誰與爭鋒!
它呼嚕嚕左右抖了抖身子,忽然覺得身上發起熱來,膨脹成一團肥嘟嘟的紅毛球。
想唱歌、想跳舞、想給師尊看!
想求偶!
柏青霄還不知自己被徒弟扣了‘神農谷一枝花’大帽子,知道了非‘青玉棍燜鳳凰肉’不可。
他單手托腮,另一只手百無聊賴撥弄了一下桌面上一顆顆圓滾滾散落的丹藥。
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拿起一顆就往裴庚鳥喙上塞,逗弄道,“來,你也來一顆,試試當小母鳥的滋味。定能吸引一大票雄鳥過來!
小紅鳥挺著胸脯緊閉著鳥喙,落下粉紅的眼瞼。哪怕被他戳倒也絕不張嘴,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
“怕什么?這玩意無法改變實質!卑厍嘞瞿柯稇蛑o,“該有的還是會有,只是在你外表上做些偽裝而已。時效也有限。”
“我以為我練變獸形的化形丹已經夠少見了,沒想到二師姐比我還變態,竟做出這種調改陰陽的丹藥來。”
柏青霄拿起一顆圓潤的丹藥,在細長的指間揉搓。“男的吃了會變成女子,女子吃了反而化為男身。呵!痹捖,丹藥被碾成薄薄的一片。
裴庚心想,你們神農谷的人還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丹藥是練不出來的?
倒是教教他怎么變回人形。〔荒芎蛶熥饘υ捒商珱]勁了。
柏青霄抬指細細聞了那丹藥氣味,只能隱隱約約感知到幾味藥材?上КF在不是時候,不然他就找間煉丹室實踐一下自己的猜想。
他看裴庚一直盯著他看,抬手摸了摸小鳥腦袋,把它頭翎往下摁了摁,“你這么看我做什么?難道是餓了?”
正在欣賞師尊難得的女相的裴庚應了兩聲,“啾啾!”我都金丹期了早辟谷了!師尊你這時候才記得喂我是不是太晚了!
柏青霄可不知它在說什么,在他眼里裴庚永遠法力低微,永遠幼稚。
他出去托人送了幾樣吃食過來,慢吞吞掰開糕點開始日常喂鳥。
裴庚一點都不餓,但它見柏青霄對‘喂鳥’一事十分感興趣,便配合張了張嘴。
結果下肚沒兩分鐘,抖了抖毛,從尾巴到頭翎都炸了起來,一副中毒模樣。
身體搖晃兩步,噗地一聲沖著桌面吐出一團黑渣。
柏青霄見它半死不活的模樣,掩唇輕笑道,“噢,差點忘了你現在不是人,興許吃不得人類的食物!
他在儲物戒翻了翻,沒由地想起裴庚之前說過那些‘吃靈草就能升級’的渾話。
若裴庚是人,這法子固然不可取。但他現在……
柏青霄盯著桌上扭頭往后順著翅膀毛的小紅鳥,忽然想大膽嘗試一番。
只他又不舍得自己的靈草,眸光轉到掌心紅痕,便有了法子。
不稍片刻,火羽島秘境那靈氣充沛的火系靈草落入手中。柏青霄抓著靈草根部,用尖尖去戳小鳥的胸脯,“來,張嘴,啊——”
裴庚歪頭看了他一會兒,張大鳥喙叼著靈草尖尖往外幾步,鳥頭搖擺著,像是想把靈草從柏青霄手中抽過去。
柏青霄順勢放了手,便見這還不如他拇指大的小紅鳥叼著靈草往空中一甩,張大了嘴朝上噴出一團火焰,裹著靈草化為小火星,垂直落入它口中。
還回味般咂了咂嘴,一雙小黑眼緊緊盯著柏青霄。
在這視線里,柏青霄隱隱升起了些許危機感。他怎么看怎么覺得這鳥不像在等他拿出食物投喂,倒像是想把他當成食物一樣。
仔細想想,獸性這東西邪乎的很。雖說鳳凰被尊崇為神獸,然而在天地初開時,那可是攪動風云的猛獸。
誰也說不清和那會吃人的魔獸妖獸有多大區別。
“我警告你啊,”事關身家性命,柏青霄正兒八經道,“你吃靈草靈獸,我沒話說。若你敢對人下手,為師第一個滅了你!
裴庚:……
原來他在師尊心里這么沒底線的嗎?
