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0
向梔從來沒想過, 有一天她能做這么安靜的事情,她能坐在小院里和鐘媽學習插花。
她坐在院子里的小椅子上,手里拿著一朵玫瑰花, 玫瑰花帶刺,鐘媽遞給她一把剪刀, “插花的時候,還是要把刺剪掉,小石頭調(diào)皮愛摸花, 有一次我沒剪,他啊,伸手就摸, 手上扎了好幾小孔, 都是血。哎呦,嚇得我臉都白了,只會哎呀地拍手, 還是少爺冷靜,有條不紊地處理傷口,小石頭哭得厲害,他一邊安慰一邊處理傷口,哎, 還有閑心寬慰我, 我啊那時候一點樂的心情都沒有,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再留這種刺。”
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小石頭回頭, 跑過來, 好在被鐘媽及時拽住,不然沖著向梔跑過來, 碰到剪刀,就危險了。
向梔也嚇了一跳。
鐘媽輕輕戳了一下小石頭的頭,看向向梔,“你猜不到他為什么抓玫瑰花。”
“為什么?”向梔學著鐘媽的樣子剪掉多余的刺,笑著問。
鐘媽看著她的笑容怔了一下,她自己不會知道她舉著玫瑰的那一笑有多么漂亮。
向梔的美是明艷的,張揚的,笑起來才更加靈動,讓人驚艷萬分。
“想把花送給小桃子,氣得少爺直說他笨蛋,父子倆還因為送花的事情吵架。”
向梔噗嗤一聲笑出來,她竟然能想象出他們吵架的場景。
鐘媽笑著繼續(xù)說,“他啊還教育石頭,還拿以前說事,說什么他從來不追女生,情書收一堆,小石頭說他不專一,反正父子倆各有各的理。”
“他真是自戀。”向梔呵了一聲,真是一個風流鬼。
不過陳最那句話沒說錯,是有挺多女生送他情書,她還幫忙送過一次。
那是她和馮佳佳一起幫忙送的。
兩人放學路上碰到朱岐,朱岐拿著一封粉色的信封,直接扔到她懷里,猥瑣地挑了挑眉,“好妹妹幫哥一個忙,把這個給老陳送過去。”
向梔那時候跟陳最鬧得不可開交,都快老死不相往來了。
她冷臉拒絕,把信封塞了回去,“不去。”
那信封很香,是薰衣草的香味。
朱岐皺眉,十分苦惱,“晚上我還排練,你幫幫哥哥,佳佳幫哥行不行?”
馮佳佳拗不過朱岐答應(yīng)幫忙送。
向梔一路上抱怨,“干嘛答應(yīng),我不想看見陳最。”
馮佳佳給她順毛,“一會兒你在樓梯口等我,朱岐哥那么求我了,也不能拒絕。”
向梔沒說話,算是答應(yīng)。
剛進高中部,迎面便碰到陳最,兩人對視一眼,向梔冷哼偏頭不理他。
馮佳佳遞信封,陳最疑惑地接過去,“誰給的?”
說完,還看她一眼。
“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給的。”
陳最哼笑,“心虛什么,我又沒說是你給的。”
向梔嘿了一聲,正過身子,“我心虛什么了,要心虛也是你,招蜂引蝶,還早戀,我告你們班主任去。”
那時候他就已經(jīng)有一米八了,向梔要仰著頭看。
陳最看了一眼信封,冷嗤一聲,“別把自己告進去。”
“你什么意思?”向梔沖過去,瞪著眼看他。
她第一個想法就是,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高了?
后一個想法,這個薰衣草味道還真香。
陳最淡定地看她一眼,“周堯南,褚章,還有誰來著?”
他笑著看她,挑了挑眉,“鄭家那個楞頭小子,前幾天他們?nèi)齻打架,因為什么來著?”
向梔微愣,反應(yīng)過來心虛地蹭了蹭鼻子,“你有病啊,關(guān)我什么事。”
“我什么也沒說呢。”陳最笑了,一雙桃花眼微微瞇著,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她一眼,輕巧地移開視線。
向梔狠狠瞪他,這個人一肚子壞水,她覺得他那眼神帶了點藐視。
她知道他看不慣她,她還看不慣他呢!
好在朱岐回來,結(jié)束了這場即將要爆發(fā)的“戰(zhàn)爭”。
后來那封情書呢,陳最讓朱岐送回去。
朱岐嫌麻煩,“直接扔了不行?”
那時候她抓到機會,鄙夷地看著陳最,罵了一句渣男,糟蹋女孩子心意。
陳最深深看她一眼,她轉(zhuǎn)頭拉著馮佳佳就跑,多少有些心虛。
她沒少糟蹋男生心意,這方面她還挺雙標的。
她覺得那些男生喜歡她無非是看重她的外表,無一例外,很膚淺。
她因為這事也跟陳最吵過架,她說他們喜歡她的外表。
他說,除了這個你也沒有別的?
氣得她沖過去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朱岐罵陳最活該,“你總招她做什么?”
他倒好,笑著跟沒事人一樣,甩了甩胳膊,拖腔帶調(diào)地說,“好玩。”
她又跟他吵一架,反正以前沒少吵,見面跟仇人一樣。
*
“錄取結(jié)果什么時候出來?”鐘媽突然問。
向梔回過神,啊了一聲,“十三號。”
“今天不就是十三號嗎?”
“不是十二號嗎?”
向梔看了一眼手表,還真是十三號,“壞了!”
再看手機,群里挺多人在說錄取結(jié)果的事情,登錄研招網(wǎng)的人太多,官網(wǎng)又很卡,進不去。
向梔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土,往里屋走,急了她小跑幾步,一步邁兩個臺階。
鐘媽在后面喊著,“慢著點別摔著。”
“沒事!”
回到屋里,向梔才想起來電腦送去修,還沒取回來呢。
她不喜歡用手機查成績,索性打給馮佳佳,讓她幫忙。
向梔頭抵著墻,給馮佳佳撥電話。
手機嘟了一陣才接通。
她剛要開口,那邊突然響起了一聲輕亮的少年音,“姐姐,我還想要。”
帶著欲念的,黏糊糊的聲音。
向梔一怔,眨了眨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手機。
馮佳佳三個大字在屏幕里顯示,她沒打錯。
“等會兒,先回我姐妹兒。”
向梔怔了片刻,干巴巴問:“你做什么呢?”
“做/愛。干嘛?”馮佳佳倒是大方。
向梔抿了抿唇,一股熱氣從后背騰騰升起,悶在衣服里,她抻了抻衣領(lǐng),“一大早起的,你也不累。”
馮佳佳嬌媚地笑著,揶揄道:“晨起運動,你可以和陳最試試。”
“馮佳佳!”
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我們是正經(jīng)的夫妻關(guān)系,不是你想的那樣。”向梔語氣生硬,臉卻紅了。
馮佳佳嬌媚地笑了兩聲,突然嗯了一聲,對面的少年哼哼兩聲,喘息著。
向梔直接掛斷電話,太過分了!
和陳最做那種事情,虧馮佳佳想的出來。她腦海里隱約出現(xiàn)一些畫面,倒是讓她忘了查成績的事情,等她回過神,臉卻越來越熱。
瘋了,一定是瘋了……
向梔從臥室出來,帶上門,在走廊里,她聽到陳最的聲音。
他的嗓音清列,與平時不同,語氣一本正經(jīng),像是在談公事。
向梔探頭,書房的門開著,他坐在辦公桌前,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著鼠標滾輪,認真地聽著對面人說話,偶爾嗯兩句,皺眉頭,發(fā)表意見。
聽上去是集團的事情。
她沒多在意陳最的談話內(nèi)容,倒是盯上他面前的電腦。
陳最發(fā)現(xiàn)她,放下手機,“有事?”
“我用電腦。”
“干嘛?你等等。”陳最拿起手機,又簡單交代幾句,才掛斷電話。
向梔沒說話,他辦正事,她不搗亂。
“今天十三號?”陳最下意識看了一眼電腦的屏幕,還真是十三號。
這些日子工作太忙,他算錯了日子。
向梔也沒多想,嗯了一聲,她著急催促道,“你起來,我著急。”
陳最被她推著,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又被按著肩膀壓下去,他有些懵,抬頭看她。
始作俑者站在一旁,黑亮清澈的眼睛盯著他看,“要不你幫我查吧?”
“不行。”陳最果斷拒絕,他抬頭睨著她,沉聲道,“你自己查。”
向梔抿唇,“你的電腦,你用比較好。”
其實她是不想自己查,隨口胡謅。
陳最盯著她看一陣,轉(zhuǎn)身挪動鼠標,直接點開瀏覽器里收藏的網(wǎng)址。
向梔探頭湊近,她有些散光,“你怎么也收藏這個網(wǎng)址,你也想考研?”
她側(cè)頭看他,與他的視線對上。
兩人挨得有些近,向梔心猛地一震,腦海里突然蹦出有些熟悉又陌生的畫面。
是陳最看她,他們挨得很近,鼻尖碰在一起,嘴唇輕輕磨蹭著,是她紅著眼睛,意亂情迷間,紅唇湊到他耳邊,嬌滴滴地說,“陳最,我想要。”
“……”
向梔驀然一怔,露出茫然的表情。
陳最最先偏過頭,喉結(jié)緩慢地上下滾了滾,有些失神盯著電腦。
向梔回過神,甩了甩腦袋,縮回手,站直,她輕輕眨了眨眼睛,還處于緩沖階段。
那畫面似乎有些熟悉,但又讓她覺得陌生。
她怎么可能一副饑渴不已的姿態(tài),求著要呢?
向梔看向陳最,目光在他的臉上打量,額頭,眉毛,眼睛,再到鼻子,是她蹭過的鼻子,他的鼻梁高挺,很容易辨認,他的唇飽滿紅潤,看起來……
似乎很好親。
“你在想什么?”陳最單手杵著臉,側(cè)頭好整以暇看著她。
向梔微愣,“啊?呃……我想……你能不能給我好好查成績,你怎么這么慢。”
她瞳孔微微震顫,回避陳最的視線。
陳最看著她低眉斂目,心虛時慣常的模樣,盯著她看了一陣,歪頭一笑,“查成績你臉紅什么?”
向梔不滿,瞪了他一眼,“我緊張不行嘛。”
這會兒嗆起來,腦子里那點旖旎風光早就消失殆盡。
她輕嗤一聲,瞥了陳最一眼。
她對他饑渴?一定是因為她最近處于排卵期。
“有什么可緊張的?”陳最轉(zhuǎn)過身,沒等她報身份證,便輸了進去。
向梔站在一旁,撇撇嘴,“當然緊張啊,查成績能不緊張?”
眼看著陳最輸入驗證碼,向梔一把按住他的手,“等等,我先緩緩。”
陳最視線落在她的手上,被按住的手指輕輕蜷了蜷,他移開視線,抬頭看她,“肯定能考上,你擔心什么。”
“萬一運氣不好呢。”向梔做了幾次深呼吸,閉上眼睛,“算了,你點吧,出來再告訴我,沒考上就是丟人而已。”
“那考上了呢?”陳最突然問。
向梔閉著眼睛抿了抿唇,沒說話。
她忘記了,為什么要考試。可考上了呢,好像也不會特別興奮。
以前她考上京大,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
高考結(jié)束成績出來,老師說她的分數(shù)夠京大有點懸,當時她緊張了好些天,玩也玩不好,睡也睡不好,心里裝不下事兒。
馮佳佳還勸她,大不了出國留學啊,三哥,陳最,朱岐,哪個不是高考后就出國了。
國外學攝影的厲害的也多了去了,你怕什么。
向梔說,“你不知道,我這人認定了難改,我就想考京大,考不上我再復讀。況且,我討厭國外的飯,中國胃太強大,容易水土不服。”
后來,京大錄取結(jié)果出來,她考上了,興奮地要昭告全世界。
她從外面晃悠回來,看到向立國回來了,興沖沖跑過去,“爸,我考上了!”
向立國只是輕飄飄看她一眼,“嗯,別總是一有點成績,就尾巴翹天上去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向梔雀躍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后來,她什么事情也不和向立國說,說了只會掃興。
考上了好像就是考上了,也沒什么興奮勁,沒人可分享的。
向梔垂手,沒什么情緒。
直到桌面被人敲了敲,“哎,恭喜你啊,向同學。”
她睜開眼的一瞬間,陳最笑著看她,見她睜眼,他一抬下巴,“錄取了。”
向梔瞇著眼睛湊近,陳最站起來給她騰地方。
電腦顯示屏上的字清晰,還真錄取了。
這會兒她心里倒是沒什么起伏了。
多年的經(jīng)歷,讓她求表揚,求獎勵的儀式消失了。
受挫太多,她不會主動提慶祝。
她想,自己高興的事情,別人并非也愿意陪你一起高興。
真心祝福的人少,那她還不如不需要。
沒什么理由,經(jīng)歷的多了,受過幾次挫折,教訓就明白了。
可她還是記得小學她作為少先隊員發(fā)言時,母親和父親站在臺下為她拍照,他們捧著一大束漂亮的鮮花,在臺下等她。
媽媽摸著她的頭說,我們小七真優(yōu)秀。
媽媽說要慶祝,說讓你爸爸請客,這是我們小七最重要的一天。
媽媽說,小七,媽媽為你驕傲。
可是媽媽去世后,向立國再也沒有參加她的那些重要時刻,連高考結(jié)束,都只派秘書過來接她。
考上京大,也是秘書送來的一個禮物,冷冰冰的。
“哎。”
陳最的聲音,將她從記憶中喚醒。
她抬頭看他,只見他雙手插兜,沖外面抬了一下下巴,“走啊。”
“干嘛。”
陳最盯著她看了幾秒,“慶祝啊,考上京大這么大的事情,難道不需要慶祝?”
向梔看他,剛剛空洞的眼神,瞬間亮起來了,卻還要拿喬,“又不是什么大事,上哪慶祝。”
陳最哼笑一聲,“你請客。”
向梔炸毛,剛剛低沉的情緒一掃而光,“嘿,你慶祝,為什么我請客啊。”
陳最往外走,向梔追上去,他伸了一個懶腰,人懶洋洋的,“你考上京大,那么厲害,你不請誰請?”
“……”
向梔走在后面,沖著他的背影翻白眼,只是嘴角隱隱上揚,依舊嘴硬,“我請客也不是不行,但我不請你,我請小石頭,請鐘媽。”
“你有沒有良心,誰幫你查成績的?”陳最冷哼。
向梔跟著他下樓,“那把你捎帶著也不是不行。”
話落,嘭地一聲,彩帶紛飛,一個紅色的橫幅掛在墻上——恭祝向大攝影師重回校園!
“媽媽!你好棒啊!”
小石頭手上捧著一束玫瑰花,鐘媽跟在身后,捧著一個蛋糕,“還好少爺讓提前準備,不然都來不及。快下來,吃飯,分蛋糕,小石頭都等不及了。”
向梔垂眸,看著這一幕,眼眶一下就紅了,心里涌進一股暖流,暖流隨著血液四散到身體每個角落,溫暖著每一個地方。
溫暖,幸福,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一刻,可現(xiàn)在這種感覺,已經(jīng)深深印在她的心里。
往后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她回憶起這一刻,總會治愈著她。
陳最抬手在她面前打了一個響指,“感動哭了?”
向梔紅著眼睛瞪他,又偏過頭,有點窘。
陳最看著她紅潤潤的眼睛,心頭一震,他抬手本應(yīng)該放在她肩上的手,轉(zhuǎn)了方向,狠狠地揉了揉她的頭,撥亂她的頭發(fā)。
可下一秒,晶瑩的淚珠落在他的手背上,他一愣,抬眼便看到向梔慌亂的眼神。
她像只受驚的兔子,捂著頭發(fā),跑了。
小石頭抱著花,想去追,被陳最撈進懷里,“回來吃蛋糕。”
小石頭掙扎著,“可是我想找媽媽。”
陳最拎起小石頭,“可是我想吃蛋糕了。”
小石頭蹬著小短腿,不滿:“爸爸,你是饞貓嗎?”
陳最嗯了一聲,單手抄進兜里,手背上濕潤的觸感依舊,他往回看了一眼,沒打擾。
陳最把小石頭抱下樓,蛋糕被他打開,沒動。
過了一會兒,樓上傳來動靜。
向梔整理好情緒,下樓時笑著,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xiàn),她見三人都看著她,捋了捋頭發(fā),“剛剛肚子疼。”
她緊張地舔了舔唇。
陳最移開視線,哦了一聲。
小石頭跑過來抱著她的大腿,“媽媽切蛋糕。”
鐘媽笑著朝她招手。
向梔覺得那一刻,幸福好像具象化了。
而她,抬頭看了一眼陳最,他正看著蛋糕,她總覺得陳最好像不太一樣,在陳最覺察她的視線時,她快速地移開視線。
陳最看她,勾唇淺笑。
切蛋糕的時候,向梔將碟子遞給他。
她聽了鐘媽的意思,算是明白,這場慶祝是陳最早就準備好的。
有的時候這人不嗆她的時候,真的不錯。
陳最的人緣是相當不錯的,他周圍有很多朋友,她那時候想,為什么那些人都喜歡他呢?
