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桑昭開始緊張。
他的小貓大腦正在高速運轉，如果他有小貓大腦的話。
可桑昭隱藏情緒的能力實在是太弱，唐毓一下子就看出了桑昭的緊張。
他瞧見桑昭目光破碎了一點。
那眼底像融進了碎鉆銀河，也不活潑了，訥訥開口：“對不起……”
唐毓并沒生氣。
他還是那副溫柔的樣子。因為桑昭臉嫩，瞧著就年紀小，他難免生出幾分照顧他的情緒。
何況本身就不是多大的事情，他也不明白為什么桑昭這么緊張。
唐毓急忙安慰他：“沒關系的，這都是很小的事情。誰也不是什么都會的，對吧？”
“如果人一剛剛工作，就什么都會了，那要領導做什么呢？”
說得好。是合格領導的合格想法。
但桑昭還是在偷偷想，可他不是人耶，他是小貓。
這種道理，在小貓這里，也是通用的嘛？
桑昭就不確定了。
他垂著一點下巴，再抬眼去看唐毓，這樣的姿勢會顯得他漂亮的臉楚楚可憐的，眼神格外清澈無辜。
嘿嘿這就是小貓咪的裝可憐技巧！
他本就漂亮，唐毓被他迷得一下子更心疼他了。見他這么小年紀就出來工作，實在是不容易，他都這么大的成年人了，怎么能和剛工作的新人計較呢？
再說了，不會用碎紙機怎么了？人家孩子費心巴力撕文件，多么勤奮又努力！
他看著桑昭可憐巴巴的樣子，驀地有些手癢。
試探著伸出手，抬起來，懸在了桑昭的腦袋上方，用眼神示意詢問了一下，見桑昭沒有反對，輕輕將手心落在了他的頭上，揉了揉他一頭的小橘毛。
真是好濃密的一頭小橘毛。
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年輕吧，桑昭的發量特別多的樣子，頭發多到蓬蓬起來，一點不貼頭皮，而是都炸炸著，像一顆大橙子，或是小太陽。
唐毓揉了兩下，還有點上癮。
直到對上桑昭詭異的眼神，他才輕咳一聲，恍若自如地收手回來。
桑昭等到他把手拿回去之后，才抖了抖自己的頭毛。
唐毓領著他往碎紙機那里走，說：“來，我教你。”
“什么東西學學就會了，沒有人天生會，也沒有人學不會，做起來就知道很簡單了。”
“這個小燈亮了就是電源接通，紅燈是異常，綠燈是工作，左推是退紙，中間是自動，右推是暫定，順著口往里面放紙，一次放七八張都可以，銀^行卡之類的也可以放，但那種一次也就放一兩張……”
他的語速很慢，說話的模樣很有耐心，一邊講解，一邊配合著動作演示，桑昭很快就學會了。
學會了之后，他就本能性地開始溜號走神。
他偏過頭，盯著唐毓腦后扎的小啾啾看。
唐毓一說話或者是動起來的時候，他把狼尾束起來的小啾啾就也跟著他晃。
那實在是很小的一個啾啾，小小一個團在那里，勾著一點彎兒，看著像鴕鳥毛的逗貓棒。
桑昭真的，真的很想伸爪子去撓。
唐毓察覺到了，輕哼一聲：“看我干嘛？我臉上有字？看機器。”
桑昭低頭去看碎紙機，但心里想法沒死。
貓看中了你的頭發，貓有發現生活里有趣東西的能力，貓好。
人兇貓，人不給貓玩頭發，還叫貓不許看，人壞。
桑昭在心底偷偷念叨，哼，你的小啾啾早晚是小貓的玩具！
唐毓見他一副懂了的樣子，就說：“現在會了嗎？”
桑昭使勁點頭。
“會了就好啦，以后再用的話，就用碎紙機，不要自己撕了。你來工作，也不是做苦力的，還撕那么猛，力氣真大。”
他還關心桑昭呢，問：“胳膊或者手指，哪里疼嗎？”
哈哈哪里都不疼。
因為桑昭根本不是用人模樣去做這些事情的，他是以小貓本體去做的！
小貓連撲帶咬，連抓帶撓，一套絲滑連招下來，只會玩得開心，怎么會不舒服呢？完全不會！
桑昭眼睛亮晶晶地瞧著唐毓。
唐毓沉默了一瞬，默默地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糟糕，這個心跳的速度一下子就飆起來了。用這種眼神盯著人看，實在是有些過分可愛了。
可愛到即便不會用碎紙機，自己kuku撕紙這種笨蛋行為，都顯得正常極了。誰說笨了，一點都不笨，自己想辦法解決領導提出來的問題，明明就是很聰明！