小鳳凰委屈地啾啾兩聲,為自己喊冤。
柏青霄說歸說,靈草還是照喂。
從下午一直喂到傍晚時分,窗外太陽西斜,天際顏色絢麗,云彩悠悠。
裴庚吃完了最后一株,又繼續盯著柏青霄瞧。
等了半天,一人一鳥大眼瞪小眼。
怎么吃了那么多,身子看起來還是那么小,修為也不像有進展的樣子。柏青霄心里嘀咕著,抬手比了比,結果發現裴庚真的還是拇指大小,丁點沒變。
那滴溜溜的眼睛專注而信任地盯著他。柏青霄沒來由覺得這傻東西還挺好逗,笑著一攤手,對滿眼期待的裴庚道,“沒了。”
裴庚:?
柏青霄捉過它,兩根手指探下,摸了兩下肚子。吃了那么多,小紅鳥肚子還是癟癟的。
他松了手,戳著小鳥腦袋,“就你那餓死鬼的吃法,整座島上的合年份的靈草都被你吃完了!”
“啾!”不可能!
“我說沒了就是沒了!
“啾!啾啾!”不可能!肯定還有!
柏青霄充耳不聞,托腮看窗外,試圖轉移話題,“哇,你看,日落好美!
美什么美!喂我!
裴庚氣鼓鼓地飛到他頭頂,被揮飛后,又落到他肩膀上,著急地走來走去,不住用毛茸茸的腦袋去頂柏青霄的臉催促。
“哎呀,沒了沒了真沒了!”柏青霄被纏人的毛茸茸弄笑了,抬掌推開它一直蹭來蹭去的腦袋,“你怎么那么煩人,撒嬌打滾都沒用!
裴庚轉了一圈,又飛到他面前滯空,扇著翅膀,一直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適可而止知道嗎?你才金丹期,太高階的靈草不適合你。若是爆體而亡可怎么辦?”
“叫也沒用,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別叼我衣服!”
這么小只偏生黏糊的很,一下子跑來蹭他臉,一下子氣鼓鼓要鉆他懷里,一下子用鳥喙淺淺啄他……柏青霄被它纏的頭一回覺得鳥也不好養。
雖是被它煩的沒辦法,可他實在不敢投喂太高階的靈草。這要是承受不住龐大的靈力,爆體而亡怎辦?
這時柏青霄靈機一動,想起一個好地方,“這樣吧,我帶你出去覓食!
裴庚落在他抬起的手指上,好奇地看著柏青霄,“啾?”哪?
“噓!”柏青霄頓了頓,清麗的面上露出少許神秘,“帶你去做‘采花賊’!
裴庚:?!
柏青霄把裴庚捉起來塞進袖子去。他打開木門,撞上兩名守在門口的侍女,又啪的一下關上門。
速度快到侍女壓根看不清開門的到底是誰。
門走不通就換了窗,攀著走廊外身形利索地爬上屋頂,熟練地順著屋脊跑了。
這忘憂堂后邊連山,山風呼嘯,吹起身上的青紗裙,高階法衣的材質柔順光滑,隱隱帶著微光。
但柏青霄的動作一點都不淑女,他大跨步越過屋脊,越走越偏僻。
裴庚探個腦袋出來,能看到本來四周還一隊隊的巡邏,到了后邊基本十多米遠都見不著人了。
天色漆黑,走廊上的明光珠一個接著一個亮起。
柏青霄落在裝飾華麗的宮殿前,呼吸微亂,整了整衣服,“到了!
他如入無人之境,直接一把推開門,抹黑沖兩邊揮出兩道靈力。速度極快,甚至都沒驚動宮殿的法陣。
就著來人的靈力,黑暗里一一燃起了明光珠,照出殿內精致的擺設。
從那帶著花紋的小玩偶、桌上新鮮的花到那高掛起的山水畫。殿內還有隱隱的暗香襲來,像是熏香燒過后仍然殘留的余味。
裴庚左右一看,如臨大敵。
這怎么看都像是女子的住處,師尊真要來‘采花’嗎?!
柏青霄直接走過去,捉起那小玩偶捏了兩下,軟綿綿的手感討喜的很。他見肩上的裴庚一臉凝重,就不由想逗它。
捉著玩偶笑吟吟往裴庚身上摁,“來,比比你兩誰毛多,誰更可愛些?”