她覺得陳最挺壞的,可周圍的那些人都喜歡他。
向梔抿了一口奶油,瞥了一眼陳最,她蹭了蹭鼻子,“謝了。”
聲音特別輕,這對于她來說已經(jīng)是難得。
陳最偏頭垂眸,看著她,她驕傲地倔強地挺起雪白的脖頸,即便道謝,也不會讓人覺得處于弱勢。
“哦。”他說,嘴角的微笑,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這算是回應(yīng)。
向梔咬著叉子,抬頭看他,又不拘謹了,她湊到陳最身邊,“我真覺得我們做朋友挺合適的。”
陳最看著她,她瞪著那雙大眼睛,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粉潤的唇一張一合,說出的話卻總能氣著他。
他臉上掛著的淡淡的笑容,消失在嘴角,抬手推開她的頭,冷淡開口,“你離我遠點。”
向梔撇嘴,這人怎么陰晴不定的。
第32章 31
京北春末時, 路邊的楊柳樹已經(jīng)抽條,到了柳絮紛飛的季節(jié)。
向梔匆匆下樓,她腳踩著黑色的高跟, 一襲墨綠色綢緞吊帶長裙,黑色大波浪長發(fā), 像從八九十年代港風廣告里走出來似得。
她提著裙子下樓,甩了甩剛做好的卷發(fā),美艷張揚。
頹廢了那么久, 這次怎么也要鎮(zhèn)場子,她已經(jīng)很久沒參加party了。
這次馮佳佳非要給她慶祝。
這么久沒參加party,她倒是也不想, 還有些懶得去。
為了穿這個裙子, 她晚上沒吃飯,路過餐廳,桌面上鐘媽給她留了兩片面包片, 抹了花生醬。
花生醬是鐘媽自己做的,特別香。
她也餓,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覺得特別滿足。
要是一直留在這里就好了。
腦海里蹦出這句話,向梔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 機械般咬了一口面包。
她覺得在這里有家的感覺, 有歸屬感。
這是她的第一想法。
母親去世后, 她年齡很小,跟著父親生活, 她覺得有父親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她不介意跟父親出差,不介意等應(yīng)酬的父親, 很晚睡覺也可以。
她怕被父親忽略,母親去世后,到了晚上,父親應(yīng)酬不回家,她就抱著玩偶兔子在門口等。
父親從十二點回來,一兩點,再到夜不歸宿。
后來,向立國帶著葉秋和葉子蘭回來,她就徹底失去了家,也再也沒有歸屬感。
她時常會覺得迷茫,人像是飄在空中似得,如外面的柳絮一般,隨風飄到哪落到哪。
“你不冷?”
陳最慢悠悠地路過,打斷了她的回憶,他看了她一眼,繞過餐桌,給自己倒了杯溫水。
向梔看他,一身黑色休閑的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他雙手杵著餐桌,手里是一板頭孢,摳了半粒,就著溫水吃了。
“你感冒了?”向梔反問。
他嗯了一聲,又問,“不冷?”
“不冷啊,快要入夏了,外面熱著呢。”向梔咬了一口面包,囑咐道,“小石頭回來你記得給我發(fā)微信,我回家。”
比起鬧鬧哄哄的party,她更喜歡抱著小石頭一起追動畫片。
她喜歡給小石頭看自己小時候的動畫片,好看還有意思。
飛天小女警,中華小子,黑貓警長,每一部動畫片都很有意思。
陳最嗯了一聲,拿起水杯,路過她身邊時,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極其短暫的停頓了一下。
向梔下意識摸了摸嘴邊,“你看我干嘛?”
陳最面對她,拿著水杯的手,一抬,食指一指,“挺漂亮的。”
向梔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只感覺面上一燙,視線落在某一個虛空的位置。
便聽到幾聲輕咳,才反應(yīng)過來,剛剛陳最是不是在撩她?
她下意識摸了摸紅透的臉。
風流鬼可真會撩人!
陳最已經(jīng)走到樓梯口,向梔冷哼一聲,對著他的背影瞪了一眼。
“我漂亮我自己知道!”她沖著他背影吼了一嗓子。
陳最回頭,沒搭理她這茬,“穿這么少,當心感冒。”
向梔眉毛一擰,“我可不像你,體虛。”
說完,扭頭,走了。
她時常這樣,像是炸了毛的貓。
馮佳佳在seven club 包下二樓,允許被邀請者帶家屬朋友參加。
向梔到的時候,場子已經(jīng)熱起來了,舞臺中央,dj戴著耳機打著伴奏,前面有酒吧駐唱歌手唱歌。
是一位有名網(wǎng)紅,長得挺帥,痞痞的是大家喜歡的那款。
向梔進門,頭發(fā)上粘了一些柳絮。
她不喜歡柳絮,很討厭這個季節(jié),她只記得有一個重要的人對柳絮過敏,但忘記是誰。
甫一落座,有人便過來同她打招呼,多是恭喜。
“你怎么穿這么少,不冷啊?”馮佳佳一屁股坐在她旁邊,身邊跟著一個長相硬朗的男生。
又高又壯,長年鍛煉。
“冷。”向梔搓了搓手臂,剛剛進大門,她就覺得冷,室內(nèi)的空調(diào)溫度太低,冷氣太足。
馮佳佳拉著男生過來,她沖男生抬抬下巴,“這是我發(fā)小。這是李牧,隔壁京北體院的。”
“你好,李牧。”
“你好。”
向梔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陳最真不來?”馮佳佳問。
向梔想到什么,臉一紅,隨手捧著一杯水,低頭說,“我哪知道,我們又不熟。朱岐哥也沒來?”
朱岐被稱為派對小王子,沒有他不參加的派對,也沒有他辦不起來的派對。
這個點沒來,還是挺奇怪的。
“是不是去接陳最了?”馮佳佳問。
“怎么可能,他感冒了,說不來。”向梔說完,便看到馮佳佳別有深意的眼神,她心虛地撇過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看底下的表演,“那個男生唱的還不錯。”
馮佳佳撲哧一聲笑了,一旁李牧問,“你笑什么呢?”
“笑某人牙齒咬鐵釘,嘴硬哦。”
向梔偏頭瞪馮佳佳,抬手打在馮佳佳大腿上,“亂說!”
馮佳佳笑著往李牧懷里倒。
好在有人過來道喜,向梔撥了撥頭發(fā),隱在暮色中的紅臉蛋,讓人瞧不出來。
來派對的一半人是靠馮佳佳的關(guān)系,另一半是純屬湊熱鬧,看八卦。
前幾年向梔的名聲不好,大家對她的評價多是負面的。
金窩里養(yǎng)出來的嬌小姐,不好惹,脾氣硬。
近些年,脾氣收斂,變得懦弱,軟了不少,葉子蘭那幫朋友能這么敢跟向梔叫板,也是知道向梔脾氣軟了,好欺負了。
可現(xiàn)在從非洲回來的向梔,大家覺得又不一樣了,所以想過來多瞧瞧,更多的還想看看向梔和陳最的關(guān)系,是不是如傳言那般和好如初,恩愛不疑。
陳最下車,脫掉黑色沖鋒衣,搭在臂彎處,他換了一身衣服,白色的短袖,黑褲,他一直喜歡穿簡單的衣服,這樣穿倒總顯得有些少年氣。
和朱岐他們站在一起,他看起來像是小好幾歲一樣。
清雋的臉龐,眼眸深邃,一雙含情的桃花眼,不經(jīng)意地抬眼,撞進他的視線里,總是被他柔和的含情眼吸引。
他身上有一種張揚又溫和的氣質(zhì),像是淡泊名利,又像在名利之中,很難界定。
“我說你穿這么多熱,你還不信,靠,凍死老子了。”朱岐搓了搓胳膊,縮著脖子抬頭,“誰他媽開這么足的冷氣啊。”
陳最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他。
“你不穿,借我穿。”朱岐盯著他的沖鋒衣盯了有一會兒,伸手去拿時,陳最側(cè)身一躲。
“我穿。”
“靠,你穿干嘛拿著它啊,狗子,你說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是不是發(fā)燒了?”
陳最躲開他的手,“沒你說的那么嚴重。”
他覺得是嗓子發(fā)炎,才難受,不想來也是因為昨晚沒睡好,有些累。
他本來就不喜歡來這種地方。
“哎,來了。”馮佳佳突然探出頭,向梔順著馮佳佳的視線看過去,還真是朱岐和陳最。
朱岐走在前面,陳最跟在后面,他雙手抄進兜里,臂彎上還掛著沖鋒衣。
馮佳佳趴在向梔耳邊小聲說,“說實話,面對陳最這張臉,這身材,你不想睡,真說不過去。”
向梔輕飄飄地瞟了一眼,嗓子里發(fā)出輕呵一聲,“我就不想。”
“真的?”馮佳佳不信。
向梔杏眼圓睜,聳肩不屑,“真的不能再真。”
“撒謊。”
“嘿,馮佳佳,你過分了啊!”
向梔傾身過來,掐馮佳佳腰上的肉,威脅道,“你別亂說啊,不然陳最知道,肯定是要笑話我的,我可不想睡他,一點想法都沒有。”
向梔剛說完,朱岐和陳最就上來了,她止住聲,奇怪地瞟了他們一眼,裝作沒看見。
其他人跟他們打招呼,聊了一圈,才坐下來。
這派對來的人不少,人也雜,很多人還是生面孔。
朱岐是一個交際花,陳最人緣好。
總有人能跟他們聊幾句天南海北,他總有話題。
“你不是不來嗎?”
“在家無聊啊。”他說完,坐下往后一靠。
向梔沒聽清,弓身湊近,“什么?”
陳最垂眸看了她一眼,手里的衣服放在她旁邊,“無聊。”
“哦。”向梔坐回去,伸手拿了一杯不知道什么飲品,喝了一口,酸的她五官皺在一起。
她拿錯了杯子,她有些走神,盯著杯壁上的口紅印,她覺得自己有些奇怪,奇怪到開始看著陳最就不對勁,跟以前不同。
以前她是煩他,現(xiàn)在……
她側(cè)頭,手遮著臉,以一種特別奇怪的姿勢,若無其事似得,偷瞄他。
他要了一杯水,左手腕骨上還留著小石頭給他畫的手表,右手拿起杯子時,腕骨彎曲,冷白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脈絡(luò)清晰明顯,修長白凈的指節(jié),戴在無名指上的素戒顯露出來,莫名性感。
向梔的心怦怦直跳,如小鹿亂撞般,無任何節(jié)奏。
“你真不冷?”陳最突然回頭看她。
她正想的起勁,被他回頭打斷,措不及防,一口水嗆在嗓子里,她咳嗽幾聲,“你干嘛……咳突然說話。”
陳最盯著她看。
向梔偏過頭,冷聲冷語,“不冷。”
一旁朱岐不明所以,低聲問,“你又惹向梔妹妹了?”
“你看我說話了嗎?”
“說了啊。”朱岐抖了抖肩,冷的不行,“你不是問她冷嘛,你怎么跟我媽似得,穿一個露腳脖子的褲子,非得說冷,讓我穿秋褲。人大美女打扮漂漂亮亮的,還怕冷,你是不是吃醋啊你!”
陳最:“……不是。”
朱岐小眼神遞過來,一副我懂的樣子。
陳最懶得搭理他,他揉了揉眉心,嗓子疼得也不想說話,吃了幾片藥這會兒倒是困了,音樂又吵的他頭痛,只能閉上眼睛假寐。
周遭是嘈雜的交談聲,他閉眼,眉頭擰著。
向梔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巴,最后還是閉嘴轉(zhuǎn)頭往樓下看。
馮佳佳從舞池里回來,一屁股坐在旁邊,“你知道我在樓下看到誰了嗎?”
“葉子蘭?”向梔抿了一口水,翹著二郎腿,手搭在膝蓋處,無比平靜。
回來的這些日子,她就沒再回向立國那邊,自然跟葉子蘭見不了面。
除了偶爾在電視廣告中看到,她會立刻換臺。
成家后,她倒是清凈多了。
“什么啊,是林玟莉,她什么時候回國的?”
“不知道。”
向梔對林玟莉也沒多大興趣。
“好歹也是你婆婆的表妹,你也不關(guān)心。”馮佳佳說。
向梔掂了掂腳,“我關(guān)心她干什么,又不對付。”
林玟莉比她們大不了幾歲,是陳最母親叔叔的孩子,陳最母親的叔叔老來得女對這個女兒是寵的厲害,以至于有些無法無天。
夜間開豪車飆車啊,夜店散錢啊,與男明星街頭熱吻,反正常居娛樂版頭條。
向梔記得林玟莉出國那年,她剛上大學,聽說家里人怕她在國外學壞,還派人跟著,倒是跟保鏢有了情愫,后面就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了。
反正在京北,林玟莉是另外一個囂張跋扈,嬌縱張揚的存在,名聲不好。
不過向梔倒是沒有跟她有惺惺相惜的感覺,她們不一樣,而向梔是唯一敢跟林玟莉叫板的人。
別人怕的,她不怕。
從家里人不管她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凡事靠自己,這社會都怕橫的,有人比你橫,你就比她更橫。
聽馮佳佳說完,便聽到二樓樓梯響起噠噠的聲音,清脆的高跟鞋觸碰地面。
朱岐都畢恭畢敬地站起來,“姨,您來了。”
林玟莉瞥了他一眼,“滾蛋,別叫我姨,把我歲數(shù)都叫大了。”
朱岐賠笑,“您哪能呢,我看十八都是多說的。”
林玟莉戳著朱岐的胸口,將人逼退,“滾一邊去。”
林玟莉在他們這幫人里,算是長輩。
向梔抬眼,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xù)玩著面前的骰子。
林玟莉也看她,只是輕嗤一聲,冷冷的笑了。
誰都瞧不起誰。
“來這兒睡覺,你沒毛病吧。”林玟莉踢了踢陳最的鞋。
陳最這才慢悠悠睜開眼,他早就聽出是林玟莉的聲音,但不想說話,一是嗓子疼,二是嫌林玟莉吵。
“姨。”他說。
林玟莉哼了一聲,“也就你叫我姨,能聽,順耳點。”
陳最笑了,“那當然,你比我們大好幾歲呢,不叫姨不合適。”
“別油嘴滑舌的,老三呢,沒來?”林玟莉巡視一圈。
“三哥快要訂婚了,忙著呢。”陳最說。
林玟莉冷哼,“他娶那個,眼光差的要死。”
誰都知道林玟莉喜歡許嘉遇,但也裝作聽不懂,可不敢惹這位姑奶奶。
陳最呢,就是單純煩,他從小在外公家,就知道林玟莉什么性子,你越嗆著她說話,她越來勁,順著說,她自己覺得沒勁就走了。
林玟莉看了陳最一眼,見陳最不說話,她自己拿了一瓶酒倒了一杯,“算了,我是來喝酒的,你們這些人外面恭恭敬敬叫我姨,心里呢,一點都不待見我,還得等著我和你們喝。”
林玟莉喝酒抽煙都會,尤其好酒。
陳最笑,“哪能。”
他還未說完,林玟莉直接搶過他那杯盛著水的杯子聞了一下,嫌棄道,“你就神經(jīng)病,喝白水?”
“今天不舒服。”陳最說。
朱岐趕忙過來,“是呢,他今天有點感冒,姨,我和周舟陪你喝。”
平時咋咋呼呼的周舟,看到林玟莉,儼然變成乖孩子。
林玟莉抬眼看他們,不拿正眼瞧,“感冒算個屁啊。”
她不依,拿起酒瓶要倒,結(jié)果一只白皙的小手蓋在杯口,“他吃藥了,不能喝。”
林玟莉誒呦一聲,吊著眉梢,陰陽怪氣,“當我眼瞎了,怎么沒看到外甥媳婦。”
“嗯,眼神是不太行。”向梔聳肩,歪頭一笑。
林玟莉臉瞬間黑了下來,“他是我外甥,我叫他喝,就喝。”
“講了他吃了藥,不能喝酒,聽不懂人話?”向梔也冷了下來,杏眼瞪著,一寸不讓,她回頭看陳最,也瞪了他一眼,“你是傻得嗎,別人讓你喝,你就喝?”