唐毓拍了拍桑昭的肩膀，桑昭眼睛跟著唐毓的手，目光也一同落在了自己的肩頭。
“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可以叫我一聲哥，大家也都是這么叫的。”怕桑昭不習慣，唐毓還補了一句，“我們這里年輕人多，沒那么多規矩。”
桑昭自然應了。
他想想昨天看到的名片上的字，高高興興地叫喚了一聲：“好的，唐疏哥！”
唐毓：“……？”
堂叔哥，是叔，還是哥啊？
慢著，堂叔是什么啊？！
這一瞬間，唐毓的腦子一片空白。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么。
該糾正他嗎？可萬一只是口誤呢，也沒必要糾正吧。可不糾正他去外人面前叫他堂叔哥怎么辦啊？全公司那么多人呢！
再說了，這樣糾正人家，多尷尬啊！他說出口了，桑昭豈不是更尷尬了？
上班第一天，把領導的名字認錯了，都能去社死組投稿了。
桑昭是沒仔細看，就這么看錯了，還是或者、或者他就是文化水平低了那么一點……
電光石火之間，唐毓深吸一口氣，小聲地，低聲地，偷偷地叫桑昭的名字：“桑昭。”
桑昭見他這副樣子，雖然不懂咋了，還是模仿著唐毓，也壓低了聲音：“在這里。”
“啊，啊，那個，我是說，我想說。”唐毓忍著羞恥，耳根有些漲紅，“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我叫唐毓，鐘靈毓秀的毓。”
所以不要叫堂叔哥了，堂叔也不行，堂哥也不行！
桑昭呆滯了一下。
啊，那個字，不是【疏】嗎？可是【疏】已經是很復雜的字了，昨天桑昭認出來的時候，還很為自己驕傲呢！
所以是唐毓嗎？讀音好有趣啊，是玉米粒的玉！
他喜歡玉米粒。
見自己鬧了烏龍，桑昭也不躲，可憐兮兮地盯著唐毓，干脆利落地承認：“不好意思，我是文盲。”
唐毓心軟了：“咦，怎么這么說自己。”
“不要這樣說自己，你本來也不想的呀。我剛上班的時候，也是各種出問題，你都不知道我都犯過什么錯。不也是慢慢地都好起來了嗎？”
桑昭左邊歪歪，右邊倒倒，晃了兩下身體，一米九的高個子愣是瞧出了幾分扭捏。
他知道唐毓在哄他，也領了唐毓的情分。
只是嘴巴是硬的，只顧著說：“可我都開始上班了，難道還能好起來嗎……好不起來了。”
說到后面，就開始真情實感了。
一旦開始上班，還有什么可好的？沒了！都沒了！
開始上班后，不管是人還是貓，都好不起來了！
唐毓見他沒有精氣神，就柔了聲音：“會好的，慢慢學，讀錯字不要緊，不會用機器也不要緊，都不用放在心上。以后，慢慢就全會了。”
話都說到這里了，左右他現在也沒別的事情，他干脆開口。
“打印機你也不會用吧？走吧，我連著一起教你好了。”
桑昭看見的，就是一直對他溫柔地笑著，脾氣很好的唐毓。
聽著唐毓柔和溫暖的聲音，桑昭忍不住瞇起了眼睛。他開始想舔舔自己的手背，發出愜意的呼嚕聲了。
“你真好。”他湊唐毓近了一點兒，黏黏糊糊地說，“你和金槍魚一樣好。”
唐毓沒懂這是什么比喻，疑惑著問：“為什么？”
要桑昭說原因，其實桑昭也是說不出的。
但他就是喜歡金槍魚。
一定要說原因的話，他也只是能含混地說道：“因為，因為金槍魚是貓罐頭的味道。”
所以，最喜歡金槍魚了。
說完，他就先跑開，積極地去找打印機了。
唐毓扯著自己的襯衫衣領，嗅了兩下，很是納悶：“我有貓罐頭的味道嗎？”
他沒想明白。
不過，他抱著胳膊，瞧著桑昭歡快跑開的背影，心情還是很好的，輕輕笑了一聲。
“還挺高興。”
唐毓跟著，也往桑昭離開的方向走去。
他剛邁了一步，就隱約察覺到了什么，又退了回來。
而后，他站在那里，盯著桑昭之前裝碎紙片的垃圾桶。唐毓彎腰，在垃圾桶旁邊，撿起來了一小塊紙屑。
他盯著上面并排的，整齊的兩個小圓洞，陷入了沉思。
咦，這兩個小洞，是怎么用手撕出來的啊？
這怎么像是什么小型動物啃出來的？！
唐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么大的寫字樓里還有老鼠？！”