裴庚狼狽地躲來躲去,最后干脆飛遠了,落在花瓶上,撅著屁股擠開層層花瓣,往里一躲,藏進花瓶里。
“躲什么啊?”柏青霄拿起花瓶把玩著,新鮮的花瓣帶著水滴,暗香襲來。
等等,他一挑眉,這和他想的可不太一樣啊。
愛花如命的二師姐,怎么會舍得讓別人來碰她的靈花?
可不說二師姐閉關了嗎?閉關了還專門出來弄插花?
莫不是……
柏青霄已然猜到了幾分,他想起那性情跳脫了不少的師侄,忘憂堂外的‘堵人’……自然也還有,青歡不愿去蒼穹劍派的緣由。
他垂下眼,勾起唇角。親姐弟還明算賬呢。既然如此,敢戲弄他,那便怪不得他收點利息。
“何人膽敢擅闖!”一聲叱喝迎來,帶著龐大的屬于高階修士的氣息,壓得人心里沉甸甸的。若是尋常人,這會可能都被壓得猝不及防趴下了。
人未出,先來了個下馬威。
柏青霄單手抱著那花瓶,好整以暇等著來人。
卻見大殿屏風后一個人影走出來,青衣冷面,見著是柏青霄,還是女身的柏青霄,著實愣了一下。
“柏青……呃……師、師叔?”
第40章 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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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眼神微動,上下把她打量了一遍。老神在在,先發制人,“緋星啊,你師尊閉關。你大晚上還過來她寢殿這邊作甚?”
易容做自己弟子的青歡一時語塞。她怎么會在這,廢話!這是她住的地方,她為什么不能在這。
好險,還好剛剛釋放靈力威壓沒有用到大乘期的程度。青歡頓了頓,見著柏青霄手上那瓶花,便順著它走下話題,“是師尊閉關前,囑弟子過來照看殿后的靈植園!
“原來如此!卑厍嘞鍪稚夏笃鸹ㄆ坷镆桓r花,慢吞吞打量著四周裝潢,“緋星啊,你在你師尊身邊那么多年,有沒有見她喜歡過誰?”
青歡不曉得這家伙又在賣什么關子,她冷冰冰道,“弟子不知!
“噢。”柏青霄不在意她回答什么,細長的眼型里,一雙黑瞳狡黠地轉動著。
哪怕這會兒遇到宮殿主人,他還是想去‘采花’。
為了避免待會他去偷花,二師姐暴怒起來把他打一頓,他得想個法子摁緊青歡的馬甲才行。
摁的死死的,不能讓她這時候掀開。
柏青霄整個切開都是黑的。他眼光流轉,想起某件緋聞,低頭笑了笑,“那你還真什么都不知道。我聽說蒼穹劍派有位老祖,可是險些當了我姐夫的!
青歡:……
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么說來還真不湊巧啊。”柏青霄故作遺憾搖搖頭,“如果二師姐這會兒不閉關,說不得還能帶我過去認認親。畢竟我對那素未謀面的姐夫神往已久。”
認你個頭。
青歡聽得一肚子氣,分分鐘想暴打一頓面前的人。她扯了扯嘴角,“那真可惜啊!
柏青霄意味深長,“沒事,她閉關正好!
青歡干脆轉移話題,“師叔,看您抱著手上的花瓶那么久,似乎很是喜歡!
“唔。”柏青霄點點頭,“花是你摘的?”
青歡應了。
柏青霄隨手捏了捏花瓣,邊捏邊感嘆一聲,“這么多年沒見,二師姐真是變了,這么寵你。想我以往好心過來給她的寶貝靈花澆水,還會被她訓斥!
青歡盯著他手指不放。
你那是澆花嗎?你那是辣手摧花!
她到底為什么大半夜要和柏青霄胡扯那么多,怎么才能趕這家伙走?青歡腦袋嗡嗡響,她擠出一絲笑容,“師叔說笑了!
柏青霄居然很誠實點點頭,“對,我就隨便說說。都那么晚了,你還不回去休息?”
柏青霄不走,青歡哪敢走。她怕這一走,自己后殿的寶貝全沒了。
青歡反問,“那師叔,不回去休息?”
柏青霄清了清喉嚨,“看你可憐,瞧瞧這憔悴的小臉,嘖嘖?旎厝バ菹,我來替你照料靈植就是了!