陳最微愣,轉(zhuǎn)瞬勾唇笑了,“不喝。”
向梔哼了一聲,轉(zhuǎn)頭看林玟莉,“聽到了嗎,他不喝。”
林玟莉臉色陰沉,咬著牙,惡狠狠瞪著向梔。
向梔不懼,“你要是真想喝,坐下好好說話,我陪你喝,不想喝哪來回哪去,這局是為我竄的。”
向梔抬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意思很明顯,不好好的,就滾。
林玟莉啪地一聲,拍了杯子,看了一眼四周,語氣沉重,又不敢多話,踩著高跟走了。
小時候,向梔和林玟莉沒少打架,抓頭發(fā),踹肚子,那時候向梔比林玟莉還小挺多,也不懼。
林玟莉欺負她,她就欺負回去。
打架也是,她打,她就打,奉陪到底。
你瘋我比你更瘋,那就沒人敢惹。
林玟莉走了,樓上的人松了一口氣,朱岐拍著胸脯,“哎呦,要不是看她是女的,我也高低打她一頓。”
陳最睇過來一個眼神,朱岐笑了。
林玟莉比他們大,也不多是因為林玟莉是女孩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他們從小到大都被林玟莉鬧著打著,也有陰影。
向梔倒是沒再怕,坐回原位,“你真的笨死了,也就會對我兇!”
這話一出,向梔愣了,怎么有種撒嬌的意思。
陳最靜靜地看著她,他的眼里漾著星辰大海似得,明亮清澈。
向梔怔住了,她覺得他的眼睛太迷人,與他對視,他的眼睛總是明亮有神,含著深情。
她舔了舔干澀的唇,偏過頭,兇巴巴地說,“笨死了。”
音樂依舊,她卻偷偷松了一口氣,差點又被陳最那雙看狗都深情的眼睛騙了。
等慢慢恢復,向梔啊啾一聲,揉了揉鼻子。
下一秒,黑色的外套罩在她身上。
“早說了會冷,容易感冒。”
“你現(xiàn)在討好我也沒用,下次我可不管了。”向梔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有些別扭。
“是是是。”陳最笑著,轉(zhuǎn)過身,碰了碰她的手,“不過,我什么時候?qū)δ愫軆戳耍俊?br />
向梔面上一熱,不敢抬頭,拿了杯水抿了一口,傲嬌說,“多了去了,你自己想吧。”
陳最輕笑。
一樓中央,剛好能看到這一幕,剛剛的美女救英雄。
楊芮捋了捋剛做的發(fā)型,“沒想到向梔還有這么一面。”
方重皺眉,看了一眼對面的方世安,他似乎沒什么情緒,只是盯著虛空的某一處。
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從他們這個位置看的清楚,發(fā)生什么,從林玟莉出來,絮絮叨叨也能聽出來。
方世安突然起身,楊芮抓住他的手,“你剛來沒多久怎么就走了?”
“戲讓我看完了,不走干什么?”他冷聲說,面上是冷的,眼睛也是冷的。
楊芮眼睛一紅,“你難受了?”
方世安沒說話,只是抬頭看,他清楚那樣的向梔,他見過,以前她是為了他。
楊芮松開手,眼淚便掉了下來。
方重手足無措,最后拿了紙巾遞過去,“你不該做這種事情。”
“我不甘心,以前我叫他出來,他都以工作當借口,今天我只是報了地名,沒說時間,他就答應(yīng)了,他為誰來的,你不清楚?”楊芮紅著眼眶,恨恨地咬著嘴唇,有那么一點倔強,倒是當真和向梔更像了些。
外面柳絮紛飛,方世安出來,猛烈的咳嗽起來,他彎腰,壓著胸口,返回室內(nèi),找服務(wù)員要了口罩。
甫一出門,便看到向梔和陳最并肩站在門口的路上。
兩人之間離著很近,向梔仰頭,攥緊拳頭,“你真的,累了為什么不回去。”
陳最吊兒郎當?shù)匦χ鴰退?#8204;抻了抻帽子,“向大小姐的慶祝派對,我想怎么也應(yīng)該參加。”
向梔哼了一聲,“油嘴滑舌的風流鬼!”
她聲音很小,陳最沒聽清,低頭問,“什么?”
向梔說,“油嘴滑舌!”
陳最笑了。
向梔又啊啾一聲,陳最說,“就說會感冒。”
向梔揉了揉鼻子,“才不是呢,是柳絮。”
她仰頭,抬手,手心向上,接過柳絮,“最討厭這個季節(jié)了。”
“為什么?”陳最問。
“我也忘記了,就是好像隱約記得有一個人柳絮過敏。”
她忘記了,不記得是誰了。
陳最一笑,“看起來這個人對你來說還挺重要,這樣的事你都記得。”
向梔揉了揉鼻子,瞥了他一眼,她總覺得他話里有點嘲諷的意思,“當然了,希望這個破季節(jié)趕緊過去。”
遠處,方世安微微怔忡,垂在身側(cè)的手緊緊攥著,指甲扣進肉里,手掌紅彤彤地,他渾然不覺。
第33章 32
這些日子忙著復試的事情, 向梔很久沒有去藝術(shù)館了。藝術(shù)館的事情,小劉會跟她定時匯報,她聽了, 沒什么問題,也不插手。
得了空, 向梔想去藝術(shù)館看看,她本來想帶著小石頭,結(jié)果一早, 西園那邊來接人,要帶他去那邊玩。
鐘媽說是常有的事,西園那邊, 陳毅力喜歡這個孫子, 總是一周要接過去那么兩次,人老了,喜歡享受天倫之樂了。
鐘媽說這的時候, 往陳最的方向看了一眼,意思很明顯,陳毅力老了,想和兒子親近已經(jīng)不行了,只能親近孫子。
向梔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這一眼便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直翻白眼, 早干什么去了。
“出去?”
向梔彎腰穿鞋,回頭看了他一眼, 眼睛在他臉上停留幾秒, 又很快移開視線,“藝術(shù)館。”
昨天回來, 她就覺得自己有點問題,見到陳最,她開始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下午你去西園接小石頭?”陳最站在她的身后。
向梔嗯了一聲,沒抬頭。
“晚上在家吃?”
“哦。”
向梔搔了搔眉角,心里莫名緊張,這種奇妙的變化讓她有些煩躁。
在她身后,烏木沉香的味道鉆進她的鼻尖,那天她無意瀏覽過一個博文,烏木沉香的后調(diào)就像博主說的那樣它的后調(diào)是甜甜的,溫暖的,像是從后面擁過來,抱住你。
她此刻有那么一點感觸,莫名地臉有些熱,匆匆換好鞋,頭都沒抬。
陳最納悶,她怎么又跟小鵪鶉一樣,犯了什么錯?
“你等等。”他叫她。
向梔眉頭一緊,轉(zhuǎn)過頭,盯著他脖子的位置,兇巴巴地:“干嘛!”
陳最愣了一下,轉(zhuǎn)而一笑,手上拿著獨立包裝的口罩,直直地摁在她的腦門上,隨著他松手,口罩掉進她的懷里,他沖著外面抬了抬下巴,“這幾天柳絮滿天飛,戴著點兒。”
“我……我又不過敏。”
“不知道是誰打了好幾個噴嚏。”陳最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向梔哼了一聲,小聲說,“要你管。”
陳最沒聽見,彎腰躬身湊過來。
他湊得近,身上那烏木沉香的味道越重,有些醉人。
向梔覺得自己頭昏腦漲的,那味道侵占性太強,攪得她心緒混亂。
他彎腰時,圓領(lǐng)的黑t領(lǐng)口往下,里面的胸肌露出來一點,向梔瞟了一眼,白花花的晃了一下她的眼睛,她忍不住吞咽,目光怔怔地上移,便對上陳最意味深長的眼神。
他抬手戳著她的額頭,“看哪呢?”
向梔后仰,打掉他的手,“誰看你了,又沒料,稀罕!”
說完,抬腿就跑。
身后陳最嘿了一聲,“向梔!”
隨著門關(guān)上,剩下的話便隔絕了。
陳最盯著那扇門忍不住笑出聲,再一抬頭側(cè)面鐘媽看著他笑。
他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
鐘媽沒忍住調(diào)侃,“向小姐真不一樣了。少爺,也不一樣嘍!”
陳最揉了揉后腦勺,倒像是毛頭小子似得,耳根子紅透了。
向梔上車,壓著胸脯,紅唇微張,呼吸節(jié)奏有些亂。她壓著心臟的位置。心臟咚咚地跳得很快,像是有了想法,想從身體里跳出來似得。
她覺得自己瘋了,腦海里一直浮現(xiàn)著熟悉又陌生的記憶。
她想,一定是排卵期導致她激素分泌失調(diào),一定是。
不然,她怎么會對陳最,她怎么會想睡……會覺得他秀色可餐呢?
*
“說實話我真挺羨慕你的。”朱岐扔了一個三分球,跑到陳最旁邊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羨慕我什么?”陳最接過球,球落地回彈幾下。
朱岐一瞪,斜眼睨著陳最,“裝,接著裝,向梔妹妹為你出頭的時候,你心里樂開花了吧。”
“還行吧。”
他說這話拖腔帶調(diào),嘴角隱隱上揚,欠欠的。
朱岐幽怨地同周舟對視一眼,周舟湊過來,“以前我真挺怕向梔姐的,可昨晚向梔姐真牛,跟林師太叫板,牛哇。偶像,我女神。”
朱岐夾住周舟的脖子,“女神?當心你陳最哥吃醋。”
周舟是個沒眼力見的,鉆出來,甩了甩頭發(fā),“向梔姐又不喜歡我,陳哥吃什么醋。”
朱岐看了一眼陳最,一臉壞笑,“怪就怪在,我向梔妹妹誰也不……”喜歡。
喜歡二字還沒說出來,一個球砸進朱岐懷里,他反應(yīng)快,抬手接過來,再抬眼看陳最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朱岐嘿嘿一笑,“我向梔妹妹沒準喜歡不自知。”
陳最看了他一眼,接過彈回來的球,隨意拍了幾下。
有人路過,從外面帶回來一些柳絮,柳絮飄在空中,陽光直射進來,像雪花一樣的柳絮一點點降落,直到落地,也落在他心上。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看了幾秒,突然問,“馮佳佳對柳絮過敏?”
話是對朱岐說的。
“馮佳佳?沒聽說她過敏啊。你關(guān)心這個干嘛,誰對柳絮過敏?”朱岐一臉懵,陳最什么時候關(guān)心過別人過敏。
他是真好奇,這么一想,他盯著陳最,忽然想起,陳最回國,他給陳最辦的派對。
在提前選飲品時,選哪種果汁,他糾結(jié)了一陣,還問過陳最意見,陳最只是匆匆掃了一眼,也不知道看沒看清,說了一句,除了芒果都可以。
現(xiàn)在,朱岐恍然大悟,不能吃芒果的只有向梔,他賊兮兮地看向陳最。
陳最的喜歡,一切都有跡可循。
他們這圈子,網(wǎng)紅明星見得多,漂亮的也多,誘惑也多。
可他真沒見陳最跟哪個近過,以前他只當是陳最潔身自好,有小石頭不想,現(xiàn)在……純純一個暗戀不得的純愛戰(zhàn)神。
朱岐看了一眼周舟,見周舟沒注意這邊,貼過來,挨著陳最。
陳最有些嫌棄地后退,朱岐沒注意,低聲說,“你他媽到底什么時候喜歡上向梔妹妹的?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當初你非要放向梔妹妹走,讓她去非洲,我只當你是討厭她,現(xiàn)在你怎么想的,我是真摸不清。”
“沒想什么。”陳最低頭運球,手上動作快了些。
朱岐不信,“我還挺好奇,你喜歡向梔妹妹什么?就咱妹那性格,一般人可不敢喜歡。”
陳最緩過神,運球的動作停下,他重重地拍了幾下球,最后一下,球穩(wěn)穩(wěn)地落在他的懷里,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不敢?喜歡她的人少了?。”
朱岐被懟的啞口無言,就算向梔那樣的脾氣,依舊有人喜歡,喜歡的人還不少。
朱岐嘆氣,“我倒是希望你倆能好起來,每天看你無欲無求那樣子,我都害怕哪天你突然消失。”
陳最也不是沒消失過,高一那年他躲過一次,因為什么朱岐不知道,只知道前一天還好好跟他打籃球的陳最,突然就這么失蹤了,沒有任何蹤跡。
陳毅力找過,林阿姨也找,他們也翻遍了他能去的地方,最后愣是白費功夫。
后來是陳最自己出來了,他還問過他,去哪了?
陳最吊兒郎當?shù)兀鷽]事人似得,說在野山里住帳篷。
陳最眼神木了一下,隨即嫌棄地看他道:“你怎么這么肉麻。”
朱岐嗔怪地看他一眼,倒是理直氣壯,“都是兄弟,肉麻一句怎么了?怎么?想跟向梔妹妹肉麻,人家還不理呢!”
“滾啊。”陳最推開他,轉(zhuǎn)過臉,視線落在對面,同對面的男人對視一眼,他冷淡瞥開,問,“三哥什么時候來?”
朱岐抬手看表,“還有幾分鐘吧。”
話沒說完,周舟湊過來,下巴指了指前面,朱岐看過去,心下道了句冤家路窄。
方世安和方重就在對面,以及全副武裝卻依舊氣質(zhì)出眾的楊芮。
“要不換個地?”周舟問。
朱岐一掌拍在周舟后腦勺,“腦子有問題啊,該換也不應(yīng)該咱們換。”
他說這話調(diào)子陡然升高,話里有話,說給對面的人聽,說完他再看一眼陳最。
后者跟沒事人一樣,掂了掂手里的籃球,做了幾個熱身動作。
朱岐不樂意了,“要不要叫向梔妹妹來?”
“叫她做什么?”陳最不太能理解朱岐的腦回路。
朱岐努努嘴,“人家?guī)琅畞砹耍覀?#8204;也不能輸啊!”
“有病。”陳最哼笑一聲,“不過,你要真能給向梔叫來……”
“你叫我爸爸。”朱岐打斷,嘿嘿一笑,見陳最沒反駁,他瞬間來了斗志,當即撥電話過去。
陳最站在一旁,不太在意地扔著球,他了解向梔,她不會來,但他又有點僥幸心理在作祟,萬一她來呢?
想到這里,陳最看了一眼對面,無關(guān)方世安,他看的是方世安后面一個陌生的男人。
男人在打球,而他的對手是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小孩大概剛學會走路,跑兩步一屁股坐地上,卻咯咯地笑。
男人妻子站在一旁,鼓勵孩子站起來,還嗔怪地怪男人,別逗孩子了。
這個場景有些似曾相識,小石頭三歲的時候,向梔從非洲回來,是在家里的院子,他逗小石頭,向梔嗔怪地瞪他。
陳最低頭笑了笑,便聽到旁邊電話通了。
朱岐諂媚道:“向梔妹妹,想不想出來玩啊?”
那頭聲音冷淡,“不想。”
朱岐蹭了蹭鼻子,“你自己一個人不無聊嘛,我們在籃球館,你周舟弟弟,陳最哥,三哥都在,待會兒我叫馮佳佳。”
“不去。”
朱岐一愣,周舟比劃著掛斷,聽筒里傳來向梔的聲音,沒有剛才的冷淡,“朱哥,我要去西園接小石頭,你們玩吧。”
朱岐還沒說話,手機便被抽走。
陳最拿著手機往人少的地方走,“現(xiàn)在過去?”
那頭向梔先是一愣,反應(yīng)過來不自然地嗯了一聲。
“中午吃飯了?”
“沒有,奶奶讓我去西園吃。”
“什么時候回來?”
“不清楚。”
“你開車?”
“陳最,你很啰嗦誒!”
陳最愣了一下,稍稍低頭,輕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她的語氣聽起來頗有幾分氣急敗壞的感覺。
陳最沉默了幾秒,腳邊滾過來一顆籃球,籃球骨碌碌地撞在他的鞋子上,他彎腰撿起來,小孩笑嘻嘻跑過來,追過來的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表情無奈的道歉。
陳最笑著搖頭,小孩仰頭看著他,圓咕嚕的眼睛,咬著小手指,吐著口水,笑呵呵地說,“帥……”
陳最笑著搖頭,蹲下將球遞過去。
男人的妻子追過來,嗔怪地瞪男人,“都怪你,非要逗她。”
男人攬過女人的肩膀,“她喜歡嘛。”
望著三人離開的背影,陳最慢慢直起身,他半倚靠著場外欄桿,外面陽光明媚,直直的從窗外射進來,落在他的身上。
他周圍像是鍍了一層柔和的光,眉目疏朗,英俊的臉上滿是柔和的笑。
神情是羨慕的。
向梔并沒有掛斷,“沒事我掛了。”
陳最回過神,“等等……”
他說完,那邊沒掛斷,他看了一眼手機,輕咳一聲試圖緩解一下心情,手指卻下意識地攥緊手機,嘴角微翹,聲音帶著散漫的笑,“真不來啊?”
第34章 33
“不來, 你們一幫大老爺們打籃球有什么好看的。”向梔踢著花園的鵝卵石,有些漫不經(jīng)心。
那頭陳最一聲輕笑,“那你想看什么?”
向梔一愣, 轉(zhuǎn)而聽出他笑聲里的意思,頓時炸毛, “陳最,你有病吧!我才不會看你們打籃球,身材又沒那么好, 沒勁!”
“我又沒說身材。”陳最的語調(diào)欠欠的,氣得向梔咬緊后槽牙。
“你就一神經(jīng)病!”
說完,她掛了電話。
陳最看了一眼手機, 頗為遺憾地聳肩, 他以為自己的激將法會有用呢?
他的激將法倒也不是沒用,向梔抻了抻衣領(lǐng),她盯著面前的羅漢松, 有一瞬間,羅漢松好像變成陳最,他光裸著上半身,身材極好,再往下……他好像脫掉……褲子……
向梔忍不住吞咽, 猛地回過神, 她瘋了嘛!
她干嘛想象陳最脫掉衣服的樣子, 她一定是瘋了。
都怪陳最,那個風流鬼!
進了院子, 向梔去了老太太那院, 老太太還沒回來,同以前的老姐妹搓麻將, 午飯前回來。
向梔打老太太那邊出來,往陳毅力的住處去。
陳毅力很疼小石頭,每次叫到西園,都會讓小石頭住正屋,更是單獨裝飾了一層留給小石頭。
向梔走在鋪滿的鵝卵石小路上,歐式的園林綠化,她不太喜歡,像迷宮一樣。
路上,她接到馮佳佳的電話。
“有八卦,你聽不聽?”那頭馮佳佳有些興奮。
向梔對八卦沒什么好奇的,她很少聊八卦,更很少八卦那些明星的事情。
“什么八卦。”她百無聊賴,揪了一朵鳳尾蘭,想著要不要叫馮佳佳去看陳最打籃球……
“葉子蘭啊,她被拍到跟一男人熱吻,現(xiàn)在網(wǎng)友扒出來幾個疑似的男人信息,那男的捂得更嚴,臉都沒照到,但看身形挺帥的,葉子蘭應(yīng)該不會找丑的。”
“哦。”向梔抿了抿唇,“你要不要去籃球館。”
“哪個籃球館,看男的打籃球?有帥哥嗎?身材好嗎?”
馮佳佳的話跟連珠炮似得,聽得向梔心煩意亂,“算了,不去了。葉子蘭從小就是顏控,找的肯定不是丑的。是哪家有錢公子哥吧,葉秋盯她盯的那么緊,不可能讓她隨便找男明星,那男的肯定非富即貴,不然葉秋不會讓葉子蘭跟他交往。”
葉子蘭的八卦實在沒什么好聊的,男人信息很少,葉子蘭隨便發(fā)個聲明,慢慢拿其他八卦壓熱度,這事過幾天熱度就沒了,對葉子蘭影響不大。
“我好奇心太重了,特想知道這男的到底是誰,我發(fā)給你圖片,你看看是不是咱們?nèi)ψ永锏娜恕!?br />
顯然馮佳佳的好奇心不打算放過葉子蘭,她急匆匆掛了電話,要找娛樂圈里的人打聽。
向梔還沒來得及看圖片,便被一個熊抱打斷。
“媽媽!”小石頭雙手抱住她的大腿,仰著小臉笑呵呵的,“我好想你啊。”
向梔忍不住掐了掐小石頭的臉蛋,“看來吃的不錯。”
遠處陳毅力的出現(xiàn)打斷母子倆的暖心時刻,同陳毅力站在一旁的還有方莉。
向梔淡淡地瞥了一眼,她面色冷淡,勉強低頭點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
陳毅力渾濁的眼睛盯著她看了幾秒,鼻子里哼了一聲,表達不滿。
向梔毫不在意,只是面色冷著,沒有半分對待長輩的謙卑。
謙卑這個詞很少出現(xiàn)在她身上。
她對這個公公是不喜歡的,不喜歡里又夾雜著畏懼。
她感覺陳毅力也不喜歡她,至于原因,她不清楚,但總歸逃不出那幾個原因,她在京北本來就名聲不好,囂張跋扈,嬌縱成性,再加上追她的男生多,海后的名聲也是存在的,只不過她當時追方世安追的厲害,這個名聲才沒了存在感。
放在以前,她聽到別人對她冷哼,那她一定要好好跟他掰扯掰扯的,但現(xiàn)在,小石頭在跟前,她并不想起沖突。
好在小石頭從中調(diào)和,場面才不算尷尬。
中午吃過飯,向梔帶著小石頭告別。
“媽媽,你不喜歡爺爺嗎?”小石頭攥著書包帶仰著頭問。
向梔拍了拍小石頭的頭,“如果我不喜歡,你會傷心嗎?”
小石頭搖搖頭,“爸爸說過不能用我的想法強求別人。”
“小石頭還懂這么深奧的話題啊?”向梔寵溺地笑了笑,陳最把他教的很好。
“一開始我也不懂,但后來我明白了,就像我喜歡小桃子,但我不喜歡宋臻,小桃子就喜歡和宋臻玩,但我不能不讓小桃子不喜歡宋臻,爸爸說孤立別人是不對的。”小石頭一臉認真地看向她。
“爸爸說的沒錯,小石頭怎么這么厲害啊。”向梔使勁揉了揉小石頭的臉。
小石頭嘿嘿一笑,“爺爺給了我好多零花錢,我數(shù)不過來,我都給媽媽。”
小石頭提了提自己的小書包,他會偷偷把錢存起來,不會讓陳最知道,可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爸爸都能猜到爺爺給他錢了,每次聊著聊著,他就把錢藏在哪里說出來,然后被老爸套路著,把零花錢分給他一半。
“可是每次都被爸爸騙走。”小石頭努力握著小拳頭,紅彤彤的小臉蛋,神色憤怒又懊惱。
“無恥!”
“嗯?”小石頭仰頭疑惑。
向梔下意識捂住嘴,心虛地笑了一下,一不小心把心里話說出來了,“下午想去哪里?”
小石頭搓了搓小腦瓜,一臉興奮“媽媽,我們?nèi)ソ影职郑趺礃樱俊?br />
……不怎么樣……
向梔在心里說,她有些為難,又不想讓小石頭看出來,她才不想去籃球館接陳最,他若是看到了,指定尾巴翹到天上去,然后欠欠地嘲諷她。
但……向梔抿了抿唇,腦海里不自覺浮現(xiàn)出陳最打籃球的場面。他皮膚白最適合穿黑色的球衣,露出來的手臂精壯有力,肌肉線條十分流暢,透過寬寬的袖口,往里隱隱能看到他的胸膛,還有那兩個紅點點。
她喜歡他這樣的身材,不是很壯,但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腦袋里一閃而過的畫面,驚得她瞪大了眼睛。
向梔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畫面里,她的手指慢慢撫摸著他的身體,一寸一寸往下,畫面戛然而止在陳最喉結(jié)重重滾了一下,似乎發(fā)出難言的聲音。
“媽媽,我們?nèi)幔俊毙?#8204;石頭仰著臉,晃了晃她的手。
向梔下意識舔了舔唇,整個身體熱烘烘的,臉蛋更是紅成了大蝦一樣,干巴巴地回,“……去……去吧……”
這一路,向梔有些心神不寧,腦海里出現(xiàn)的畫面,既熟悉又陌生,好像是她做過的事情,但她又覺得那是假的。
她怎么可能會對陳最做那種事情,她瘋了嘛!
可笑,愚蠢!
向梔冷哼一聲,下意識咬著手指,她一會兒笑,一會兒搖頭。
小石頭疑惑地看著她,歪著小腦袋。
籃球館離著西園不遠,過四個路口就到。
向梔牽著小石頭走進場館,正是周末,場館里人不少,尤其是三號場地更是熱鬧,兩邊圍了一圈人,還有人站在高臺上踮著腳往里看。
向梔找了一圈,“是不是沒在這?”
小石頭搖頭,“爸爸總來這兒打籃球的。”
話落,一聲爆喝聲,“好球!”
向梔聽清是朱岐的聲音,而這個聲音正是在眾人圍著的三號場地。
向梔抱起小石頭往觀眾席走,那邊離得不算遠,能看到球場,也安全。
“爸爸是那個。”小石頭伸手指著,“17號是爸爸!”
向梔看過去,陳最果然穿得是黑色球衣,她也覺得黑色球衣是最適合他的,只不過袖口沒有她想象的那么寬。
她頓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暗罵,寬不寬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周舟,堵方世安。”朱岐大喊。
向梔這才注意到方世安也在球場,她瞇著眼睛,看不清人臉。
“小叔也在。”小石頭興奮大喊,“爸爸加油!”
小孩子聲音小,很快被周圍一圈人的聲音淹沒。
向梔倒是氣定神閑,翹著二郎腿,腰背挺直,目光落在陳最身上。
她不太喜歡看籃球賽,她覺得那些人出了一身汗很臭,有的人還用衣服擦汗,她最討厭這樣行為了。
但……
向梔抬了抬小腿,單手撐著下巴,目光追隨著陳最的身影。
他身材真不錯,結(jié)實的肩膀,手臂,接球時,動作利落干脆。
在球場上好像不太一樣,她覺得陳最人欠嗖嗖的,多數(shù)時候沒什么正形,他做事也總是吊兒郎當散漫隨意,可此刻好像有點不一樣。
他在認真的做一件事,比往常還要帥很多。
一陣鈴聲急促的響起,是馮佳佳打過來的視頻。
視頻一通,馮佳佳如倒豆子般將打聽來的消息講出來,“葉子蘭那邊變相承認了,說是在接觸,男方是素人。我靠這男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我愣是查不出來,聽說狗仔拍了清晰的被買下來了,扒男主的帖子全被公關(guān)了,看來這男人大有來頭啊。”
馮佳佳話沒說完,向梔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方世安搶了陳最的球,正往回運球呢。
“什么聲音?”馮佳佳聽到很多嘈雜的聲音。
向梔這才抽出精力,“我在籃球館。”
“去看帥哥打籃球不帶我?”
“不是。”
“不可能,剛剛一副花癡的模樣,什么樣的帥哥能讓你犯花癡?我要看看。”
向梔一驚,瞪著眼睛,警告道:“你別亂說,我沒犯花癡,這個世界能讓我犯花癡的人還沒出生!”
“那你來籃球館做什么?”
“就……”向梔聳肩。
“媽媽,爸爸進球了。”小石頭興奮地蹦起來,“爸爸加油!”
向梔抬頭,陳最果然進了一個球,朱岐同他高興的擊掌,看來是贏了。
等她回過神,馮佳佳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她沖她挑挑眉,“來看陳最打籃球。”
“不是我主動來的,是他求我來的,我不想來……”向梔看向馮佳佳,見她不信,“反正不是我主動來的。”
“他打球怎么樣?還挺像樣的吧。”
向梔微微抬起下巴,“就一般般。”
“他們那幫人里我可沒見過打籃球打得比他像樣的人。”
“就還行。”
向梔點點頭,咬了咬唇。
“就只是還行,沒覺得很帥?很心動?”
“停,你別亂講啊。”向梔看了一眼旁邊的小石頭,她壓低聲音,“我對他心動,我瘋了嘛!”
“那你耳朵紅什么?”馮佳佳壓著笑意,又頗為幾分認真道,“小七啊,我早就和你說過,人不可能只有一面,你要了解他的多面才能看到他的魅力,真的,有的人你迷上他的一面,可當了解他的另外一面你可能不喜歡或者下頭,譬如方世安,可有的人你第一面不喜歡,了解他的另外一面,你可能會喜歡,譬如陳最。
你只是失憶了,以前你真是喜歡陳最的。”
馮佳佳的話猶如魔咒,深深扎進她的腦袋里,那聲音似乎一只在她耳邊環(huán)繞,但向梔抿了抿唇,頗為認真道,“不可能。”
她說完直接掛了視頻,她抬手扇了扇風,目光再次落在陳最身上,他雙手撫膝,隊友走過來,他直起身,擊掌。
他的笑容和煦,神采奕然,總是帶著某種親和力,身邊的人似乎都喜歡他。
她呢?不!不可能!
他只是外形有點好看,畢竟他剛好長在她的審美點上,僅此而已。
第35章 34
這場業(yè)余比賽也不知道是誰一開始組上的, 陳最打完全場,累得靠著籃球桿,他晃了晃瓶子, 沒水了。
朱岐攤在地上,動了動腿, “再打我孫子。”
陳最一腳踢在朱岐小腿肚子上,“孫子,幫爺爺買瓶水。”
朱岐抬頭瞪他, 最后瞅了一眼遠處的自動販賣機,虛虛地抬起手指,“爺爺, 幫孫子去買吧。”
陳最嗤笑, “比不要臉,還是你不要臉。”
朱岐嘿地一笑,“好漢不吃眼前虧。”
陳最沒動, 他是懶得動,渾身酸疼。
這場比賽他是用了全部力氣,他這人平時松松散散,不太好激進,打球也是如此, 沒那么拼。
但這次遇到方世安, 他心里憋著股勁, 不能輸。
朱岐見他不動,他也不動, 四仰八叉地躺著, 歪頭找周舟。
周舟沒找到,倒是看方世安身邊圍了一圈人, 男的女的都有,他們不為別的,是要去合影的。
比起陳最的低調(diào),方世安更為高調(diào)些,因為楊芮的存在,方世安基本幾天上一次熱搜。
朱岐看著不忿,轉(zhuǎn)頭對一旁的陳最說,“狗子,當年你回國可比他火,那熱搜,那國民度,要不咱們也露露面。”
“神經(jīng)病啊。”陳最不喜歡拋頭露面,更不喜歡把私生活放在臺面上供人談?wù)摗?br />
他抬眼看向方世安那邊,他覺得被人這樣圍著,他會窒息,比起高調(diào)的生活,他更喜歡躺在公園的草坪曬太陽,帶小石頭去各種地方探索,陪向梔斗斗嘴。
“嘖,他們都說楊芮像向梔妹妹,這么看還真像,尤其是兩個梨渦,據(jù)說性格也挺像,她在娛樂圈人設(shè)挺嬌縱的。”
陳最看了一眼,“不像。”
他低頭看手機,刪刪減減打了幾個字,又全部刪掉。
朱岐納悶,“挺像的啊。”
“向梔漂亮。”
朱岐晃著頭,嘖嘖兩聲,“情人眼里出西施?”
陳最睇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樣,“有關(guān)系?”
朱岐一頓,還真是沒什么關(guān)系,向梔是公認的美女,倒是談不上情人眼里出西施。
“爸爸!”小石頭興奮地跑過來,懷里抱著兩瓶水,一瓶遞給朱岐,“朱叔叔給你。”
朱岐立刻坐起來,揉了揉小石頭的后腦勺,“哎呦,還是我侄子疼人,真乖。”
小石頭瞇著眼睛笑,小梨渦一邊一個可愛極了。
陳最直起身,接過水,“你自己來的?”
說這話時,他先往小石頭身后看了看,只是一眼,便認出不遠處的向梔。
她戴了一頂紅色的鴨舌帽,帽檐壓的很低,她走的慢,似乎不太愿意過來似得。
朱岐眼尖,一把抄起小石頭,“走嘍,朱叔叔帶你去玩籃球。”
遠處聲音嘈雜,有小石頭咯咯地笑聲。
陳最走過來。
向梔的手壓著帽檐,忽地一抬,她微微揚著下巴,雙手插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杏眼圓睜,帶著點高傲,“干……干嘛,事先聲明,不是我要來的,是小石頭非要找你。”
陳最站在她面前,盯著她看。
向梔站得比陳最高一個臺階,兩人差不多可以平視。
兩人互相看著對方,最先瞥過頭的是向梔。
“來多久了?”他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平穩(wěn)。
“剛來而已。”向梔輕輕咬了一下下嘴唇,下巴抬高了一些,眼神有意無意地瞟著他,他額頭上有些汗,頭發(fā)也濕了,她盯著他的喉結(jié),腦海里那一閃而過的畫面,她不自覺地吞咽,再抬頭時,陳最在笑。
她瞪了他一眼,雙手叉腰,“干嘛總盯著我,沒見過美女啊。”
陳最拖著腔調(diào)啊了一聲,“確實沒見過這么漂亮的。”
向梔愣了一下,斜了他一眼,“算你有眼光。”
她抬手撥了一下頭發(fā),微微揚起的下巴,嘴角揚起淡淡的笑。
陳最瞧著她,抿唇笑了。
球館里人多,他們這兒人來人往,兩人面對面站著,向梔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什么時候走啊。”
陳最往后看了一眼,朱岐和周舟在陪小石頭打球,那么大點的小孩子,玩的倒是挺開心的。
他想起剛剛球場碰到的一家三口,視線又重新落回來,剛要開口,便看到向梔跺了跺腳,細長的高跟鞋一直是她的標配,她從小就喜歡,小時候每次生日都嚷嚷著要高跟鞋,他一大男人哪有那審美,好在國外待久了,認識了很多私人工匠,一些看上去不錯的,他都會買回來。
“干嘛!”向梔察覺到他的視線。
陳最沒說鞋的事情,“上午去西園沒發(fā)生什么事?”