“師尊交下的任務,怎么可以假手于人?”青歡寸步不讓。
柏青霄笑了,“真不走?真不走你可要替我背黑鍋了。”
不好的預感成真。青歡睜大了眼,剛要詳細問他。眼前虛影一閃,柏青霄出現在她面前,抬手——
青歡條件反射要抵擋。
然而她手還沒抬起,忽然想起以‘緋星’的修為別說抵擋柏青霄,連看清柏青霄的身影都困難。
一時前后兩難,為了不暴露,青歡只能放棄,在柏青霄一擊后假裝暈倒,啪的一下倒在地上,身體和地面相撞發出悶聲。
青歡心里差點沒吐出一口血來,咬牙切齒:你個兔崽子倒是好歹扶我一下!
柏青霄惡劣地抽出一支鮮花,半蹲下,捏著花莖用花瓣去戳青歡的臉。
二師姐,沒想到吧!今兒個我不僅辣手摧花,還要當著你面。
花瓶里裴庚擠開一堆花瓣探出頭,還不知發生了什么,這緋星直接人事不省了。它仰著腦袋看柏青霄,“啾?”這是緋星的閨房?
看著不對啊。
還是說,是裝成緋星的那位大能的閨房?
裴庚一下子炸了毛,飛起來沖柏青霄嘰嘰喳喳一堆。恨不得立刻拎著柏青霄領子搖著他晃:師尊你小心點,你師姐裝成你師侄了,可別拱火!
柏青霄還就拱火了。
他剛廢話一堆,可不是沒事干瞎說的。
話里話外就一個意思:雖然我不知你為什么不敢去見人家。但你要裝就給我裝徹底了,不然到時候還得你自己親自過去。
算了,玩太過萬一把二師姐氣起來就不好了。
柏青霄把花插回花瓶放回去,托起小紅鳥。眼中帶光,唇角含笑,“走,小七,師尊給你喂點好吃的。這里可多靈花了!
一說到花。
他眼角瞥見地上青歡的拳頭握起,青筋畢露。像是要爬起來找他算賬的模樣。
哦豁!柏青霄眨眨眼,邊帶著鳥往殿后走,邊慢悠悠咬重了某些字音道,“吃飽了,明天才好去蒼、穹、劍、派嘛,對不對?”
“啾?”什么好吃的?裴庚滿腦子吃,察覺不到底下的暗潮洶涌,歪了歪頭。
繞過前殿往后。
月夜下,大片的花田在微風中輕輕搖晃著根莖,散發出濃郁的靈氣;ǘ淝ё税賾B,嬌媚可愛。
因為靈氣積聚過多,甚至凝做細碎的半液態,寶石一般亮晶晶掛在花瓣上。
這寶地更別說靈花如何價值千金,但是普通修士在這里打坐,就已經受益匪淺了。
裴庚眼里發了光,迫不及待沖過去,在花田上方盤旋一周打量著。最后落到了花田中的柏青霄肩上,高興地叫個不停。
這里怎么會有那么大片靈植田,幾乎占了宮殿一半的大小。而且里面的靈植品階都不低,若拿出去賣,怕有些還是有價無市的珍品!
柏青霄不緊不慢帶著小紅鳥在花田里來回穿梭著,直到那整塊花田逛了一遍。他撿了一條長樹枝,在花田中穿梭,慢悠悠把一整塊花田三七分。
柏青霄抬起樹枝指著那十分之三的花田,“小七,你看那邊!
哦哦哦!這邊都是給我的對嗎?雖然少是少了點,可是這些靈花靈力都好充沛。∨岣d奮的不行,從他肩上飛起來,繞著那片地打圈。
就等柏青霄一聲下來,它沖進去大吃猛吃。
誰想到柏青霄說,“這邊的都不能動。敢動一片葉子我把你毛都給拔了!
看到小紅鳥震驚的啪的一下摔到花田里的模樣,柏青霄樂了,“快出來,說了不能碰就是不能碰。這邊的靈植都在十階以上,為師這個修為的還能衡量一二。你什么都想吃,還真不怕爆體而亡啊。”
葉子間窸窸窣窣一陣,一只拇指大的小紅鳥蹦蹦跳跳著從地里跑出來,委屈地直叫。
“別急!卑厍嘞鍪稚系拈L樹枝晃了晃,指向另一邊,占了花田十分之七的部分,“這邊都給你,可以吃,但是要留根。若是都吃絕了,我就……”
“啾啾啾!”拔了我的毛你去哪找這么帥的鳥給你擼!