向梔奇怪地看著他,“沒有啊。”她琢磨著,抿了抿唇,眼睛登時瞪圓了,“你不會怕我惹事吧?”
陳最又看了她一眼,神色放松了些,“我爸和方姨在,你不是很怕我爸。”
“誰怕了,這世界只有我欺負別人的,沒有別人欺負我的。”向梔雙手抱臂。
“是是是。”
向梔哼了一聲,偏頭便對上不遠處方世安的視線,她有些散光,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他好像在看她,旁邊站著的是楊芮。
她沒停留,自然地移開視線。
不遠處,方世安和楊芮被人圍著,楊芮笑著看向方世安,卻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不在她的身上,順著方世安的視線看過去,是向梔和陳最。
“他們很恩愛。”楊芮說完,故意歪了歪頭,見方世安盯著她,她吐了吐舌頭,“是實話,不然他們早離婚了。”
“他們有孩子。”
“有孩子又怎么樣,他們的身價孩子養(yǎng)不起嗎?他們很恩愛,不是因為孩子才在一起的,明眼人都看出來,你哥哥很愛她。”
楊芮又重復了一遍,“要過去打招呼嗎?我還沒有正式認識你嫂子。”
她刻意將嫂子二字咬重。
方世安冷眼看她,“隨便。”
楊芮冷笑,她攬過方世安的胳膊,往向梔的方向走。
如若說一開始她想做向梔的替身,她并不覺得自己和向梔像,但為了留在方世安身邊,她開始刻意模仿,可是越到后面她越發(fā)覺得無力。
向梔,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讓方世安對她念念不忘,她好奇。
楊芮笑著客套地同周圍人告別。
方世安始終看向向梔,他目光冷冽,沒什么溫度似得。
只是這樣的眼神,在聽到向梔的聲音,陡然變得熾熱。
“怎么球館里也有柳絮啊。”向梔扇了扇,皺著鼻子不滿。
陳最看她,“那個人對你很重要?”
“誰?”向梔疑惑地看向他。
“那個對柳絮過敏的人。”
向梔反應(yīng)過來,她其實都忘了,那個柳絮過敏的人是誰,只是心底覺得應(yīng)該是重要的,因為連帶著她也討厭柳絮。
她點了一下頭,又疑惑地皺眉,她怎么想也不記得柳絮過敏的人到底是誰,只是下意識討厭柳絮。
“我記得你芒果過敏。”陳最挑了一下眉。
向梔疑惑地看向他,“所以呢?”
陳最嘴角抽了一下,呵出一口氣,他斜靠著籃球桿,欠欠地,“所以呢?我記得你芒果過敏,你記得別人柳絮過敏,嗯,這挺好,我覺得比較受傷。”
向梔上下打量他,他那副賤嗖嗖的樣子,他又在逗她,“你神經(jīng)啊……,那小石頭芒果過敏,你才記得我芒果過敏的。”
她覺得他們不應(yīng)該是這種親昵的關(guān)系,她不適應(yīng)。
“有嗎?”他含笑。
“有!”向梔說完紅了臉,小聲嘟囔,難不成還特意記得她芒果過敏不成?
陳最笑著搖搖頭,裝出一副很受傷的模樣。
氣得向梔想揍他。
不遠處,楊芮站住,“你柳絮過敏。”
方世安手不自覺地蜷起。
那些話,讓他冷淡的面目出現(xiàn)裂痕,他只覺得一陣恍惚。
球館里似乎只有向梔,那些記憶朝他鋪面而來。
“你也對柳絮過敏嗎?”向梔湊近。
她湊的很近,那是他第一次紅了臉。
“我也很討厭這個季節(jié)。”
“為什么?”
“當然是因為柳絮了。方世安,你身體可真脆弱。”
她從來不叫他學長。
方世安極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他聽不太清楊芮說什么。
待他回過神來,球館里已經(jīng)沒有向梔的身影,他抽出手臂,冷著臉。
他的心在異動,那種壓抑很久的感情,快要無法控制,似乎要沖破他的身體,飛向他所思所念的人。
楊芮發(fā)覺到他的態(tài)度,下意識去捉他的手,方世安的躲避讓她心寒。
她抬眼,憤憤地瞪著他,“她是你嫂子。”
“那又怎樣。”
第36章 35
從籃球館出來, 朱岐嚷嚷著餓了,他勾著陳最的肩膀,“全場MVP, 請客啊。”
陳最看了一眼向梔,向梔不看他, 不搭理他。
“吃什么?”陳最問著,自然地伸手接過向梔懷里昏昏欲睡的小石頭,低聲問, “還生氣呢?”
“我才沒有。”向梔瞪了他一眼,兩人離著有些近,她呼吸一滯, 眨了眨眼睛, 別過頭,“我可沒有那么小氣,況且, 我為什么要生氣,你別污蔑人。”
陳最笑了笑,沒說話。
“和暢園新來了幾個廚子,聽說祖上伺候過老佛爺?shù)模鎮(zhèn)魇炙? 要不我們吃這個?”朱岐滔滔不絕得說著, 話落, 感覺到?jīng)]人搭理他,再一看陳最垂眸笑著看向梔, 他才明白, 這話問的不是他,“嘖, 早知道和周舟一起走了。”
“周舟去哪了?”向梔受不住陳最這樣盯著,她往旁邊踏了一步,不動聲色離陳最遠一點。
陳最看著她這小動作,搔了搔鼻尖,笑了。
“臻臻發(fā)燒了,他急著趕過去。”
“臻臻是誰?我怎么沒聽說過?”向梔有些疑惑。
“楠姐的兒子,要我說周舟也是,追就大大方方追,跟一舔狗似得,上趕著當?shù)桓姨裘髁苏f,真笨。”
“他家里人沒那么容易同意,他要想好路,這事不能頭腦一熱,就不負責任。”陳最突然插話。
“你說的也對,那他家里指定不同意,楠姐離婚還帶個孩子,又比他大。”
“那又怎樣?離婚帶孩子怎么了,就周舟那個脫離不了媽媽的性子,人家還不一定能看上他呢。”向梔突然插話。
朱岐一愣,倒是沒生氣,他知道向梔就是這性子,當然,他也不敢惹她。
向梔想起了臻臻,是那個小男孩。從他們聊天中大概拼湊出一個故事,若是馮佳佳在,這個故事來龍去脈會被刨個底掉。
不過,她對這種癡男瑪麗蘇愛情故事沒什么興趣。
她不太相信這種癡男,總覺得這些男人不過是征服欲作祟,真要是抱得美人歸,倒是會不珍惜了。
這個事情在她的認知里并不是什么新鮮事,周圍年長一些,都是例子,她的父母也是如此。
她爸爸追媽媽的時候,海誓山盟,甜言蜜語多了去了,最后還不是出軌了。
目前唯一一個讓她對愛情還抱有幻想的,是二姐和二姐夫,他們二人的感情甜蜜,從高中開始的戀愛,到現(xiàn)在還保持著熱戀狀態(tài)。
想到這里,向梔心顫了一下,瞥過頭看陳最。
陳最低頭看她,“怎么了?”
“沒什么。”她別扭地轉(zhuǎn)過頭,把鴨舌帽一壓,閉眼休息。
他們?nèi)サ氖呛蜁硤@,包間是陳最預留的,幾人吃得并不順暢,小石頭困了鬧覺,早早就結(jié)束了飯局。
回去的路上,向梔依舊壓著帽子,抱著小石頭看向外面,一聲不吭。
陳最摸了摸鼻子,抬眼看后視鏡,只能看到向梔的側(cè)臉。
她杵著車窗,帽檐壓低,陰影遮擋了半張臉,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微微抬起下巴,望向車外。
外面路燈的光亮,一下又一下地從她臉上掠過。
以前,她也時常這樣望著窗外。
他不知道她那時候在想什么,但她的眼神總是格外憂郁。
只不過那憂郁的眼神時常望向窗外,直到某一天,那個眼神望向他,她堅定地說,陳最,我想去非洲,你放我離開。
那時他才知道,她早就打算走了,機票都已經(jīng)買好了。
她做事一向果斷決絕。
他開車的速度也放慢了些,遠處幾聲狗吠,年輕的夫妻在遛狗,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路邊的海棠花開了,他想將車停在路邊,同她一起散步回去。
向梔感受到車速變慢,她抬頭看向他,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對夫妻在遛狗。
那對夫妻似乎很和睦,笑著不知道聊什么,看起來很幸福。
向梔喜歡散步,她下意識地看向陳最。
兩人目光相觸,只是一個眼神,陳最將車停下來。
“要不要下來走走?對面海棠花開了。”
向梔下意識拒絕,可對上陳最的那雙眼睛,她抿了抿唇,他在笑。
“我不……”
“走吧。”陳最打斷她的話,他動作很快,繞到另外一邊,脫掉外套將小石頭包裹好。
小石頭懵懵地睜開眼,也不哭也不鬧,小聲叫爸爸,然后習慣性地靠在陳最肩頭睡著了。
“喂,陳最!”向梔追了出去,她跟在他的后面,小跑兩步。
這里就是香林公館外面,馬路邊種了一溜的海棠樹。
是海棠花盛開的季節(jié)。
海棠花開滿了整個街道,兩側(cè)路燈下,樹影斑駁,隨風晃動,路面上多是殘存的花瓣,極其漂亮。
春末的微風是暖的。
向梔背著手,踏在海棠花路上,她盯著自己的影子看了一會兒,踏著小步子,踩著斑駁的樹影,似乎有些走神。
她抬頭偷瞄一眼陳最,小石頭趴在他的肩頭,壓著左半邊的小臉,肉嘟嘟的小臉擠出肉來,可愛極了。
這是她沒有見過的陳最,是作為父親的陳最。
平日里吊兒郎當,散漫的他,卻有這樣細心穩(wěn)重的一面。
是她從來沒有了解的一面。
小石頭習慣性的動作,看得出他們時常這樣做。
可她對這些沒有半點記憶,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再一抬頭,陳最在前面站住,轉(zhuǎn)過身看她。
向梔抬了抬帽檐,打量著他,視線最后落在他的喉結(jié)處,她想起那個陌生的記憶,臉有些熱。
再次對上陳最的視線,向梔瞥了他一眼,“哪有人大晚上賞花的?”
陳最懶洋洋地笑了一下,反問道,“不喜歡?”
向梔走到他身邊,四處看了看,她喜歡散步,但不習慣和陳最一起。
她看了一眼陳最,她覺得他們不是可以安靜散步的關(guān)系。
像剛剛那對夫妻一起遛狗,一起散步,能看出來很恩愛,還有她二姐和二姐夫……想到這里,向梔垂眸,有些想二姐了。
“我二姐很喜歡散步,你們應(yīng)該見過吧?”
陳最嗯了一聲,他有些心不在焉。
“不過她對花粉過敏,這種時候她不能出來,也不知道新加坡那里天氣怎么樣,二姐夫又在京北,也不能陪她。
二姐喜歡散步,以前我陪她,自從季霖出現(xiàn),就是他陪著,二姐夫他這人可懶了,不過,他那么懶得人,每晚雷打不動,吃完飯就陪二姐散步。”向梔認真地說,她看了陳最一眼,不知道他望著什么,有些出神,“他們散步看起來挺幸福的。”
話落,她深吸一口氣,“反正,二姐夫這人是個浪漫主義,不然我二姐也不可能看上他。”
二姐是一個被家庭保護很好的人,舅舅舅媽恩愛,她是被幸福包圍著的,因此有些浪漫主義,也更喜歡浪漫的男人。
她大二那年暑假,去新加坡舅舅家。那時候二姐已經(jīng)和季霖結(jié)婚,兩人是剛步入新婚的小情侶,恩愛得不行。
每次她都被他們秀一臉恩愛,季霖更是當面挑釁地看著她,說著我把你二姐搶走了,每次向梔氣得要打他,都是二姐攔著。
季霖美美享受二姐的保護。
每天吃完晚飯,二姐就換上鞋,季霖呢懶懶的躺在沙發(fā)上,拖延一會兒,見二姐全副武裝準備出門,他也站起來小跑著跟上。
有一次,她搶奪二姐成功,晚上抱著二姐睡。
她不解問,為什么那么喜歡散步?
二姐一臉幸福地笑著說,是因為有想散步的人,所以才喜歡。喜歡和那個人散步,一起牽著手,那一路都有說不完的話,就那樣一直到老,會很不錯呢。
向梔能想象那樣的畫面,的確很幸福。
所以,后來她也喜歡散步,但總是一個人。
她以前也幻想過或許,會出現(xiàn)那么一個人和她一起散步,那應(yīng)該很幸福。
和二姐一樣,只不過二姐花粉過敏,出來的次數(shù)少了。
她微微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誰對柳絮過敏,也是二姐。
“我喜歡散步。”
她說完,低頭跳過前面的積水,跳起來那一下,起了風,耳邊突然飄過一個聲音。
“向梔。”
她愣了一下,不太確定地看向陳最,兩人視線相觸,他認真地看向她。
向梔只覺得心臟漏跳了一下,亂了節(jié)奏。
他的眼睛總是含著情,每次對視都是這么認真,讓她有些不敢對視。
曖昧不清的氛圍里,混雜著海棠花的香味,風一帶,花香似乎在他們之間流傳。
趴在陳最肩頭的小石頭,揉著眼睛悠悠轉(zhuǎn)醒,“爸爸,我們在哪啊?”
小石頭的話打破了兩人之間沉默的氛圍,向梔最先移開視線,下意識松了一口氣,笑著看向小石頭,“我們在散步,還困不困?”
小石頭搖搖頭,從陳最懷里掙脫。
“媽媽,我喜歡散步。”小石頭顯然有些興奮,他笑著牽起向梔的手晃了晃,小小的奶音。
“我也喜歡。”向梔下意識地說,小孩子總是能軟化你的心。
小石頭又勾住陳最的手,興沖沖地,“爸爸,我們比賽賽跑吧。”
“不行,剛睡醒,閃汗怎么辦?”向梔立馬叫停。
陳最倒是不在意,揉了揉小石頭的腦袋,“現(xiàn)在天氣暖和了,沒事。”
“什么沒事,就……”向梔不依,可看到小石頭眼巴巴望著她,她抿了抿唇,“跑慢點。”
小孩子精力旺盛,睡醒了跟猴兒一樣,上躥下跳。
陳最拍了拍小石頭后背,“跑第一總要有獎勵的吧?”
“親媽媽一下。”
向梔懵了一瞬,對上陳最的視線,她雙手叉腰,“不行,我怎么成獎勵了?”
“你參加嗎?”陳最問。
“不參加,我穿著高跟鞋怎么跑。”
“那你當裁判”陳最說。
“喂!什么啊,你還真答應(yīng)啊,不行,獎勵不做數(shù)。”向梔撇嘴。
陳最輕笑,“怎么?怕我贏?”
向梔切了一聲,“我還沒有怕的,只是你這樣贏一個小孩,不光彩,你還要不要臉?”
“我一向臉皮厚。”
向梔翻了個白眼,舉起拳頭,無聲道,你要是敢跑第一就死定了!
陳最笑著看她,聳了聳肩,毫不在意,甚至耍賴皮,率先往前跑,小石頭興奮地喊著跟在后面。
向梔氣得跺腳,“陳最,你……你……不要臉!”
氣得不知道她要說什么,著急地快步往前走。
小石頭已經(jīng)被陳最落下一截,他跑的不快,但正常快走也是能贏過小石頭的,可他絲毫沒有慢下來的動作。
向梔暗罵他有病,又快步跟上。
馬上快要到終點。
陳最忽然停下來,轉(zhuǎn)身。
向梔松了一口氣,雙手叉腰,放慢腳步,他還算是一個要臉的。
小孩子人來瘋,嗖一下,超過陳最。
向梔暗喜,哼了一聲,抱著雙臂,下巴頦一抬,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睨著陳最,“你輸了!”
一陣風吹過,花瓣如春雨般在兩人之間落下,是溫柔的。
陳最沉默地看向她,一雙含著笑意的眼睛,明明應(yīng)該是散漫松弛的模樣,可看向她的眼神認真深邃。
向梔下意識舔了舔干澀的唇。
“向梔,天氣好的時候,一起散步吧。”
第37章 36
陳最下樓時往向梔的房間看了一眼, 房門緊閉,他無奈地笑了笑,才下樓。
鐘媽見他下來, “今天怎么起這么晚?”
陳最喝了杯牛奶,抬眼看了一下手表, “沒睡好。”
鐘媽笑了笑,“可不像沒睡好的,滿面紅光的, 昨晚回來,小石頭那個興奮勁,你也是, 倒是向小姐紅著臉, 急匆匆地跑房里去了。”
“她下來過嗎?”陳最問。
鐘媽搖頭,陳最往樓上看了一眼,嗯了一聲, 再一回頭,瞧著鐘媽慈祥地看著他笑,他也笑了笑。
鐘媽向來都是不會參與主人家的事情,但她在陳家干了很多年,又是在向梔懷孕的時候便來這邊照顧。
她經(jīng)歷多, 知道多, 體會多, 也不免提醒,“這次真不一樣了, 別和以前似的。”
鐘媽點到為止, 主人家的事情,不是她能摻和的, 即便陳最沒架子人又溫和。
陳最點頭,吃了早餐才出門。
進集團前,他見到了方世安,兩人只是匆匆對視一眼,各自保持沉默。
集團里的人對此事見怪不怪。
兩人分管不同,業(yè)務(wù)交叉并不多,各自保持井水不犯河水,至于外界所傳的繼承人是誰的傳聞,陳最是不關(guān)心的。
例會結(jié)束,陳最回辦公室處理文件,抽空看了一眼手機。
他置頂了向梔的微信,在聊天界面輸入幾個字,刪刪減減,最后刪除退出界面。
昨晚他想那么做,所以做了。
比起親臉頰,他更想和她一起散步,同以前一樣,又不能一樣。
以前,她懷孕的時候,醫(yī)生讓她多散步,那時候她懶得動,他就逼她陪她散步。
她說,我走一會兒就累。
他說,累了我有辦法。
他們時常在那片海棠樹下散步,她累了,叉著腰瞪他。
他抱起她,她驚呼一聲,捶他胸口,罵他有病。
他渾不在意,就這樣抱著她回家。
陳最捏了捏眉心,手機彈出一條消息,楊芮和方世安分手,楊芮發(fā)了聲明。
集團公關(guān)部出手,這條熱搜馬上降了熱度,又拿葉子蘭的新聞頂了上去。
陳最不關(guān)心這些。
不過有人比他關(guān)心,新聞還沒過五分鐘,朱岐彈過來一個電話,“你弟弟分手了,還是被甩的那個。”
陳最嗯哼了一聲,“哪看出來的?”
“人女方發(fā)的聲明,集團公關(guān)愣是沒往她身上潑臟水,反而摘得清楚,你弟手底下投資那點品牌代言全給楊芮了,嘖,新進舔狗。”
陳最翻看著要處理的文件,哼笑一聲,“你真是閑的。”
朱岐道:“狗子,要不是進公司前你答應(yīng)你爸和方世安井水不犯河水,公平競爭,這時候用點陰招,不給他弄下去,也能給他添堵啊。”
這是進公司前,他們在陳毅力面前立過誓,公平競爭不能惡意競爭,損壞公司利益。
掛斷電話,陳最翻開娛樂新聞,方世安的緋聞又被爆出來,而那經(jīng)典的白車照片也再次被翻出來。
女生只被照了半張臉,方世安單手遞過來衣服,他站在車門外,斂眸不知想什么。
也正是因為這半張臉和楊芮像,向梔才沒被爆出來。
如今因為分手緋聞再次被翻出來,已經(jīng)有人懷疑賓利車主不是楊芮。
——楊芮根本沒有這輛賓利吧?這輛車很明顯內(nèi)飾是定制款啊。
——所以,這是哪家大小姐啊?,和楊芮很像啊。
——聽說過,是某地產(chǎn)千金,多的不說了……
陳最臉色不好,他打了秘書處電話,聲音冷淡,“找公關(guān)組,有關(guān)方總的緋聞全部公關(guān),尤其是私人行程。”
秘書處員工面面相覷,什么時候小陳總關(guān)心小方總了,難道要世紀大和解?
公關(guān)部不是吃白飯的,幾秒鐘白車相關(guān)討論全網(wǎng)消失,葉子蘭和其他明星緋聞爆出,徹底掩蓋了方世安和楊芮分手的新聞。
陳最又搜了一次新聞,已經(jīng)沒有人再討論方世安和白車車主。
他關(guān)掉手機,掐了掐眉心。
有人敲門。
“進。”
“小陳總,董事長來了。”
陳最合上筆帽,嗯了一聲,起身走了。
陳毅力的辦公室在大樓最頂層,而這一層除了一間會議室,便只剩一間辦公室。
陳毅力退居二線后,每周會來公司兩次,其中一次,他要聽兒子們的匯報。
陳最雙手插兜,半倚靠著電梯墻邊,他仰頭看著數(shù)字一點點跳動,電梯停在48層,他松了松領(lǐng)帶,出電梯時,屋子里傳出笑聲,門開著,笑聲不斷傳出來。
陳毅力的笑聲頗為洪亮,“世安脾氣秉性最像我。”
“我看也是!”
“我倒不覺得,以前毅力也沒個正形。”
眾人哈哈大笑。
……
陳最頓了一下,沒動,等著那笑聲慢慢消失,他才抬腿往前走。
陳毅力站在辦公桌旁邊,一旁是他的兩個好友,還有于副總。
陳毅力見了他,臉上的笑意收斂,慢慢板著臉,冷聲道:“怎么來這么晚,讓你幾個伯伯等你。”
“忙啊。”陳最閑散地往后一靠,揉了揉脖子,“您給我安排的事情,我沒做完,怎么敢過來,那不是討打?”
陳毅力瞪了他一眼,毛毛蟲一般黑黝黝的眉毛,豎起來,這是要發(fā)怒。
“臭小子,來晚了還那么多廢話。”于副總抬腿一腳招呼到陳最身上。
陳最不躲,哎呦一聲,沒皮沒臉地勁上來,“腿壞了,于叔你得賠償啊。”
“臭小子,還上我這兒碰瓷了。”
其他兩位叔叔也哈哈大笑起來,笑罵道:“就這臭小子潑皮無賴地勁,和當初毅力你啊,一樣。”
陳毅力冷哼一聲,沒做聲。
大家都知道他們父子關(guān)系疏離,但也絕口不提,聊起以前的事情糊弄過去。
匯報的事情也變成了簡單的介紹,陳最是例行匯報,沒什么大事。
方世安提了最近的177項目,陳毅力顰眉,“這個項目不小,新加坡合作的公司選好了嗎?”
“已經(jīng)進行招標,確定了合作對象,是新加坡本土公司雨駿,老板是京北人,只不過結(jié)婚后搬到新加坡,他對新加坡了解頗深,比較穩(wěn)妥。”
177項目是陳毅力牽頭的國際項目,他非常重視。
“京北的,老板是哪個?”
“季霖。”方世安說完,看了一眼陳最。
陳最只是挑了一下眉,什么話都沒說。
陳毅力瞪眼看他,陳最沒什么反應(yīng)地和于副總繼續(xù)聊天。
“周日你岳父生日,你們什么時候去?”陳毅力突然說。
陳最愣了一下,還沒開口,陳毅力又道,“你和向梔早點過去,尤其是你。”
陳最沒說話,默默聽著,視線落在某一處,一副混不吝的表情。
陳毅力那兩彎眉毛又豎起來,是發(fā)怒的前兆。
辦公室內(nèi)氣氛陡然緊張,于副總打哈哈,“你們兩個小輩匯報完就趕緊走啊,別耽誤我們這幫老的敘舊。”
一邊說著,一邊將陳最往外推,方世安跟在后面,聽著于副總對陳最說,“你這臭小子,平時那機靈勁,在你爸面前,你是一點都不用,非要惹他生氣。”
陳最一副無奈的表情,聳肩,“于叔,不怪我啊,我爸氣性大,我什么也沒說。”
“呵,你那表情是沒說的意思?你爸不喜歡什么,你做什么,你也不怕他那脾氣上來,給你一擼到底。”
“還真不怕,這樣我光明正大啃小。最近我正計劃著去旅游,把小石頭扔給我爸,讓他培養(yǎng)。”
于副總瞪他,“你別貧,你爸喜歡小石頭那是小石頭招人喜歡,你還啃小,臭貧勁,你快滾蛋,我看見你也火大。”
說是這么說,推的時候依舊是輕輕推出去,帶著長輩對晚輩的喜愛,可依舊小聲提點,“向立國生日的事情,是政府開會的時候,他和你爸說的,你回去跟小七說的時候注意點。”
身邊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向家父女不和。
陳最難得正色,嗯了一聲。
他都快忘記,上次向梔同岳父吵架的事情。
陳最和方世安兩人一起上了電梯,一邊一個站著,誰都不說話。
以至于后來秘書處的人上來,偷偷打量著二人,如傳言一樣。
長相相似的兩人,氣質(zhì)完全不同方世安的冷淡,被公司戲稱冷都男。而陳最完全相反,他隨和溫柔,沒有一點架子,更受員工喜愛。
陳最對于這種打量已經(jīng)習慣,他玩著手機,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他出了電梯,秘書上前,“小陳總,會客室有人找。”
陳最顰眉,走到會客室。
男人坐在沙發(fā)上,背對門口,他低頭翻閱著177項目介紹。
聽到門聲,男人回頭,笑意滿滿,“妹夫,好久不見啊。”
陳最和季霖并不熟,只是見過兩三次,是向梔的二姐來京北,要求一起聚聚,他們吃過兩次飯。
那時候他和向梔剛剛結(jié)婚。
季霖大大方方站起來,臉上的笑意愈發(fā)的深,他穿了襯衫,他個子不算太高,至少在陳最面前不高。
所以,他襯衫領(lǐng)里邊一點點紋身,陳最看得見。
陳最對季霖的紋身印象很深,深夜,他同向梔探討過季霖紋身的事情。
那時候她懷孕七個月,腿有些腫,他給她泡腳,揉腿,聊著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
她提過,季霖脖子連接鎖骨的地方有一串紋身,那是她二姐的名字,是西班牙語。
也是他們在西班牙定情的時候紋上去的。
向梔說過,她的感情啟蒙,多一半來源于二姐和二姐夫。
“二姐夫,坐。”陳最打開會客室的門,讓秘書泡了兩杯咖啡。
門開著,秘書準備要關(guān)上,被他制止。
季霖笑了笑,“177項目我接手了,本來以為是你負責的。”
“誰負責都一個樣。”陳最手搭在膝蓋處,笑到,“向梔知道你在京北。”
季霖扯了一下嘴角,眼神里一抹尷尬的神色,稍縱即逝,“她知道,前些天我們在酒吧見過。這次我過來沒有別的意思,我知道你不會誤會,我來這邊先見了小方總,才來見你,身份不一樣。見小方總的是雨駿老板,見你的是二姐夫。
上上次我那時候有些急事,沒來得及跟你打招呼,上次送小七回家,她說你不在家,這面也沒見上,挺遺憾的。”
季霖一副遺憾的表情,搖搖頭,“這時間不早,工作結(jié)束,晚上,咱哥倆聚聚?”
陳最看了一眼季霖,點頭,“好。”
季霖松了一口氣,站起來,拍了拍陳最肩膀,“我訂了和暢園,聽說那里有宮廷菜,咱們邊吃邊聊。”
他說完,又湊過來低聲說,“這事別和小七說,我們見面就吵,你知道的她脾氣不好,對我有些敵意。”
陳最沒說話,說實話,他有點生氣。
但季霖又轉(zhuǎn)過臉說,“因為她總覺得我配不上她二姐,嗐。”
他聳肩,打量著陳最的神色,“千萬別告訴她,我還挺怕她的。”
說完,他哈哈笑了兩聲。
在這個笑聲里,陳最總覺得怪怪的,又不說上來。
他并不覺得季霖找上他是為了敘舊。
他們并不熟,更準確的說,向梔從來不會主動介紹她的家人。
她不愛讓他去見她的親人。
外公,舅舅舅媽還有她的姐姐們。
“今晚見。”
季霖的話打斷了他的回憶。
此時,季霖已經(jīng)站在會客室的門口。
陳最抬頭,眼神有一瞬間的凌厲,他笑著看向季霖,手抄回兜里,姿態(tài)閑適,“有句話我想糾正一下,向梔她……脾氣沒有那么不好,她挺敬重你的。所以,別說我老婆壞話。”
他的語氣輕快,帶笑。
卻讓人生出幾分冷意,季霖怔住,緩慢地點頭。
季霖出了會客室,一直到樓下,他才站定,緩過來,回味著剛剛陳最的話,明白過來,嗤得一笑。
他這是被妹夫警告了。
第38章 37
二樓客房的門悄悄打開, 先探出一條腿,又猛地收回去,房門半掩。
“媽媽, 你在干嘛呢?”小石頭探探著小腦袋,一臉不解。
向梔尷尬地抬頭, 豎起食指,比了一個噓的動作,“你爸爸在嗎?”
小石頭搖頭, 眉毛皺起來。
身后鐘姨追過來,“他一早走了,不在。”
向梔看了一眼鐘姨, 鐘姨慈祥溫和的笑著, 讓她有些尷尬。
小石頭小小的人,歪著頭,覺得媽媽很奇怪, 為什么媽媽聽到爸爸去工作,笑了又好像沒有在笑,很奇怪的表情。
“媽媽,你不舒服嗎?”小石頭問。
向梔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自己目前的行為有些過激, 她咬了咬牙, 腦海里陳最說的最后那句話一直重復播放, 搞得她晚上失眠,醒來又擔心他在。
可他照常工作, 那就證明, 那句話本來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只是在那樣的氛圍下, 那句話怪讓人……心動的。
她一定是瘋了。
向梔捋了捋頭發(fā),輕松地拍了拍小石頭的小腦袋,“是不是要去上補習班?”
小石頭小手晃了晃,“媽媽,我去卓老師那兒。”
卓老師是陳最的朋友,卓然為人低調(diào),脾氣古怪一些,很少參加聚會,大概藝術(shù)家都是這樣。
向梔快速洗漱,她答應(yīng)帶小石頭去。
小石頭當然開心,攥著向梔的手,一路上有說不完的話。
“媽媽,我最近可開心了,小桃子給我一個小禮物。”
“是什么呀?”向梔笑著晃了晃小石頭的手。
“是秘密。”
向梔故意撇嘴,哼了一聲,“和我有秘密了,臭小子!”
小石頭咯咯笑著,反抗道,“爸爸和媽媽也有秘密,你們每次都偷偷去吃飯,不帶我,爸爸還說是秘密,吃飯是什么秘密啊!”
向梔不解,吃飯算個屁秘密,估計又是陳最瞎忽悠呢,他們怎么可能是有秘密的關(guān)系。
向梔敲了敲小石頭的腦門,“肯定是他騙你呢,吃飯有什么秘密,等他回來我教育他!”
“好。”小石頭拍著手大喊,連胸膛都挺起來了,終于有人給他撐腰了。
一路上,母子二人聊了很多,到了卓然的住址。
那是京北一處老式住宅,灰白色的墻面滿是爬山虎,墻上的磚縫里偶爾漏出幾朵紫色的野花,院子外面的雜草叢生,竹藤的椅子隨意擺放。
偶爾有幾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經(jīng)過,這里看起來有些破敗。
向梔對卓然已經(jīng)沒有什么印象,初中的時候了見過兩次,他很少外出活動,他的臉色總是蒼白,身體弱弱小小的,總是會挨欺負,上學的時候被陳最和朱岐罩著,才沒人敢動他。
那時候她敢跟陳最他們叫囂,吵架,唯獨沒對卓然鬧過脾氣。
他這人看起來太弱了,她沒什么斗志,相反有人欺負他了,她還能護著他。
只不過是在初中。
到了高中,她忙于和陳最“斗爭”,更是把他周邊的朋友當做敵對,對卓然也沒什么印象。
只聽說過,卓然家里破產(chǎn)了,后來卓然退學,再后來便是聽馮佳佳說過,卓然出國留學,學的是油畫,成績斐然。
向梔站在門前敲了敲,門吱呀一聲開了。
卓然見到她明顯驚訝了一下。
向梔也有些尷尬,畢竟很長時間沒見過,還是有些陌生。
她下意識地打量著他,依舊瘦瘦白白的,清秀的臉龐,只是個子不高,以前他也總是因為個子矮被欺負。
“我來送小石頭上課。”
卓然笑了笑,“好久不見,什么時候回來的?”