柏青霄聽不懂,但不影響他猜出來裴庚說的什么。
他微微一笑,瞇起眼威脅,“若是吃絕了,我就把你變成小母鳥,扔到公鳥堆里去給別人下蛋!
“下完一窩又一窩,我就拿你的鳳凰蛋出去賣,保管賺的盆滿缽盈!”
裴庚愣在了原地,毛茸茸的鳥臉上生動形象表露出了何為呆滯。
我剛聽錯了吧?
我剛肯定聽錯了。
我美貌溫柔的師尊嘴里怎么可能說得出這么破廉恥的話。
月下的柏青霄一身女相,頂著副神農谷高嶺之花的模樣,彎下腰,潔白如玉的手里正拿著根木棍不停戳裴庚屁股,趕它。
“去去去,你個餓死鬼,怎么還不動?還要我喂到嘴邊不成?”
裴庚第無數次想,好好的如玉君子,怎么就長了張嘴!
柏青霄扔掉木棍,隨意找了處地方盤腿坐下。
他單手撐著臉,看著一只拇指大的小紅鳥歡快地擠進花田里去,葉子間本還能看到它往里擠的毛屁股,再一看卻不見了影。
一陣帶著花香的涼風拂過,衣角微揚。柏青霄不由掩唇打了個哈欠。
其實他很少睡,只是也許這會下意識覺得回到親人身邊,有了安全感。再看裴庚這鬧鬧騰騰的模樣,心情也放松了,忍不住就有了些睡意。
歇一會好了。柏青霄上眼皮親著下眼皮,撐不開眼。
身前花田被月色籠罩著,晚風微涼。時不時還有咔嚓咔嚓的聲音出現。
裴庚這小子……
柏青霄繃不住臉笑了。他已經可以想象到二師姐這會兒藏在哪里咬牙切齒的表情。
唔,的確很多年沒回去了。等去完蒼穹劍派,就帶裴庚回一次家好了。
晚風沁人心脾,柏青霄不知不覺睡熟了過去。
可能睡前隨口說的胡話不知不覺入了腦。他當真夢到了好多蛋蛋。
夢里一堆鳳凰蛋繞著他打圈,沉甸甸壓在他身上蹦蹦跳跳。
柏青霄不勝其煩,甩下這些鳳凰蛋趕緊跑,沒想到這一堆鳳凰蛋追在他后頭啾啾叫個不停。
叫著叫著,滿耳啾啾叫變成了滿耳師尊叫。
此起彼伏,一聲接著一聲的“師尊師尊師尊!”
柏青霄捂著耳朵,一邊吼著誰是你們師尊,一邊御風而逃。
結果面前堵起一座鳳凰蛋堆成的山攔住去路。
在柏青霄一臉驚恐下,這些鳳凰蛋全都裂開了,飛出一堆小紅鳥,遮天蔽日,烏泱泱沖他飛過來,尖尖的嘴里還喊著‘師尊師尊’。
柏青霄徹底被嚇醒了。
醒來發現月下一片光禿禿的空地,哪還有什么花田?
說了不能吃絕根!這些靈花可是很難搜集的啊。
他剎那出了滿額冷汗,站起來氣勢洶洶喊了一聲“裴庚——”
一聲清亮的鳥叫聲從背后響起。這聲音太大,柏青霄一怔,猛地扭頭一看。
立時和一只白鶴般大小的紅鳥對上了眼。
這紅鳥已然有了幾分鳳凰的影子,尾羽長長散做幾束,頭翎飄逸,眼角往后延伸出爛漫的色彩,長頸微彎,正直直看著他。
柏青霄滿腦子怒氣卸了干凈,不可置信喊了聲,“裴庚?”
“啾!”大鳥揚起脖頸看他。
“我!你……你這……你!”柏青霄一時語無倫次起來。
他圈起右手,比劃了一只小鳥的模樣,不過拇指大。再比對到面前這蹲坐著的大鳥,足有仙鶴那般大了。
他不過睡了一覺,再看面前的月夜。他睡的怕不是一會兒,他究竟睡了多少年了?!
“你……你怎么長得那么快?!”
裴庚打了個飽嗝,咂咂嘴,口吐人,“媳婦,我沒吃絕根!
話音剛落,兩個人都愣了。
糟了,平時浪慣了,一時嘴里沒把門。
裴庚本人比柏青霄還震驚:他怎么忽然能說話了!
柏青霄瞇起眼,“你剛……喊我什么?”
裴庚連心跳都被嚇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