“沒多久。”向梔往里看了看,玄關(guān)處有一雙皮鞋,看起來有些大,不像是卓然的。
像是有客人。
“進來坐坐?”卓然問。
“不用,我約了佳佳。”向梔說完,拍了拍小石頭的后腦勺,“好好學,晚上媽媽來接你。”
小石頭很認真地點點頭,禮貌地鞠躬,向卓然問好。
向梔抬頭,卓然在看著她。
“有時候我覺得小石頭像陳最,現(xiàn)在我看,他像你更多,鬼頭鬼腦的。”
向梔切了一聲,“我就當你夸我了。”
卓然愣了一下,往屋里看了一眼,抬了一下下巴,“真不進來坐坐?”
向梔搖頭,“不能耽誤你時間,卓大畫家的課應(yīng)該挺貴的。”
“陳最花錢。”
“那你應(yīng)該多要些。”
卓然大笑,“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向梔不太在意,“我以前什么樣兒?”
以前的卓然,不太愛說話,有些內(nèi)向,他們并不熟絡(luò)。
話落,卓然認真地看向她,笑笑沒說話。
向梔被他弄得有些發(fā)愣,在她的記憶里,他們應(yīng)該不是熟絡(luò)的關(guān)系,可她向來直接,“看吧,你都說不清楚。”
卓然微笑,低聲呢喃,“是,我都不清楚。”
向梔微微歪頭,沒聽清,也沒打算問,“晚上來接你。”
小石頭乖巧地點頭,他雙手插著褲兜,一搖一擺地和卓然走進去。
這個時候,她覺得小石頭更像陳最,吊兒郎當?shù)淖呗纷藨B(tài),和他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門被關(guān)上,屋子里是陳舊的家具,斑斑點點的顏色,是卓然創(chuàng)作時甩上去的。
小石頭一蹦一跳地上樓,客廳里空無一人。
卓然停下來,囑咐小石頭先進屋。
“出來吧。”
陽臺的窗戶打開,方世安走出來,“我要走了。”
“不是要吃午飯?”
“公司有事。”
兩人面對面站著,“剛剛怎么不出來?”
“沒必要。”
卓然看了他一眼,方世安低頭穿鞋,老舊的門把手吱呀一聲,像是耄耋老者。
“世安,別做越界的事。”
卓然的聲音被門阻擋,他站在原地,無奈地笑了笑。
他拿出手機,給陳最發(fā)微信。
卓然:【向梔回來了,怎么沒告訴我?】
陳最:【你不上網(wǎng)?】
卓然咧嘴一笑:【沒少看,就是我覺得奇怪,她怎么沒來找我。】
陳最:【她忙。】
卓然:【?】
陳最沒回,卓然放下手機,怔怔地看向外面,破敗的院子,他想,終于有理由修理一下了。
*
中午,向梔去了馮佳佳的公寓,兩人約著去吃上海菜。
向梔有一肚子的疑問,她托腮,一瞬不瞬盯著對面的馮佳佳,想問,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馮佳佳放下筷子,“我臉上有東西?長皺紋了?”
向梔抿了抿唇,身子前傾,“過去那五年我都做過什么?”
“啊?”馮佳佳疑惑地看向她。
向梔心虛地瞥開視線,眨了眨眼睛,“我最近好像想起來一點點,所以呢,我有點好奇這五年我都做了什么。”
“想起什么了?用我?guī)湍惴治龇治鰡幔俊?br />
“就……”腦海里一閃而過的畫面,陳最的喘息聲,她貼著陳最耳朵,焦急地想要的畫面,“不,那些不重要!”
她低下頭,紅了臉。
馮佳佳倒出來一根煙,看她,“你不會是想到了不該想的吧?”
“你瘋了?”向梔猛地抬頭,撩了撩頭發(fā),“我怎么會想我跟那個風流鬼!”
她垂眸瞧著馮佳佳,搶過她手里的煙,“少抽點吧。”
馮佳佳渾不在意,聳了聳肩,“以前的事情,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你知道方世安是陳家私生子,就和他鬧僵了,后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你和陳最睡了,懷孕了,兩家都有這個意愿,向叔的企業(yè)也正遇到困難,急需陳家的幫助,你們就順其自然的結(jié)婚了,再后來小石頭出生,后來不知道為什么,你非要去非洲,陳最也同意了,那段時間你別扭的很,喝多了找我哭。”
“我哭什么,我可不愛哭。”向梔堅決搖頭否決這件事。
馮佳佳看向她,無比真誠,“騙你做什么,當時我覺得你把這輩子的眼淚都哭干了,因為哭這事,大家都覺得你是被陳最趕去非洲的。
那段時間你真挺喜歡陳最的,現(xiàn)在沒了記憶就重新開始嘛,不睡白不睡,不然你一輩子過無性生活?”
“停!”向梔在馮佳佳面前搖了搖食指,“你別洗腦我啊,我怎么會喜歡他啊,退一萬步講,也應(yīng)該他喜歡我……我干嘛退一萬步講,就是無論什么情況,都應(yīng)該他先喜歡我才對。還有那些人說什么亂七八糟的,我被陳最趕出去?呵!”
她冷哼一聲,身子坐正,下意識撩了撩頭發(fā),“真逗,姑奶奶我趕他還差不多。”
馮佳佳抱著雙臂往后一靠,砸吧砸吧嘴,向梔其實很好懂,從小到大都好懂,她所有的情緒都放在表面,“陳最喜不喜歡你,我不知道,但你確實以前喜歡他,大概在兩年前,你親口說的。”
“不可能!”
向梔不可置信地笑了一下。
馮佳佳開始翻聊天記錄,很簡單的一句話——佳佳,我覺得我一定是腦子抽了,我好像喜歡上陳最了。
馮佳佳吐了一下舌頭,攤開手,“看吧。”
向梔瞇起眼睛,推掉手機,“那確實是我腦子抽了,再怎么樣我也不可能喜歡那個風流鬼啊。”
“陳最哪風流了,他真挺潔身自好的。”
向梔撇嘴,小聲嘟囔,“有嘛?”
她看向窗外,出神地望向外面的街道。
關(guān)于陳最的記憶,保留在她腦海里的很少。
但她還是覺得,自己不會喜歡陳最。
他的身材長相是她喜歡的,可僅此而已,他們從小就不對付,還談什么感情。
放在桌面的手機提示音響了,她下意識掃了一眼,心猛地跳了一下,是陳最的消息。
手機一下子黑屏,她皺著眉頭,聽著對面馮佳佳換了話題,在抱怨新交的小奶狗太過黏人。
向梔有些走神,手指胡亂地敲了敲桌面,顯得有些焦躁,她下意識咬唇,食指勾住手機殼的縫隙,往自己這里一拉,便又聽到馮佳佳說,“他真的太粘人了,他怎么說也是京大高材生,怎么每天那么閑,出去吃飯也要發(fā)微信跟我報備,不回就談一個視頻過來,我還真是頭一次談這么粘人的弟弟。他們勸我,是他愛我,才會報備行程,突然不報備那才有問題。”
與此同時,向梔點開手機,陳最的消息仍然在通知欄的位置。
陳最:【今晚有飯局,不回家吃。】
她的心下意識地沉了一下,胸口似乎有小蟲子在爬,在咬似得,酥酥麻麻地。
馮佳佳依舊嘟嚕嘟嚕地說著與小奶狗的愛情故事。
她緩了緩呼吸,已經(jīng)聽不進去馮佳佳再說什么,她點開陳最的微信,往上翻翻,零星幾條微信,他以前也是這么報備過?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馮佳佳突然道。
向梔下意識抬頭看她,懵懵地表情,眨巴眨巴大眼睛,嘴巴張了張,最后抿了抿唇,倔強道,“遇到一個瘋子。”
第39章 38
傍晚, 向梔擦了擦半干的頭發(fā),爬上床,她半靠著床頭, 拿出手機,再次翻看那條信息。
她沒回, 因為不知道怎么回。
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會發(fā)個問號,再說一句, 干嘛跟我說,你瘋了?
她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呼出一口氣, 陳最一定是瘋了。
結(jié)果她又猛地起身, 懊惱地捶頭,她也是瘋了,因為陳最一句報備, 她怎么生出這么多想法,竟然還共情到他的身上。
陳最是漁夫,她是一條魚,而這個魚餌簡單粗暴,只是一句報備, 就輕易讓她咬了鉤子。
向梔哼了一聲, 好在她理性站上風, 不至于被漁夫勾走,成了盤中菜。
她索性丟了手機, 下床吹頭發(fā), 吹頭發(fā)的時候,向梔視線總是落在手機上, 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禮貌一點,至少要回復個哦,她一直都是挺禮貌的人,想到這里,她關(guān)掉吹風機,挺了挺背,又是那個驕傲的小白天鵝。
她回:【哦。】
剛回復過去,陳最就立刻打電話過來。
向梔嚇了一跳,她尖叫地啊了一聲,手機重重的掉在地上,依舊頑強地震動著。
她盯著手機看了幾秒,最后還是接通了,心臟卻嘭嘭地跳著,她擰眉,輕撫胸膛,一定是陳最嚇得,語氣也不怎么好。
“在家?”他聲音有些疲憊。
向梔看了一眼時間,哼了一聲,“幾點了,不回家干嘛,我可不像某些人。”
話落,電話兩端的人都沉默了。
向梔懊惱地咬了咬下唇,在聽到陳最那聲輕笑,她直接掛斷電話,在床上扭成麻花,氣惱不已。
電話那頭,陳最聽著聽筒里傳來的嘟嘟聲,嘴角的笑意越發(fā)深。
季霖看著他的笑,側(cè)頭,“小七?”
“嗯。”
“你沒有跟她說你跟我在一起吧?”季霖問。
陳最看了他一眼,微微皺眉,嘴角卻依舊帶笑,只是比剛剛淺了很多,是他獨有的社交面具,“沒有。”
他不動聲色移開杯子,手指慢慢摩挲著杯沿,他不太清楚這個姐夫叫他來到底要談什么,單純的敘舊?又沒什么舊可敘。
他以為是談177項目,可整個話題都是圍繞家庭。
季霖又叫了些酒,一杯接著一杯喝,他給陳最添酒時,陳最蓋住杯口,“我不能再喝了。”
他一貫堅定,不喝就不會喝。
季霖呵地一聲輕笑,“小七不讓喝?以前我也這樣,她二姐老是管著我,不讓我喝,不讓我出去,我啊每次應(yīng)酬都會趕回來陪她散步,像是任務(wù)一樣。”
說完,看向陳最,他又哈哈一笑,“我喝多了,男人嘛總是會遇到一些問題。”他拍了拍陳最肩膀,“你懂的。”
陳最往后一靠,手指晃動著杯子,垂眸沉思,“我不懂。”
他笑了一下,帶著寒意。
季霖往后退了一步,醉意的眸子清明幾分,“我喝多了,你別介意。我和她二姐感情還是好著呢。小七呢,和她二姐有沒有聊過天?”
“這個我不清楚,想知道可以直接問她。”陳最說。
季霖哼笑一聲,“我不敢啊,小七性格敏銳,我問了,她亂想,最后去寧寧那告狀,我回去挨收拾。我這不是說她壞話,她心思敏銳,你們結(jié)婚后你應(yīng)該接觸過,那時候她和寧寧哭過挺多次,都是因為你,那時候你能把她惹哭,我真挺想再好好認識你,你可真是勇士。”
陳最沒說話,神色有些疲憊,過去的那些事情,他都記得,但她在他面前只哭過那一次,她說,陳最我求你放我走吧。
他只見過她難過,每次都是憂愁地看向天空,時常坐在院子里發(fā)呆。
他想那是因為方世安,每次她這樣,他都只會遠遠的看著她。
他從小到大沒缺過什么,他對待任何事情都努力做好,這讓別人以為他很有天賦,隨便做一件事都能成功,但其中的艱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在向梔面前,他體會到了挫敗和無奈。
明明他們更早認識。
季霖的一瓶酒喝完了,他打了一個酒嗝,像是真喝多了,眼神迷離恍惚,“告訴你個秘密……”
他笑嘻嘻地,嗝了一下,“小七這里”,他指著胸膛,“有別人。我偷偷和你說,回去啊,加把勁,把那個人趕出去才行。”
不知季霖是真醉還是假醉,“我知道那個人的名字,要不要告訴你。”
陳最依舊在笑,他轉(zhuǎn)動杯子,“我需要知道?你喝多了。”
季霖即便喝醉了,依舊感受到他笑意里的寒意,下意識縮了縮腦袋。
陳最看了一眼時間,想罵街,他浪費這么多時間,就是陪一個醉鬼談?wù)撓驐d心里的秘密?
他的耐心不是要浪費在這種人身上的,就連出于禮貌送醉鬼回家,他都做不到,直接將季霖扔在酒吧。
就像朱岐說的那樣,陳最他妥妥的笑面虎,人們總是看到他笑面,就覺得老虎沒有危險。
到家的時候,一樓玄關(guān)處開著暗燈,餐廳的燈也開著,一個身影在忙碌著,還哼著小曲兒。
向梔準備睡覺,才發(fā)現(xiàn)忘記倒水,她晚上很容易口干,總是要醒來喝兩口水才行,這才下樓倒水。
等她轉(zhuǎn)身的時候,才看到倚靠著吧臺的陳最,她嚇了一跳,輕撫胸口,“你大晚上杵在這里嚇人啊?”
語氣不怎么好,視線卻沒移開,她瞥了他一眼,輕輕嗅了嗅,“你喝酒了?”
“嗯。”他淡嗯一聲,下巴一抬,漫不經(jīng)心微笑到,“給我準備的嗎?”
向梔順著他的視線看,是自己手中的水杯,她哼了一聲,“你想得美。”
她握緊水杯,從他身邊經(jīng)過,淡淡的酒氣,混著他身上的后調(diào)的木質(zhì)香一起鉆進她的鼻尖,只是剛剛經(jīng)過,手腕突然被他攥住,她一陣恍惚,還沒反應(yīng)過來,再回過神,已經(jīng)被他圈在懷里,后背抵著吧臺沿,沿壁凸起,硌得她后腰有些難受。
她穿著一件藏青色的綢緞吊帶,冰涼的面料與灼熱的肌膚相觸,她渾身顫抖,一抬頭與他灼熱的目光相觸,連心臟都跟著顫了顫,她下意識吞咽,顯然是有些慌亂。
陳最松開手,雙手撐著吧臺,將她圈住,含著醉意的眸子,一瞬不瞬盯著她。
她眼里有驚慌,黑色的瞳仁倒映著他的身影,就好像這樣,她的心里只有他。
他映在她的眼里,心上。
他出神的想,視線下移。
同一時間,兩人的視線聚焦在彼此的唇上。
餐廳里靜得似乎能聽到吞咽的聲音。
冷白的燈光下,戴在無名指上的素戒閃著光。
向梔舔了一下唇,她是被他帶得有些微醺似得,沒有尖叫,沒有發(fā)怒,甚至想吻下去。
他的唇看起來很軟,應(yīng)該很好吃。
她想去觸碰他結(jié)實的身體,身體里最原始的欲望被勾起,像是一把火,將她點燃。
陳最低頭,尋她的唇。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眼睛上,她輕輕顫了顫睫毛,下意識跟隨本能仰頭。
下一秒……
陳最錯開臉,沉重的呼吸,嗓音有些沙啞,突然問,“你有想起來什么嗎?”
向梔愣了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他這是幫她尋找記憶,她紅了臉,一時間沒了反應(yīng),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她看了一眼他的唇,竟然覺得可惜,沒有親上。
以前她都是牙尖嘴利的,什么都要占上風,
而如今,她只顧著想自己是瘋了,左顧右盼,有些慌張地摸了摸后頸,“沒有。”
說完,不顧陳最的反應(yīng),快步往房間走。
陳最直起身,目光追隨著她,以前也是如此。
差一點,差一點他又讓他們關(guān)系,變得和五年前一樣。
沒有確定的心意,僅僅靠著欲望去親近。
是錯誤的,無法愈合的傷口。
剩下的只是互相猜疑對方的心意。
他低頭認真思考,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他的腦子也漸漸清醒。
他接通電話,轉(zhuǎn)過身靠著吧臺,隨意嗯了兩聲。
老太太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戳了戳拐杖,聲音都渾厚起來,“臭小子,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是不是又想自己扛?一個生日而已,小七難道就不能去?你是想讓你爸氣死?”
陳最哼哼笑了兩聲,語氣散漫,“他可不會被我氣死。”
“他不氣死,我快被你氣死了,倔得跟驢似得,你個臭小子,你爸再生氣,你還想挨打?”
“您就有一個這么乖的孫子,您忍心啊。這時間也不早了,您不睡啊。”
“別油嘴滑舌的,不就一個生日,小七去露個面……”
“我不想逼她,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陳最低頭,揉了揉發(fā)酸的脖子,“那是她的自由。”
*
早上,向梔像是沒事人一樣,起床洗漱。
昨晚她把事情梳理了一遍,陳最喝了酒,他耍流氓!
梳理清楚后,她很懊悔沒把水潑在他的臉上,可她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唇,她清楚身體也在渴望。
他們做過,身體彼此吸引,這很正常,沒什么大不了的。
不然,小石頭可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她下樓,陳最在給小石頭剝雞蛋。
小石頭先看到她,小腦袋晃悠悠地,接過雞蛋遞到向梔的碗里,“媽媽你吃,小櫻老師說了早上要吃雞蛋,補充蛋……蛋白質(zhì)!”
小石頭是一個活潑的性子,又晃悠了兩下小短腿,被陳最按住,“好好吃飯。”
小石頭偷偷吐舌頭,向梔被他逗樂了,沒忍住笑了。
陳最抬眼看她,兩人對視上,向梔哼了一聲,撇過頭,仰起脖頸,高冷的很。
他竟然能和沒事人一樣,也是,他這個風流鬼,什么沒干過。
要不是她昨晚鬼迷心竅,她當場要和他算賬了。
陳最繼續(xù)給小石頭剝雞蛋,雞蛋剝好放在他的碗里,呵了一聲,“拿我的勞動成果獻殷勤?”
小石頭舉起小手,捂住陳最的嘴,認真說,“爸爸,那可不是拿你的勞動成果,媽媽是你的老婆,小櫻老師說過,老公要疼老婆,爸爸要疼媽媽。”
小石頭的萌言萌語直接把在場的三人都逗笑了,鐘姨過來,“小石頭說的沒錯。”
向梔笑著掐了掐他的臉頰,“哎呦,真是機靈鬼!”
全然不知這話的意思。
陳最看了她一眼,她笑得亂顫,可愛極了。
向梔察覺到他的視線,輕輕瞥了一眼,收手,目不斜視,拿著筷子戳中雞蛋,吃了起來,她咬了一口,雞蛋是溏心的,她最喜歡吃的。
她喜歡吃溏心蛋,不喜歡煮熟的,覺得噎得慌。
鐘姨看著她,“好吃嗎?”
向梔毫無防備地點頭。
“是少爺做的,他做這個比我厲害。”
向梔機械地咀嚼了兩下,抬眸對上陳最的目光。
陳最思索片刻,最終開口,“后天爸的生日,一起去嗎?”
“后天?你爸生日?”
“不是。”他說。
向梔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戳了戳盤子里的雞蛋,“我爸找你了?”
“沒有。”
“那上趕著獻殷勤?”她說的這話有些刻薄,“我不去,你也不要去,他早……”
話還沒說完,向梔看了一眼正吃雞蛋的小石頭,圓咕嚕的大眼睛眨了眨,機靈的小孩,這是在聽他們說話呢。
最后批判向立國的話沒說,冷冷地撂下一句,“不去。”
第40章 39
吃過早飯, 去參加向立國生日的事情,也就沒再提。
今天周六,是陳家父子的聚會時間。
陳最總會把應(yīng)酬和工作的事情放在工作日, 一周七天,要有一整天的時間陪小石頭。
他們要去東南公園, 再去植物園。
當向梔坐在副駕駛時,她不解,“不是你們父子的happy day?”
小石頭坐在兒童座椅, 探著身子,“媽媽,今天是全家總動員, 爸爸是說一起春游的。”
向梔看了一眼坐在駕駛位置的陳最, 歪頭遞眼神,意思是說清楚。
陳最聳肩,笑著說, “一切聽兒子的,今天小鬼當家。”
他和昨晚簡直不是一個人!
向梔輕哼一聲,瞪了他一眼,她抱著雙臂,靠著椅背, “為什么我要坐副駕駛?”
“你幫我導航。”
向梔瞪他, “這輛車還用我?”
“當然。”他遞過來一個墨鏡, “我們向東走,陽光刺眼。”
向梔不打算拒絕, 她不想在小石頭面前表現(xiàn)出他們差勁的關(guān)系, 很利落地戴上墨鏡,微微抬起下巴, 露出驕傲的天鵝頸,她時刻記著自己是一個高傲的小白天鵝。
陳最戴上墨鏡,看著她,笑了。
感受到汽車沒動靜,向梔抬了抬下巴,“陳司機,請你不要開小差,開車啊。”
小石頭在后面聽了笑得東倒西歪,陳最在后視鏡里瞄了一眼小石頭,微微歪頭,抬了抬墨鏡,拖腔帶調(diào),“遵命,向大小姐。”
向梔輕嗤一聲,側(cè)過頭看向窗外,嘴角微微上揚,梨渦淺淺。
她降下車窗,風從外面倒灌進車里。
等紅綠燈的間隙,陳最側(cè)頭看她,她似乎是睡著了,呼吸平穩(wěn),被風吹亂的頭發(fā)遮擋了半張臉。
他悄悄升上車窗,開了座椅的調(diào)節(jié)。
向梔并沒有睡著,只是察覺到陳最的視線,她假裝閉上眼睛,眉頭輕輕皺了皺。
等汽車再次啟動的時候,她轉(zhuǎn)過臉,陡然睜開雙眼,輕輕眨了眨。
他以前有這么貼心過嗎?
汽車再次啟動,沒幾分鐘他們已經(jīng)到了東南公園,公園有一大片草坪,四周環(huán)山。
東南公園有一處很好的露營地,翠綠的草坪上支起一幢又一幢遮陰帳篷。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車上已經(jīng)沒有人了,后座位的窗戶開了一個小縫,她身上罩著一件黑色的外套,很顯然是陳最的。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覺得手臂有些發(fā)麻。
外面人影憧憧,瞧不見那他們的身影。
向梔嘟囔一句,“去哪了?”
手機還沒拿出來,便響了鈴聲,是陳老太太。
電話剛接通,那頭老太太,哎呀一聲,“小七?”
“奶奶。”向梔乖巧的應(yīng)聲。
陳老太誒了一聲,聲音都比以前洪亮了,向梔打趣道,“您這是打麻將贏了不少呢?”
“別提了,都是癩皮狗,輸了不給錢的。”
“那下次我陪您打。”
“我和你兩人怎么打呦?”
向梔眨了眨眼睛,遠處陳最和小石頭迎著走過來,他手里拿著冰激凌,小石頭呢,舔著手里的冰激凌,得意地沖陳最笑呢。
“那再叫兩個?”
“不用叫外人,下次你們來了,讓陳最這個渾小子陪打,咱們坑死他。”
向梔笑了,她無聊地戳著窗戶,“他又惹您了。”
陳老太冷哼一聲,“就是個倔驢,臭小子一天不氣我,他難受。”
說到這里,老太太喘了喘,似乎真的氣的不輕似得,“小七,別怪老太太我多事。”
“怎么會呢奶奶。”
老太太難得笑了笑,“有一件事奶奶得求你,你爸爸啊和毅力提了他過生日的事情,他想讓你們一家人去,毅力和陳最說了這事,我怕他不告訴你,千叮嚀萬囑咐,你也知道毅力脾氣不好,我怕他……”
老太太停頓了一下,向梔立刻打斷,“奶奶,我明白。”
“那就好,這小子主意大著呢,就怕又出什么事兒。”
向梔盯著自己的手指有些出神,忽地她笑了笑,“他和我說了,我們會去的。”
“這臭小子……還是你乖。”陳老太說。
向梔牽了牽嘴角,笑得無奈又苦澀。
陳老太掛斷電話,深深地嘆了口氣,人老了,還是喜歡和睦的家庭氛圍。
趙媽心疼地遞了杯水,“您還是疼少爺,可自己身體別累著。”
陳老太喝了一口,擺了擺手,“他是我?guī)Т蟮模懔σ?#8204;是個倔脾氣,難不成我要看他們父子因為這點小事鬧不愉快?”
趙媽跟著嘆氣,便又聽陳老太說,“就是有點對不起小七啊。”
公園里吵吵鬧鬧的,向梔掛斷電話,很快拾起剛剛爛到底的情緒,下了車,帶上車門,她晃了晃手,小石頭撒歡地往她這邊跑,一邊跑一邊叫著媽媽媽媽。
陳最跟在后面,想揪住他的領(lǐng)子,小石頭像泥鰍一樣,躲過他的手,跑到向梔身邊。
小石頭得意洋洋地笑著,“石頭剪子布我贏了爸爸哦,輸?shù)娜艘?#8204;請客吃冰激凌。”
向梔笑了笑,摸了摸小石頭肉嘟嘟的小臉蛋,她大概最感謝當初的自己,選擇生下小石頭,擁有這么可愛的兒子。
“這么厲害啊。”此刻她的壞心情一掃而光。
“當然。”小石頭仰著小脖子,嘴撅著,十分驕傲。
陳最哼笑一聲,掐著小石頭的后脖頸,“那是為父我讓著你,臭小子使詐。”
“爸爸,爺爺說過兵不厭詐。”小石頭一瞥嘴,驕傲的小表情又露出來,這表情和向梔一模一樣。
陳最笑著狠狠地擼了擼小石頭的發(fā)頂,他手里還拿著冰激凌,抬頭看向向梔,“你的。”
他抬手遞過冰激凌,向梔沒接。
她看著他,眼神是不解疑惑,一個個問題都從她腦子里蹦出來。
她很少去主動了解陳最,他們多數(shù)時候都是拌嘴吵架,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了解彼此。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緒,她回想早上的那一幕,他似乎也是輕描淡寫提出給向立國過生日,沒有特別強調(diào),像是一件很平常的邀約,她拒絕,他接受。
“再不吃就要化了。”
向梔回過神來,木木地接過來,抿了一小口。
她依舊在思考,甚至偷瞄了一眼陳最,他在給小石頭擦手。
在她偷瞄他的時候,他抬眼看她,下巴輕輕一抬,“你是等它化了再吃?”
向梔低頭看,冰激凌已經(jīng)融化,黏膩的液體往下滴落,沾到她的手上。
下一秒,陳最抽出一張干凈的紙巾,替她擦了擦手,“你也學小石頭?”
向梔切了一聲,“你是想說我幼稚?”
陳最低頭笑了一下,“如果你這樣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向梔快速抿了一口冰激凌,“幼稚怎么了,幼稚我也是最漂亮的那個。”
陳最愣了一下,點頭,“這個倒是沒錯。”
向梔一怔,紅暈悄悄爬上她的臉,她斜睨著他,小聲嘀咕,“油嘴滑舌的風流鬼!”
小石頭仰頭不解,什么鬼不鬼的,他可聽不懂,但夸媽媽漂亮,他認真的點頭,“媽媽,就是最漂亮的。”
向梔笑著彎腰,用力將小石頭抱起來,“嘴可真甜啊,乖兒子。”
陳最搔了搔眉角,無奈地笑了,他跟在她們后面,調(diào)侃道,“向小姐可真是雙標啊。”
向梔頭都沒回,呵了一聲。
到了晌午,太陽毒辣,他們吃過飯,躲進天幕里,小石頭玩累了,直接躺在木頭椅子上睡著了。
向梔給他蓋上外套,她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陳最躺在草坪上,枕著手臂,似乎是睡著了。
“陳最……”她還想跟他談?wù)勀亍?br />
他沒醒,跟睡沉了一樣。
“陳最!”她壓低聲音,又重重地喊。
他依舊不動,她撇嘴,走過來蹲在他身邊。
本來想推他,視線下意識被他的臉吸引。
天幕上漏了一個縫隙,一束光落在他的臉上,能看到他臉側(cè)細小絨毛,皮膚白的透光似得,長長的睫毛,高挺鼻梁……
她輕輕抬手遮住他臉上的陽光。
他的唇紅潤飽滿,和昨晚一樣。
昨晚似乎再多一點時間,她就能吻上他的唇。
向梔想著,默默咽了一下口水。
她想,他對她的性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
難怪當初會睡了他。
“媽媽……”小石頭說夢話了,向梔起身,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肚子。
在她轉(zhuǎn)身的剎那,陳最睜開眼,嘴角隱晦的揚了一下,極其短暫。
“你醒了?”向梔湊過來,上下打量著他。
“嗯。”陳最動了動胳膊,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一束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下意識瞇了瞇眼睛。
“你可真會享受。”向梔語氣不善。
陳最看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你可以試試。”
“不要,臟死了。”
陳最正過頭,抬手擋住那束光,他很喜歡曬太陽,所以故意找了這個位置,可是剛剛光被擋住,他味道了她身上的味道,他偷偷地睜開眼,看到她抬手為他遮光的樣子,心狠狠地墜了一下,有一種很原始的沖動,生生被他壓下去。
他不能把她的動作賦予太多的意義,也許她只是為了好玩。
向梔見陳最發(fā)愣,她蹲下來,戳了戳他的腰側(cè),“我爸過生日,是他聯(lián)系的你?”
陳最嗯了一聲。
“騙人。”
他下意識看向她。
向梔哼了一聲,“他生日不會主動聯(lián)系你的,因為他也知道你壓不住我,才找的你爸吧。”
向梔看他的表情又哼了一聲,“他太看不起自己了,我連他都不怕,怎么可能會怕你爸爸。”
陳最笑了,他雙手墊在脖子下面,“以前怕過。”
“那是我小!”向梔怒瞪他,“你難道不怕?”
“不怕。”
向梔不信,冷哼一聲,“你不怕被打?不過,你這人還真是倔,你完全可以跟我商量啊,求求我,我沒準會大發(fā)善心,去呢?”
陳最冷嗤一聲,“我真不怕他,被打慣了,不打我還難受了。”
“你是真賤得慌!”
陳最笑了笑,“爸這次怎么沒自己聯(lián)系你?”
這是陳最覺得奇怪的地方,以前不管怎么吵架,向立國依舊會自己聯(lián)系向梔,他好面子,不會想讓別人知道他們父女不和。
“我把他拉黑了。”向梔毫不在意,那天吵架,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她都拉黑了,“我和你說正經(jīng)事。”
“現(xiàn)在不正經(jīng)?”他散漫地說道。
向梔呵了一聲,“昨天你才不正經(jīng)!”
話落,兩人對視上,卻全都沉默了。
一時間氛圍有些尷尬,他們都沒提昨天的事情,就怕會尷尬。
向梔暗暗咬唇,她咬唇總是下意識的。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唇上,眸色深沉。
向梔感覺到他的視線,卻也望向他的唇,也許應(yīng)該……
她的腦子已經(jīng)想入非非,可身體僵著,原始的欲望逐漸戰(zhàn)勝理性,她想她需要滿足一下自己。
她抿了抿唇,又想到昨天那個不成功的吻,猛然清醒,她想剛剛自己可能是瘋了。
她突然站起來,陳最回過神。
向梔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她偏頭又看向他,只是匆匆一眼。
他仍在看她。
“我爸的生日,你和我一起去,不能帶小石頭,我怕我和他吵起來。”她不想讓小石頭看到那個樣子的自己,像瘋子一樣的自己,她看向陳最,見他有些出神,警告到,“你別自作多情啊,我可不是怕你挨打,我是怕小石頭傷心。
況且,你爸那個藤條,我早看它不順眼了,若是哪天回西園,一定要偷了它,扔進垃圾桶里,什么年代了,還用這種家法。”
陳最笑了笑。
向梔有些炸毛,她心里轉(zhuǎn)了幾個彎,她怕陳最多想,他這人自戀的很,沒準會覺得她是喜歡他,才這么做的,她有些懊惱,語氣不悅,“你笑什么?”
陳最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像只慵懶的小狗,仰著肚皮,而他那個叫向梔的主人,在給他撓肚皮,這會讓他很舒服。
他瞇著眼睛笑,“突然覺得……有老婆真好。”
轟得一下,向梔覺得自己腦袋里突然炸開一個煙火,炫麗的震撼的……
她看向他,他已經(jīng)閉上眼睛,嘴角仍舊掛著淡淡的微笑。
她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但又覺得他故意的,風流鬼總是很會撩人的,想到這里,她壓平嘴角,哼了一聲,“神經(jīng)……”
待她反應(yīng)過來,摸了摸嘴角,撇嘴道,“誰是你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